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噬神』
隔天，礼拜四，放学后。
学校一下课，我跟小夜两个人就回家了。
不知道『高天原』什么时候会袭击过来。
所以尽可能不要落单。
但是回去的地方不是仓田家，而是戌威家。
「艾莉丝跟空的想法没错。」
走在我旁边，穿着城南国中制服的小夜，拿着包包说。
「是指我在快死的时候，『噬神』的力量就会觉醒的事吗？」
「对。但不只是让人受苦的意思而已。这种程度的话死不了人的。得要更诉诸于原始本能才行。只要让身体感觉到真正的杀意的话，一定能让能力觉醒喔。」
「所以我接下来得在贤悟先生面前对小夜做出色色的恶作剧吗……」
小夜的提案如下：
对着她做出色色的恶作剧，让溺爱小夜的叔叔戌威贤悟抓狂攻击我。
贤悟先生的话，应该会真心想致我于死吧。
当然小夜也答应我，被攻击时会尽全力阻止。
「会那么顺利吗……」
「一定没问题的。」
小夜露出可爱的笑容回答我。
她开门让我们进去。
「贤悟先生呢？」
「大概会在自己房间。因为今天应该没什么特别的事才对。」
她带着我往主屋去。
「那么快点到我房间去开发能力吧。」
「小夜的房间？虽然不可能在贤悟先生的房间，但是不在他房间周围的话不会被发现吧？」
「没问题的。」
「为什么？」
「因为是贤悟叔叔啊。」
糟糕，这句话非常有说服力。
我没马上一起进去，而是在走廊上等她换好便服。
进到房间。
里头还是老样子，没什么东西。
大柜子旁有书架、书桌。
醒目的家具就这几样而已。
房间里一尘不染的榻榻米散发出青草味。
「我去拿坐垫。」
小夜打开壁橱的拉门，拿出两张坐垫，给了我一张。
道过谢，坐下之后立刻开始讨论。
「那么，接下来要开发能力嘛……要做什么？」
虽说是对小夜做出色色的恶作剧，让贤悟先生抓狂——的作战，但是爱衣她们禁止我得做太超过。
不过，太轻微的话也就没意义了。
性骚扰不能太超过，也不能太轻微的困难色色恶作剧吗……
「没问题的。我仔细想过了。优大哥，用这个吧。」
「这是……水性签字笔？」
拿给我的是到处都有卖，没什么特别的黑色水性签字笔。
「用这个做什么……啊!不、不行啦小夜！拿笔来舔，做那个的练习太不知羞耻了！」
「？那个的练习是什么？」
她歪着头，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咦，不是吗？我还以为是……」
「『还以为是』什么？」
「还以为是那个，练习用体温计量那里的体温……不不不，没事！所以说拿这个笔要做什么？」
「这当然是拿来写字啊。」
「咦？」
现在换我无法理解她的意图而歪着头。
小夜说明：
「这是要让优大哥在我身上写字。」
「在小夜身上写字？衣服上面？」
「不对喔，是直接写在皮肤上。我、我想让优大哥，留下我的身体是您所有物的印记。」
的确，这样的话说不定是不会太超过，也不至于太轻微的色色恶作剧。
小夜因害羞而脸颊泛红，同时也兴奋得心跳加速，满心欢喜地松开衣服、露出肩膀。
与国中一一年级生不相称的乳沟出现在我面前。
「(咕噜)」
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我、我知道了。要在小夜的身上写字了喔！」
「谢谢。不、不过，太让人害羞了，可以请您把眼睛遮起来吗？」
「遮眼睛？」
「对，因为要直接写在身上，所以只能穿内衣。这样有点害羞……」
小夜吞吞吐吐地晃着身体回答。
的确，太阳都还没下山，就在男人面前脱到只剩内衣，很令人害羞吧。
「我知道了。那你可以借我一条毛巾吗？」
小夜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白色毛巾给我。
