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孩聚会与不速之客

  1

  海上的旅途相当舒适。

  一姬借来的大型游艇似乎是最高级的类型,另一方面,名为木崎的年轻人技术可能也颇高超吧,众人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摇晃。游艇突破白浪,在蓝色海洋中直线前进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支箭一样。

  「……呜哇啊~」

  站在甲板上的娜达眼睛闪闪发亮。

  她将整个身体探幽栏杆,以一只手按住草帽,兴致盎然地凝视著大海。

  「好棒哦。太棒了,驰郎。」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停地这么说著。

  那模样看起来十分耀眼,驰郎腼腆地搔著脸颊上的烧烫伤痕。

  「嗯,这样啊。」

  「是啊,真的很棒。没想到海洋是这么宽广,好厉害呢。」

  少女拚命诉说著内心的感动。

  这同时也展现出她平时看不见的稚气那一面。其实黄皈市也有港口,他们也一起去过两、三次了,但是从船上欣赏的景色果然还是不一样吧。

  (……看来乘船是正确的选择。)

  一想到这里,少年也高兴了起来。

  和这名少女待在一起时,总是会产生一种透明的清水完全渗进内心般的喜悦。

  「对了,说要寻宝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次是靠在栏杆上的莲花开口询问。

  她的姿势看起来彷佛只要船身稍有倾斜就会掉进海里,但其实根本不必担心。话说回来,自己似乎曾听过吸血鬼无法渡过流水的传说,不过那应该也和鬼仙无关吧。

  「啊,莲花也对寻宝有兴趣!?一定有对吧!?」

  手鞠像是在强迫推销一样,用力将手伸进连帽外套的口袋里。

  「锵锵——藏——宝——图~!」

  她以有如要拿出某种秘密道具的口吻说完后,拿出了一张地图。

  那是之前从驰郎那里抢走并且拿去影印的成果。

  「那里有什么宝藏?」

  「唔。话说回来,我还没问过这件事呢。到底是什么宝藏啊,戌见学弟!」

  「啊,没有啦,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哦,这样啊。」

  他老实回答之后,手鞠就很乾脆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依照这个学姊的个性,如果是有兴趣的范畴,就算再丢脸也会紧咬不放。一旦超出这个范围,几乎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这个人其实只认为这是有趣的梗而已吧……!)

  虽然在内心如此吶喊,但觉得这样反而比较好的驰郎还是忍了下来。

  这时候要是被追问地图从何而来的话,他反而会觉得困扰。

  「照这张地图看来,大概再十分钟就能抵达吧?呜呵呵呵呵,在下整个燃烧起来啰。」

  粗略估算时间后,手鞠兴奋地这么说道。

  鬼无里海岸虽是有著漂亮弧形的内海,但是在海湾中心处有一座小岛,地图上打了X符号的地点大致就在那座岛的后方。

  手鞠彷佛要仔细舔遍每一处般凝视著地图,然后发出呜嘻嘻嘻的奸笑声,看起来就像童话故事里不停磨著菜刀的鬼婆婆。

  「未免也太有干劲了吧……」

  「你的伙伴还真是将人类的个性发挥得淋漓尽致耶……」

  莲花五味杂陈地叹了口气。

  「拜托,请不要将手鞠学姊当成基准好吗……」

  虽然如此反驳,但驰郎自己也没什么自信。

  稍微瞄了一眼后,驰郎发现七门与一姬在甲板中央高兴地聊著天。一姬穿著泳装的模样就像人鱼一样,实在太美了,让七门那身兜裆布加运动外套的打扮散发著一股犯罪的气息。

  「嗯,驰郎。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神色凛然地将眼镜往上推的七门,露出优等生光明正大的表情。

  「我说,你为什么还是穿著兜裆布啊!」

  「没礼貌!被你批评之后我就换颜色了!如果说之前是高贵的白兜裆布,那么这次就是表现日本男儿赤诚真心的红兜裆布!」

  「不是这个问题吧,还有麻烦你考虑一下表现自己的方式好吗”」

  「哎唷哎唷。两位即使来到海边,感情还是那么要好呢。」

  一姬优雅地笑了起来。她平常在学生会室里也是这样,不过能够轻易容许这种怪异行径的她,实在不愧为一名心胸宽大的学生会长。

  不过,这次少女忽然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悄悄按著自己的额头,并且呼唤老友。

  「……嗯,朝叶。」

  「一姬?」

  被叫到名字的手鞠回过头。

  「我差不多快撑不住——」

  话说到一半就中断了。

  少女的身体忽然轻轻地往前倾倒。

  「呜哇哇啊!」

  手鞠迅速伸长手臂。就像歌舞伎在表演精采动作时一样,整个身体抢入一姬倒下的路线,用胸口接住了长发少女。

  过于突然的发展让驰郎也忍不住跑了过去。

  「春荻学姊!」

  「哎呀,是跟平常一样的〈睡美人〉症啦。」

  在露出苦笑的手鞠胸口,一姬早已经发出安稳的鼻息。

  黄坂高中知名的〈睡美人〉——她不论是校长正在发表长篇大论,还是以学生会长的身分与会时,都会忽然陷入睡眠状态,所以才会被取了这样的绰号。

  娜达也一脸担心地从驰郎旁边看著她。

  「气虽然很安定,但真的不要紧吗?」

  「嗯,不要紧不要紧。这不知道该说是一姬的特技、体质还是痼疾耶~我去准备一下床铺,你们自己打发时间吧!啊,可能需要搬东西,所以戌见学弟……你还有客人要招待,那就七门学弟跟我来吧!」

  「啊,好的。我知道了。」

  手鞠像个男生一样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起一姬,然后迅速抬起指尖指挥一下就跑走了。七门这时也遵从命令,还很严谨地隔了五十公分的距离跟在学姊的后面。不时从较短的运动外套下露出的红色兜裆布,让人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被留在甲板上的驰郎等人各自拉开距离,面面相觎。

  「……终于又变回这样的成员了。」

  太乙夹杂著苦笑这么表示。

  正如他所说的。

  现场只剩下驰郎、娜达、莲花、太乙。

  负责驾驶游艇的木崎当然在舰桥当中,所以现在只有与鬼仙相关的四个人还留在甲板上。

  「我不记得自己也有招待你。」

  「哎呀,请不要说这种话嘛。我还满欣赏你的,你这么说我会哭唷?」

  「啰唆。」

  被一句话挡回去的青午鬼仙只能沮丧地往后退。

  那种故意以双手食指互戳的小动作更是让人感到厌烦。继续吐槽也只会让对方更高兴而已,驰郎索性无视他的动作。

  「——所以宝藏是在那座岛上?」

  泳装打扮的莲花,以形状姣好的下巴指了一下游艇前进的方向。

  那是一座直径数百公尺左右的小岛。

  驰郎点了点头并且说道:

  「好像是数十年前因为火山活动之类而隆起的岛屿。登记上是属于国家所有,但这附近已经是测定过的地点,所以也没有记载在正式的地图上。〈凯扬〉与莉子最多只有查到这些资料。」

