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结束了。

  结束了满脑子整天想的都是篮球，痛苦与快乐相争不下的日子，回到学生的日常生活，开始上学——

  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来，这个给你，是二丁目的大西先生喔，详细地址在这里。」

  火神收下对方交付的纸盒，无精打采地回答：「……是。」

  「你没有机车驾照吧？那就骑自行车。路上要小心。」

  非常适合穿白色围裙的店长把纸盒交给火神之后，也把自行车钥匙交给他。

  「……是。」

  火神再度无精打采地回答，然后视线落在纸盒上。

  纸盒的盖子近似正方形，薄薄的盒子里面飘出起士的焦香味。

  这是披萨。

  没有看错，这就是披萨的盒子。

  可是，不管是披萨纸盒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或是火神手上拿着纸盒这件事，都并不奇怪。

  因为火神现在正站在披萨店的厨房里。他身上所穿的不是平日的学生制服，也不是他个人的衣服，更不是篮球队的制服，而是披萨店的外送员制服。

  「嘿，不要发呆！不可以浪费一分一秒喔，打工小弟！」

  「……是。」

  火神在店长的催促下，用外送自行车载着披萨，踩着踏板往目的地前进，脑海中却无限循环地重复一句话。

  那句话就是——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关于那件事，火神是在暑假结束后、开学日的第二天才接到通知。当时是学生休息的午休时间。

  「啊？打工？」

  在教室里，火神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边张大嘴巴吃着超长的※BLT三明治，一边反问坐在他后面的黑子哲也。

  「是的，这个周末每个人都要去打工。」

  黑子一如往常地用礼貌的语气回答。

  「你说的每个人，是指篮球社的所有社员吗？」

  「是的。打工的地方是教练的父亲介绍的，所以应该可以放心。」

  「不不不，你说的放心和我想的不一样吧。为什么要打工啊，练习怎么办？」

  火神这次打开可乐饼三明治的袋子，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

  「学长他们呢？他们同意了吗？」

  黑子没有回答火神的问题，不过他一直盯着火神手上的面包看。

  「……干嘛啦。」

  「没什么，我在想你还真能吃呢。」

  「这和你刚才说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火神说完之后，他的可乐饼三明治也差不多快吃完了。

  黑子继续用面无表情的脸看着火神的面包，不一会儿就叹了口气。

  火神总觉得有点不太开心，于是问道：

  「你在做什么啦。」

  「没特别做什么。」

  「我可不这么认为。」

  「你想太多了。」

  「什么我想太多，是你的行为让人在意吧。」

  火神愈说愈激动，不过黑子一点也不介意地把话题拉回来。

  「总之周末的练习暂停，用打工代替。这就是午休会议的内容。」

  这句话跟黑子的「这段谈话就到此结束」宣言简直差不多，火神只能无可奈何地回应：

  「……喔。」

  然后同意谈话结束。

  离午休结束只剩下三分钟，火神十分匆忙地打开面包的袋子。

  本来火神预定要和黑子一起参加篮球社的会议，这些面包是要在会议上吃的。

  可是第四堂课时火神睡着了，而且运气很差地被老师看见，于是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说教，因为发生这起意外事故，火神一直到刚刚才回到教室。

  「真是的……暑假都在练习，活动筋骨，现在突然要我坐着上课，根本就是逼我睡觉嘛。」

  火神一边嘀嘀咕咕地发着牢骚，一边大口咬着咖喱面包。

  「上课打瞌睡还发出鼾声，老师当然会注意到啊。你的鼾声简直像火灾警报一样大声，连我都被你吵醒了。」

  在黑子表示很遗憾没能睡久一点之后……

  「连你也睡着了喔！那为什么只有我被骂，太奇怪了吧？」

  面对火神的抗议，黑子泰然自若地说：

  「因为老师没有注意到我，所以没有问题。」

  「…………啊——对喔。」

  火神把牢骚和咖喱面包一起吞进肚子里。

  「唉——我也能在上课时做到Misdirection吗？」

  火神把披萨送到二丁目的大西先生家之后，正要骑回披萨店。火神一边踩着自行车，一边想起和黑子之间的对话，懒懒地自言自语。现在时间正好快到中午，就算回到店里，一定马上就有下一批外送等着他。火神希望能尽量拖延回到披萨店的时间。

