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34 再来一份。

  中立都市亚特,某间民宅的某房间。卡妲莉娜揉着沉重的眼皮清醒。

  头痛欲裂的她,理解到自己还活着。

  看来自己在那个九死一生的状况活下来了。

  直到从补给队抢夺食物都很顺利,但敌人后来发现她,并且穷追不舍。

  卡妲莉娜的记忆在中箭倒下之后就断绝。自己应该死了。

  「……这、这里是?」

  「终于醒了?这个笨女儿。」

  卡妲莉娜拨开被子起身,眼前是一个扬起嘴角的女性。

  黑色长发,个性似乎打从骨子里扭曲的表情。卡妲莉娜想忘也忘不掉。

  个性处处是缺陷,将满三十岁的女性。姑且是卡妲莉娜的继母。

  「……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家?我明明在战场啊?」

  「因为你被敌人包围差点没命的时候,我跟两个爱管闲事的人硬是救了你。晚点去道谢吧,因为那个笨蛋吵着说『我杀人了~~』,明明是狂战士却没什么胆。」

  「……为什么知道我的位置?」

  「多亏你的继姐。她似乎让尸兵潜入要塞,想找机会带你走。但我本来叫她别管你就是了。」

  卡妲莉娜的继姐是死灵术师,将她带回这个世界的元凶,也是操纵上千尸体的怪物。

  「……我非得回去才行,没空在这种地方玩。我再不赶快回去,上校就会死掉。没错,我非得尽早回去才行!」

  卡妲莉娜跳起来想打理物品出发,身体却不听使唤。双脚无力、视野模糊。

  「笨蛋,你昏迷了一个月,怎么可能突然就能自由行动?既然明白就安分点吧,我现在端吃的东西给你。」

  一个月。卡妲莉娜愕然听着这句话。

  「我、我昏迷了一个月!?」

  「对,还以为你会昏迷至死,但你还是一样走运。你差点就『又』死一次了。」

  「裘、裘洛斯呢?我待的裘洛斯要塞怎么样了?」

  「……早就沦陷了。而且尤兹王国也灭亡,建立了新生王国,真是可喜可贺。王国境内似乎直到前几天都在热烈庆祝。」

  继母不以为意般低语,卡妲莉娜听得语塞。

  王都JF军攻下裘洛斯、萨耶夫要塞之后,簇拥艾儿图拉朝最终目的地——王都布兰卡进军。

  完全掌权的法鲁萨姆发动政变,软禁国王克里斯多夫,毫无抵抗就交出王都布兰卡。

  巴鲁波拉在这时候自尽。他愧于没能遵守先前和亚尔达的约定而自我了断。渴望出人头地,实现愿望达成野心的巴鲁波拉,却在最后被剥夺权力,没有任何人随侍就抑郁而终。

  王都人民们举起双手欢迎JF军。没人将他们称为反叛军,都以洋溢解放感的表情迎接。

  连最接近王国的国民也抛弃了王国。

  「艾儿图拉公主,恭候大驾很久了,我们众家臣发誓效忠于您。」

  法鲁萨姆带着直属臣下迎接艾儿图拉一行人。

  迪纳冰冷注视,下令逮捕眼前这个人。

  「抓住奸臣法鲁萨姆。他就是恶政的元凶,不用听他辩解。」

  突如其来的这番话,使得法鲁萨姆大惊失色。

  「说、说这什么话!迪、迪纳,跟先前讲的不一样啊!」

  「你以为事到如今只有自己会被原谅吗?你罪该万死。」

  「开、开什么玩笑!知道杀了我会发生什么事吗?公主!您想再度在这个国家掀起战乱吗!?」

  法鲁萨姆认定迪纳说不通,改为向艾儿图拉诉说。

  艾儿图拉瞪着法鲁萨姆告知:

  「军方的布鲁本将军与奥库塔比欧将军行文表示不会和你联手,而是和我们共同行动。多亏你丑陋的自保心态,得以不用流无谓的血,这一点我很感谢你。」

  「原、原来你们打从一开始就想利用我!」

  「是被骗的你不对。这样不符合你的行动理念吧?奥库塔比欧将军,麻烦立刻逮捕这个愚昧的家伙。」

  迪纳冷淡说完,奥库塔比欧拿起剑。

  「请交给属下……法鲁萨姆宰相,认命吧。」

  「奥、奥库塔比欧,你这家伙忘记我的救命之恩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对正统王位继承人艾儿图拉公主誓忠,完全没道理被专横至今的叛贼羞辱。」

  奥库塔比欧暗自窃笑。法鲁萨姆拖延时间的时候,迪纳主动渗透王国的军方高层。

  法鲁萨姆只不过是跳梁的小丑。

  利用他人爬到宰相地位的他跪倒在地,武装的JF军士兵团团包围他。

  「害死数万人民的罪绝对不能饶恕。宰相法鲁萨姆,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直到审判之日吧。」

  「我、我不容许这种事!奥库塔比欧!迪纳!你们迟早也会和我一样!给我记住!还有艾儿图拉,别以为你永远都能维持光鲜亮丽!」

  「……你在说什么?」

  艾儿图拉露出疑惑表情,法鲁萨姆愤怒放话。

  「你底下的人至今假借大义之名做过什么事,你应该从来没过问吧!这个愚蠢的丫头——」

  「卫兵!把这个人带走!不准他继续乱讲话!」

  迪纳打断他的话语向卫兵下令,卫兵随即粗鲁将他拉走。

  「哈!过来!」

  「可、可恶!我是宰相!堂堂的宰相啊!」

  没有任何人出面袒护法鲁萨姆,连直属臣下都抛弃他。将来迎接他的只有「死」。

  行刑前,迪纳在哭喊反抗的法鲁萨姆耳际,说出自己的真实身分。

  自己是谁、为什么要陷害你、你为何非死不可。

  法鲁萨姆睁大双眼,惊愕注视着自称迪纳的昔日部下。

  他就这么茫然自失地被送上断头台行刑。

  从贵族侍童爬到宰相,独揽大权为所欲为的这个男性,为人生划下草率的句点。

  国王克里斯多夫不发一语毫无抵抗,等待审判的日子来临。

  身为必须统治国家的君主却不顾政治、虐待人民,害死数万人。他的罪行只会被判处死刑。

  解放王都两周后,克里斯多夫和恶名一起化为断头台的露水消散。这同时也是迪纳完成报复的瞬间。

  昔日身为谍报队员的他粉身碎骨地效力,法鲁萨姆与克里斯多夫却将他当成用过即丢的棋子抛弃。

  迪纳在大义名下,漂亮讨伐了罪大恶极的他们。

  将国王处死之后,王都大规模举办庆典。新世界来临,未来充满希望,所有人都眼神闪亮、笑容满面。苦难的岁月宣告终结,战斗结束了,之后只须完成复兴的工作。

  成为人质的帝国第一皇太子艾雷克·齐兰德获释,后来经过尤里邬斯竭力协调签订和平条约。

  王国将会改变。王国将在美丽的希望——艾儿图拉之下脱胎换骨。

  艾儿图拉女王与尤兹新生王国就此诞生。

  王国举国欢腾,庆祝新生王国与新女王的诞生。

  尤兹新生王国的历史编纂室。迪纳授命成立的这个部门,负责将王国建国史正确传达给后世。

  以千年王国为目标的迪纳,非得将解放战争的正当性留作记录。他下令将起义到解放王都的过程整理为《解放战争记》。

  编纂室的书记长,正在斥责一名年老乖僻的书记官。

  「要我说几次?我说过不准基于你的私见篡改记录。把我标记的地方全部修正。」

  「书记长,我是在纪录正确的历史,没有做错任何事。」

  「是否正确由我判断,你只要写下真相就好。」

  「那就没必要修正。我只写真相。」

  「关于『死神』的记述,写她除了身分是女军官之外一切不明就好,没必要写她是出身农村的少女。」

  「但这是事实。我有找到文件,也做过探访调查。」

  「无聊,王国将领们都是基于私利私欲而战,其他的事情没必要纪录,只要详细记载JF军的美妙英姿就好。」

  「这样过于偏颇。我不认同需要修正这些地方,记录得从中立观点整理才有意义。」