  「哦,白翁的调查能力也只查到这一点?」

  「——旧一点的纪录还没有电子化,所以这方面总是比较弱。」

  最后插嘴这么表示的是娜达。

  原本不要说是电子仪器了,就连对记帐这种文化都不太习惯的少女,最近接受莉子与〈凯扬〉的薰陶之后,似乎已经理解不少相关的内容。

  「这样啊。」

  莲花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这数十年内出现的新岛屿里的宝物吗?嗯,总觉得愈来愈有趣啰。」

  雪白的肌肤染上一抹微红。

  这名鬼仙少女对于未知的事物与发展也没有抵抗力。之所以在众多鬼仙当中负起追踪娜达的任务,也是因为这种个性使然吧。

  「每个人都只会专注在自己的乐趣上……」

  「哼,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就是你啦。」

  「我、我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任性的事情唷。」

  「是吗?我倒觉得这些人当中,你固执的程度足以媲美太乙了。」

  「啥?为、为什么啊?」

  「你真的不知道吗?」

  莲花紧盯著驰郎看。

  那是几乎要看透他人心底的真挚眼神,驰郎忍不住慌了手脚。

  「唉,算了。」

  少女继续说道:

  「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从刚才开始就有奇怪的东西跟在船后面。」

  「呜——!」

  论纯粹的知觉能力,这些人当中没有人赢得过莲花。

  因此也没有人怀疑她的发言,这时立刻有机械音从驰郎的外套传出来。

  『——主人。游艇后方,海中三十公尺到四十公尺的地点,确认到追踪著我们的物体。速度大概跟我们一样。』

  驰郎与〈凯扬〉连结的隐形眼镜里,也映照出捕捉到的光点。

  少年瞬间回过头去。

  「娜达!」

  「唔姆!」

  在点头的同时,少女就跳了起来。

  而且是毫不犹豫地跳往船外。

  就在白色连身泳装几乎要沉没在海里的瞬间,柔韧的腿往水面一踩。

  「——呜!」

  应该已经习惯的驰郎,也因为那幅光景而瞪大了眼睛。

  少女就站在波浪上面。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间,但她以漂流木为支点,再次无声地跳了起来。正因为瞭解那不是鬼仙的能力,而是卓越武术带来的凌厉身手,反而让少年更加惊愕。

  少女就像白色海豚般来了个后空翻。

  「籍由古老七家族之血液,向四宝剑排名第六的双胞胎乞求此兵器。」

  「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阻止它吧,阴阳剑!」

  少女的双手握住凭空出现的红蓝双剑。

  那是即使身为鬼仙兵器的少女仍处于封印状态,还是愿意守护著她的宝剑——阴阳剑。

  「——那边!」

  身形丝毫没有失去平衡的娜达,在后空翻之际顺手将蓝剑刺进海面。

  潜入水中的剑尖捕捉到了那个东西。

  剑彷佛要扭起物体般地搅动著。

  接著,甲板上的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被剑刃抬起来而跳上海平面的那个物体,究竟是什么东西。

  「人鱼!?」

  不对。

  就算找遍古今中外的童话故事,可能也找不到如此奇怪的人鱼。

  上半身确实酷似人类,下半身也有著跟鱼一样的尾鳍。但是,细部的差异实在太大了。

  只能说什么都没有。

  人鱼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完全没有眼耳鼻口等器官,只有像沙漠一样荒凉的曲面贴在上头。

  无脸的人鱼。

  还有著看不出是男是女的暧昧体型,加上软绵绵的黏体状**。那奇怪的身体从被娜达刺中的部分开始不断崩解,并且消失。

  「那边也有!」

  紧接著,莲花的声音指出了这一点。

  可以看见跟刚才一样的无脸人鱼抓著甲板的侧后方。

  爬上来的人鱼正好朝著太乙的方向伸出手。

  「呜哇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青年鬼仙的喉咙里迸出丢脸的悲鸣。

  人鱼无声地朝太乙逼进。

  它的爪子发出锐利的亮光。似乎能轻松将人类骨头砍断的利爪,就这样从青年鬼仙头上挥落而下。

  霎那间——

  「〈凯扬〉!屠夫!」

  『要求启动。攻击性程式03——〈屠夫〉。』

  驰郎身上的外套回应他的声音,解放了机械手臂。

  三把特殊锻造的小刀从人鱼的侧腹部滑了进去。

  炫目的阳光遭到撕裂。

  〈凯扬〉的小刀惊险地越过无脸人鱼的爪子,直接砍断身体。与娜达对付的人鱼一样,这条人鱼的身体也开始崩坏。

  「这是怎么回事……」

  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的驰郎,低头看著变成沙子的人鱼。

  幸好接下来就没有进一步的袭击了。海洋再次变回没有任何奇异之处的空间,娜达踢了两、三下波浪后,抓住游艇的栅栏。

  「不行,附近好像没有了。虽然一瞬间感应到奇怪的气,但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资讯。」

  少女摇了摇头,这么说道。

  「这样啊,辛苦你了。」

  驰郎拍了拍她的草帽。

  少年先放著腼腆按住帽沿的少女不管,直接将视线移到旁边。

  「……你为什么一直瘫坐在地上啊?」

  「没有啦、没有啦、没有啦、没有啦、没有啦……」

  太乙铁青著脸举起手来。

  「只、只、只是稍微吓了一跳。所以腰使不上力。差点就要尿裤子了……」

  话说到最后,就因为声音沙哑而听不清楚。

  青年连指尖都不停颤抖,就是他并非在演戏的最佳证明。

  虽然知道他本来就没有战斗能力,但是比预料中还要搞笑的反应,让少年皱起眉头开口表示:

  「……娜达与悟交战的时候,你倒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嘛。」

  「啥?她们两个都是我制造出来的作品!不论再怎么吵架还是破坏街道,都不可能会让我感到害怕吧!」

  他一脸骄傲地挺起穿著深衣的胸膛。

  驰郎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该感到佩服,还是无奈。

  他叹了口气。

  「……总之,可以知道事情并不单纯了。」

  接著这么嘟哝著。

  白翁留下来的地图。

  看来这已经不能算是毫无意义的恶作剧了。

  但真实的情况究竟是如何?

  刚才的人鱼又是怎么回事?

  「…………」

  即使试著去思考,也是毫无头绪,因为要素实在太少了。

  不对,真要说的话还是有一些。

  地图上的日期以及加了X符号的地点——换句话说,这是强烈表示要我们到那里去看一看的意思吗?