  「真是的，这有什么意义吗？」

  最后，直到周末来临，还是没有任何人告诉火神为什么非打工不可。

  今天早上，火神来到指定的集合地点站前广场后，里子告诉他，他的打工地点是披萨店。

  里子父亲好像准备了好几种打工店家，只有火神在披萨店工作，其他社员好像从事别种打工。

  所有人确认了打工地点之后，里子手扠着腰，用宏亮的声音宣布：

  「每人目标金额一万圆！要是达不到……里子是不会原谅你的唷」

  装可爱的语尾，传达出里子的认真程度。

  今天好像无论如何都得打工了。在一片把打工当成理所当然的气氛中，火神错失了发问的最后时机。

  「来打工不练习，真的没问题吗……」

  火神一边喀啦喀啦地骑着自行车，一边抱怨着。

  「喂——火神。」悠闲地骑在住宅区的街上时，有人叫住了他。

  火神留神一看，福田等三个一年级生穿著白色连身工作服坐在路边，正朝着他挥手。这意外的相遇让火神张大眼睛，他稍微用力地踩着踏板前进，在福田等人前面停下自行车。

  「你们在这里搞什么……不对，在做什么呢？」

  火神硬把语尾变得比较礼貌一些，因为他看到福田、降旗、河原的旁边，还坐着二年级的土田。

  「在休息啦。」

  土田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汗说。

  「我们在帮忙搬家啦。喏，就是那边的卡车。」

  福田指的地方，的确停了一辆搬家公司的卡车。

  「现在刚好搬完一间，等一下还要去第二间，去之前先休息一下。火神是……在披萨店吗？」

  降旗看了火神的服装和自行车后，在问问题之前先发现了答案。

  「披萨喔，我也想去那里打工啊。搬东西真的超——累的。」

  河原无力地垂着头说，坐在他旁边的土田有点为难似地笑着。

  「河原，别那么说。只要把这个想成是肌肉训练就好了嘛。」

  「这样说来也是，虽然有用到力气……」

  看到一年级三人组的脸上浮现怨恨的表情，土田笑着鼓励他们说：「不管做什么事，挑战的精神是最重要的喔。」

  「挑战……？」

  火神复诵这个总让他很在意的词。

  这个词成为开端。

  「原来是这样！」

  火神突然大叫一声，搬家打工组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缩起身子。

  可是火神才不管这个，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地重复说着：「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脸上的表情和先前不同，生气蓬勃地充满了活力。

  「火、火神？你怎么了……？」

  福田战战兢兢地问。

  火神笑容满面地对福田说：

  「那，我要回去打工了！」

  他举起右手打过招呼后，充满气势地开始踩自行车。

  自行车在瞬间加速，用猛烈的速度转过转角，一眨眼就从福田等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土田茫然地说出再正常不过的疑问，不过没有人能回答他。

  只有降旗说：「哎，因为他是火神嘛。」这句话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嗯，说的也是。」

  火神回到披萨店之后，被店长骂说：「太慢了！」

  「你是打算花多少时间送一件外送！」

  「对不起！」

  火神用比店长还大的声音道歉并鞠躬。

  一个高头大马的男生在眼前鞠躬，反而让店长不禁畏缩了一下。

  「好、好啦，知道就好。那下一件外送……」

  「马上去！地点在哪里？」

  火神接过披萨盒和地址，再骑上自行车，全力踩着踏板。

  骑到宽敞的大马路上之后，火神在车道旁边一口气加速，气势之猛，连车辆都被他超过了。

  「什么嘛，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火神一边骑车一边笑着说道。

  为什么要打工？只要多仔细思考，很容易就能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个里子，不可能毫无理由就叫他们去打工。

  也就是说，这是借由打工形式所做的强化练习。

  火神把意识集中在踩着踏板的脚上。恐怕里子是想通过这个外送打工，强化火神的脚力吧。

  的确，不管是永无止境地踩着空气自行车，还是慢跑好几圈，都比不上有时间限制的外送来得刺激。

  「亏她帮我想了这个有趣的方式……！」

  既然明白了这一点，就不能偷懒应付了。

  火神没有放松脚上的力气，继续骑向目的地。

  他好不容易抵达的地方，是住商混合的大楼。火神确认一下客户的地址，看样子是五楼的住户。

  「五楼啊……！」

  火神经过电梯，走进楼梯间。

  火神抬头看着往上延伸的昏暗楼梯，嘴角上扬。

  「我就做给你看！」

  火神充满气势地发出谁都听不到的宣言后，把披萨盒夹在腋下，用一步跨两阶的方式猛烈地冲上楼梯。

  一开始是一步跨两阶，后来变成跨三阶，当火神要挑战跨四阶的时候，已经到了五楼。

  火神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走出去，寻找他要去的五○三号房。然后有一间房间迅速映入他的眼中，那个房间似乎是一间店。房门敞开着，外面放了一个软木板代替招牌。按房号的顺序来看，那里好像就是五○三号房。