  举例来说,书记长要求修正「JF军趁着王国与帝国爆发小型战端的时候,在沙尔巴多鲁城塞策划武装暴动」这部分。

  「这是错的。JF军是接受民众拼命恳求才『逼不得已』起义,并不是自行动用武力,不准写错。」

  「事实就是事实。此外,特南之乱的真相依然不明,这部分得进一步详细调查才行……」

  老书记官说完,书记长放话表示没必要。

  「真相显而易见,明显是当时的贝鲁塔指挥官——贼将达威特的指示,证人要多少有多少。」

  「没有明确证据证明是达威特的指示。」

  「确实有人民牺牲,而且进行屠杀的是王国兵,客观证据要多少有多少。」

  「到头来,这个事件的开端不明确。特南领主为什么攻击农民?当时许多农民包围,他肯定知道先动手会造成什么后果。此外,明明临时向人民征收物资,却没有留下记录。抢走的物资究竟运往哪里?疑点太多了。」

  「哼,完全没问题,应该是领主想中饱私囊吧,因为那些家伙满脑子只顾自己。」

  书记官无法接受,书记长像是不想理会般狠摔文件。

  「最大的疑点,在于特南的起义农民们为什么高举JF军的旗帜。谁带军旗进去的?手法太俐落了。JF军像是早就知道会起义般,预先对贝鲁塔——」

  书记长粗鲁拍桌,如同要打断书记官的话语。

  「闭嘴!听好,并不是一定要由你写,递补的人员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你没办法接受就立刻辞职吧,我不需要眷恋旧王国的人!」

  「荒唐。辞职比写下虚构的历史好一百倍。容我告辞,之后就写你们喜欢的历史吧。以千年王国为目标?顶多撑一百年就算好了。」

  「你这家伙应该知道这么说的下场吧!」

  「请自便。到了这把年纪,我对这个世界没有眷恋。记得恐吓的时候要看着对方啊。」

  年迈的书记官撕毁整理好的文件,离开编纂室。他粗鲁关门之后,以消沉表情叹息。

  「历史由胜利者撰写,这样根本无法改变什么。重点是要从历史学习、反省,避免重蹈覆辙,他们为什么不懂?」

  擦身而过的官兵们都挂着开朗表情。现在应该没问题,但或许总有一天会重蹈覆辙。

  所以为了警惕,非得记下正确的历史才行。他们为什么不懂?甚至不想理解?

  「……不是没改变,是无法改变吗?所以才会重复愚蠢的过错,何其空虚。」

  王宫大厅挂着艾儿图拉的肖像画展示。

  ——到最后什么都没变吧?老书记官祈祷自己只是杞人忧天,持续注视这幅象征希望的绘画。

  庆典期间,迪纳和王都布兰卡的有力人士会面。

  他带着周围的武装谍报队员回到王宫。他带着多到危险的护卫是有原因的。

  前几天,降将奥库塔比欧被人发现惨死。

  而且是在满是士兵的兵营,在卫兵森严警备的将官室。

  奥库塔比欧似乎受到骇人的拷问,死状毛骨悚然到难以形容。迪纳发布缄口令严厉禁止消息外泄,着手缉凶,但办案状况不甚理想。

  如今在新生王国,就算杀掉失去权力的奥库塔比欧,也没有任何人会得到好处。是疯子随机杀人?还是基于私仇?无论如何都是一件麻烦事。

  因此才会加派人手保护新生王国的重要人物,未雨绸缪。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疯子,但那种杀人方式不像人类所为,简直是——」

  恶魔或是「死神」。想如此低语的迪纳背脊突然窜过一道战栗,因为他感受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刺骨杀气。

  这里是王都的大马路,直到刚才还在的人影全部消失。虽说是深夜也不太对劲。

  酒馆还在营业,肯定也有顾客,平常娼妇拉客的声音多到烦人。夜晚的繁华区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态,但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雾很浓。回神一看,迪纳四周出现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浓雾。