  (大叔……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一想起过去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前任白翁,驰郎不禁露出苦笑。

  虽然有许多因为一次的相遇就改变了人生的事情,但在对方死后还被耍著玩到这种地步,应该是很少见的例子吧。就驰郎来说,甚至有一种正在和死人对话的感觉。

  当他想到这里时——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道阴沉的嗓音透过扩音器传遍甲板。

  由于人鱼袭击的全是游艇后方,从操纵席上似乎无法看见。这算是一艘超大型的游艇,所以后方有许多死角。手鞠他们前往的船舱也在比甲板更下面的位置,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只是不知是否可以感到安心就是了。)

  「啊,没什么事唷!」

  驰郎大声这么回答后,脸上再度浮现苦涩的表情。

  注意到的娜达歪著头询问:

  「驰郎?」

  「没有啦,那个……只是觉得真的变成工作了。」

  少年叹了口气,搔著一头乱翘的头发。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这次合宿的搬运行李,也是以〈戌见CP服务〉千圆保镖的身分承接下来的这个事实。

  2

  以结论而言——打上X符号的地点什么都没有。

  那原本就是因为火山活动而隆起的岛屿。占了大部分的火山灰层因为很容易受到海浪侵蚀,所以周围几乎都是断崖。虽然因为漂流过来的种子而可以看到一些绿色植物,但与其说是岛屿,倒不如说比较像是巨大到相当恐怖的岩石。

  「咦啧咦咦,这时候应该要有不可思议的钟乳石洞,或者神秘海贼这种充满刺激与兴奋的场面来迎接我们吧!?」

  手鞠强烈表达不满,但一般的游艇绝不可能在这样的悬崖边靠岸。当然,利用莲花的运动能力的话并非办不到,不过手鞠不可能知道这个事实。

  即使手鞠鼓起脸颊露出无法接受的表情,但漫无目的地航行到傍晚后,游艇就折回原本的海岸,一行人住进一姬准备好的别墅当中。

  洋风别墅也非常豪华,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一间房间。

  这是栋会令人想起过去那段褪色年代的潇洒建筑物。

  驰郎选了其中一间房间,进去后就一屁股坐到床上——

  「……累、累死了……!」

  他立刻叹了一口气。

  总之,今天可以在不被继续卷入风波的情况下结束了。一想到这样的合宿还得持续三天,就觉得离安心还有一段很遥远的距离,但总算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

  他从放在附近的篮子里拿起一颗彍果。

  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少年对著在别墅里换上的——实际上是偷偷改变造型的夹克下达了命令。

  「〈凯扬〉,伸出机械手臂。」

  『YES,主人。』

  「嗡」的细微启动音响起后,两条机械手臂从少年的腋下伸出来。

  「等等。不是由你操纵,而是以我的思绪来控制。」

  『……是那个训练吗?』

  「嗯。」

  『瞭解。』

  机械手臂暂时放下。

  接著以非常僵硬,一边颤抖一边蠕动的动作举了起来。少年一直凝视著它的动作,同时屏住呼吸。

  「…………」

  驰郎吞了一大口口水。

  靠近的那条机械手臂运用前端的『手』,将苹果从少年的手掌上抓起来。

  结果太过用力,苹果当场「咕咻」一声喷出汁来。

  「……呜、哇哇哇哇~」

  他连忙减轻力道,但这次却太过放松,苹果直接掉到脚下。

  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他只好用自己的手捡起来,再度将意识集中到机械手臂上。藉由少年的意识控制的机械手臂,依然因为太过用力导致一半陷进了苹果里,但这次他放弃调整,直接进入下一个阶段。

  另一条从少年腋下伸出来的机械手臂,「啪叽」一声弹出了小刀。

  「……好。」

  依然屏息的少年将意识集中在两条机械手臂上。

  拿著苹果的机械手臂无法完全固定,在空中不停地晃动著。

  这时,拿著小刀的机械手臂靠了过去。

  两条机械手臂像深夜里的醉汉一样摇摆不定。失手的话,不要说是苹果了,甚至很可能会刺中驰郎的身体。所以他非常小心谨慎,慢慢地将小刀靠近苹果——

  「——你在做什么?」

  「哇!」

  忽然叫住自己的声音,让少年的注意力中断了。

  特殊锻造的小刀掠过苹果,差点就要刺进驰郎的肩口之际,两条机械手臂缠在一起停住了。

  「……娜达。」

  少年回头看著对自己搭话的少女,瞪大了眼睛。

  他仔细凝视了娜达一阵子之后才询问道:

  「那是这间别墅的?」

  「……唔姆,是一姬帮我准备的。」

  娜达碰了一下睡袍的领口。

  她此时已经脱下泳装,换上宅邸准备的睡袍与睡帽。虽然不像首次看见她穿泳装时冲击那么大,但这种模样十分适合傍晚的气氛,让少女显得更加洁白柔和。

  「驰郎在做什么?」

  面对兴致勃勃地望著这边的娜达,驰郎狼狈地开口表示:

  「没有啦……我想藉由思绪控制,完全操纵〈凯扬〉的机器手臂。」

  「完全操纵?」

  「嗯嗯。就像一般的手臂,光是靠自己的思绪就可以让它移动。」

  少年在娜达面前旋转著自己的手指。

  如果要问为什么人类能够灵活地运用自己的手臂,答案当然不是因为它原本就具有这样的机能那么简单。从小婴儿的手只能握拳或放开这一点就可以明白。

  实隙的原因是,人类的手上已经建构了突触系统。

  经由不断使用与刺激之后,脑部与神经做出了最佳化的结果。

  可以说从婴儿时期开始的训练,早已将手臂的机能刻划在人类的脑袋里头了。顺带一提,被称为幻肢痛的『因为事故而失去的手脚感到疼痛的现象』,据说就是已经最佳化的脑部无法接受丧失四肢的结果所引起的。

  驰郎说到这里,忽然提起别的话题。

  「你还记得之前那起事件的最后一刻吗?」

  「……你是指灰冈仁的事吗?」

  娜达说出了这个名字,驰郎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仁大概是完全靠自己来操纵剩下的那三条机械手臂。」

  ——『把机械手臂的控制权交给我!』

  在战斗当中,仁突然这么大叫。

  下一秒,穿在仁身上的〈滋鲁〉动作就改变了。他甚至能看透高速战斗用追加模组〈斯卡哈〉的突击枪,就像**的手臂一样,甚至更灵活地操纵著机械手臂。

  一般来说,那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形。

  如果是以义肢来弥补失去的手臂也就算了,在人类的身体加上三条新的手臂,根本不可能灵活地运用。所以〈凯扬〉与〈滋鲁〉才会将控制权交给人工智能系统。虽然本身的脑波也算加入了控制行列,但那终究是给予『大概以这样的行动来援护我』这种极为粗略的指令而已。

  可是,仁却成功了。

  是藉由训练建构起突触系统吗?还是喝了鬼仙的血之后的副作用?又或者是虽然没有角,但〈鬼〉的血统还是让他成功办到这一点呢?尽管不清楚原因为何,但仁确实是轻松地超越这样的界限了。

  驰郎不认为自己能够像他那样。

  驰郎是驰郎,仁是仁。

  (……但是——)