  「午安，您叫的披萨已经来了……咦咦咦！」

  走进店里时，火神说的台词仿佛他送来的不是披萨而是荞麦面一样，接着店内的情况让他不禁叫出声来。

  无数个圆圆的眼睛，蔑视般地看着火神。

  「这、这是什么啊……」

  遭遇到不明物体，让火神屏住气息。

  店里摆放了好几个玻璃箱，人形娃娃摩肩接踵地收在里面。虽说是娃娃，可是不是布偶那种娃娃，而是人偶那种。

  每个娃娃都随自己喜好（？）摆出姿势，嘲笑着火神。可是火神根本不想回应，他一直四下张望，只想找个地方溜走。

  「把披萨拿到这里来，这里。」

  玻璃箱后面出现一只正常人类的手挥舞着，仿佛叫火神过去似的。

  火神宛如抓住一根浮木，赶紧通过一堆玻璃箱，最后来到一个上面挂着「收银」牌子的柜台。

  「让您久等了，您叫的喔喔喔喔喔？」

  「火、火神？」

  坐在柜台内侧椅子上的，是穿着围裙的日向。

  「你、你怎么在这里啊，日向学长？」

  「你还不是！原来如此，是打工啊。」

  日向问了之后，马上就想起来了。

  「这么说来，学长也是在这里打工吗？」

  火神跟着回想起他们的立场，再度环视四周。

  「你在什么样的地方打工啊……」

  虽然火神刚进来的时候显得惊慌失措，不过现在也知道这里是间模型店。

  火神还发现有漫画周刊上热门海贼漫画的角色公仔，所以也多少明白这间店的走向。

  「没有其他可以打工的地方了吗？」

  看着火神惊讶的表情，日向生气地说：

  「笨蛋！既然要打工，能兼顾兴趣和现实不是比较好吗！」

  「兴趣和现实……学长，你有这方面的兴趣喔？」

  火神往旁边瞄一眼。玻璃箱里面，穿着十分暴露的女性公仔正微笑着。

  「白痴！我喜欢的是更硬派的！看这英勇的模样！」

  日向说着，拿出一个战国武将的模型。看到这尊模型后，火神心中只涌出「喔，儿童节摆饰的迷你版吗？」这样的感想，不过对日向来说可不只是如此。

  「你给我看清楚了，这个盔甲多么真实！原型师讲究到连装饰的绳结都做得这么细致！涂色也没有超出范围，从这姿势来看，就有一股厚重感。真的是完美无缺啊！」

  日向一反常态地相当多话，火神都无法打岔。虽然火神听过日向的兴趣是收集战国武将的模型公仔，但没想到会有听日向夸耀的一天。

  再仔细一瞧，日向坐的柜台周围摆了各种战国武将模型。不管怎么看，都和店里的气氛格格不入。日向大概是一边顾店，一边把店里各处不起眼的武将模型收集起来，愉悦地欣赏着吧。

  说是兼顾兴趣和现实，但是不管怎么看，兴趣根本占了百分之百吧。

  不对，等一下。火神重新思考。没错，日向和模型的事，他好像以前就听过了……

  下一秒，火神在心中把一切都串连起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哇，你干嘛突然叫这么大声。」

  日向吓了一跳，火神用认真的眼神看着他。

  「学长，这里的确是兼顾了兴趣与现实的地方。」

  「兼顾了兴趣与现实？」

  「请吃这个！」

  火神迅速地将他送来的披萨盒拿出来。

  日向皱起眉头「啊？」了一声，收下披萨盒。

  「虽然你叫我吃，不过这是我们店长订的……」

  「我好惊讶呢，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练习方法……！」

  「啊？练习？」

  火神说的话，让日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在说什么啊……」

  「我原本认为这是没什么意义又超阴沉的兴趣，真的很对不起！」

  「你居然这么想！」

  日向的额头这次冒出了青筋，不过火神看来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只顾赶紧转身说：

  「那我也要努力工作了！」

  「等一下！我还没付钱！」

  火神正想大步离开，日向急忙叫住他。

  日向好像领悟到面对火神这个冒失鬼，就算生气也没有用。他付钱之后，用放弃般的表情说道：

  「总之你工作要加油。这次的打工，在某种意义上其实是为了你而办的。」

  「是的！」

  火神精神饱满地回应后，离开了模型店。

  在回披萨店的路上，火神一边高速地骑着自行车，口中一边喃喃说着「学长果然厉害」。

  「没想到会用那种做法，来提升自己的压力。」

  日向似乎是利用这次的打工，累积自己精神层面的压力。

  方法就如同火神刚才所看到的一样，日向通过被自己最喜爱的战国武将模型包围，彻底地确认自己对于战国武将模型的爱。

  可是，如果在下一次的练习中，日向的三分球失误了，就必须摧毁他的心爱物品——战国武将模型。

  若要挥去这股压力，成功投出三分球，关键就是平常心与对模型的爱。

  爱得愈深，愈能成为反弹压力的原动力。

  虽然火神实在难以理解，日向为什么会热爱那种迷你版的儿童节人偶，不过有喜爱的东西总是件好事。

  「今天的我，说不定思路很敏锐喔。」

  对于隐藏在打工背后的涵意，还有日向的练习方法，火神问都没问就自己察觉到了。

  今天搞不好是被称为「笨神」的最后一天。

  火神用鼻子哼着歌，匆匆赶回店里。

  从模型店回去之后，火神马上就接到新的外送件。

  火神开开心心地接了外送单，这次他不骑自行车，要用跑的送披萨。

  订披萨的人住在住宅区的二楼，所以火神试着用带球上篮的方式，先把披萨盒丢到二楼的楼梯间，自己再随后跑上去。

  之后火神不断地外送披萨，训练也进行得很顺利。

  跑步、上下楼梯、跳跃……等等。

  途中虽然也发生被狗追这种偶发事件，不过还是很顺利。

  流太多汗了，外送员怎么会流这么多汗？虽然依火神的情况，就算客人抱怨也不奇怪，不过训练本身进行并没有问题。

  然而就算不管流汗的问题，还是有其他无法忽视的问题。

  「等等，打工的小弟！」

  火神外送完回到店内，被很适合穿围裙的店长大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店长猛然拿出一个打开的披萨盒。

  火神看到里面的东西，惊讶得张大了眼睛。

  「哇，真惨耶。」

  「你还说什么！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啊？」

  火神移到店长脸上的视线，再度回到披萨盒里。

  披萨盒里的披萨变得七零八落。

  起士像雪崩一样全挤到一边，最后还跑到披萨外面，黏在盒子上。被雪崩卷走的馅料，像是罗勒、茄子、鲔鱼、黑橄榄等等，也是相同命运。只剩下少量的番茄酱，残留在雪崩经过后的披萨面皮上。

