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魔晶灯的淡淡光芒充满被夜幕所笼罩的诺托思街。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七点，埃尔多拉的街道依旧热闹无比。路上充满聚在一起喝酒的人们的热闹聊天声，还有喜爱唱歌的妖精族合唱四处响起。

  大马路旁连接了几条静谧的小巷，哈雷弯了进去。

  为了吊慰太早迎接死亡的喵助，他准备去买花。希娜因为使用过多魔力，差一点精神失常，因此留在家中。

  （……得早点供上花才行。）

  在加尔德尼亚，大家认为尽早向死者供花比较好。

  这么一来，死者就能安心沉眠，被慈母神引导至彼岸之国。

  （那家伙……为什么会死呢？）

  哈雷咬紧牙齿，到现在还无法接受小猫突然死亡。

  他有固定喂饲料，小猫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喵助，对不起，如果我更细心关注你的话……）

  「这种时间出来散步吗？」

  蓦地，某处响起一道银铃般的声音。

  哈雷环视四周后，在路灯的顶端发现一道人影。

  人影跳下路灯，悄无声息地落在他面前。

  来人是【战女神】莉迪亚•瓦格纳。她是最年轻的第一级冒险者，也是强迫希娜过著地狱般生活的坏人首领。

  「……莉迪亚•瓦格纳，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莉迪亚朝安静散发杀气的哈雷淡淡说道：

  「那是我的台词。你不知道这附近有强暴犯徘徊，专挑少年下手吗？在这里粗心大意地闲晃，小心被人从背后袭击，肛门遭到开发。」

  哈雷捂住肛门说「真的假的……」并且转身看向背后。

  「其实……是假的。」

  「原来是假的吗！害我真的害怕起来了！」

  「你很烦。我说的粗心大意不是指你。」

  察觉到她话中的含意，哈雷拔高声音说

  「难不成你……对希娜做了什么吗！」

  「目前我什么都还没做。不过，接下来我会怎么做，就看你怎么回答了。」

  「看我怎么回答？你到底在说什……」

  「离开希娜吧，然后，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那孩子面前。」

  莉迪亚盯著哈雷看，冰冷的脸上露出坚定的决心。

  「那、那种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到！我已经答应要保护那家伙了！」

  「保护啊……我不想说难听话，你快从她面前消失吧。否则，现在我就在这里除掉你。这不是威胁。」

  哈雷咬紧牙齿。

  他不可能离开希娜。但莉迪亚是第一级冒险者，要是挑战她，只会落得被秒杀的下场。所以说，他能做的是——

  「站住，你想逃吗！」

  哈雷抓紧瞬间的空隙，一溜烟拔腿就跑。

  去找毫无胜算的对手挑战也太蠢了。现在他只担心希娜。

  但下一秒——

  「你的机灵值得称赞……但太可惜了。」

  莉迪亚竟然挡在眼前。

  他们彼此的距离应该相当远才对，但她却跑到这里来，一脸若无其事且冰冷地挡住他的去路。

  第一级的敏捷能力值果然惊人。哈雷肯定自己逃不了了。

  「我不想说难听话，你默默从希娜面前消失吧。」

  「我不要，你才该消失，笨蛋！」

  「你真的很烦。既然如此也没办法了——」

  见哈雷吐舌挑衅，莉迪亚叹著气说道，然后高举右手。

  她的右手溢出魔力的光芒，照亮夜晚的小巷。

  「——去吧，【审判之雷】！！」

  莉迪亚将右手往下挥，几道落雷落在哈雷身上。

  哈雷感受到危险，反射性往旁边一跳。当他在石板路上翻滚的瞬间，落雷劈开暗夜，在半空中画出闪电的轨迹，刺向哈雷原本站著的地面。

  滋砰！随著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石板路被打穿，带出一片瓦砾与尘烟。等尘烟散去后，赫见石板路上出现一个大洞。

  （喂喂……这是哪门子的破坏力啊！我完全笑不出来了。）

  他拉开与莉迪亚的距离，转动脑袋。

  既然无法逃跑，那就只能战斗了。但他有胜算吗——

  「死心吧。第十级冒险者（你）不可能赢过第一级冒险者（我）。」

  「……那种事不试怎么会知道呢！」

  哈雷进入备战状态，莉迪亚再度将右手朝天高举。

  「你会……后悔的！！」

  霎时，她将聚集了魔力的右手往下挥，凶猛的落雷攻向哈雷。

  哈雷再度往旁边一跳，躲了过去。但雷击发出闪电光芒，似乎会追踪他的所在。石板地被打穿，四处都有瓦砾与尘烟，路上一片混乱。听到骚动，看热闹的人聚集过来，但因为畏惧雷击的威力，随即散开。