  ——但是……

  即使如此,他依然认为这个方向也有自己的『未来』。

  「总之,我想要练习到能够自己操纵机械手臂削完彍果皮。」

  驰郎微微苦笑著说道,再次抓起苹果进行挑战。

  他小心翼翼地操纵著机械手臂,再度固定苹果。然后将小刀移动到附近。

  「…………」

  娜达也像是感同身受一样地吞下口水。

  房间里的气氛异常紧绷,意识逐渐集中到小刀与苹果这两件物体上。

  「好痛!」

  紧张的气氛忽然遭到破坏。

  过于用力而滑开的小刀,直接刺进驰郎自己的手背。

  「笨蛋!」

  少女连忙跑了过去。

  她抓起少年染血的指尖,下意识地将脸靠近,接著又不自然地停住了。她这时才开始环视周围,将附近的手帕拉了过来。

  「等一下,用这个——」

  「抱、抱歉,不能弄脏人家借你的衣服。」

  少年如此说道,娜达则是用力摇了摇头。

  「啊,不是的。是我……不能够吸血。」

  「吸血?」

  少年露出疑惑表情反问道。

  厌觉前阵子好像也曾听过类似的话。

  那确实是在悟的事件当中,和莲花一起行动时所发生的事——

  『那家伙是特例!别把我和那种随便乱吸血的家伙相提并论!我们会吸血的就只,有……』

  对了。

  当时提到了另一名鬼仙兵器,悟在中华街造成许多牺牲者的事。

  「莲花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随口这么说,没想到却引发了意想不到的反应。

  「莲花?」

  娜达用力揪住驰郎的拇指,回过头来。

  「莲花她说了些什么?」

  然后莫名严厉地这么问道。

  那模样与至今为止自己印象中的少女有很大的不同,驰郎惊讶地不停眨著眼睛。

  「咦?没有啦~那个……她说娜达应该吸了我的血之类的话。」

  「我、我吸了你的血!」

  少女突然发出了怪异的声音。

  而且脸还变成了相当有趣的颜色。

  即使在太阳下曝晒了那么久,还是完全没有变黑的雪白肌肤,这时染上漂亮的鲜红色。少女就这么伫立在少年的面前。

  呵能是觉得烫吧,只见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发出「呜呜呜……」的低吟。

  「娜达?」

  「你、你曾经——」

  「嗯?」

  「你曾经——让谁吸过自己的血——」

  少女一脸焦急地动著嘴唇,拚命摇著头。白色睡帽就像海豚一样地晃动著。

  「没事!我去外面冷静一下!」

  她一说完就转过身子。

  少年只能茫然目送著直接冲出房间的娜达离开。

  *

  同一时刻。

  「——耶嘿嘿嘿嘿。」

  穿著睡袍的莉子露出喜上眉梢的表情。

  地点是在床上。

  她坐在有著柔软羽毛的床铺上,用力抱紧抱枕。

  「你是怎么了,莉子?」

  「你、你们看,这样很像女孩聚会啊!」

  少女用力拍著枕头,轮流看著眼前的两人。她的脸因为太过高兴,已经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了。如果告诉别人,这是不到十岁就创造出〈凯扬〉基础系统的天才数学家真实的面貌,应该没有人会相信吧。

  不过,并不是只有莉子变成这样。

  「女孩聚会……!」

  北斗也以感慨良多的口吻低声说道。

  虽然仍旧穿著男生制服,但关于北斗的性别,第三名少女——莲花早就知道了。应该说,对能够直接以气来做判断的鬼仙来说,光是做男装打扮根本瞒不了她。

  每个人的脚下部放著装有果汁的玻璃杯,看起来虽然是相当高级的物品,却被当成了像纸杯一样的便宜货。

  「然后、然后、然后……」

  「又怎么了?」

  莲花将脸颊撑在莉子坐的床铺上,视线移了过去。

  她身上穿著一妪所准备的睡衣。

  虽然也有娜达与莉子所穿的睡袍,但抱怨这样难以行动的莲花最后选了别种服装。

  「我想问一下,莲花小姐会想去学校上课吗?」

  「这个问题和女孩聚会有关系吗?我怎么可能会想去呢。和一堆同年纪的人关在密闭空间里,有什么好高兴的?那是在养猪还是养鸡吗?虽然在教师数量有限的情况下算是有效率的手段,但我没必要加入吧。」

  绑著包头的少女依然撑著脸颊,彷佛觉得很麻烦般这么回答。

  尽管她露出和极为高兴的莉子完全相反的表情,回答又十分辛辣,莉子依旧无所畏惧地再次举起手来。

  「那么就说个女孩子的话题,大家来谈心吧!莲花小姐在原本的鬼仙山岳里有没有喜欢的对象啊!」

  「喜欢的对象?」

  莲花皱起眉头,表情愈来愈险峻。

  「说起来呢,五岳三山里根本没有和我同年纪的鬼仙。这数十年里出生的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鬼仙都相当自私任性,很多人即使住在同一座山里,也是一百年没见过面。我都这个年纪了,真正好好说过话的鬼仙还不到三十个人呢。」

  「那还……真是满少的哦。」

  北斗说出感想,少女很乾脆地点了点头。

  「几次的大战让鬼仙的数量减少了许多,有的则是离开了山岳。特别一点的高层也超越了鬼仙的框架,变成无法跟他们好好对话的状态。那是个百年如一日的无聊场所唷。」

  莲花随便抓了一把附近的零食,像是觉得很无趣地这么说著。

  顺带一提,零食的种类有洋芋片等垃圾食物,以及卡门贝尔与古冈左拉起司拼盘。是事先在海之家买来的零食与宅邸里原有食品的组合,可以说一点统一性都没有。

  莲花在蓝起司上洒了黑胡椒后一口气吃进嘴里,她发出「嗯~」的声音并且微微皱起鼻翼。

  「这东西真的很美味,跟我之前吃的蛇天妇罗差不多。」

  「蛇、蛇天妇罗?」

  「啊,莲花小姐也喜欢那种食物吗?」

  莉子无视产生动摇的北斗,直接探出身体。

  「……咦,你也是?」

  「嗯。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一些黄坂市的名店吧?耶嘿嘿,也有不太好找的秘密店家喔?那里有日本少见的蛇茶,还经常吃得到整只的烤蝎子与炸海星呢。」

  「竟然有这种地方,快告诉我!」

  莲花立刻激动地提出要求。

  真的无法预料友情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等等,我觉得还是马卡龙或者巧克力那种甘甜松软的食物比较好唷……白天吃的刨冰也很美味……在家里的时候也总是因为哥哥的阻挠而吃不到……」

  放著脸颊阵阵抽筋的北斗不管,因为恶心食物而成为好友的两人,这时已经开始热烈讨论起蜂蛹的滋味如何,以及鳄鱼肉有多好吃了,不过最后话题还是回到刚才的游艇上。

  「那么,你们也不知道那些人鱼是什么东西啰?」

  「嗯——还真的是毫无头绪。」

  穿著睡袍的莉子将双手环抱在胸前。

  马尾就像兔耳般轻快地跳动著。

  「如果直接看见的话或许能有些意见,但光靠这些情报实在很困难。我是拜托〈凯扬〉继续进行解析了啦。」

  莉子和北斗没有搭乘游艇,所以只能从莲花与〈凯扬〉的描述来判断,不过还是没办法获得什么线索。

  「话说回来,不用监视太乙没关系吗?」

  「没关系啦。那家伙在自己有兴趣的人在时就不会逃走。」

  莲花甩了甩手,这么回答。

  「而且少影再过一会儿就会醒了。」

  「啊啊……那个毒舌管家吗?」

  在旁边听著的北斗一边偷偷收集了一大堆糖果,一边点了点头。

  其实这三个人当中,只有北斗特别喜欢甜食,因此就算放著也不会有人跟她抢。只是过去经常被三只角的〈鬼〉(风使)——哥哥隼人压榨,才会养成这种可悲的习性。

  这时候,莉子歪著头说道:

  「咦?小空也见过那个鬼仙了吗?」

  「之前的事件过后,在中华街有见过面。虽然只有直接说过一次话,但他真的是会给人留下强烈印象的鬼仙。」

  北斗露出淡淡的苦笑,闭起一只眼睛。

  「嗯……怎么说呢,那家伙天性如此。」

  就连莲花也像是很难回应般地绷著脸。

  基本上,那个随从每次开口就只会说些臭还是狗屁之类的粗俗言语,不论再怎么美化也很难介绍给其他人认识吧。

  「这样啊。话说回来,莲花小姐和少影先生的关系也很令人在意耶。」

  莉子脸颊泛红,笑咪咪地这么表示。

  「关系?」

  「从大陆下山之后他就一直跟著你对吧。你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少女把手撑在床上,朝著莲花爬过去。

  摇晃的马尾看起来有如恶作剧的尾巴一样。

  莲花像是很困扰般地皱起脸。

  「哪有什么关系,他本来就是侍奉我父母亲的随从唷。我出生之后就经常跟他在一起,所以根本没有考虑过其他事情唷。」

  「哦,是你父母亲的随从?」

  「是啊。在我们的山岳——昆仑山,我的母亲算是满高层的人士唷。少影隶属于别的支族,本来是皇族的直系鬼仙唷。」

  「咦~那么少影不就是王子了吗!」

  莉子瞪大了眼睛。

  可能是被这句话触动了某条心弦吧,只见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嗯……虽然〈园丁〉王子听起来有点奇怪,不过应该算吧?少影的话,是原本的支族因为之前的大战而式微,所以没有地方可去,才会寄居在我们家唷?」

  「亡国的王子!愈来愈棒了!」

  「……是、是吗?」

  莲花一边大口嚼著起司,一边想把事情带过去。

  她到现在为止已经吃了相当多的份量,但是食欲似乎完全没有衰退。对鬼仙来说,除了气以外的进食都只是兴趣,看来这名少女应该是很重视兴趣的人。

  「……嗯,嗯~有趣~非常有趣。感觉会很有意思唷。」

  这时,莉子的眼睛已经像糖果一样融化了。

  她下停点著头,然后摇摇晃晃地把手肘撑在床上。睡袍与柔软的床单上出现恼人的皱褶,少女「呼喵」一声,像只猫一样地延展自己的背部。

  「莉子?」

  北斗轻轻歪著头。

  紧接著,少女的身体便整个趴到床上。

  「……呜咪……」

  「莉子!」

  北斗急急忙忙地追过去,注意到杯子里泼出来的液体。

  「……这是?」

  北斗眨了两、三次眼睛。

  她瞬间僵住动作,并一口将莉子杯子里剩余的饮料喝光,结果立刻被呛到。

  「是酒!」

  「你没注意到吗?」

  莲花之所以眯起眼睛,是因为她早就从香味注意到这件事了吧。身为鬼仙的知觉能力当然也适用于嗅觉。

  她大口将杯里的液体饮尽,然后吐出一口气。

  「只有莉子的杯子打从一开始就是酒喔?我是中途才陪她喝的。你看床铺后面。」

  「后、面……?」

  北斗将手朝著莲花所说的地点伸去。

  那里果然倒了个看起来酒精浓度相当高的酒瓶。

  一直躲在大陆深山里的鬼仙,自然没有对于饮酒年龄限制的知识与健全的判断力。

  「没、没混题啦。」

  莉子从床上抬起红通通的脸庞,以口齿不清的语调这么说道。

  「怎么可能没问题!应该说,为什么只有你自己喝酒啊!」

  「因会是踢一次女孩居会啊!我觉得既己会紧张,所以想说喝颠酒应该就没失了!」

  她挺起胸膛,像闹别扭的孩子一样胡乱挥舞著手臂。

  虽然是相当可爱的抵抗,但北斗当然不可能允许她继续这么做。

  「我说啊!快放开抱住的酒瓶!」

  「不要不要!」

  北斗硬是将新的酒瓶从不停扭动著的少女身上抢下来,再将软木塞瓶盖紧紧地塞回去。

  就在这时候,挂在莉子脖子上的智慧型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喵?」

  少女手指滑过液晶画面,以不甚灵活的舌颈呼唤著对方的名字。

  「啊……〈海洋〉(凯扬)。」

  『已经准备好了,莉子大人。』

  「唉呀……」

  机器传出来的声音让莉子眉头一皱。

  「已经准配好了吗?」

  她彷佛觉得很可惜地垂下了肩膀。

  接著又像是无法忍受睡意般,轻轻将身体往北斗那边靠过去。

  「嗯嗯——小空好香哦。好想独占小空~把你带回家哦。」

  「莉、莉子!?」

  北斗在半惊半喜的心情下,以手臂接住她。

  莉子用脸颊在她胸口磨蹭,然后让北斗握住智慧型手机。

  「咦、咦~这是什么啊莉子?」

  「咿呀,再来……就交给你了,小空。」

  「喂喂莉子!什么交给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跟我说明一下啊!」

  北斗虽然努力摇晃莉子,但是根本没有用。这名马尾少女已经像是很舒服般地发出安稳的鼻息了。

  3

  「啊……」

  某人发出细微的声音。

  「嗯,一姬醒了啊?」

  「啊啊……手鞠。我这次好像睡了很久。」

  「呼哇」一声,小小的呵欠就在嘴唇与手掌之间消散了。

  学生会长·春荻一姬果然也是睡在洋风宅邸里的一间房间。明明是主人,但和其他房间比起来,这里的内部装潢朴实多了,不过床上那名少女惹人怜爱的模样倒是可以弥补这一点。

  至于坐在床铺旁边椅子上的手鞠,此时正在翻阅著周刊少年JUMP。

  「那个……莉子小姐和莲花小姐呢?」

  「我让她们自便了。我想驰郎应该也在和娜达谈情说爱吧?一姬不喜欢因为自己而破坏了度假的气氛吧?」

  「嗯。不愧是手鞠,过来领赏吧。」

  一姬像在演戏般这么说完后,手鞠便夸张地单膝跪地。

  「能够得到公主的赏识,是在下的光荣。」

  那动作宛如歌剧里的骑士一样,但这时候看起来竟然一点也不显得突兀。虽说这名学生会长与学生会书记的朋友关系从小学时期就一直持续到现在,但从她们身上可以感觉到超越朋友的深厚情谊与信赖。