  迪纳身穿商人用的轻便衣物乔装,武器只有藏在怀里的短剑。

  感受到生命危险的迪纳,打响手指通知躲藏在周围的谍报队,但是没有反应。

  「来人啊!回答我!」

  他试着直接大声呼唤……没回应。没任何人吗?迪纳提高警觉。

  前方的雾开始映出黑色人影。

  「没用的,因为都杀光了,只剩下你。」

  如同少女的高亢声音这么说。

  「是、是谁?」

  「你说呢?我是谁?」

  听起来像是消遥,却洋溢浓烈的杀意。迪纳寒毛直竖。

  「谍报队,杀了那个家伙!来人啊!没听到吗?」

  迪纳慌张失措,呼唤周围的护卫。没人回应。

  「奥库塔比欧那个人渣杀掉了,想说接下来让你体验一下,我才会专程来这里。」

  雾中映出娇小的人影,以及另一个影子。身披黑色褴褛,带着大镰刀的非人怪物。

  少女与「死神」,两个身影接近迪纳。

  「死、死、死神雪拉·札德!你、你这家伙原来还活着!」

  「我又吃到了,所以恢复活力。真的很好吃,那是百吃不厌的味道呢……好啦,差不多该开始了,梵达已经先去等你了。」

  「梵、梵达?你、你这家伙难道吃了梵达!?这个疯子!」

  雪拉笑着否定迪纳如同惨叫的询问。

  「我吃的是更不一样的东西喔。何况我不吃人,因为那在各方面不太妙吧?」

  「开、开什么玩笑!没死成的家伙,给我回地狱!」

  迪纳抽出短剑刺向「死神」。

  自己不能死在这种地方,接下来才正要开始。

  要协助艾儿图拉实行正确的政治,让新生王国丰饶。

  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接下来才要享受荣华啊,我为此赌上自己的一切努力至今,即使沾满污泥也忍耐至今。

  在建立千年王国的鹰架与基石之前还不能死,不可以死在这里。

  「呵呵,你一副讨厌死亡的样子。但是放心吧,我会让你变得想死。」

  刺出的白刃被「死神」轻易挡下。迪纳咬紧牙关拼命用力,希望能挣脱困境。

  「我还不能死!我要活到新生王国的基础建立完成!所以我——」

  「不行,因为我决定绝对要杀掉你。我会花时间好好解决,你就尽情哭喊吧,不用客气哦?」

  「你、你不懂吗!?要是杀了我,至今付出的牺牲将会完全白费啊!我可以让数万,不对,让数十万的人民……!」

  「闭嘴。」

  她像是嫌碍耳般抓住迪纳的短剑,抢走。死神滴着鲜红的血。

  雪拉以湿润的手抚递猎物的脸,将刀子插入猎物肩膀。迪纳剧痛惨叫。

  「——咕啊啊啊啊啊!」

  「弄脏一人、牺牲十人、拯救千人。梵达说过这种话,这是你的想法吧?」

  雪拉将脸凑到几乎贴在迪纳面前,以疯狂、憎恨与杀气交错的「双眼」直视。

  「咿、咿!」

  「我在想,只有一人弄脏就了事,感觉不太公平,所以——」

  「住、住手啊!」

  雪拉与死神的身影重合为一。她从腰间取出简陋的小镰刀。

  「你也要死。」

  死神朝活祭品嗤笑之后开始下手。

  ——数小时后,大马路的浓雾散去,留下迪纳的尸体。死状和奥库塔比欧完全一样,死亡时的表情远远无法形容为安详。

  解放战争胜利的大功臣——军师迪纳,没见证新生王国的发展就离奇死亡。

  政府对外宣称是意外丧生,后来再也没发生其他的行刺案件。

  艾儿图拉举办隆重的葬礼哀悼迪纳的死,为他准备的宰相宝座暂时无人递补。智库之死是艾儿图拉的一大打击,因为关键时刻的可靠人物消失了。

  《解放战争记》记载他是满腔忠诚,具备智慧与决策能力的军师,堪称在幕后扶持君主的模范辅佐。

  无论真相为何,当时的人们确实给他这样的评价。

  不过当事人是否满足于这个评价,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再度回到中立都市亚特。卡妲莉娜没换衣服就在夜晚市区徘徊。