  哈雷充分发挥自己的敏捷值，尽全力避开雷击。他从莉迪亚挥手的动作中，预测出闪电的轨迹，总算设法避开来。

  （要有胜算的话，只能用那个了吧……）

  哈雷一边闪避对方的猛攻，一边张开看不见的丝线。

  然后，他动作自然地诱导莉迪亚踏入看不见的陷阱里，发动技能。

  「——这下你完蛋了！！降灵附身【蜘蛛巢】！！」

  朝自己跑过来的莉迪亚，冲进剎那间出现的蜘蛛网内。

  她和路西亚一样被蜘蛛丝缠住，在网中挣扎不休。

  「是我赢了，我先走啰。」

  哈雷确信自己赢了，迈步跑走——那一刻。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落雷。

  随著贯穿耳膜的巨响一股高压电流窜过哈雷全身。

  第十级受不了第一级的威力与疼痛，狼狈地趴倒在地。

  「为、为什么……」

  哈雷抬起头，发现莉迪亚正以一贯的面无表情俯视自己。

  蜘蛛网被她撕裂，并且完全破坏殆尽。

  「我当然早就预料到你会使用这个能力了。正面对打的话，第十级冒险者（你）不可能赢过第一级冒险者（我）的。」

  「你是怎么破坏蜘蛛网的……？那不是应该连巨龙都能捕获吗……」

  「喂喂……不要把巨龙那东西拿来和我比。这种程度的网子，我单手就能扯开了。你冷静思考一下，我是超过等级200的第一级冒险者，不管使用什么手段，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胜算。所以……可以结束这场闹剧了吧？」

  哈雷想得太天真了。他以为，只要封住莉迪亚的行动，他就有胜算。

  他原本就不可能封得住莉迪亚的行动。第一级冒险者是能以一敌数千军队的怪物，第十级冒险者怎么可能打得赢人家。

  「可、可恶……」

  哈雷想爬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莉迪亚踩在哈雷遭雷击灼伤的背上，淡淡地说：

  「我再说一遍，不想死的话，就离开希娜。」

  「与其把希娜交给你们……我宁愿去死！你们难道不懂吗……希娜她究竟有多么难受！你们每天虐待她、辱骂她，她有多痛苦……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闭嘴。」

  莉迪亚静静释放威压。

  「我才不闭嘴，我要继续说！她没有家人，你们也不让她交朋友，一直孤单一个人的她有多难过……你们真的不懂吗！」

  「……闭嘴。」

  「如果不懂她的苦，你根本不算是人！大家一起对那么小的女孩子施暴，你的良心不痛吗！」

  「——我叫你闭嘴！！！！！！」

  随著炮弹般的怒吼响起，威力等同战锤的踢击也落在哈雷背上。

  咳哈！所有空气及血液都从哈雷口中喷出。

  「你不是想……继续胡扯吗？无知也是一种罪。你究竟明白了什么？你以为我们是抱著怎样的想法……抱著怎样的觉悟辱骂那孩子、虐待那孩子的！！你到底懂什么！！」

  莉迪亚严厉的怒吼中，包藏了某种难以抑制的情绪。似乎有什么东西点燃了她的怒火，那张苍白的脸蛋上浮现出难以化开的愤怒之色。

  但哈雷即使被第一级的魄力所压制，仍然没有退缩。

  「啊啊，我是不懂啊！！谁要懂你们这些垃圾的心情啊！！」

  每说一段话，哈雷口中就会滑稽地喷出血来。

  但哈雷还是继续大叫。

  「为什么你……只会把力量用在那种地方！！如果我有你这种能力……什么事就都能办到了！！不管有多少重要的事物，我都能好好守护！！为什么……为什么你只会伤害别人！！」

  为了无可取代的朋友，哈雷用沙哑的喉咙继续大叫。

  「如果你对希娜施暴是有理由的……如果你代表正义，那就告诉我啊！！即使被夺走一切……她却还是继续努力。如果你有什么理由可以对她做那些暴行，现在就在这里说出来啊！！喂，你说啊！！」

  莉迪亚似乎想反驳——但却又闭口不语。

  她咬紧牙齿转过身体，彷佛忍受著地狱般的痛楚。

  「……你很吵…………啊……」

  她非常痛苦地讲出这句话。

  哈雷竖起耳朵倾听那断断续续的话语——结果下一秒。

  「——你吵死了！！！！！！」

  莉迪亚的尖叫差点刺破哈雷耳膜，同一时间，天空降下激烈的落雷。

  哈雷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不断被雷击灼烧、灼烧再灼烧。

  「……没有能力的人，没资格讲话任何话。无能的人，无法违抗命运。面对这冷酷的现实，你只能感到绝望无力，跪倒在地上。」

  低头看著只剩一丝微弱气息的哈雷，莉迪亚再度说道。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给我从希娜面前消失。」

  「我……不要。」

  哈雷立刻回答。

  「……给我消失。」

  即使每次一拒绝，就会有致死程度的雷击灼烧全身。

  「……赶快消失。」

  即使全身逐渐失去感觉，逐渐濒临死亡深渊。

  「……我叫你消失！」

  绝对——哈雷绝对不点头。

  当初决定和希娜同居时，他已经发过誓了。为了保护他，她赌上性命。所以他不管遭遇什么，也要赌命保护她。

  哈雷的决心丝毫不动摇。

  「……」

  绝对不动摇。

  不知不觉间，哈雷的身体已经焦到让人不敢置信的程度。

  那模样——恐怕人类根本无法活下去。

  「……再继续嘴硬，你真的会死喔。别再逞强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要你从希娜面前消失。」

