第七节 六合御览II 一 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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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世人才刚知道「真正的魔王」恐怖之处的时候。

  擦身之祸库瑟还不是杀手,也还没有自称擦身之祸这个名字。他只是个来回于各间济贫院学习教义,以成为神官为志愿的青年。

  某个边境的城市在一夜之间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前往探寻原因的人们也都一去不回。不过──即使只有这点情报,当时的所有人都直觉地联想到该地可能发生了一场突发的暴动或是出现新的疾病。

  刚开始时,人们打算无视那个城市的存在。有人说当地一定发生了不幸的灾害,想救出住民肯定也是一件困难的事。由于已经摧毁多个城市的色彩的伊吉克,以及至今仍潜藏于人类之中的血鬼(vampire)是更加严重的问题,大家都「无暇在意」那种与自己无关的边境城市。

  年轻的库瑟相信了那种说法,然而他很快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所有的人其实「都很在意」,状况严重到上面的人必须四处宣传不必关注此事的程度。

  就库瑟所知──尽管无论是大人或小孩的心中都惴惴不安,然而搜索行动却在该地居民仍然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被搁置了超过一年的时间。

  太诡异了。

  不久后,开始传出与该城市接壤的村落「似乎」消失的谣言。与「真正的魔王」有关的调查没一项是正确的。勉强归来的人也说不出被害状况与居民是否安危。他只留下『里头有恐怖的东西』这句话,然后就死了。

  死者身上没有什么异常。死因是极度的恐惧与精神衰弱。

  ──不是『发生过恐怖的事件』,而是『有东西』。这简短的一句话足以显示「真正的魔王」有多么可怕。那个人很可能甚至还没遇上「真正的魔王」。而是在被摧毁的那个地方遭遇了魔王军,明白该地「有着」恐怖的东西……正因为明白了这点,他才会死。

  人们惧怕那个不明的巨大恐惧。

  有人开始称呼那个存在为「真正的魔王」。

  他们说那不是与正统之王相对的邪魔之王,而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魔」王。

  「教团」的神官长对世人发布了声明。如果没有王族或神官长出面做出这样的举动,混乱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正因为生存于这个世界,词术相通的所有生命……克服了多次的毁灭危机,我们才得以维系生命,持续存活下去。」

  「教团」忠实地克尽他们的责任,试图解除盘据于人心的恐惧诅咒。

  「我们可能会付出许多的牺牲,就像是疾病蔓延与邪龙之灾的那个时候。即便如此,就像是过去的那些灾害──这场恐惧最后也一定会止息。」

  库瑟相信了那番话。他开始抱持希望。只要再忍耐一下,就一定会有自己不认识的人士挺身打倒「真正的魔王」。

  然而那项声明的发布,有可能正是「教团」踏上的最糟糕分歧点。

  受到大众投以希望的「最初的队伍」全军覆没。「教团」的慈善活动无法阻止毁灭的浪潮,世上的人们不断、不断、不断地死去。

  所有王国都开始采取战时体制,逐年减少对负责社会福利的「教团」的支援。

  出于教义而无法提供兵力的「教团」开始遭受人们的白眼对待。在各式各样的绝望持续蔓延的世界里,人们第一个失去的就是信仰。

  ──如果创造这个世界的是词神,那么词神又为什么容许「真正的魔王」存在呢?

  发表声明的神官长在短短的一年后过世了。

  行刺他的是因为魔王军而失去家人的流浪汉。

  「若你有志成为神官,库瑟。」

  当时,一位名为观察的罗泽鲁哈的神官突然对他这么说。

  「就必须比任何人都能坚持到底,绝不放弃。无论『真正的魔王』再怎么折磨人们……直到最后一刻,你都必须坚守正确的教义。那就是神官最困难的工作。」

  「……哈哈,是这样吗。罗泽鲁哈老师不是每次都放弃戒酒吗。」

  「呃……嘿嘿,那是另一回事,是另一回事啦,库瑟。」

  「……大家都来向词神求助。如果『最初的队伍』办不到,希望能有办得到的某个人去杀掉『真正的魔王』。是有人打算回应那些期盼。我也不觉得他们有错。然而已经开始有信徒宁愿舍弃信仰也要加入讨伐队……我该拿那些人怎么办才好?」