  整体说来，这情况完全激不起食欲。

  「这个是怎么了？」

  火神的视线回到店长身上后问道。重新想想，虽然披萨的模样完全激不起食欲，不过在雪崩的终点附近，那些起士挤成一团的部分也不是不能吃吧。

  火神如此满不在乎的神情，让店长的愤怒量表数值更加上升。

  「还说这个怎么了、那个怎么了，这不就是你搞的吗？」

  「啊，我吗？不不不，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有！就在外送的途中！」

  「途中……？啊。」

  沙——

  火神确实听到血液从全身集中往上的声音。

  「你外送的客人打来的客诉，从刚才就让电话响个不停！我赶紧叫其他工读生去拿，里面就是这副模样！你到底是怎么送披萨的！」

  「那、那个……」

  火神拚命找适合的词汇，适合用来辩白的词汇。但是他什么都想不出来。

  怎么能说是因为他把披萨盒夹在腋下（而且是直着夹），还用跑的，虽然是事实但却不能说。

  「不对，这时候不应该问你是怎么送披萨的！」

  听了店长的话，火神松了一口气。似乎不用找借口也没关系了。

  「我不问了，马上开除你！」

  「咦咦咦咦咦咦？」

  「咦咦咦咦咦咦什么啦！这事关店里的信用，我还想叫你赔偿我的损失咧！」

  「赔、赔赔赔、赔偿损失？」

  「不过我常受到景虎先生的照顾，你又是新手，所以开除你就够了！」

  店长双手环抱着胸口，斩钉截铁地说。

  火神说不出话来。

  「打工的薪水呢？」

  火神虽然想问这个问题，但要是他再多说几句，店长很可能会真的要他赔偿损失。打工的薪水只能奉送给店长当作补贴。火神一句话也没说，垂头丧气地换了衣服，走出披萨店。

  走出店门之后，秋老虎的热气让火神更为郁闷。

  「……糟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得来的训练机会，却被开除了。

  现在该做什么才好呢？火神完全想不出来。因为他想不到要做什么。

  「总之先吃饭吧。」

  亲身奉行『吃饭皇帝大』之精神的火神，看了看四周后，发现一间家庭餐厅，于是快速走过去。

  不知是否因为过了午餐时间的缘故，家庭餐厅里没有很多人。

  火神在入座之后，马上拿起菜单来看。

  服务员端着水杯过来，询问火神是否可以点餐了。

  「请问可以点餐了吗？」

  「呃——我要每日特别午餐、炸鸡拼盘、奶油菠菜、炸花枝圈拼盘，还有……」

  就在火神一边想着钱包有多少钱，一边点菜的时候，服务员问道：

  「客人，点这么多没问题吗？」

  「咦？」

  火神听到上方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他抬起头看看店员，大吃一惊。

  「小、小金井学长？」

  「嗨，火神。」

  小金井举起一只手回应火神。家庭餐厅的黑色制服穿在他身上很合适。

  「小金井学长在这里打工喔……」

  「嗯，水户部也在喔，不过我是外场，水户部是内场。火神你的打工呢？现在是休息中吗？」

  「这个嘛……」

  火神缩起身子，把事情娓娓道来。

  「唉呀，那样当然会被开除啦。搞不好还得感谢店长没叫你赔钱呢。」

  小金井用惊讶的表情俯视火神。

  「然后呢？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该怎么办才好呢……」

  「只能先找新的打工了吧？今天的额度是每个人要赚到一万圆。」

  「啊。」

  里子订下每个人要赚的额度这件事，被火神忘得一干二净，要是没有达到目标，不知道会怎么样。总觉得可以想像后果，但是火神不愿去想。

  「不妙，真的得想点办法。」

  火神脸上露出焦虑的神色。

  「小金井学长，可以让我也在家庭餐厅工作吗？」

  「嗯……应该不行吧，毕竟必要的人数已经找齐了。」

  「这样啊……」

  火神垂下头，小金井拍拍他的肩膀。

  学长是在担心我吗？火神这么想着，抬起头后，小金井若无其事地问他：

  「那，还要点餐吗？」

  小金井收了火神的点单后便走进厨房。火神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再度嘟嚷：

  「啊……怎么办。」

  火神把小金井端来的水一口喝光，然后仿佛寻求解决办法似地凝视着窗外。

  此时，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火神的视野中，让他张大了眼睛。

  「那、那是……伊月学长……？」

  窗外过午的街道上，充满快步行走的过往行人，在这些路人之中，只有伊月一个人伫立着。

  可是伊月不是站着发呆，他的身体或左或右敏捷地移动，向路人发送面纸。

  「是发面纸的工作啊……！」

  伊月的动作毫无虚发，每次都准确地针对上班族递出面纸。

  更不可思议的是，连从他背后走过来的上班族，伊月都可以精准无误地递上面纸，收到面纸的上班族相当吃惊。

  「为什么……？」

  「啊，好像是用了鹫眼喔。」

  「啊？」

  火神转过头，只见小金井站在他后面，手中的托盘装满火神所点的餐。

  「用鹫眼发面纸，真的好厉害呢——」

  「……不，我认为小金井学长也很厉害。」

  「咦？」

  小金井愣愣地看着火神。火神指着眼睛圆睁的小金井手中的托盘。

  「托盘上放了这么多东西，还可以走得很顺……」

  小金井的托盘上，火神点的四盘餐点都从托盘边缘凸出来了。而且小金井把餐点俐落地摆放在火神面前时，定食附的味噌汤也没有洒出来。

  「因为我的平衡感很好啊——」

  小金井不知是否因为被称赞而高兴，他眯起眼睛笑着说了之后，心情很愉快地走回去了。

  火神一边把端上来的午餐像喝水一样狂扫，一边想着。

  再这样下去，自己显然不管是训练还是额度都无法达成。

  伊月的动作就不用说了，连那个被说是没有特长的小金井，也能在工作中运用专长。虽然不知道水户部在厨房里进行的是什么样的训练，但一定也是通过工作强化某件事。

  在这种时候，不能让自己一个人被丢在后面。

  「为了冬季选拔赛，我一定要混进某个人的打工场所！」

  火神下了决心。

  就在火神下决定的同时，迟来的午餐也吃完了，于是他离开了家庭餐厅。

  就算火神想请其他社员让他加入，可是其他人都在哪里呢？

  原本在外面的伊月，好像也不知何时转移阵地，没看到人。

  「对了，不是有手机嘛。」

  火神赶紧拿出手机，先拨了黑子的电话。

  可是才响三声，就切换到语音信箱。

  「为什么不接啦！」

  火神不禁对手机大发脾气，他一下子没想通，毕竟对方正在工作，这时不适合接电话。

  「可恶，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火神焦躁地抓着头。

  要是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就没办法拜托了。还是要在这附近挨家挨户地找，虽然明知是白费力气——

  火神双手抱胸，喃喃地说着。

  突然有人用手戳戳火神背后。

  「啊啊？」

  我正在烦恼耶，这家伙是要干什么啦——火神转头，脸上的表情将他不爽的心情表露无遗，但他后面没有人。

  「……什么啊？」

  火神以为自己想太多，再度回到思绪之中。

  可是，这次对方换成拍他的肩膀。

  「……」

  为了不让对方有机会逃走，火神很谨慎，连前置动作都没有，飞快地转头。

  尽管如此，火神还是没看到对方的模样。

  火神背上升起一股寒意。

  该不会遇到那个了吧……火神虽然这么想，不过他也认为这种大白天不可能碰到，就是火神很怕的鬼怪之类——

  「火神。」

  「呜哇啊啊！」

  仿佛要逃离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般，火神急忙躲开。

  「什、什、什……！」

  火神用高八度的声音说着，回头看出声说话的人。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双圆圆的眼睛。

  不过，不是像日向打工的店里陈列的公仔那种眼睛，是更单纯且可爱的眼睛——

  「布、布偶装？」

  火神凝视着站在他眼前的大兔子布偶。

  「穿布偶装的人为什么叫我……」

  「火神，是我。」

  从布偶装里传出的声音虽然含糊不清，但的确在叫火神。

  「这个声音……是黑子吗？」

  「是的。」

  「你居然穿布偶装……噗哈！」

  火神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不但捧腹大笑，最后还笑到蹲在地上。

  「火神，嘲笑别人就太过分了。」

  「可、可是啊，你、你穿着布偶装！穿那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巨大的兔子布偶很困扰似地站着。