  莉迪亚说，这是攸关性命的二择一选择题。但哈雷马上回答。

  「……我不是说了我不要吗，笨蛋。」

  与其出卖希娜，他毫不犹豫选择死亡。烧成黑炭的脸露出丑陋的笑容，哈雷用调侃朋友的语气，说出等同自杀的答案。

  莉迪亚高举右手，声音中带著一丝颤抖。

  「……真是可惜。」

  哈雷做好觉悟后闭上眼睛。

  不管再怎么挣扎，他都无法撑过下一招攻击。

  「…………？」

  但不管等多久，雷击都没有降下来。

  哈雷睁开眼睛，发现莉迪亚动也不动。被她咬住的嘴唇渗出血丝，肩膀也不停微微颤抖著。她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杀死哈雷。

  「你……你为什么要折磨希娜？明明连杀我都会产生犹豫，明明为了不让我死，刚刚一直特地手下留情……」

  莉迪亚随时都能杀死哈雷。

  可是她却没动手。想抢走希娜的话，明明她只要杀死哈雷就行了。

  这也代表——莉迪亚心底还留有一份『温柔』。

  「……你也该停手了吧。你也明白希娜的痛苦不是吗？我变成怎样都无所谓，不过，你能不能让希娜从瓦格纳家解放呢？」

  听到哈雷的话，莉迪亚一脸苦涩地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停手……我也想停手。」

  感叹这无力改变的现实，莉迪亚轻声说道。

  「我根本不想伤害希娜！我怎么可能会想伤害她！可是不这么做，她会撑不住……这次她真的会崩溃的！」

  「那是怎么一回事……？」

  莉迪亚发出宛如身体被撕裂般的悲痛哀号。

  「我已经……不想再看到希娜痛苦和悲伤的模样了！不管别人怎么想，我都要保护希娜！不管被多少人误会我很残酷，不管希娜有多么怨恨我，我早就决定会一直保护她！因为希娜她——」

  莉迪亚艰涩的自白划破夜晚的宁静。

  「希娜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2

  ——事情要追溯到五年前。

  瓦格纳家的年轻夫妻有两个女儿，名叫莉迪亚与希娜。那是一对聪明伶俐又开朗，如花朵般美丽的姊妹。夫妻很宝贝地养育她们成长，一家人过著和乐融融的日子。

  但是，就在妹妹希娜九岁的时候，发生了变故。

  希娜细心照顾的爱犬突然死了。

  直到前一刻为止，她的爱犬都还很有精神，也没有外伤，因而死因不明。瓦格纳家的人们都以为「狗狗应该是病死的吧」，并没有对那件事多加思考。

  但是，从那一天起，诡异的死亡就在瓦格纳家里蔓延开来。

  园丁、女仆、新养的狗——大家一个接一个原因不明地死去。

  所有人在死亡的前一刻都很健康，也找不到外伤。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们都是毫无痛苦地倒下，宛如睡著般停止呼吸。