  绝对不能让「真正的魔王」活在这个世界上。库瑟也希望自己能救助那些正在受苦的人们。能不能不只是守护逃离魔王前来投靠的难民,让他们安心……而是直接将造成他们受苦的恐惧连根铲除呢。

  如果「真正的魔王」是能以词术相通的存在。对于「教团」的信徒而言,杀掉他的行为也意味着抛弃自己一直遵守的信仰。

  「……不能心怀憎恨,不能伤害他人,不能杀害他人。这实在是很困难的事呢。」

  「以罗泽鲁哈老师的看法……走掉的那些人是放弃了吗?」

  「是啊。他们没能坚持以神官的方式救人。虽然这种说法可能太残酷了。」

  罗泽鲁哈知道库瑟比任何人都更加深信词神的教诲。纵使他的举止不像个神职人员,也从没看过他违反戒律。

  「所谓的比任何人都能坚持到底呢,库瑟。就是『比我』更加坚定。正因为世界上的所有人都盼望战斗、杀伐。如果没有哪个人愿意成为遵守教义的最后一人,又有谁能将教义传授给之后的世界呢?所以,这才会是最困难的工作。」

  罗泽鲁哈喝了一口瓶中所剩无几的酒。

  「──我们有时会希望为了正义而战。有时会为了让世界更加美好,想到比词神的教义更好的作法。但是在这种人们对自身信仰产生迷惘的时代里,也一定有信徒将词神的教义当成唯一的依靠。即使我们不认为支持『那些人』是正确的,也必须持续做下去。」

  「……我真的能成为罗泽鲁哈老师所说的那种神官吗?」

  库瑟不认为自己的人生有什么不幸。即使他是被抛弃于贫民窟,连出生于何处都不知道的孤儿,身边还是有「教团」的伙伴与老师们陪伴。

  而且那位只有他能看见的天使时时刻刻都在看顾着他。

  如果在「真正的魔王」的时代里,有库瑟这种遭遇的小孩人数逐渐增加。那么过去曾受到词神的教义拯救的库瑟就希望能依循那些教义拯救孩子们。

  「我也害怕『真正的魔王』啊。」

  库瑟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最近我开始害怕自己有可能会像大家一样……迟早背离教义。我对这点害怕得不得了。」

  「嘿嘿。这是因为库瑟很温柔啊。」

  「罗泽鲁哈老师。我既没有被杀,也没有杀人的勇气。参加讨伐队的那些人全都比我还要了不起。以后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大家都回来『教团』……过着以前那样的生活呢?」

  「……会的。我们要为了那天的到来,持续遵守教义。因为无论世界变成什么模样,善良都能拯救人心,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神官就是体现那种不变精神的存在──罗泽鲁哈一定是想那么说吧。在「教团」里,曾经擅自违反戒律的人并无法成为神官。

  「库瑟。我很清楚,离开『教团』的那些人心中比谁都还要难受。因为他们不得不相信自己宁愿舍弃词神的教义也要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必须相信自己打算伤害他人、杀害他人的决定。他们或许终生都得过着坚持那种正义的生活。那真的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所以我们要耐心等待。」

  「……」

  就算他们做出了那样的决定,如果那些人以信徒的身分回到这里,词神也有这样的教义:

  赦免他人过去的罪与过吧。

  「我最近作了个梦。我……就像以前那样待在库诺蒂老师的孤儿院……真的就像以前那样,和诺非鲁特一起做蠢事,或是作弄埃娜……依莫斯也还活着。」

  对于库瑟而言,他对词神的信仰就等同于那段幸福日子的回忆。

  曾和他一起生活的伙伴们大多数都离开了「教团」。也有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我……我想等待大家回来。」

  「……嗯。所谓的信仰就是那种想法。一定会没事的,库瑟。」

  罗泽鲁哈放下酒杯,笑了。

  「我们一定能获得幸福。」

  库瑟过去只是个志愿成为神官的孤儿。在「真正的魔王」制造的杀戮螺旋笼罩世界之前,他从来都没有遇到别人对自己展现出真正的杀意。

  因此在那个时候,他根本无法得知娜斯缇库拥有可以瞬间杀死所有敌对者的异能。

  ◆

  漫长的时间过去。

  库瑟望着大雨中的教会。

  自从与罗泽鲁哈的那番对话以来,「真正的魔王」的恐惧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仍然持续存在于世界。