  她失去主人,完全失去活下去的目的。已经无计可施,一切都完了。

  一名修女叫住茫然自失的卡妲莉娜,或许是在怜悯她吧。

  修女以细微的声音伸出援手。

  「那位小姐,难道您在人生道路迷失了吗?」

  将自己献给星教的人,肩负引导他人走上正道的职责。对于现在的卡妲莉娜无疑是多管闲事。

  「……别管我,我不信星神,星教会去吃屎吧!」

  卡妲莉娜甩开她,准备继续前进。她没有目的地,甚至觉得干脆一死了之。

  深戴长袍帽子的修女挡住卡妲莉娜的去路,身体虽然娇小却莫名慑人。

  仔细一看,修女背着一把不适合她的长柄武器,刀刃以白布隐藏。大概是仪式道具吧。

  卡妲莉娜不禁蹙眉咂嘴,心想被一个超碍事的家伙逮到了。

  「你为什么不信星神?」

  「如果神真的存在,肯定会拯救这个腐烂的世界吧?既然没拯救就代表神不存在,不然就是该死的狗屎家伙。既然懂了可以走开吗?别挡路。」

  卡妲莉娜想推开修女,但对方动也不动,即使用力推也文风不动。不晓得她娇小的身体哪里藏着这种力量。

  卡妲莉娜大口喘气。

  修女在帽子底下露出笑容。

  #插图

  「或许星神不存在。不过啊,『死砷』确实存在喔,我保证。」

  「……咦?」

  「『死神』肯定存在,因为我吃过。挺好吃的喔,软软的。」

  修女拿下帽子。出现在卡妲莉娜眼前的是她应该服侍的长官。

  「……上、上上上上,上校!?雪、雪拉上校!?原、原、原来您没事!」

  「现在是雪拉修女。呵呵,从王**上校转职当修女,我自己都吓一跳呢。」

  「修、修修修,修女!?」

  卡妲莉娜再度尖叫,眼镜完全歪掉。

  「就是这么回事。王国被抢走,就不晓得谁是反叛军了吧?」

  「是、是的。」

  「所以我坐着思考,后来被星教会的人带走,他们请我吃面包,一直传教给我听,我不知不觉就变成修女了。」

  卡妲莉娜完全听不懂,但高兴的心情没变。她高兴到几乎想跳起来,如果不是附近有人,她应该会放声大喊吧。

  总之,能再度见到雪拉真的太好了,又可以并肩作战了。因为自己还活着。

  「……您,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养精蓄锐,因为之前有点努力过头了。何况只要我活着骑兵队就没死,所以不要紧,雪拉队没有败北。」