  不过，死去的人们都有两个共通点。

  第一，身体某处都有一个状似『黑蝶』的图案。

  第二，所有人都与希娜息息相关。

  从这些事件中，夫妻两人怀疑起「这场诡异的死亡是不是和希娜有关？」。

  后来，他们终于明白，希娜是被魔物下了诅咒。

  同时他们也知道了，大家之所以相继诡异死亡，就是因为那个诅咒。

  ——那是无意识咒杀心爱之人的能力。

  也就是希娜被下的诅咒【黑死蝶的偏爱】的力量。

  它代表『希娜爱上的人都会死』。随著希娜的爱意加深，诅咒也会持续进行，最终让对象死去——那是一股让人不敢置信的绝望力量。

  知道一切后，夫妻把希娜关进地下室隔离。为了避免她爱上任何人，夫妻不让希娜与任何人接触。那是为了不让爱女成为杀人魔的痛苦做法。

  但这时候，希娜才九岁而已。

  不能到外面去，也不能和家人见面，日子一天天过去，她逐渐失去天真的笑容。

  『为什么我不能到外面去呢？』

  『为什么我不能见爸爸和妈妈呢？』

  『大家都讨厌我了吗？』

  夫妻不忍心看希娜每天都哭著这么说。

  她不知道自己的能力，也没有恶意，实在太可怜了。

  然后，过了半年后的某一天，夫妻两人终于去见希娜。

  『对不起，希娜，我们不会再让你孤单了。』

  『爸爸和妈妈最喜欢希娜了。』

  夫妻两人对在地下室里陷入绝望的希娜这么说，然后紧紧抱住她。

  那天，他们贪心地把握与爱女相处的时光，不肯放过每一分每一秒。因为他们知道，刻在身体上的黑死蝶诅咒已经开始侵蚀身体了。

  隔天——夫妻两人死了。他们一同在地下室进入沉眠。或许是早就做好觉悟，他们的表情看起来相当轻松。

  但亲眼看到父母死去的希娜却崩溃了。希娜她应该早就感觉到，自己是害死双亲与家人的原因。

  希娜的姊姊莉迪亚不忍心看她变成那样。

  于是，莉迪亚拚命摸索能将妹妹从痛苦中拯救出来的办法。

  后来莉迪亚找到的方法是『消除希娜的记忆』。她认为，只要把难过的记忆消除掉，就能将希娜从痛苦中拯救出来了。

  莉迪亚委托被称为【记忆医师】的冒险者，消除掉希娜的记忆。

  不只自己的诅咒害死父母，还包含姊姊与父母、自己是瓦格纳家子女等等一切成长的记忆，全都让她忘掉。

  消除记忆后，莉迪亚将希娜从地下室释放出来。但希娜身上还是有诅咒，所以不能让她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为妹妹今后的生活烦恼许久后，莉迪亚得到一个答案。

  那就是现在两人的关系。

  她们要变成暴虐无道的主人与随从的关系。

  莉迪亚想陪在希娜身边，但要是被希娜爱上，就会被那股力量咒杀。因此，莉迪亚决定扮演一个冷漠的主人。

  那是让她能继续留在心爱妹妹的身旁，继续守护她的唯一方法。

  莉迪亚狠下心将希娜亲近的人事物彻底扫除，并借用叔叔米歇尔•瓦格纳的力量，竭尽心力让希娜无法爱上并诅咒任何人。

  不管希娜有多讨厌她、有多恨她。

  为了保护心爱的妹妹，莉迪亚献上了整个人生。

  「——你是在开玩笑吧？」

  听完一切来龙去脉后，哈雷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和莉迪亚暂时休战，两人在路边的长凳上坐下。然后，他从莉迪亚口中听说了关于希娜身上咒杀心爱之人的力量，以及整件事情的经纬。

  不管是诅咒还是希娜与莉迪亚的过去，都让他无法马上相信。

  「很遗憾，一切都是真的。」

  莉迪亚以清澈的眼神说道。

  「她所爱的每个人都会死亡。因此，路西亚和我都不让任何人接近她。为了不让她变成杀人魔。」

  「你有……证据吗？」

  「那只小猫……死掉了对吧？」

  莉迪亚垂眸，突然提出爱猫的事。

  「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派路西亚去监视你们。距离诅咒发动之前，应该还有缓冲时间才对，所以我们就默默在一旁观察……没想到时间竟然比预料中还快。」

  莉迪亚难过地摇了摇头。

  她说，小猫会死，是因为希娜的诅咒。

  「那么，你们之所以要把希娜和喵助分开……」

  「是为了保护小猫的性命。」

  哈雷倒抽了一口气。如果莉迪亚的话是真的，一切就有脉络可循了。

  包括她对希娜的冷漠举动，以及让希娜远离其他人的理由。一切全都是为了希娜，为了哈雷与喵助。只要和希娜在一起，哈雷他们就会死亡。

  「……你愿意相信我吗？」

  哈雷虽然迷惘，却还是点点头。看来他只能选择相信了。

  因为她讲得井井有条，而且神色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小猫的腹部上……有黑蝶记号对吧？」

  哈雷回起想自己以前曾在小猫的肚子上看到奇妙的记号。

  「那就是希娜的诅咒正在发挥作用的证据。凡是和希娜有关的人，都会被刻上那个咒印。随著希娜的爱意加深，咒印也会改变形状，最后咒杀身上有咒印的人。」

  你的身体上也有吧？莉迪亚看著哈雷。

  想起自己手臂上的奇妙图案，哈雷咬住嘴唇。

  「……如果继续和希娜在一起，你真的会死亡。虽说咒印在发挥效果之前，必须先经过三个过程，不过那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三个过程？」

  「我们把它称为阶段。随著希娜的爱意加深，阶段也会产生变化，当进行到阶段三的时候，诅咒就会发挥效果——也就是死亡。」

  「所谓的阶段……要怎么判断呢？」

  「看咒印的图案。阶段一是蝴蝶的身体，阶段二会浮现一边的翅膀。当长齐两边翅膀、完成黑死蝶圆案时，就是阶段三。进入阶段三以后时间只剩整整一天，接著被刻上咒印的人就会陷入沉眠。」

  「也就是说，我是阶段二吗……」

  哈雷露出自己的左手臂，上面浮现一个被扯掉一边翅膀的蝴蝶记号。当这个蝴蝶记号完成后，他就会死掉。

  「……这样你懂了吧？你不可以和希娜在一起。如果不想死，就从希娜面前消失，然后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听到莉迪亚再次宣告，哈雷低下头。这一切都是真的吧。他应该把希娜交给莉迪亚，然后从希娜面前消失才对。