我用毛巾缠住双眼，彻底挡住了视线。
遮住眼睛后，小夜也开始脱衣服了。
传来了衣服摩擦的沙沙声。
眼睛看不到会让听力更敏锐，光是声音就能剌激想像力。
「咕噜。」
连吞口水的声音都变得异常大声。
「优大哥，我准备好了。」
「那、那就快点开始吧。可以拿笔给我吗？」
「是。」
我手上握着打开盖子的水性签字笔。
「首先呢，这个嘛……写在脸颊上好了。」
「我知道了。」
因为遮住眼睛完全看不见，小夜为了让我好写一点，抓着我的手移到她脸上。
「啊嗯。」
「小、小夜？」
「对不起，墨水比想像中还冰。我不会再发出声音了，请继续吧。」
「那我要写罗。」
我在她脸颊上画了个爱心。
「那个，接下来要写在哪里……」
我扶着她下巴，想着该写什么字。
「嗯——因为小夜你算是整个迷上我了，那是否该在胸、胸部上写个『最爱优树』呢？」
「好，我明白了。」
说出来的台词比想像中还羞耻，使我一时口吃。
小夜的声音感觉也变得更害羞了。
因为眼睛被遮住，完全没有视野。
我用左手抓住小夜的肩膀，在觉得应该是胸部的地方下笔。
动笔写下『最爱优树』。
因为看不见的关系，应该写得很丑吧。
「这次换写在大腿内侧好了。」
「优大哥……这再怎么说也太——」
「害羞吗？」
「……对。」
「小夜不接受我的提议吗？」
「不是的！我为了优大哥做什么都可以！」
「那么，坐到桌子上把脚打开吧。」
虽然看不见而无法掌握小夜的现况，但可以感觉到踌躇犹豫的模样。
不过她之后便下定决心，坐在桌上把脚张开。
「来吧，优大哥。我准备好了。」
我用手触摸她张开的脚。
「不行喔，小夜。脚还张得不够开喔。这样不就不能写了吗？再打开一点。」
「怎、怎么可以……呜、呜，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请原谅下流的小夜。」
小夜害羞到发抖的震动，透过手掌传了过来。
她把脚张到最开。
「那我就赶快开始写罗。」
「啊啊，不行啦优大哥！脸不要靠那么近。」
「可是不这样的话不能写啊。你不要动啦。」
我在小夜左右大腿内侧，分别写下『病娇』及『中学生』。
「我写得如何？小夜。我看不到所以无法确认。」
「是，写得很好。比起这个，优大哥……那个，我差不多可以把脚合起来了吗？」
「啊啊，可以啊。那么接下来换写屁股吧。小夜，这次把手撑在桌上，把屁股转过来面对我。」
「好、好的。」
感觉得到她正依照指示动作。
「这样可以吗？」
「我来检查检查，有好好对着我了吗？」
因为视线被毛巾完全挡住，我为了确认，把手伸向推测是小夜屁股所在的地方。
「呀！优大哥，要是您这样摸我屁股……」
「明明自己把屁股翘这么高，居然会害羞吗？小夜你说的话真有趣呢。」
「那、那是因为优大哥叫我做的关系……」
「说的也是呢。小夜无法违抗我的命令嘛。那接下来自己把内裤脱掉，不然很碍事。」
「那、那么下流的事……」
「办得到吧，小夜？」
「……是。」
虽然声音乾干的，但是感觉不到不悦。
反而融入了恍惚的感情。
藉由被命令而确认自己的身体是我的所有物，高兴得发抖了吧。
发出了小小声、小小声的，衣服摩擦的声音。
是小夜执行指令的声音。
「这样可以吗，优大哥？」
「超棒的喔，小夜。」
我嘴角上扬，再次用左手一把抓住她的屁股。
「啊嗯。」
「喂，不要乱动，很难写啊。」
「对不起。嗯?手指这样动的话——」
小夜圆圆的屁股，还有像丝绸般光滑的皮肤，摸起来的触感棒到不能再棒。因为还是个小小的国中生，所以体温比较高，我冰冷的手掌也渐渐暖和起来虽然被想一直抚摸揉捏下去的冲动驱使，右手还是开始在屁股上动笔。写下了『母狗』两个字。
「小夜，我在你的屁股上写下了『母狗』两个字唷。」
「谢谢您，优大哥。」
她用打从心底感到幸福般的声音道谢。
好可爱！太可爱了！