  「……这是怎样啦。」

  浑身湿透的库瑟露出疲惫的笑容。那是自嘲的笑容。

  他的四周躺着六具尸体。所有人都全副武装。

  「我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杀人凶手啦。罗泽鲁哈老师。」

  擦身之祸库瑟穿着设计与神官服极为相似,但却是黑色的服装。他不是真正的神官。从青年时期开始,他的眼神就变得毫无气势,下巴也长满乱糟糟的胡子。

  ──圣骑士这个位阶被「教团」废止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而在这个他们无法得到其他任何势力的庇护,不得不以暴力守护自身的「真正的魔王」的时代里,教团再次分配给一个人这种战士阶级。也就是「教团」的杀手。

  在这天袭击教会的武装集团之中,库瑟甚至一度与身高是自己两倍的大鬼(orge)交手。那名大鬼如今正背靠着墙壁倒在地上。原本应该袭击这个教会,吃掉好几个小孩子的他,如今却露出沉睡般的安详表情去世。

  虽然那些人之中有的是以掠夺为目的而袭击教团,但库瑟知道大部分人并非如此。

  他们是心中有恨。憎恨无法拯救自己的「教团」与其教义。

  库瑟望向屋顶。

  从小就一直看顾库瑟的存在正在那里。

  「──嗨,娜斯缇库。你今天在那里啊。」

  即使屋顶被冰冷的雨水打湿,在上面散发微光的那个身影也绝对不会淋湿。

  纯白的头发,纯白的衣服,纯白的翅膀。

  虽然那头柔软的短发与纤细的身躯让她看起来有如少年,但是她的姿态却总是很优美、轻柔。

  当库瑟注意到娜斯缇库的存在时,她立刻回了个微微的笑容。

  当她的嘴角放松时就是在笑,库瑟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这点。那位天使的表情就是如此淡泊,宛如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存在。

  『你还好吧?』──她一定是正在对库瑟这么问吧。

  「没事啦。这点程度的攻击就像在打招呼罢了。」

  库瑟逞强地说着。

  他敲了敲教会的门。如果娜斯缇库没有在一旁观看,库瑟或许会犹豫要不要这么做。

  「不好意思,我被雨淋湿了。」

  里头的神官或孩子们都一切平安,会回应他的敲门──他如此想像着。

  「可以借个房间吗?」

  沉默。但里头传出了回应。是扣下十字弓扳机的声音。

  库瑟举起大盾。他奋力握紧盾牌,力道强得让持盾的手都扭了半圈,等待着冲击的到来。

  冲破门口的箭矢洪流涌向钢铁盾牌。库瑟蹲下腰,承受攻击。一旦畏缩就会被撞飞,恐惧是会成真的。无数的死亡隔着盾牌猛刺而来。

  「啊~啊……真是不亲切呢。」

  虽然圣骑士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位阶,却不能携带弓或剑。他们所能持有的只有阻挡敌人暴力的大盾。

  他踏进教会里,继续说着:

  「要是人在里面就说嘛……」

  看到吊在天花板上的肉块,库瑟闭上了眼睛。他不愿看到那个画面。

  他盼望仍然存活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世上了。

  「……啊啊,罗泽鲁哈老师……这样啊,嘿嘿……您也只能走到这里了啊。」

  占据教会的暴徒们将箭头对准了库瑟。

  而在最里头的长椅上,则是坐了个背对着库瑟的人。他与将视线投向入口的那个人对上了眼。对方以胡乱包扎的绷带盖住了那张充满丑陋烧伤疤痕的脸。

  「……你,看看我的脸。」

  那个声音比库瑟想像得还要年轻,甚至让人觉得那应该是个少年。

  「你不会害怕吗?」

  「……嘿嘿。你就是这里目前的负责人吗?」

  库瑟并没有求饶,只是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在这种被死亡包围的状况下,那不是正常的态度。连他自己都如此认为。