  「……我、我也,可以,再度跟随您吗?」

  「当然。你是我的副官吧?这次我想毁掉这个狗屎般的新生王国,反叛军人渣建立的国家让我讨厌死了。不过会有点辛苦,所以得稍微养精蓄锐才行。」

  「说、说得也是。」

  「星教会似乎在招募异端审问官,我也想应征。呵呵,很让人期待吧?如同他们在大义的名下杀人,我要以神之名杀人。而且要找出反叛军也很方便。」

  穿着修道服的雪拉狰狞微笑。她背着大镰刀代替星十字,莫名上相。

  异端审问官这个职务,她应该适任到恐怖的程度。

  「上、上校是星教徒?但我从来没看过您祷告啊?」

  「错了,只是因为教会给我食物,我才会待在那里。听他们祷告会害我饿到快死掉,上次我还以为真的会没命。」

  「这、这样啊……」

  「总之要不要吃饭?我饿了。」

  「既然这样,我知道一间好吃的餐厅!这里就像是我家院子!」

  穿着修道服的死神,与穿着粉红睡衣的死灵术师消失在街上人群中。

  卡妲莉娜不经意说出长年的疑问,因为放过现在的机会似乎再也没办法问。

  「……这么说来,上校,您第三个愿望实现了吗?」

  「嗯,实现了。」

  「方、方便请教是什么愿望吗?」

  「如果你肯说你为什么穿粉红睡衣,我就告诉你……其实啊,我眼睛从刚才就好痛。」

  雪拉看着卡妲莉娜亮粉红色的打扮揉眼睛。连周围的景色看起来都逐渐变成粉红色。

  「……非、非常抱歉。」

  「没关系。所以,为什么是粉红色?」

  「……这、这就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擦身而过的路人都投以好奇的视线,质疑她们究竟是怎样的搭档,但两人不以为意。