  「咦,对了,七门学弟呢?」

  「那家伙因为玩得太累,一抵达别墅就变成那样了。」

  手鞠在耳边轻轻地竖起手指。

  模仿她的动作仔细倾听,就能听见从远处的房间传出「呼咻——呼咻——」这种非常吵杂的声音。

  当然不是洋风宅邸的墙壁太薄的关系,由此可知他的鼾声有多恐怖。

  「唉呀唉呀。将它录音起来的话,粉丝俱乐部的人数应该会锐减吧。」

  「别看七门那样,毕竟是拥有从远处就能辨认出来的俊美长相,而且成绩也相当好,一年级里有很多他的粉丝呢。」

  「下次偷偷在中午的广播时间播出来吧?」

  一姬和手鞠互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候,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因为您似乎醒来了……所以我……拿水……过来了……」

  精致的大门打开后,门外出现一张依然带著黑眼圈的不祥面容。

  原来是之前负责驾驶游艇的木崎送水过来了。

  「嗯,很贴心嘛。啊,你帮忙挤了平常那种柳橙汁进去了吗?」

  「嗯嗯……稍微弄了一点……」

  木崎一边刖过脸咳了几声,一边将水从玻璃瓶倒进杯子里。

  喝了一口之后,一姬便发出「啊啊真好喝」这样的感想。

  「果然还是这里最棒了。就算管理员换了,味道还是没变。」

  「听您这么说……真的很令人高兴……」

  木崎礼貌地低下头,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一阵子后,手鞠忽然皱起眉头。

  「话说回来,这栋别墅的管理员是什么时候换人的?」

  「唉唷,好像只有这次而已唷。我打电话过来之后,之前的管理员就跟我联络,说是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这次改由那个木崎先生来负责。而且他刚好也会驾驶游艇,真是太好了呢。」

  「这样啊。的确是很刚好。」

  手鞠也不停地点著头。

  「既然如此,可能是管理员的亲戚之类的吧。」

  「……嗯~」

  一姬把手指放在嘴角。

  「话说回来,好像没听说他有什么亲戚耶。」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轻轻地歪著头。

  *

  这是一个鲜明的半弦月。

  像是蛋糕被切了一半的月亮就高挂在夜空中。

  理应一如往常的海潮声,到了这个时间似乎也参杂了一些其他的声响。不知是夜晚的神秘触动了人的心弦,还是海神在赞叹月色的美丽,重复了几千次的海潮声是那么地平稳——而且宁静。

  ——紧接著……

  沙滩的一角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来。

  虽然是足以媲美恐怖电影的一幕,但那只手却以相当滑稽的动作拨开周围的沙子,然后再露出肩口,最后是沾满沙子的端正脸庞「噗啊」一声吐出一口气。

  接著以另一只手用力刨开沙子,让被埋住的其他身体部位脱离后,一口气跳上沙滩。

  「……啊呵,真是太糟糕了。」

  对方拍了拍沾在蓝色长袍上的沙子。

  此人正是少影。

  「就算得避开那些狗屁人类的耳目,也不用特地将我埋在这该死的沙滩里面吧!这是什么诅咒吗!还是恶质的蛊毒!啊啊真是的,那个狗屁大小姐就像野蛮人一样随便地对待我!」

  不停抖动手指的他喃喃抱怨了一堆。

  实际上,棺材固然引人注目,但莲花更讨厌的是少影的污言秽语与说教。不过,这名青年鬼仙似乎不打算提及这方面的事情。

  紧接著,他以单手拖出铁炼。不停延伸的金属炼子最后让大量的沙子崩塌,从内侧拖出一具巨大的棺材。尽管比不上莲花,他依然拥有鬼仙才能发挥的臂力。

  少影就这样将棺材背在肩上,迅速转向背后的海岸林。

  「……躲在那里的臭老鼠,你想去哪里啊?」

  「哎呀。」

  从林子里传出声音。

  「啊哈哈哈哈。你好你好,我还以为自己躲得很好呢。」

  「既然如此,你还是回去三千年前重新修练气的使用方法比较好喔。这样就算你的狗屁气脉有一堆令人想吐的缺陷,或许还可以稍微像样一点。」

  「别看我这样,除了炼丹术以外,我也很努力进行※服饵与辟谷等人体改造唷。」(编注:「服饵」指服用丹药,「辟谷」指不吃火烹调过的食物,只食用水与天然食物。两者皆为道家的养生方式。)

  太乙真人一边撩起头发,一边在月光下现身。

  这是之前的事件以来,两人再度对峙。

  但是,由于上次少影是待在棺材里面,因此这算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面对面吧。

  瞬间的沉默过后,少影静静地往前跨出一步。

  「……这样的话,要不要快点回山上,隐遁到你那充满屎尿臭味的山洞里昵?毕竟你本来就比较适合那种生活方式吧?」

  「咦咦~奇怪了?」

  太乙眯著眼睛。

  「等、等一下,少影先生?怎么感觉你已经全身都是杀气了?莫非是觉得与其继续监视这么麻烦的事情,倒不如趁现在把我杀掉比较省事?」

  「这是事实吧。」

  少影的眼里闪烁著异常冰冷的光芒。

  那是远比驰郎愤怒时还要冷酷,认为对方的性命根本不值一哂的光芒。

  「在黄坂市的话可能就没办法,但是在这里,稍微有点粗暴的动作也可以用事故蒙混过去。上个月的狗屁事件所引起的狗屁麻烦事态,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忘记了吗?」

  「啊哈哈哈……」

  太乙乾笑了起来。

  「……这么做,难道是为了你那个可爱的主人?」

  「啥?你那塞满狗屁稻草的脑袋,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妄想啊?」

  面对瞧不起人、扭曲著脸部表情的少影,太乙轻晃著一头长发点了点头。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你竟然意外是个忠仆呢。既然如此,也难怪你就算再怎么勉强也要帮主人除掉障碍了。因为不管嘴里再怎么抱怨,不惜下山也要追随莲花小姐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吧?从鬼仙厌恶俗世的性格来看,这是很稀有的例子唷?或许比因为兴趣而下山的我还要少见呢。」

  「…………」

  少影没有回答。

  太乙没理会他,继续说道:

  「追踪鬼仙兵器这个名义是相当冠冕堂皇没错,但这实际上是类似被放逐吧?就算这样,你为什么还是愿意追随她呢?」

  「…………」

  少影依旧没有回答。

  「——果然是因为那个主人是西王母的女儿吗?」

  不过——

  太乙的这个问题,让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哦,果然是这个原因吗?」

  这名细眼鬼仙像是很满意似地不停点著头。

  「我这个人不知道该说是喜欢听绯闻还是喜欢听八卦,总是会想到那方面去。啊,我还有其他的推理唷。比如说——因为大战被消灭的支族当中,你是唯一被西王母解救的鬼仙,所以她对你有恩之类的?还是说,以西王母的刺客这种身分在大战里孤军奋斗的你,不小心就把自已的境遇和必须独自追踪鬼仙兵器的女孩重叠在一起了?」

  「——不准你的脏嘴再直呼那位大人的名讳。」

  夜里的冷空气整个凝结。

  太乙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呜——!」

  同时感到口乾舌燥。

  少影像是要刺向太乙的眼球般抬起手来。

  长长的手指上,夹著看起来很普通的植物种子。在场的人都知道它有多恐怖。从过去的种种经历当中,能清楚得知这名被称为〈园丁〉的鬼仙实力是无庸置疑的。当仁在黄坂市做出各种暴虐的举动时,就是他手上操纵的许多植物完美地拯救了那些市民。

