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话 矿工,在地狱底层向女骑士告白

  炼狱都市迪斯正如其名,是个被火焰包覆的都市。

  卡裘亚被迪斯的街景所震撼,眼前沉重的漆黑高塔一路延伸到了地平线尽头,所有像是道路的地方全都是沙地,灰色的沙子轰隆隆地释放著蓝色的火焰,即使穿著鞋子依然会感到炽热。这里的一切都在燃烧,但就算如此,莉缇西亚依然蹦蹦跳跳地「铁铲♪铁铲♪铁铲♪」唱个不停。

  最后的光景是最不正常的。

  「卡裘亚,你也一起来铁铲移动吧♪」

  「不要。」

  「很开心喔?」

  「绝对不要!」

  只要跟著走就够了,那种蠢到极点的跳跃动作谁做得出来啊。

  「别逞强,卡裘亚,乖乖进行铁铲移动吧。」

  这么说来,亚兰也面不改色地走在地狱的沙地上呢。

  「谁要啊!这么做的人只有莉缇西亚公主殿下就够了!」

  「不可以,要是用普通的方式去走,内心会被地狱的火焰燃烧殆尽的。」

  「……啥?」

  亚兰解释道,炼狱都市迪斯的火焰并不是普通的火,而是堕落之炎。一般人类的精神瞬间就会烧光,堕入邪恶之中。「铁铲移动」是一种透过愉快地唱出铁铲,让心灵保持开朗,来防止污染的方法。

  经他这么一说,卡裘亚感觉到胸口涌起一股被灼烧的感觉。

  内心正在冒烟,嘴角彷佛会喷出烟来。

  「咕……啊呜!」

  「卡裘亚,这样下去不行,快点铁铲移动吧!」

  悄悄窜进心里的火焰,以及莉缇西亚公主的微笑诱惑。

  眼看卡裘亚差点就要脱口唱出「铁铲♪」,但她忍了下来。不可以,我为何要参加这趟危险的旅行,不就是为了保护世界不受铁铲污染吗──咦,是这样吗──总觉得跟当初有些出入──

  不,总之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能够输给铁铲!

  「我……才不会……呜,认输呢!」

  思考吧,快想办法啊我。

  卡裘亚用力握住了「圣骑士之剑」。

  总之所谓的铁铲移动,就是为了让心灵不被邪恶侵袭的专注手段。

  既然如此──那么集中意识的目标不是铁铲应该也可以!

  「喔喔喔喔喔……剑啊,请赐我力量吧……!」

  卡裘亚死命地不停将剑柄握得嘎吱作响。

  最后她全身的颤抖停了下来,鞋底也不再感到灼热。

  「哈啊、哈啊、哈啊……呵、呵呵!」

  卡裘亚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怎么样,就算没有铁铲,我也做得到。

  亚兰对此佩服似的「哦──」了一声。

  「挺能干的嘛卡裘亚,竟然能自行创造出保护心灵不受地狱之火灼烧的方法。」

  「我……我就说吧?」

  卡裘亚的内心充满了喜悦。

  居然让那个亚兰感到佩服了,总觉得非常自豪。

  「不愧卡裘铲天!(不愧是我的卡裘亚,真是个铁铲天才!)」

  「我不是铁铲。」

  「可是那把剑已经有七成变成铁铲了喔?」

  仔细一看,卡裘亚手上「圣骑士之剑」的形状已经跟铁铲相差无几。

  「……………………」

  卡裘亚目瞪口呆地凝视著那把剑,接著用力地摇起头来,「锵锵锵锵!」地在迪斯的钢铁建筑上用尽全力不停敲打「圣骑士之剑」。过了几秒钟,剑再度变形恢复了剑的形状。

  卡裘亚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呼了口气,一脸骄傲地笑著说。

  「公主殿下,这不是铁铲,而是一把剑。」

  「卡裘亚……你变铲强了呢。」

  「这是一把剑!」

  见卡裘亚泪眼汪汪地如此断言,亚兰很满足似的点了点头。

  眼神如同在关注著女儿成长那般温暖。

  △▼△

  三人来到了雅斯摩戴丝的宫殿「永恒的火焰之塔(巴拉德•威尔努亚)」

  这里是个比先前更加诡异的空间。

  四周宽及数公里的宽广大厅,如同塔一般高耸的天花板上正不断滴下融化的钢铁。透明的地板磁砖下方能够见到星辰。亚兰说这是「因为火焰烧熔了时空」的缘故。

  「正因如此,你们两个可别挖掘这里的地板,会掉进时空裂缝里的。」

  「能办到这种事的人只有你这家伙啦。」

  「铁铲铁铲,我明白了♪」

  见这位公主一边唱歌跳步一边回答,卡裘亚叹了口气。

  这两人就算身处这种神话般的空间中也还是老样子,让人觉得连害怕都是一件很蠢的事。

  「就是这里了。你们两个,要绷紧神经。」

  此时亚兰停下脚步,大厅忽然出现了一扇彷佛能容纳巨人通过的钢铁大门。待亚兰等人走近便发出叽叽叽的声音缓缓打开。只见门后是一处王座厅,与先前完全不同,地上铺著红色的地毯。