  （可是……可是那样真的好吗？）

  希娜过去一直孤单一个人，不能爱人也不能被爱，只能以随从的身分遭受莉迪亚他们的迫害。不过，那些举动全是为了希娜著想才做的。但对完全不知情的希娜而言，那样的生活单纯只是地狱。

  要是哈雷放开手，希娜就会再度跌回地狱。以莉迪亚随从的身分，忍著永无止境的痛苦，一辈子孤单到死。

  「……没有解除诅咒的方法吗？」

  哈雷开口询问，但莉迪亚果然摇了摇头。

  「所谓的诅咒……是相当强大的。魔物削下自己的灵魂，以怨念的型态附身到他人身上……唯有那样的牺牲攻击才能变成诅咒。所以无法像麻痹或中毒一样，靠回复药或治愈技能进行治疗。」

  「就算是这样，只要多找一找，应该能……！」

  「我们也一直拚了命在找，找不找得到看运气，但目前我们束手无策。所以我拜托你……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想法吧？你和希娜分开，也是为了保护你们自己啊。」

  莉迪亚话中隐隐流露出难过之意。

  哈雷再也无法反驳她。

  「明天正中午……我会去接希娜，你们事先做好道别吧。以后禁止你接近她，就算见到了也要假装没看到，坚持不认识她也没看到她。」

  莉迪亚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完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如果你不把希娜交给我，到时候我不会手下留情。我想说的只有这样。不好意思，对你做出很多粗暴的举动。」

  莉迪亚转过身，轻轻说了一句话。

  「……谢谢你这段时间和希娜当朋友。」

  然后她便迈步离开。哈雷呆呆地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他无法追上去，也无法叫住她。因为他没有拯救希娜的力量，也想不出任何打破现状的方法。

  莉迪亚走了，哈雷被独自丢下来。

  放开绷紧的神经后，累积的疲劳一口气涌了上来。

  哈雷像坏掉的木偶般倒在长凳上，濒临极限的意识迅速陷入黑暗中。明明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但他抵挡不了困意。

  3

  醒过来时，哈雷正躺在自家床铺上。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天似乎已经亮了。

  看到希娜靠著他躺在床上睡觉，哈雷想起昨晚的事。

  （一切……似乎都是真的呢。）

  看著横躺在角落的小猫尸体，他再次检查左手臂的咒印。

  但他不记得和莉迪亚分开后的事情，为什么他会回到家里呢？而且伤痕累累的身体也完全治愈了。是希娜帮他治疗的吗？

  不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今天正中午，莉迪亚会来接希娜。他必须思考这件事。

  （……呃，已经十一点了啊！）

  哈雷看向时钟，时间是一〇点五〇分。他只剩一个小时而已。

  当他思考著该怎么办的时候，希娜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然后呆呆地看著哈雷——

  「哈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希娜先瞪大眼睛，然后飞扑过来。「太好了，太好了！」她的眼眶中挂著宝石般的泪珠，用力抱紧了哈雷。

  「……我怎么会在这里睡觉？」

  哈雷摸摸希娜的头，疑惑地问。

  「是我把你扛回来的。我醒来以后，发现你不在，所以跑到外面去找你。结果恰巧看到你倒在长凳上……」

  「原来是你特地把我扛回来的啊，多谢啦。」

  莉迪亚离开后，他似乎当场晕了过去。

  「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难道是被瓦格纳家给……？」

  希娜脸色一变，严肃地询问哈雷。哈雷吞吞吐吐地说。

  考量到前因后果，昨天的事还是别告诉她比较好吧？

  「不是啦……我被一群醉鬼给缠住了。那些人比我想像中还厉害，狠狠打了我一顿……哈哈哈哈哈！」

  「醉鬼……？但你的伤看起来不像啊……」

  对、对了……哈雷连忙转移话题。

  「我们去吊慰喵助吧。就这么放著，它也太可怜了吧？」

  正中午的时候，莉迪亚会来接希娜。他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不管如何，他想先完成喵助的吊慰仪式。