  能够随意操纵生死的鬼仙不死属性。

  面对这股力量,少影开口说道:

  「士为知己者死。」

  「嗯、嗯,是史记刺客列传里的一句话吧?难道是对于我刺客之说的报复?」

  太乙搔了搔自己的鼻头。

  那是大陆战国时代的故事。

  为了帮过去侍奉过的恩人报仇而成为刺客的男人,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意思是仁人义士为了深刻瞭解自己的人而死,本是理所当然之事。

  该名忠臣身故后,人民皆为其叹息与流泪。

  「怎么可能,报复之类的一点都不重要。拘泥于你那卑劣的嘲讽才会让我寒毛直竖呢。」

  少影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只是认为,能够一直存在于这个世上,却不克尽自己使命的家伙,根本是最差劲最糟糕的狗屎而已。」

  「使命是吗?」

  「所谓的使命,就是为了持续存在的指标。那是自己订立的外在规范,而我只是选择了忠义做为自己的规范罢了。我只是选择为了瞭解我的人献身舍命的生存方式而已。」

  青年鬼仙毅然决然地这么说道。

  太乙的推测一点也没有错。莲花的出身,以及自己侍奉那名少女的契机,全都跟太乙所说的如出一辙。

  而且他还表示这不过是一部分的推测。

  「如果是像人类那样跟狗屁蚯蚓差不多的寿命,也难怪会找不到尊贵的使命了。因为死亡比蜡烛火焰消失的速度还要快,所以尽管丑陋、愚蠢、可悲地在地上爬就可以了。但我们不一样,而且也必须跟他们不一样,否则就无法居于这个世界所有生物的上位,尽情地吸取他们的气了。」

  他发挥如烈火一般的辩论口才。

  想不到这名鬼仙内心竟然潜藏著如此强烈的热情,而他刚才那番话也隐藏著让人感到惊愕的压力。

  「因此,如果在这里消灭你就能够断绝忧患的话——」

  「知、知道了!我知道了啦!我对自己随意直呼西王母大人的名讳一事向你道歉!所以请将你手上的种子放下来吧!连我的气都被夺走了啦!」

  这时就连太乙也被对方的气势压得不停点头。

  他不在意自己的声音已经狼狈地发抖,只是慌乱地挥动深衣的袖子大叫著:

  「总之,我保证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危害到莲花小姐的事情!就算要我对天道发誓也没关系唷!所以可不可以请你先将矛头收起来呢!?」

  「……好吧。」

  少影这才把手放下。

  不知何时,种子也已经从他的手上消失了。只有少影自己知道成为武器与盾牌的种子究竟收藏在什么地方。

  太乙顿时发出吁吁的喘息声。

  鬼仙的能力也可以从气的篡夺能力上估算出来。

  刚才那就是少影的篡夺能力远远超出太乙而引起的现象吧。

  「——那么,你为什么现在才漫无目的地走在这狗屁海岸边呢?」

  少影回归到最初的问题上。

  结果太乙有些腼腆地扭曲起嘴唇。

  「嗯——因为我有点在意……」

  「你是指白翁手上那张无聊的狗屁地图吗?」

  少影彷佛觉得很无奈般耸了耸肩,太乙则是轻轻地戳著自己的太阳穴。

  「……跟藏宝图比起来,我比较在意那座岛。」

  「岛?那块出现不久的粗糙土块上面,结果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嗯嗯,岛上的确是什么都没有。」

  太乙迅速将视线移往海岸线。

  那里黑压压地横跨著据说是数十年前才诞生的岛。太乙一边眯眼望著那座岛,一边开口表示:

  「……就算是这样,我好像还是能够听见声音。」

  「声音?」

  「……这个嘛~」

  少影的问题让太乙露出微笑。

  那是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就像是还不懂是非善恶的小孩子一样,看不出任何邪念的笑容。

  刚才明明还那么慌乱,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那种模样了。这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只有纯粹的喜悦与求知的好奇心。

  就是因为这样,这名鬼仙才会如此深不可测。

  他是另一名大陆的吸血鬼。

  「嗯呵呵,你刚才提到了使命对吧。我太乙真人心中也有为了存续的目的唷,虽然并非一直都是如此就是了。嗯,而且前任白翁似乎能够看见未来唷。」

  「那又怎么样?」

  「别看我这样,我在鬼仙里面也是知名的占卜者唷?」

  细眼的鬼仙泰然自若地这么宣告。

  他以啜饮顶级美酒般的口吻继续说道:

  「所以,如今我有种正在和过去的白翁下棋聊天的感觉。」

  *

  娜达一直跑到海岸边,急促的呼吸才终于稳定下来。

  「……啊啊,真是的。」

  她用力地摩擦自己的脸颊。

  最近和驰郎在一起时,自己偶尔会变得很奇怪。

  不但心跳忽然加速,整张脸也会无法控制地发热。甚至觉得待在现场很不好意思,膝盖也跟著偷偷地发起抖来。待在少年身边比置身于任何战场都要来得恐怖与难过,所以她才会忍不住像刚才那样逃开。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少女停下摩擦脸颊的手,用双手遮住脸庞。

  感觉吐出来的气息异常火热。

  说起来,她原本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气喘吁吁。难道是沉睡太久,身体出现机能不全的现象了吗?这么一来,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又得找太乙帮忙自己诊断了。

  但是,她实在很不想这么做。

  (他会触碰……我的肌肤……)

  娜达隔著睡袍的袖子轻轻抚摸著上臂。

  那个鬼仙会触碰自己的身体——以前础未在意的事情,现在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接受。

  她自己也觉得很愚蠢。

  因为自己是被创造出来的鬼仙兵器,照理说应该没有羞耻心才对。

  现在却——

  「…………」

  娜达抬头望著夜空。

  与过去骑马驰骋于草原时类似,夜空依然那么地深邃、闪耀。由于海岸附近的人工照明较为稀少,所以比在黄坂市时还能看见更多的星星。

  有多少次都是靠著这些星星来决定缰绳的方向呢?