  ──让我们坐下好好谈吧。毕竟词神赐予了让所有人都彼此以言语沟通的词术。

  「由于听说这里的教会发生了一点状况。所以『教团』就,啊……所以大叔才会过来这里看看。总之我希望能大事化小啦。我叫擦身之祸库瑟。」

  哗啦。

  割裂金属的声音响起。坐在长椅上的男子甩出的锁链前端划伤了大盾。

  「……」

  攻击在一瞬之间发生。对方仍然背对着库瑟,坐在教会后方的长椅上。

  即使在这种姿势之下,他的攻击仍然能碰到后方远处的入口。如果库瑟举盾的动作晚了片刻,他可能连骨带肉都会被劈开。

  「──继续说啊。我的名字是摇曳蓝玉的海涅。在很久以前……是『黑曜之瞳』的一阵后卫。」

  斩击再次从右方,也就是盾牌没挡到的死角袭击而来。库瑟勉强以护手弹开攻击。

  只凭指尖就能赋予又长又细的锁链速度。摇曳蓝玉的海涅的那招让锁链宛如痛苦翻滚的蛇,产生超乎预测的轨道,形成超高速的斩击。

  他的部下们则是不停地装填箭矢,对入侵者洒出箭雨。

  那是只凭大盾终究无法完全挡住的全方位饱和攻击。

  「哎呀哎呀,我认输,投降啦……」

  他以盾牌的弧度弹开箭矢。又在锁链即将从地上弹起来的前一刻用脚踩住。

  「冷静一下!呜哇,喔,这太不妙啦!」

  库瑟钻到长椅底下躲开箭矢的暴雨。这是他认识的教会。他曾经在这里与孩子们玩起你追我跑的游戏,结果遭到年长神官的训斥。

  他寻找着渺茫的生机。不断地寻找。

  那是一道细小的光。如果不拼命盯着,就会永远失去它。

  对于库瑟而言,战斗一直都是如此。

  他将大盾如屋顶般举起,抵挡接连而来的箭矢。到头来,他根本打倒不了任何人。

  就连在那天,他都无法下定打倒「真正的魔王」的决心。

  ──由于这项美妙的奇迹,我们已经不再孤独。每个拥有心的生物都是一家人。

  「……拉开距离了呢。」

  海涅低声说道。难道他正在提防不做反抗的库瑟吗。

  「他有可能用盾打过来。还是说,他准备了什么词术?」

  (……我才做不到那种事咧。)

  暴风雨般的攻击不断持续下去。箭矢从上下左右包围了他。海涅的锁链斩击则是彷佛弥补了箭矢的空隙,精准地接连袭击而来。

  (不要杀人啊。)

  摇曳蓝玉的海涅。他究竟累积了多少的心血,才能将那项技术修炼到如此的境界呢。

  而且就连付出那么多的心血,也无法消除他对「教团」的憎恨。

  血迹、被砍断的手脚、眼珠、内脏。无论库瑟多么不想看,在这间教会所发生的惨剧所留下的痕迹仍然会倒映在仍然存活的他的眼中。

  (拜托了,不要动杀意啊。)

  在其他人都死去的世界里,唯有库瑟试图苟且偷生。

  库瑟用来当掩蔽的长椅连同铁架一起被砍成两半。海涅的锁链速度加快了。库瑟将盾牌转向锁链劈过来的轨道。

  (……糟糕。)

  暴徒从死角逼近,准备对他放箭。

  遮蔽物的毁坏打乱了计画。也来不及用手脚的铠甲抵挡攻击。就在这样的瞬间里。

  库瑟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袭击者的脚步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

  敌方首领海涅也察觉到那个明显的异状。

  「……你刚才做了什么?」

  库瑟无法回答。他只是做了死亡的觉悟而已。

  「敌人死亡」的觉悟。

  只有库瑟看得到那个画面。

  看得到娜斯缇库瞬间移动至对他展现杀意之人的背后,刺出短剑的样子。

  据说那是创世时──词神集合众多「客人」,打造出这个世界的时候,从世界法则制定者词神的身上分离出的存在。

  完成创世之后,她们的工作也告一段落。所以天使便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消失……又或许是人们看不见了。就连在「教团」,也只剩下提到其存在的传说。如今可能只剩下娜斯缇库了吧。