  希娜用含著忧伤的视线看向小猫遗体，然后点了点头。

  「就选这里吧！视野也很棒呢——！」

  跑在前面的希娜蹦蹦跳跳地朝哈雷招手。

  在宛如撒了金粉的灿烂阳光下，两人漫步于花园里。各种颜色的花朵开满这整个区域，宛如铺了一块七彩地毯。

  花圜各处排放了无数个墓碑。

  这里是冒险者复合机构的屋顶，通称《祈祷园》。大家将死者的遗体或遗骨埋葬在这里，祈祷他们能顺利被引导到彼岸之国。所以这里也算是墓地。

  哈雷他们买了小小的墓碑与花，然后来这里埋葬喵助。

  「喂，等一下啦！我还拿著铲子和花呢！」

  哈雷检查时间后，急忙走到希娜身边。

  现在是十一点四〇分。埋葬好小猫后，他想向希娜告别。莉迪亚应该会在十二点的时候来接人，动作不快点会来不及。

  抵达希娜所在的小山丘后，哈雷发出赞叹。位于屋顶角落的这里视野相当好。越过包围屋顶的墙壁，可以眺望埃尔多拉的都市风光。

  「是我找到的，你可以称赞我唷～？」

  希娜挺起平坦的胸部，哈雷摸摸她的头，笑著说「选得好」。

  两人决定把小猫埋在这里，于是动手挖洞。将用毛巾裹住的遗体安置在洞里后，再牢牢地埋住。献上亚可利瑟斯之花后，坟墓就完成了。

  「……喵助晚安。」

  哈雷也随著希娜在坟墓前合掌。他向慈母神祈祷，希望小猫能安心沉眠。然后，他用眼角瞄了瞄希娜，咬住嘴唇。

  莉迪亚差不多要过来了，他必须和她告别才行。

  （可是……我真的要离开希娜吗？）

  和哈雷分开后，等著希娜的是艰难痛苦的日子。被辱骂、被施暴，过著被迫讨厌人类的地狱生活。

  那应该会相当难受痛苦吧。对希娜来说，那样真的是幸福吗？把她交给瓦格纳家真的好吗？哈雷没有自信。

  可是，他还是必须说。

  时间不会等人，命运也不会等人。

  「……喂，希娜。」

  哈雷开口呼唤她，她回以天真烂漫的笑容。

  哈雷的胸口一痛。

  「……我有话必须告诉你。」

  他抱著必死的觉悟，挤出这些话，却丢脸地抖个不停。

  看著错愕的她，哈雷说不出接下去的话。明明有很多话想告诉她，脑袋却变得一片空白。

  正当他思考著必须说些什么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原来你们在这种地方。」

  转过身去，就见莉迪亚和路西亚两人正朝他们走过来。

  时间是十二点，倒数计时结束了。

  「有什么事吗！！请你们离开！！」

  一看到莉迪亚他们的脸，希娜马上相当凶恶地大叫。

  她用彷佛看到杀父仇人般的憎恨表情，瞪著莉迪亚两人。

  「等一下，他们是……！」

  希娜不顾哈雷的制止，拿起背上的斧枪。

  「滚回去！！滚回去！！滚回去！！请你们不要再接近我们！！不要再来找我们！！算我求你们！！真的真的求求你们……」

  宛如野兽的凶猛咆哮里，掺杂了少女真切的软弱。

  「拜托你们……不要再抢走我重要的东西了。」

  充满痛苦的恳求，让莉迪亚的眼神微微动摇了下。

  不知道莉迪亚现在是抱著怎样的心情。不惜赌上整个人生也要保护的人，正用憎恨的眼神看著自己，打从心底深爱的人，正朝自己散发杀气。

  那种心痛——不知让她多么痛苦。莉迪亚献出一切守护希娜，但希娜却不知道这一切，只是憎恨著她。世上还有比这个更悲哀的事吗？这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地狱生活，莉迪亚已经忍受五年了。

  但她却对那些感情只字不提，为了妹妹继续扮演坏人。

  「……希娜，你是我的随从吧？我不允许你任性，现在立刻回家。否则……你应该很清楚会发生什么事吧？」

  「我不要回去！我要和哈雷一起生活！」

  莉迪亚露出坏人式冷笑。

  「呵呵呵……看来你什么也不知情呢。那个哈雷已经同意了喔？他同意乖乖把你交给我们瓦格纳家。」

  「怎、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对吧，哈雷？」

  噗通！哈雷的心脏一跳。

  希娜的眼中带著依赖，她相信哈雷不可能拋弃自己。

  哈雷想否认，想告诉她「我当然不会，我一直站在你这一边」。

  他想一笑置之，想告诉她「我不可能把你交给这些家伙」。

  「……！」

  可是，他办不到。他无法办到。

  莉迪亚他们为了希娜献出一生，背负著被心爱之人憎恨的绝望。哈雷要怎么当著他们的面，说出那样的话。

  对了，必须演戏。和希娜在一起的话，他就会死。他不想死。为了不死，他要扮演一个让希娜憎恨的坏人。

  不管是对希娜，还是对他，这都是最好的方法。

  因此，哈雷……

  「呵哈哈……」

  像是切断什么东西似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露出符合坏人的冷笑，果决地对希娜说。

  「没错，我同意了。你要回瓦格纳家。」

  「为、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懂。希娜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模样。

  「哪来的为什么。因为你，昨天我被瓦格纳家的人攻击了，然后被狠狠地打了一顿。我已经受够了。」

  哈雷带著卑鄙的笑容，愉悦地耸耸肩。

  「所以我和这些人做了一个交易。只要把你交出去，他们就放过我。他们还答应我，会用瓦格纳家的权力在升级审查时帮我走后门。为了这个条件，我把你卖掉了。」

  「……你、你骗人！你不可能做那种事！」

  哈雷嘲笑地哼了哼。

  「啊？你又懂我什么了？你真是个笨蛋耶，我已经厌烦和愚蠢的你在一起了。现在终于可以把人赶出去，我轻松多了。」

  希娜欲言又止，最后死心地垂下头。

  「我们走吧，希娜。」

  莉迪亚抓住希娜的手臂。希娜露出宛如看到世界末日的神情，但却没有做出反抗。她背向哈雷，蹒跚地走著。

  「……」

  哈雷咬紧牙关。

  对希娜而言，这种事——由于瓦格纳家插手干预而被朋友背叛，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所以她没有反抗。她明白这一切都无可奈何。