  两侧并肩站著数百名各式各样的恶魔。

  但最吸引卡裘亚目光的,是坐在中央王座上的那个。

  那是一个近乎全裸的小女孩。

  她有著波浪状的银色头发与白皙的肌肤。

  虽然身高只有卡裘亚的一半──不过。

  『──唔,还以为是谁呢。』

  跟她对上眼的瞬间,卡裘亚的背脊窜起一股冻结般的寒意,内心涌起了彷佛一切都被看透般的感觉。全身的颤抖停不下来,直觉告诉她,这家伙就是恶魔的君王雅斯摩戴丝。这是何等──何等惊人的压迫感。

  那位雅斯摩戴丝呵呵呵地轻声笑道。

  『──三百年不见了吧,吾很欢迎汝喔,矿工亚兰。』

  雅斯摩戴丝站了起来。

  接著她用能够动摇他人内心的声音开口。

  『──汝来到吾的宫殿,有何贵干铁铲?』

  「你竟然也是铁铲吗!」

  火大──────!

  卡裘亚用尽全力地吐槽道,还给我,把我的紧张还来!

  「冷静点卡裘亚,这只是我用铁铲自动翻译恶魔说的话而已。」

  「这个自动翻译存在致命的缺陷!这样恶魔太可怜了!」

  『──很敢讲嘛,矿工的铁铲仆从啊。』

  「你说什么?我才不是什么仆从……!」

  这个时候,雅斯摩戴丝的视线转到了卡裘亚身上。

  她那彷佛会吸入一切的视线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让卡裘亚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

  不好了──这家伙很不妙──感觉就跟即将发射波动炮的亚兰一模一样。

  不过。

  「……我、我才不是什么,仆、仆从!」

  藉由紧握住剑恢复冷静的卡裘亚大叫道。

  既然压力跟亚兰一样,也就是说她已经习惯了。

  『──哦!』

  雅斯摩戴丝瞪大双眼,盯著卡裘亚呵呵呵地笑了出来。

  『──矿工亚兰!是铁铲啊!普通的人类竟然承受住了吾的压力!』

  「卡裘亚不是普通人,而是不能小看的人。」

  「不愧恶铲天!(不愧是连大恶魔都感到佩服的铁铲天才!)」

  莉缇西亚手舞足蹈,开心地进行铁铲移动。

  雅斯摩戴丝凝视著莉缇西亚,一脸警戒地说。

  『──矿工亚兰,这个是什么?是人?还是铁铲?』

  「铁铲。(硬要说的话是铁铲。)」

  『──人类真是深奥,竟然能够同时拥有人跟铁铲两者的气息。』

  「铁铲。(人的本质跟铁铲本来就密不可分。)」

  『──而且吾的威压对这家伙也毫无效果,真是难以理解。』

  「铁铲。(这是铁铲的加护)。」

  这位公主可是一直近距离见识著能匹敌雅斯摩戴丝存在的人,这种程度当然不受影响。

  雅斯摩戴丝兴致勃勃地上下打量著莉缇西亚。

  「差不多该谈正事了,雅斯摩戴丝。」

  话虽如此,要求也只有一个。

  就是希望她交还部下献上的「紫色宝珠」。

  那原本就是亚兰挖出来的宝物。

  『──』

  雅斯摩戴丝短暂地闭上眼睛聆听著。

  不久之后。

  『──这是交换条件,区区宝珠就给汝吧,作为交换,吾想要铁铲。』

  她讲出了这种意义不明的话。

  「亚兰,你的翻译故障了,给我振作点。」

  「不,这次的翻译很准确,那家伙确实说了想要铁铲。」

  连大恶魔的意志都遭到了铁铲污染吗……

  「……那就给她吧,你应该有很多吧。」

  「不能这么做,那家伙说的铁铲,也就是──」

  『──这个。』

  雅斯摩戴丝的手指慢慢地指向卡裘亚。

  她全身窜起了一股强烈的寒意。

  『──或者是,这个。』

  接著她将手指移到莉缇西亚身上。

  此时卡裘亚跟莉缇西亚互看了一眼。

  同时迅速地理解了意思,换句话说,雅斯摩戴丝的要求就是──

  『──吾拥有许多仆从。但是,还没有铁铲的部下。』

  众人顿时沉默不语。

  除了愉快地不停发出笑声的雅斯摩戴丝以外。

  『──吾实在很想要,矿工亚兰啊,汝意下如何?』

  卡裘亚注意到大厅两侧并肩而立的恶魔们眼里都发出了红光。

  一旦拒绝他们就会攻过来吧。

  卡裘亚瞬间想到,亚兰赢得了吗?平时的话他都会断言能够取胜,但这次的对手不同,听说他过去与地狱君王「德莫戈尔贡」战斗时赢得很辛苦,况且这里还是敌人的根据地。

  说到底要是能够战胜的话,亚兰从一开始就不会说要进行交涉。

  如果是这样的话──

  当卡裘亚想到这里的时候。

  她见到莉缇西亚正准备往前踏出一步的模样。

  「不可以!」

  「铁铲?」

  卡裘亚强硬地拉住了莉缇西亚的身体。

  她连忙摀住了莉缇西亚的嘴,莉缇西亚朝卡裘亚投以抗议的目光,但卡裘亚并未加以理会。于是就成了这副德性,她依然是公主殿下。即使她放弃做人变成了铁铲,但要是在此牺牲了主君,卡裘亚就等于放弃了骑士道。