  她所司掌的领域是死亡。

  那把与天使白皙婀娜的外表毫不相称的红色骇人短剑,库瑟将其取名为「死之牙」。

  ──不能心怀憎恨,不能伤害他人,不能杀害他人。应当善待他人,如同对待自己的家人。

  趁着暴徒们的注意力被无法解释的死亡移开,库瑟冲到了墙边。

  另一位暴徒举着短枪发动突击。冲击力道隔着盾牌传了过来。当枪尖刺过来的同时,库瑟顺势将盾牌往后一抽。他拽倒重心不稳的暴徒,压住了对方。

  「……呼……」

  他一边将暴徒压在墙边,一边用盾罩住朝外的方向,强行制造出安全区域。这时他才终于可以做个深呼吸。

  娜斯缇库飘在库瑟的身旁,注视着吊在天花板上的肉块。『这个人是谁?』

  「……我从以前就受到罗泽鲁哈老师很大的照顾。」

  娜斯缇库不是无情的天使。

  她会哀悼他人的死去,会悲伤,有颗想要行善的心。库瑟相信一定是如此。

  所以库瑟才继续对她说下去,即使对方不会回话。

  「他很会煮地瓜汤喔。济贫院的孩子们都很喜欢那个味道……虽然~以神官来说他的行为很不检点,还有情妇。但却是个很温柔的人,非常重视大家……」

  「混帐家伙……!你在说谁啊!我才不认识啦!」

  遭到压制的暴徒放声大吼。他应该是以为库瑟在对他说话吧。

  「哎……啊,这样喔。你不认识啊?你明明跟他没有恩怨,却杀了他吗?」

  他期盼对方不要动手杀人。但每次都无法如愿。

  每杀一人,库瑟的信仰就会变得更加混浊,让他距离未来的幸福越来越远。

  「──我说的是被吊在那里的人。那是我的……老师。」

  持短枪的暴徒应该是在库瑟回答之前就企图发动攻击。他用的可能是在被压在地上的状态下也能使用的暗器,又或许是词术。

  然而,他却没有发动成功。天使悄然无声地以短剑划开了暴徒的侧腹。

  「死之牙」的攻击毫无例外地都会造成致命伤。无论那是多么小的擦伤也一样。

  对于在这个世界不具实体的娜斯缇库,箭矢与锁链形成的杀戮风暴没有任何意义。谁也看不到她。唯有守护库瑟的娜斯缇库单方面地不断夺取生命。

  『你没事吧?』──她一定是担心着自己。

  库瑟对娜斯缇库笑了笑。神情看起来很疲惫。

  「……嘿嘿。他死了。」

  库瑟明白。那些人绝对不可能放下武器。

  那些人一定有充分的理由。然而库瑟却只是做着没有意义的挣扎,不杀人,也不让自己被杀。他不希望害天使背上更多罪过。

  他大声喊道:

  「我忘了说!其实我是来杀你们的!」

  一旦承认了,就只能做到底。

  「不好意思……请你们所有人都去死吧。」

  「事到如今,你觉得谁也拯救不了的『教团』……还有那种权利吗……!」

  「不觉得呢。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稍微对话一下……我是说真的。可是呢──」

  他将大盾架在地上。上面有着展开翅膀的天使图像。

  就在擦身之祸库瑟的背后,其他人都看不见的死亡天使展开了纯白的翅膀。

  「天使大人……不会原谅你们啊。」

  库瑟笔直地走向坐在教会后方长椅上的海涅。

  拔出长剑的暴徒挥剑从旁边砍了过来。娜斯缇库的短剑滑过那名男子的脖子。光是这个动作,就让暴徒失去力气倒在地上。

  「这家伙是什么东西……」

  整张脸被绷带裹着的海涅表情扭曲地大喊。企图绕到他背后的那个人,以短枪迎击的那个人,以及此刻拔出长剑的那个人。全都死了。

  那些人明明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库瑟明明只是一味防御……却只有他们单方面地被夺去生命。看起来就是这么回事。

  「……所有人退后!我现在就宰了他!『海涅号令于库克库库(haine io quqiciku)!奔驰的黄道(hamn nagre),轴为右肘(meg 9fran),抚触天光(oorped borg),五(5)、一(1)、八(8)、六(6)!砍碎吧(zaidolebehe)!』」