  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单手拿著短弓,一边感受马的体温一边将鸟儿射落了。

  那是自己依然身为人类时的事,也是在尚未变成鬼仙兵器之前所发生的事。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是太过遥远,让人忍不住哑然失笑的岁月。

  星辰底下的娜达虽然想要探索些许的记忆,脑海却在瞬间浮现出其他事情。

  ——『那、那个……我是第一次做这种打扮,所以不是很清楚。』

  ——『别担心别担心!娜达小姐真的很可爱,这一点莉子可以保证!』

  ——『戌见学弟?你对妹妹找到合适的对象这件事毫不在乎吗?现在应该是大喊「怎么可能把我重要的妹妹交给你!」,然后开始吵架的时候吧?』

  这是白天时的回忆。

  不到半天之前,在这片沙滩上与那名少年以及他的伙伴一起度过的时间,简直像宝石一样值得追忆。光是回想起来就会让人嘴角露出笑容,极为热闹、吵杂而且闪闪发亮的大量回忆。

  那一定是——

  「……代表我现在喜欢这里。」

  娜达喃喃自语著。

  她不禁体认到,现在已经变得比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过去更加重要的事实。

  同时也产生了——

  『这样真的可似吗?』的想法。

  来到这里之前,娜达一直在逃避。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人操纵、封印的她,自从解放后就为了不被人、事、物束缚而不停地逃避。正因如此,娜达才会害怕承认自己在这里邂逅了如此令她喜爱的宝贵时间。

  因为一旦承认,自己就会改变了。

  这样一来,就再也无法逃避了。

  「我……真的可以改变吗?」

  在潮汐声的掩盖下,没有人听见她的问题。

  但是,充塞胸口的感情已经快要满溢出来了。悲切与害羞的心情开始溶化,让自己这个容器的形状变得模糊。

  甚至有种这件睡袍底下的**,即将与自己的心脏互换的感觉。

  「……恩嘉……」

  少女口中吐出了那只独眼黑猫的名字。

  自己的共犯。

  自己的解放者。

  明明比任何人都还要恨自己,却跟著自己一起逃亡的温柔复仇者。

  ——『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没错,我族就是在那场战争里被你消灭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夺走我所有的家人。』

  那个无数次对自己丢出讽刺言语的鬼仙,现在不知道如何了?

  它能够原谅现在的自己吗?

  此外,还有一件事——

  ——『莲花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因为驰郎那句话而异常激动的理由。

  考虑到这件事的意义后,少女的身体愈来愈僵硬。那不单单是感情或者**,少女自身的本能也是引发这件事的起因。

  「我……」

  少女触碰自己的嘴唇。

  她感到异常口渴,那不是一般的水分或者食物就能满足的饥渴。

  「……我……」

  嘴唇无视少女的意志继续动著。

  像是只有那个部位是独立出来的生物般,娇艳地震动著。

  火热的气息传递到食指与中指,少女茫茫然,若有所思地继续说著:

  「我……想喝你的血……」

  就在这个时候——

  「……咦?」

  娜达转过身子。

  往岸边的方向看去。

  「……刚才那声音是?」

  她确实感觉到了。

  跟悟的时候类似,但却非常遥远、细微的意念。娜达不由自主地被宛如蜘蛛丝般淡淡的感觉牵引,凝视著黑暗海洋的尽头。

  (……被呼唤了……?)

  有人在呼唤自己?

  还是那座岛在呼唤自己?

  (……不对。)

  不是。

  与岛的位置有些许误差。感觉更靠近海洋——

  但是在掌握资讯之前,娜达就因为另一件事而再次屏住呼吸。

  她再度回转身体,然后叫出那个名字。

  「驰郎——」

  「……娜达。」

  像是感觉夜里的沙滩让人很不舒服似地,那个熟悉的少年搔著脸颊的烧烫伤痕。

  「嗨。虽然追著你过来,但是我看你好像在这里发呆……」

  「啊,那是……」

  娜达一时说不出话来,少年随即又丢出了炸弹。

  「你是不是说了气什么的?」

  「你、你听见了吗!」

  少女顿时有种心脏破裂的错觉。

  鬼仙强韧的**恒常性等等全都烟消云散,所有机能都停了下来。脸庞因为血管扩张而变得像泡太久热水一样红,雪白的膝盖也开始微微颤抖。

  不知道算不算是幸运,因为夜色而看不清楚的驰郎以平常的态度继续询问:

  「刚才也听到类似的话了,你该不会是气又不足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

  「不、不是啦不是啦和气没关系总之就是不一样我一直很渴望你的气也很喜欢从舔脸颊或者昅指尖来获得你的气但这次真的不一样。」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逃走?」

  「我没有逃走!只是脚自己动起来而已!」

  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少女只能一边后退,一边胡乱挥舞著双手。

  而且还得拚命压抑想要向后转拔腿逃走的冲动。

  看起来就像小动物遇到天敌一样。修习多种武术,被鬼仙们称为最终兵器的少女,面对毫无敌意的对象竟然只能束手无策地被逼入绝境。

  (我、我会死……!)

  老实说,这就是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再继续忍耐下去,自己真的会坏掉。

  不停后退的她,脚步忽然一个踉跄。

  「哇——」

  「娜达!?」

  夜空开始旋转。

  沙滩承接住身体失去平衡的少女。虽然不怎么痛,但是加诸在胸口附近的重量却让少女发出沙哑的声音。

  「……驰、郎……?」

  「啊……」

  和她一起倒下的少年,脸庞就近在眼前。

  他们彼此可以感觉到对方的鼻息,甚至连体温都感觉得到。

  一直穿在身上的睡袍此时翻起,少年不小心伸进去的手掌触碰到少女的侧腹部。

  「娜……达……」

  驰郎也连眨了好几次眼睛。

  脑袋明明想著要抽手,身体却一动也不动。

  肌肤光滑得吓人、比想像中要柔软多了、为什么这么娇小等无谓的想法在脑海里打转,并且深深地烙印在脑细胞上。

  在月光照耀下的少女躯体,只能用美丽两个字来形容。

  而且比少年至今为止看过的任何物体都还要美丽。

  「抱、抱歉!」

  「嗯、嗯嗯……没关系,我才要跟你道歉。让你看见这么难看的东西。」

  少女摇了摇头,露出微笑。

  「哪有!绝对没这回事!」

  少年连忙站起来这么表示,然后抓住自己夹克的衣领,

  「……〈凯扬〉,你这家伙的平衡装置是怎么了!」

  『报告主人,装置暂时陷入机能不全状态。不过是自主性发生故障就是了。』

  「你这家——」

  机械音先是若无其事地说出问题发言,随即表示:

  『我认为这样能最快速修复彼此的关系。』

  「呜……!」

  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因此驰郎也无法抱怨。

  这时,少女从后面对快要昏过去的少年搭话:

  「驰、驰郎。」

  娜达赶紧拉好睡袍的前襟,一脸害羞地叫著他的名字。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啊。」

  「因为我擅自行动害你浪费了时间。我认为自己应该道歉。」

  娜达一脸沮丧,但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像平常一样,驰郎总算放心多了。

  「是我自己要追过来的,算是扯平了吧。」

  「很像你会说的话。」

  「你也一样。」

  驰郎回过头来,露出笑容。

  娜达立刻微微屏住呼吸,有如要将事情带过一样地指著海的方向说道:

  「对、对了。刚才……」

  「……刚才?」

  「嗯,我听见了喔。那个……」

  虽然有种被迫说出口的感觉,不过一旦化为言语,少女心中便十分确信。

  「那个……是在海底。」

  这根本无法说明什么。

  少女所说的那个是什么?还有她究竟是听见了什么?话题中最重要的部分全都遗漏了。

  但是……

  「果然是这样啊。」

  驰郎还是点了点头。

  「你早就知道了吗?」

  「我这边也调查过了,其实是请莉子与北斗帮忙调查的。所以……跟我来吧。」

  少年说到这里露出了笑容。

  那是带著恶作剧意味,不过也因此相当有魅力的笑容。

  「我准备了很有趣的东西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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