  「嗯──!铲──!(卡裘亚!快点住手!我要铲你喽!)」

  「就算是公主殿下,我也不打算在这个职责上退让。」

  卡裘亚拿起圣骑士之剑向前踏了一步。

  她的内心正在颤抖,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对接下来战斗的亢奋。她丝毫没有成为恶魔仆从的打算,虽然这件事无比困难,但手上的圣骑士之剑让她有了勇气。

  「慢著卡裘亚,别这么著急。」

  虽然亚兰这么说,但卡裘亚不打算理会。

  「亚兰,公主殿下就拜托你了。」

  她用力将莉缇西亚公主推了出去。

  同时内心某处感到畅快,脸上也绽放出笑容。

  自己为什么会笑呢。

  短暂地思考过后,卡裘亚很快就明白了。

  ──我一定是,想让这个男人大吃一惊吧。

  「恶魔雅斯摩戴丝啊,我了解了。我圣骑士卡裘亚──」

  就成为你的仆从吧。

  正当打算这么说的时候,她的双脚被某种东西埋了起来。

  卡裘亚整个人跌倒在地,额头砰的一声撞在地上,痛死人了。

  「呜哇啊啊啊?」

  「所以就叫你别著急了,我已经在那里挖好了地洞陷阱。」

  「才不是什么已经挖好了吧!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当然是为了准备战斗。」

  雅斯摩戴丝闻言挑了挑眉,卡裘亚则感到讶异。

  这个男人已经做好觉悟了?没有动作只是因为在进行准备吗?

  「不,给我等一下!我只是打算假装成为她的部下──」

  「笨蛋,怎么能让卡裘亚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比起让公主殿下去好多了吧?」

  「怎么可能比较,无论卡裘亚还是莉缇西亚,都是同样重要的。」

  顿时,卡裘亚的动作停了下来。

  咦──这个男人,刚刚说了什么?

  『──矿工亚兰,不能把其中一个铁铲交给吾吗?』

  「我拒绝。」

  亚兰站到两人身前,乾脆地拒绝道。

  「莉缇西亚是我应该保护的人。我约好了要拯救她的国家,作为交换,立下了进行铁铲的约定。而她仅是为了遵守那个约定,甚至打算将自己连同身体都献给铁铲。」

  「咦……矿、矿矿、矿工大人?」

  「所以,我必须负起责任,照顾她直到最后。」

  莉缇西亚的脸颊像是爆炸般地染上粉红色,自从听见「负起责任」之后,她就因为过于开心以至于身上各个部位都不停地流出铁铲汁。亚兰无视了这样的她继续说道。

  「而卡裘亚是我必须培养的骑士,她总是不断地以惊人的速度吸收我的技巧。从波动炮为首,无论是基础铁铲还是应用铁铲,她光是用看的就能够掌握,甚至还打算创造出独门的铁铲。」

  「慢……等、等一下,你在说什……?」

  「卡裘亚本身就是才能的金矿,所以我──」

  亚兰将铁铲高高举起,断言道。

  「想要彻底挖掘卡裘亚的一切。」

  沉默再度造访。

  卡裘亚停止了呼吸,嘴巴不停开合著。你这家伙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可没有学过铁铲技巧!也没有自创铁铲!但她却无法顺利地说出这句话。

  唯有他最后的那句「想彻底挖掘一切」在脑中不断响起。

  要被挖了,卡裘亚我要被挖了,要被挖个一乾二净了。

  「~~~~~~~~!?!?!?」

  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很烫。脸颊、胸部,以及其他各个部位都变得热腾腾的。

  搞什么、搞什么嘛!到底在说什么不得了的话啊,这个家伙──?

  「啊──你实在是,真的是……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能对女孩子说出那种话啊!你这个天然铁铲男!

  「怎么了卡裘亚,别被影响了啊。准备迎战吧。」

  「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啊,笨蛋、笨蛋、笨蛋──!」

  加速的心跳停不下来,眼泪不断流下,还有鼻水也是。

  该死,该死。这一定是骗人的,绝对是骗人的。

  「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

  卡裘亚手摀在胸口上,想试著压抑自己的心跳。

  『──呵呵,矿工亚兰。原来如此,你确实带来了不错的铁铲。』

  「我才不是什么铁铲啦──!!!!」

  『哭著那么说的样子也很铲喔,铁铲的骑士啊。』

  呵呵呵呵呵,雅斯摩戴丝笑得很开心。

  不对,才不是这样。这才不是什么很铲的感情。

  ──而是胸中的悸动停不下来而已。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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