  但这时候，希娜却不知道为什么小跑步跑回来。

  「……哈雷，给你造成很多麻烦，真的非常抱歉。」

  这句话化为一把锐利的长枪，刺穿哈雷的胸膛。

  哈雷拚了命维持住表情，语气冷漠地说：

  「哼……真的造成很多麻烦呢。」

  希娜露出哀伤的表情，但还是把心声说了出来。

  「可是……请你听我说。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快乐，在我有记忆的五年里……不对，包括没有记忆的所有时间里，这段时间一定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虽然你可能觉得很讨厌……不过，和你一起度过的时光，是我无可取代的宝物。我真的很幸福，所以说……那个……」

  她露出如花朵般灿烂的笑容说。

  「……谢谢你。」

  她朝把自己卖给恶魔的背叛者这么说道。

  喀叽！由于咬得太用力，哈雷后面的牙齿发出倾轧声。

  对这个少女而言，哈雷照理说只是个背叛者。是个以眼前的利益为优先，舍弃守护对象的男人。

  明明应该是如此，但为什么？

  这个少女竟然可以笑著说谢谢。

  「……」

  哈雷的眼眶迅速发热，差一点就哭出来了。

  但是——他努力克制住激动的情绪。他握紧拳头，指甲刺进手掌心的肉里，又用几乎要把嘴唇咬下来的力道咬住嘴唇，拚死命克制住自己。

  不能哭，否则一切全都白费了。哭给这家伙看未免太卑鄙了。应该最难过的人都笑了，他不允许自己流下眼泪给她看。

  哈雷再三告诫自己，拚命忍住情绪。他竭尽所有心力，用尽身上所有力气，压抑住自己体内失控的情绪波涛。

  然后，希娜便回到莉迪亚身边去了。

  这时，浓得像血的泪水滑落哈雷的脸颊。泪水就像导火线，意外使情绪的堤坝溃决。情绪的波涛化为透明的水珠溢出眼眶。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啊！！」

  哈雷颓然倒地，出拳捶打地面。无能的他，无法帮助希娜；无力的他，只能把希娜推回地狱里。他气这样的自己气得不行。

  「为什么…………！！」

  如果可以，他愿意代替希娜。可是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为什么我……！！」

  没错，他救不了希娜。他无法帮助希娜。

  「……会这么无能啊……」

  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哈雷不断捶打地面，直至拳头满是鲜血为止。

  4

  隔天早上，哈雷睡过头了。

  他在平时探索迷宫的时间醒来，匆匆赶往迷宫。

  但抵达迷宫之前，他不断犯下不像他风格的失误。像是把事先煮好的炖肉弄焦了，把牛奶洒出来，衣服前后穿反，最后在路上滑了一跤。

  （今天的我到底是怎么了……）

  他慢吞吞地走在迷宫里，沮丧地垂著头。

  冥府之门第5层。探索开始过了两个小时，哈雷的收获很少。从早上开始他就莫名觉得心底堵堵的，应该是因为狩猎成果不如预期的关系。

  他无意识地往前走，来到一个相当宽阔的空间。

  明明是在迷宫里，这里却建造了好几间小屋。众多冒险者包围住那些小屋，各自找地方休息。

  这里是由冒险者统一协会所维持的安全地带，里面有通往第6层的唯一通道，扮演检查站与中继站的职责。这里有简单的道具屋及药屋，让冒险者可以补充不足的道具。大家通称这里是《迷宫安息地（Oasis）》，是属于冒险者的据点。

  哈雷瘫倒在角落里，然后叹了一口气。

  （都是希娜不在的缘故吧……）

  蓦地，哈雷想到自己一早到现在的不顺原因。

  因为一直共同行动的伙伴离开了，所以他会失常也不奇怪。

  （不知道那家伙怎么了……）

  今天她也遭受莉迪亚他们的严苛对待吧？应该也会被辱骂、被施暴吧？一想到朋友的现况，哈雷就觉得很难过。

  （……啊啊，不想了不想了！集中精神狩猎吧！）

  为了一扫忧郁的心情，哈雷甩甩头。就在这时候。

  「——快点站起来，白痴！！」

  一道刺耳的怒骂声钻入耳中。

  哈雷转头看过去，发现两个认识的人。挺著胸膛站在原地的，是兽人战士路西亚。而在他身前低著头跪著的，则是只人魔法师希娜。

  （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

  看来现实不允许哈雷逃避。

  希娜全身伤痕累累。她的身上有撕裂伤，伤口正在渗血。即使如此，路西亚还是对她施暴，而且暴力程度继续上升。

  腰部被路西亚踢中，希娜飞了出去。她像颗球一样在地面弹跳，最后撞上墙壁。她躺在地上身体抽搐，已经濒临半死不活的状态了。

  「……」

  哈雷紧咬牙关。

  真的有必要折磨到这种程度吗？他知道那些暴行是为了保护希娜，但不会做得太过火了吗？

  路西亚依旧继续殴打希娜。

  他高举的右手上握著锋利闪亮的刀。

  哈雷不禁想像，那雪白透明的肌肤被鲜血染红的画面。那个可爱的少女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疼痛扭曲了她的脸。