  然后，一个巨大的乌龟布偶接着走过来。

  「怎么了吗？黑子……咦，这不是火神吗？」

  「啊？」

  听到有新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火神止住笑抬起头，盯着乌龟布偶看。

  「……木吉学长？」

  「嗨。」

  「真的假的？」

  「真的啊，好看吗？」

  怎么样，乌龟布偶说着说着双手扠腰，挺起胸膛。

  「噗哈！」

  火神忍不住噗哧一声，再度放声大笑。

  「好、好、好不好看……呼呼呼……布、布偶装这种，我、我、我不懂啦！」

  火神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木吉明白似地说道：「这么说也是啦。」

  黑子和木吉现在进入休息时间，他们带着火神到休息处所在的大型药局仓库。

  「居然被打工的店开除了，这不是可以嘲笑别人的时候吧。」

  黑子拿掉兔子头，坐在椅子上，他和小金井一样，用惊讶的表情责备火神。

  因为黑子说的是事实，所以火神又不禁缩起身子。

  「是的……没错……」

  「哎，没关系啦，这么好笑的事才像火神的作风嘛。」

  木吉拿下乌**，一口气把宝特瓶的水喝光之后，笑容满面地说道。

  「然后呢，你有想过要改做什么工作吧？很有建设性的想法，厉害喔，火神。」

  木吉碰碰地敲着火神的头。木吉就是木吉，这时他打火神的手仍然不减力道。

  火神用手按着疼痛的头问：

  「顺便问一下，木吉学长和黑子你们穿布偶装，是在做什么？」

  「发传单。」

  桌上有一大堆传单，黑子拿起一张给火神看。

  传单上印着大大的字，写着『开幕纪念大特卖』。

  「这个药局好像最近才刚开幕。与其很普通地发传单，不如穿布偶装发，客人会比较有兴趣。」

  「火神也要来做吗？」

  对于黑子的邀请，火神喃喃地说：

  「布偶装喔……好像很热耶……」

  「我认为现在不是挑三捡四的时候。」

  「是没错啦……」

  老实说，火神对穿布偶装这个工作提不起劲。比起热，要做出大家期待布偶做出的可爱动作，这才是他最大的罩门。

  火神试着想像自己穿上布偶装，夹紧腋下，用双手做出挥手的动作。以穿布偶装的身分来说或许OK，但对里面的火神来说……OUT。

  不知是否察觉到火神内心的纠葛，黑子小声地说：

  「顺便提醒一下，如果没达到教练指定的额度，好像会发生很不得了的事情喔。」

  「很不得了的事情……」

  里子别有含意的笑容浮现在火神脑海中，让火神的身体不禁颤抖。

  「你决定怎么办呢？」

  黑子已经知道答案了，还是姑且……语带弦外之音地问道。

  「……我要穿布偶装。」

  火神垂着头，木吉很高兴似地说：「哎呀，真是帮了我的忙呢！」

  p168

  为火神准备的是老虎的布偶装。

  既然多了一个人穿布偶装，药局方面就不发传单，改给气球。

  黑子马不停蹄地帮气球充氦气，旁边的火神东倒西歪地换上布偶装。

  「好热……」

  对于火神脱口而出的感想，木吉笑着说：「要习惯啦，要习惯。」

  木吉拉上火神背后的拉链之后，小声地说：「哎，你真的帮了我大忙喔。」

  「咦？」

  火神把头往后转，看到木吉露出有点为难似的表情，小声地说：

  「只有我和黑子的话，实在是太辛苦了。」

  火神的表情僵硬了。

  现在光是热就很辛苦了，还有其他更辛苦的事吗？

  火神带着心中的诸多不安，戴上老虎头套。

  一走到路上，火神马上就明白木吉所说的『辛苦』到底是什么意思。

  火神把气球发给走近他的小孩子，同时瞄了黑子穿的兔子装一眼。

  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兔子。

  黑子穿的兔子布偶，颜色当然是粉红色的，但却融入周围的景色中，像是从好几年前就站在那里的雕像一样。一般而言，光是路上有巨大布偶，应该就能吸引目光才对。可是，路上的行人都对兔子视若无睹地走过去。

  黑子的存在感实在淡薄得惊人。

  当然，黑子拿的传单完全没有减少。

  偶尔木吉会去拿黑子的传单帮忙发，才让黑子的传单勉强减少一些。