  她们抵达目的地之后,意气风发地进入店内。

  ——雪拉骑兵队剩下两人。

  艾儿图拉领导的尤兹新生王国肯定多神教,因此逐渐遭到星教会敌视。艾儿图拉的博爱主义造成反效果。

  她进而决定终止克里斯多夫至今的定期钜额捐赠,宣布撤回星教保护政策。

  双方关系至此完全恶化,艾儿图拉落得被星教会视为异端分子。

  旧王国与新生王国有力人士的派系斗争也越演越烈,艾儿图拉被迫费心驾驭。

  迪纳硬是压制至今的东西一鼓作气满溢而出。

  政治是一种取舍的选择,所有人都能幸福的世界并不存在。

  艾儿图拉在理想与现实的狭缝苦恼伤神,最后感到绝望,因为精神疲劳而病倒。

  她年仅三十就早逝,因此后来尤里邬斯担任监护人,年幼的长子成为新国王。

  国家之间的纷争看起来暂时平息,但是权利、宗教与人种的对立越演越烈,这是这个时代特有的局势。

  眼前的现实世界,和艾儿图拉期望的「所有人都不用受苦,可以抱持希望的世界」相差甚远。

  经过三十年,解放战争的记忆也逐渐稀薄的时候,历史重演了。千年王国没能成真。

  实际执行政务的尤里邬斯死后,帝国提高介入层级,再度施加压力想并吞王国。

  国王屈服于恫吓,接受各种要求逐渐压迫到王国财政。为了弥补缺口,一度削减的税率不得不再度提升。

  反抗国王懦弱施政的诸侯们伺机独立,王国再度陷入内乱。

  致命的打击在于国王独断推动星教打压政策,贸然对星教会征收信仰税。

  「必须依照教徒人数缴纳一定的金额给王国,王国内的星教信仰才能得到保障。」

  针对国王提倡的打压政策,星教会宣布和新生王国决裂,对所有教徒下达「抵抗不当打压,以武力歼灭异端」的敕令。

  王国内部因而各处爆发星教徒的武装起义,各有力诸侯也加入阵容,武装起义到最后终于演变为革命。

  虚假的平和宣告终结。

  ——冒出黑烟的裘洛斯要塞。

  一名女将官站在长出青苔的无名石碑前面。并不是在祷告,只是深感兴趣地注视、观察。

  身穿粉红色长袍的魔法师来到女将官身边。长袍绣着星教会的纹章。

  脸部被长袍帽子遮掩所以无法窥视,但是看得见青白到病态的颈子。

  「阁下,您在看什么?」

  「看这个。听说这里有个好玩的东西,我就来找了。这好像是我的慰灵碑喔。」

  女将官拿出一本书扔给魔法师。书名是《解放战争记》。

  魔法师朝内容一瞥,不悦地哼了一声,然后让手心迸出火焰,瞬间将书烧成灰烬。

  「这种无聊的书不可以存在于这个世界,因为这是称心如意捏造真相的卑劣史书。将来我会负责整理阁下的传记,请放心。」

  感觉会被过度美化,写成一本不得了的东西,但女将官没说出口。

  万一真的写出来,她决定在书籍问世之前处理掉。

  「你明明是死人却血气方刚呢,原本就是这么回事吗?」

  「是的,原本就是这么回事。变成这具身体之后多少变得凶暴了。」

  「这样啊。」女将官低语之后起身,挥动大镰刀粉碎慰灵碑。

  她不需要人渣制作的这种冒牌货。因为某个东西更适合他们。

  「你明明气色很差,却一副很舒坦的表情呢。」

  「如果阁下不动手,我就会动手了。」

  魔法师在帽子底下扶正眼镜,嘴角上扬得恰到好处。

  「要是交给你,可能整座要塞都会被震飞,所以我才会动手。因为这里是我怀念的家。」

  女将官拨起留得比以前长的褐发,用力伸个懒腰。清爽的风、普照的阳光。

  肯定种得出好作物吧。即使枯萎、即使烧尽,也只要重新栽种就好。

  「……战斗结束之后,要在这里……?」

  「嗯,得遵守和他们的约定才行。我要用薯田填满这座要塞,采收的薯芋由我跟同伴们美味享用。你已经死了,所以不需要吧?」

  女将官恶作剧地投以微笑,魔法师噘起嘴。

  「我是阁下的副官,所以当然要吃。我会永远陪伴您。」

  「可是死人不会饿吧?我之前听人说过。」

  「不,会饿喔,因为死了所以更容易饿。我死掉之后才明白这一点。」

  「这样啊,这是新发现呢。那么这个给你。」

  女将官从布袋取出两颗胡桃递给粉红魔法师——死灵术师。

  「谢、谢谢长官!」

  气色很差的女性开心微笑,开始以手心滚动胡桃。

  「我一个不注意,你就会立刻拿别的东西到手上玩。我不是说过这种嗜好很差,要戒掉吗?」

  「非、非常抱歉。」

  「要我讲几次才懂啊?」

  两人拌嘴时,身穿黑色法衣的传令来到面前。

  「阁下!完成出击准备了!」

  「——知道了,转达蓓洛琪,我立刻过去。」

  「是!」

  蓓洛琪·盖鲁率领一支黑色重装步兵。她是继承爷爷粗鲁个性的女军官。

  继承不屈亚尔达名号的她,在本次战斗也会大显身手吧。

  看着传令离开之后,死灵术师向女将官说:

  「这样就结束了吧?」

  「不,才刚开始。要杀光『反叛军』的家伙们,接下来会很忙喔。」

  「请交给我。好好算清当时的那笔帐吧。」

  「期待你的表现。不然也可以由你跟蓓洛琪指挥哦?因为我不适合做这种事。」

  「……请容我推辞。感觉我之前也拒绝过。」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死神翻过披风扛起大镰刀,悠然踏出脚步。

  死灵术师恭敬跟随在后。身穿黑色镗甲的殉教徒们在两人身后列队行进。

  「死神」不经意仰望天空,发现白鸦在塔的周围盘旋。

  黑底印上白色凶鸟纹章的军旗骄傲高挂在塔上。

  「看来没有第三次的机会了。」

  死神由衷愉快地笑了。

  尤兹新生王国没有解放战争当时的气势,主要将官与王室一族全遭到惨杀。

  尤兹王国的血统至此完全断绝。

  英雄一族也不例外,以贝弗鲁兹与费因为首的后人几乎死光。曾经为人民而战的英雄子孙们如今被人民杀害,何其讽刺。

  星教徒们的武装起义也蔓延到帝国与诸国联盟,孟德诺渥大陆陷入堪称地狱油锅的状态。

  这是在星教会旗下争夺霸权,为了扩张领土而战,群雄割据的时代。看来和平时代还要很久才会造访。

  此外,也有人在星教徒革命的某群人里看见「死神」的身影,但详情完全不明。

  只是依星教会的记录,手握大镰刀的年轻女将官与黑色骑兵们立下无人能及的战果。

  资料只记载女将官镇压王都之后和部下们销声匿迹,没留下她的名字。

  此外,世间还谣传他们在断绝音讯的前晚,在某座废弃宅邸举办热闹的庆祝会。

  ——「死神」会遵守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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