  就在这时候——路西亚举刀往下砍。

  「…………！！」

  哈雷不自觉举起右手，一边大叫一边往下挥。

  他觉得，如果是他憧憬的英雄，遇上这种状况肯定不会视而不见。

  「降灵附身——【蜘蛛丝】！！」

  剎那间，哈雷的手臂朝路西亚射出发亮的白丝。

  白丝缠住了路西亚的右手腕。路西亚被蜘蛛丝往后拉，整个人摔倒在地。

  「……哈雷？」

  希娜看到哈雷，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她的脸上写著，她搞不懂哈雷这举动的意义。哈雷这时候才猛然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明明必须和希娜为敌，结果他却救了她。

  哈雷想，这时候必须说点什么。但这时候，有人从背后粗鲁地抓住他的肩膀。

  他转过头去，发现兽人路西亚一脸狰狞地站著。

  「……刚、刚刚那个是我搞错了！」

  「什么叫搞错，大白痴，你给我过来！」

  路西亚二话不说把人拉走，带到远方去。

  走到道具屋后面后，路西亚把哈雷粗鲁地推到墙壁上。

  「你在做什么啊，混帐！莉迪亚大人应该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吧！为什么要做那种事！要是让所有努力化为乌有，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路西亚抓住哈雷的前襟，激动地说著。哈雷低著头反驳。

  「因、因为……你不会做得太过火了吗？用不著那样折磨希娜吧？反正她已经够讨厌你了……」

  霎时，路西亚脸上充满怒火，生气地吼道：

  「……你够了喔，这还不是为了你而做的！希娜大人从昨天开始，就对你的背叛心生怀疑了！她怀疑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所以莉迪亚大人和我才会从今天早上开始虐待希娜大人！这么一来，她就会把注意力稍微从你身上转移！你明白莉迪亚大人的苦心吗！」

  哈雷终于懂了。

  那是路西亚他们为了不让希娜注意到事实而做的隐瞒工作。

  哈雷的咒印是阶段二。要是希娜发现哈雷的真正心意，咒印可能就会进展为阶段三。也就是说，他可能会死。

  他们正在帮哈雷掩饰。为了拯救哈雷的性命，不惜对心爱之人施暴。愚蠢的人是哈雷。瓦格纳家的人比任何人都关心希娜，他们不可能对希娜做出不必要的暴行。

  「……对不起。」

  路西亚啧了一声，放开抓住哈雷的手。

  哈雷靠著墙壁慢慢滑倒，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莉迪亚大人比任何人都还要为希娜大人著想。要是你让她的心血泡汤，我不会饶过你的。要是你敢再做些不必要的举动，下次我一定宰了你。」

  路西亚说完后——下一秒，他的肩膀狠狠一震。

  他迅速往小屋转角看过去，紧接著，转角传来一阵脚步声。

  「……呿！被听到了吗！」

  路西亚朝发出脚步声的方向冲过去，哈雷也紧追在后。

  转过转角后，路西亚已经抓到偷听的犯人。

  「希、希娜……！？」

  没想到竟然是希娜。希娜抬高碧眼，狠狠瞪著路西亚。

  虽然被抓，但她反过来质问路西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了！什么叫莉迪亚一直为我著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请你解释清楚！」

  「那、那是……」

  路西亚瞬间说不出话，但随即用刀背打向希娜的肚子。

  他单手抱起晕过去的希娜，叹了一口气。

  「这下糟糕了……她全都听到了。」

  路西亚很伤脑筋，脸上隐约露出焦躁的神色。

  「被她听到会怎么样……？」

  「我不清楚希娜大人对真相瞭解多少，但她很聪明，总有一天会查出真相。照这情况演变下去，我们三人会一起去见佛祖。」

  哈雷吞了吞口水——

  「……嗯？」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的左手臂不太对劲。

  露出手臂后，哈雷看到上面出现一个黑蝶的图案。和昨天不一样，现在是双翅倶全的完整蝴蝶。这是咒印进行到阶段三，发动死亡诅咒的证据。

  见状，路西亚露出苦涩的表情。

  「……总之，我们要谈一谈。跟我走。」

  于是，他把希娜扛到肩膀上，慢慢往前走去。

  哈雷呆呆地跟在后面，完全没有被宣判死刑的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