  黑子的打工工作选错了吧？

  火神歪着头，注视着没有人注意到的兔子。

  说起来，这个工作中也有各自不同的训练意义。对于木吉，是兼具复健的选择。对于黑子又如何呢？光用看的，实在只是像平常一样发挥他稀薄的存在感而已。

  火神东想西想地看着黑子，发送气球的手也因此停了下来，他周围的小孩开始叫嚷。

  「老虎，我要气球！」

  「等一下，是我先来的耶！」

  「我要蓝色的！给我蓝色的啦！」

  小孩拉扯火神拿着气球的手，火神这才回过神来，继续发气球的工作。

  幸好是发送气球，火神不需要做可爱的动作，不过这也忙翻了，好像只要他一松懈下来，就会被一拥而上的小孩给撞飞似的，相当恐怖。

  应该让黑子发气球比较好吧？就算是黑子，只要有气球，应该就会受到注意了，就在火神这么想着的时候——

  黑子有动作了。

  「咦？」

  简直像突然出现似的，黑子的存在感大增，他向火神跑了过来。

  「什…………？」

  黑子跑步的速度快得难以想像他正穿着布偶装，他直接穿过火神身边，跑向火神后面的车道。

  火神也马上回头，用视线追逐黑子的身影。

  「！」

  那个场面，让火神不禁停止了呼吸。

  一个大约三岁的小男孩，追着被风吹走的气球，飞奔到车道上。

  然后，有一辆大型卡车正逼近过来。

  卡车司机的注意力在那一刹那间被气球吸引过去，等他注意到小男孩，踩下刹车时已经慢了一拍。

  卡车发出尖锐的刹车声音，但速度仍然没有慢下来。

  小男孩一脸害怕地在车道上停下了动作。

  「糟了！」

  就在火神正要跑过去的时候——

  「火神！」

  「啊？」

  黑子早先一步抓住小男孩的手，然后以单脚为轴心旋转身体，用奔跑速度的反作用力，把小男孩传给火神。

  火神反射性地抱住小男孩。他看了小男孩一眼，确认没事之后，马上把视线转向车道。

  「黑子！」

  火神大叫着，卡车发出尖叫般的刹车声，通过了他的眼前。

  「黑子——！」

  火神留下小男孩，慌张地飞奔到车道上。

  「唔喔！」

  火神的脚被绊了一下，当场跌倒。

  「……火神，很痛。」

  「黑子？」

  火神爬起来之后，看到兔子布偶倒在他脚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你不是被卡车辗过去了吗！」

  「我把小男孩丢给你之后，就失去平衡跌倒了。幸好，也因此得救了。」

  「啥？」

  黑子跌倒的地方是车道边缘。卡车的刹车痕与人行道之间有个小小的空间，黑子就刚好缩在里面。

  「你在干嘛啦……」

  火神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然后对黑子伸出手说：「喏。」

  「因为我想，要是那个小男孩被车子辗过就糟糕了……」

  黑子面有难色地说了之后，抓住火神的手站起来。

  「不过，幸好火神有注意到我。要是没有人能接，就算我想传也没办法。」

  「我说你啊，要传之前不如先跟我说啊，毕竟我离车道比较近嘛。」

  「啊……」

  「啊什么啊啦！」

  「哎呀，这样也很好啊。人家都说兔子的脚程很快。」

  「一点都不好！」

  「喂——我可以说句话吗？」

  木吉打断了开始争吵的火神和黑子。

  「总之，黑子和那个小男孩都没事，不就好了嘛。」

  「哎，这样说来也是……」

  火神总觉得无法释怀。他不想承认，在那一瞬间，他紧张得仿佛心脏结冰了一样。

  「好像也不是完全没事耶……」

  「啊？」

  木吉和火神惊讶地（因为戴着头套，所以没人看得见他们的表情）看着黑子。

  「喏，你们看那个。」

  兔子的手指向天空。

  在清澈的冬季蓝天中，五颜六色的气球随风飘远。

  结果，后来也没有发传单。

  警察来询问事发经过，并进行善后。

  来询问事发经过的警官，对于黑子会注意到小男孩的动向感到很惊讶。

  小男孩从火神手上拿到气球之后，气球马上就被风吹走，然后小男孩跑到车道上去。根据黑子所在的位置，他应该看不到这整个情况才对，因为火神挡住了，那里对黑子来说刚好是死角。