  细长的锁链变红发热,狂舞乱窜。整个教会从地板到天花板都被四条曲线劈裂。

  热术、力术,以及运用两指发动的锁链术综合而成的复合招式。那是身为「黑曜之瞳」战士的摇曳蓝玉的海涅所拥有的战斗技术结晶,然而──

  「……!」

  海涅的招式劈开长椅、祭坛,以及残存的部下们。最后甚至连海涅握住锁链的指头也被扭断了。

  「怎么会。」

  而那些指头如今正掉在他的脚边。海涅的双手手腕处呈现出鲜红的断面。

  就在他使出必杀奥义的瞬间,整个手掌被砍了下来,脱离使用者的控制。

  「怎么会,不可能有这种事。」

  「有的,就是会有这种事。」

  海涅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被某个隐形人砍断的手腕。

  「为、为什么……我一直,都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事。」

  他发出呻吟。

  这个人快死了。只要挨了娜斯缇库一击,那个人的命运就注定好了。

  虽然他是虐杀库瑟的恩师与孤儿们的暴徒,此刻却露出孩童嚎啕大哭的表情。覆盖在绷带底下严重烧伤疤痕彷佛述说着他所经历的悲惨人生。

  「一直都是这样!」

  「……你要死了,摇曳蓝玉的海涅。你也会死的,就和其他人一样。」

  「那……那种事是谁决定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喂。是词神决定的吗……?」

  库瑟缓缓走着,在海涅的面前停下脚步。

  「……无论是谁都会如此。这一切都不是词神的责任。」

  「不对,不对喔……!」

  海涅绷带底下的表情充满憎恨地扭曲着。

  自从遭受无法痊愈的烧伤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带着这副令见者为之畏惧的丑陋容貌。

  「全部都是词神,还有你们『教团』的错……词神创造世界,号称无所不能,却对自己的世界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真正的魔王」带来的恐惧一定会止息。库瑟相信这句话。

  遭到杀害的神官长没有说错。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真正的魔王」不断威胁着世界,至今已过了长达二十五年的时间。「教团」能说自己从那场绝望之中救回了什么呢。

  「……是啊,大家已经受尽了苦难。我们就来聊聊什么是这个世界的……词神的拯救吧。」

  库瑟坐上半坏的长椅。

  教会陷入一片血海,让人看了为之鼻酸。

  不过当库瑟第一眼看到这里时,海涅正坐在这张长椅上望向祭坛。

  库瑟知道,越是衷心向词神祈求祝福的人……换来的失望就越加深重。

  「别看我这副模样,我好歹也是神职人员。在死之前,我就听听你的告解吧。这种一点一滴累积的努力才能拯救人们……」

  「那么,为什么词神没有拯救我们?我……大家都被舍弃了吗?」

  「……你错了。回想一下过去曾救你一命的人吧。那或许是偶然的机运,或许是幸运。但是我认为……人们获得的拯救不是那种没有形体的命运……」

  生命从海涅那两只被砍断的手臂源源不绝地流出。

  库瑟看着那副景象,却什么也做不了。

  「……谁也没有被舍弃。虐待你的是人,但帮助你的也总是人的善意。人们帮助他人的每一颗良心之中,全都有词神的存在。既然神创造了整个世界,那就不可能偏袒单独一个种族吧?所以,人们才会想拯救他人。那就是无所不能的词神……给予我们的拯救。」

  「如、如果是那样……那又为什么……救我的那些家伙,全部都死了……」

  「因为是人呀。必须是可以凭人类的力量拯救的悲剧……否则人是无能为力的。」

  「不对……不对不对……世界上应该存在可以拯救所有人的强大力量才对……!我饶不了你们……不管是词神……还是魔王。我……」

  库瑟知道他为什么会绝望。

  因为他相信在人类能力无法应付的绝望之中仍然存有希望。

  他相信有某个正确的人物可以拯救一切,可以将世界导正回应有的模样。

  「……可……恶……拜托不要害怕……这张脸…………」

  只要生活在这个时代,任何人都会不断受到「真正的魔王」所留下的伤痕折磨。

  「…………嗯,结束了。」

  看着海涅死去之后,库瑟对着虚空如此说道。隐形的天使就在那里。

  白色的少女露出浅浅的微笑。

  『太好了。』

  她一定打从心底担心着库瑟的安危。库瑟很清楚这点。

  『你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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