  对于这一点，黑子淡淡地说明。

  「因为我有在做让视野可以变广一点的练习。」

  「让视野变广？」警官歪着头问。

  「那个地方有很多人来来往往，我不是只注意某一个人而已，而是捕捉所有人的动作，所以我也看到那个小男孩拿着气球离开的样子。就在他刚好要进入死角的时候，我就预测他接下来会出现在哪个位置。结果他一直没有从火神后面走出来，所以我想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就跑过去了。」

  警官非常不可思议地问说：「为什么要做那种练习……？」但火神明白黑子的意图。

  自己也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火神虽然这么想，但时间一转眼就来到傍晚，他们被药局的店长叫了过去。

  「这都是你们的功劳。」店长说。虽然当初预定要做的发传单工作被中断了，不过还是顺利从店长手中拿到了打工薪水。

  木吉、黑子、火神三人排成一排，向店长鞠躬，然后走出药局的后门。

  「啊……好累。」

  木吉松了一口气似地揉着脖子。

  「辛苦了。」

  黑子说了之后，木吉微笑着说：

  「黑子才是辛苦了。你可是大显身手呢。」

  「不过跟发传单一点关系都没有。」

  火神插嘴说，然后黑子很干脆地回嘴。

  「我不想让一个被开除的人这么说。」

  「我说过那是因为不可抗力……」

  「哪里有不可抗力？」

  黑子和火神之间又迸出火花，木吉插嘴说道：

  「好啦、好啦，到此为止。先来看看这次的薪水吧。」

  木吉说了之后，拿出放了三人份薪水的信封，打开封口。

  火神和黑子兴味浓厚地看着信封。

  「果然，自己赚来的钱，感觉起来就是不一样。」

  「喔。里面到底有多少？」

  木吉故弄玄虚地，慢慢地把钱从信封中拿出来。

  有二张一万圆，还有一张五千圆。

  「奇怪？」

  木吉把信封倒过来摇一摇，可是没有其他东西掉出来。

  「金额不够耶……」

  火神的表情僵住了。

  「难道是……」

  黑子把手放在嘴边思考后，嗯了一声点点头。

  「会不会是因为火神下午才来的关系？」

  「啊？」

  「那个工作，做一天才有一万圆。」

  「啊啊，原来如此。」

  木吉明白之后也点着头说，他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拍拍火神的肩膀。

  「火神，真遗憾哪。要是你早点来的话，就能拿到全额薪水了。」

  「这么说也没用啊！不是吗？」

  火神的额头冒出不悦的汗水，不是因为秋老虎的缘故。

  「这、这个……要是金额不够，一定死定了吧？」

  「嗯，绝对死定了。」

  「不要说得那么高兴！不对，请不要那么说！」

  「可是，这是事实。」

  「不要连黑子都说得那么无所谓！」

  「我的语气向来如此。」

  「是没错啦！」

  火神再度数着钞票。就算他多数几次，或是对着光看，二万五千圆都没有任何变化。

  「糟糕了……怎么办？」

  在沮丧的火神旁边，木吉和黑子也开始思考。

  「可是，都到现在这时候了，火神居然还没达到额度，真的很伤脑筋呢。」

  「就是啊……」

  「说起来，这次的打工都是因为火神的关系。」

  「啊？因为我？」

  火神惊讶地指着自己。

  这样说来，火神想起日向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火神以为日向指的是训练的事。不过从木吉和黑子说的话看来，好像不是如此。

  「请问，为了我是什么意思……？」

  「嗯？什么啊，你没有对火神说吗？」

  木吉问黑子，黑子肯定地点点头。

  「要是一五一十地告诉火神，他一定会觉得过意不去……」

  「我会过意不去？」

  听到黑子谜样的发言，火神更搞不懂了。

  「这样啊。哎，我想他迟早都会知道的。」

  「说的也是。」

  木吉与黑子看起来好像隐瞒了什么事情似的，让火神感到不安。

  「喂、喂，到底是什么……」

  「到时你就会知道了。」

  火神提心吊胆地问，却被黑子简洁地打断，让火神哑口无言。

  从刚才的谈话中，火神感觉出自己好像做过什么错事。所以为了不节外生枝，火神选择沉默，反而是黑子和木吉开始聊天。

  「就算现在开始找打工，也来不及补足差额了。」

  「嗯，是吗？要轻轻松松就能马上赚到钱的话…………」

  木吉看了看四周，然后视线停留在某处。

  「那个，如何？」

  木吉用大拇指指着小钢珠店。

  「那个不行。」

  黑子马上回答后，木吉笑着抓抓头说：「嗯，也是喔，果然不行。」

  「不过，学长的想法可以采用。」

  「呃？」

  黑子出乎意料的话，让木吉突然停下动作。

  黑子微微一笑，用充满信心的声音接着说：

  「我想到一个解决办法了，是只有火神才能办到的方法。」

  「啊？只有我？」

  「是什么办法？」

  黑子说：「就在那里。」然后带着另外两人开始前进。

  时间到了晚上七点。从早上开始就努力打工的诚凛篮球社社员，聚集在早上集合时的站前广场。

  每个人都把今天一天的薪水交给里子。

  「嗯嗯，大家都工作得很认真呢，了不起、了不起。」

  里子很满意地一一对每个人说。

  然后，最后轮到黑子等人把薪水交上去。

  木吉说：「这是三人份的薪水。」并把信封拿给里子。

  里子拿到之后，凝视着信封说：「咦？好像有点多喔？」

  「一人一万，应该是三万圆吧？」

  「啊啊，嗯，发生了很多事啦。」

  「？」

  听到木吉开心的回答，里子歪着头，确认信封里的金额。

  信封里面有五张一万圆钞票，以及一张五千圆钞票。

  「为什么有五万五千圆？」

  「啊，该不会是黑子的临时奖金？你救了一个差点被车撞的小孩，对吧？」

  已经听到传闻的小金井，越过里子的肩膀看到金额之后说道。

  「咦？是这样吗？」

  里子问黑子。黑子马上回答说：「不是。」

  「我和木吉学长各一万，三万五千是火神的。」

  「火神有三万五千？」

  小金井怪叫着说。

  「火神没有被开除吗？」

  就在日向问问题时……

  「火神不是被开除了吗？」

  小金井同时说着。

  篮球社所有社员的眼光都集中在火神身上，火神结结巴巴地说：「没有啦，那是……」

  「火神……你被开除的事，还有这三万五千圆，你都会从实招来吧？」

  里子用笑脸面对火神，但她的眼神中完全没有笑意。

  「……是的。」

  火神马上就举白旗投降。可以的话，火神真想隐瞒被开除的事，但事到如今，就只能老实说了。

  火神将事件始末娓娓道来。

  他在打工的时候，训练得太起劲以致于被开除。

  后来，虽然和黑子还有木吉一起打工，可是还是没能达成目标的金额。

  然后，就是最后用其他手段赚取三万圆……

  「什么是其他手段？」

  里子的情绪已经超越了愤怒，她半带惊讶地问。

  「是大胃王比赛。」

  黑子代替火神回答。

  根据黑子的说明，好像商店街有一间咖喱店，菜单上有一道特大咖喱，份量是平常的五倍。

  「那道咖喱的名字叫做『※埃佛勒斯峰咖喱•濒死的回归』。」

  听到这壮阔的名字，男社员们发出「喔喔……」的欢呼声。

  「哎呀，毕竟是食物，取个『濒死』之类的名字不是很怪吗？」

  里子吐槽了男社员们之后，催促黑子说：「然后呢？」

  「只要在三十分钟之内，吃完那盘埃佛勒斯峰咖喱，不但不用付钱，还可以得到三万圆奖金。」

  「原来如此，我大概了解了。」

  里子安心地放松肩膀。

  「我清楚明白了一件事，火神要是用了平常没在用的脑袋，就会做出更加愚蠢的行为。」

  「为、为什么那样说？」

  里子一脸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说了之后，火神（很没气势地）抗议。

  里子用疲倦的表情瞪着火神。

  「喂，我怎么可能把训练内容放在打工里面嘛。」

  「啊？」

  「打工就是打工啊。哎，虽然应该也有人自己在打工的时候做训练吧，但我对训练和打工可是分得很清楚。毕竟要是受了什么奇怪的伤就麻烦了。」

  里子说着，用视线牵制黑子。黑子困窘地搔着脸颊。

  「啊，可是……那干嘛……为什么要打工啊？这时期不是非得练习才行吗？」

  「嗯——是谁的错啊，谁啊！」

  里子的眼神中出现愤怒的火焰。

  「……咦？」

  火神不禁退了一步。

  「这次的打工，说到底都是你的错啊！」

  「啊？我？」

  「对啊！就是之前的慰劳餐会！你以为你吃了多少东西啊？」

  「啊？……啊啊？」

  火神搜索着记忆。那是八月三十一日，暑假最后一天。诚凛篮球社的社员在练习过后，都到烤肉店去举行「慰劳餐会」。因为在这个暑假中，不但所有社员都平安地从有「地狱」之称的两天集训中生还，而且每个人都还掌握住自己成长的契机。「大家辛苦了——！」里子带头干杯后，所有人都大口吃着烤肉。尤其是火神，练习之后的饥饿感，再加上暑假的成就感，让他变得相当豪迈。同时，胃袋似乎也豪迈了起来……

  「那、那个……我吃了多少啊……？」

  火神畏畏缩缩地问。

  「所有人吃了超过十一万喔，大概有四分之三都在你肚子里吧。」

  负责会计的伊月很干脆地回答。

  「十、十一万？」

  「那一天幸好社费还能勉强支付，但是社费可不是这样用的。所以我找里子商量。」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暂停练习，做为所有人的打工日！真是的，下次别再搞出这种麻烦了！」

  里子的话没有传到火神耳里。

  他想起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

  火神终于明白因为他完全会错意，所以一个人胡搞瞎搞了一天，让他坐立难安的羞耻感在身体里流窜。

  火神对着夜空大叫。

  「我是个笨蛋——！」

  就在火神叫完之后……

  「事到如今就别在意了，笨神！」

  诚凛高中篮球社所有人一起吐槽火神的声音，也响彻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