我压抑不住冲动而开口：
「小、小夜！你试着说『请好好欣赏**母狗的屁屁，汪』看看。」
「那、那样太羞耻了……」
「没关系啦，这个房间就只有我跟小夜两个人而已，是吧！」
「……」
眼睛被朦住无法确认，但感觉得到小夜连脖子都羞红了。
接着，她下定决心——
「请、请好好欣赏**母狗的屁屁，汪。」
「小、小夜！小夜一一一」
「优大哥！啊啊，优大哥丨」
小夜的动作跟台词威力太过强大，让我忘了要写字这件事，像只发情的公狗一样从小夜背后扑上去。
她也高兴地做出回应。
刹那间，纸门被用力打开。
「你们刚从学校回来就在做什么啊？」
熟悉的声音。
我透过扑向小夜时滑落的毛巾缝隙，确认声音的主人。
看到的是皱着眉头的目标——戌威贤悟先生就站在那。
而且是我一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贤、贤悟先生!居然离我这么近!要、要被杀了！)
我非常害怕，接着——
「国中生跟高中生就在玩这么重口味的玩法，我有点不赞成喔。」
一头轻爽的短发，明明没运动但也不会下垂、像火箭般的胸部，腰身没半点赘肉，脚更是长得不像日本人。
紧身牛仔裤加上T恤。正因为是这种轻便的装扮，让修长的身躯跟好身材一目了然。
出现的是爱衣的监护人，经营咖啡厅『CATSBELL』的猫桐茜小姐。
我不加思索地开口：
「为什么茜姊姊会在这？」
「谁是『茜姊姊』啊！」
「唔噗嘎!」
茜小姐像是要把我打飞一样狠狠揍我。
托她的福，毛巾整个掉了。
我像只被抓到岸上的鱼，在榻榻米上挣扎。
「我之前就说过了吧！要叫我『阿姨』！我可没那么年轻……咦？难道你，刚刚是叫我『茜姊姊』吗？」
「是啊！明明是茜小姐你要求我才这样叫的！」
「抱歉抱歉。习惯不小心就跑出来了。」
她一边苦笑一边抓着头道歉。
「那么，你们放学回来之后，天还没黑就在做什么？」
「呃，这个是有原因的……」
小夜把内裤穿好，害羞地披上丢在地上的衣服。
我从疼痛中回复过来之后，跟着坐在小夜旁边。
「小夜，就算有原因也不应该做这种难看的事。」
贤悟先生难得用强烈的语气训斥小夜。
「优树，小夜，你们两个都几岁了还玩这种涂鸦游戏，不会感到不好意思吗？何况对于这种不好的玩笑，年长的优树你本来就该主动制止，不是吗？」
虽然对贤悟先生跟以往不同的反应感到疑惑，但还是认同他说的话。
「是，的确如此。」
「小夜，你明年就要升国三，如果在古代也已经是大人的年纪了。做为一位淑女，更该明白什么是羞耻。」
「非常对不起，贤悟叔叔。」
小夜也被反常的贤悟先生乱了方寸，老实地道歉了。
但是贤悟先生还是继续说教。
「虽然我之前就隐约知道了，小夜你对于自己身为戌威家下一任当家的自觉——非常不足。将来，如果你没有办法撑起戌威家的话——」
「算了算了贤悟。他们两个都有在反省的样子，今天就这样吧。不然的话，就吃不出特地拿来的试作蛋糕的味道了是吧？」
「试作蛋糕？」
我对茜小姐的话有了反应。
「对啊，今天是想让贤悟尝尝看试作蛋糕的味道，所以店开到一半就跑过来了喔。」所以茜小姐才会在这里啊。
「的确在这种气氛下，连蛋糕也会变难吃呢。」
「是吧。所以今天看在我的份上，就原谅他们吧。」
「既然茜你都这么说了。」
贤悟先生不得已地退让了。
「谢谢你，贤悟。」
「不，是我不该让你看到这么难堪的事。小夜，快去浴室把涂鸦给洗干净。」
「是……」
小夜垂头丧气地往浴室去。
「那我要回去顾店了唷。」
「我送你到玄关吧。」
我为当下的气氛所困，只好也送了茜小姐到门口。
茜小姐把手机摆在一旁，边绑鞋带边道别：
「突然跑来找你真是不好意思呢。」
「哪里，我们才是招待不周。蛋糕我会马上试吃告诉你感想的。」
「没关系的，不用那么急。」
茜小姐潇洒地笑着转身离去。
贤悟先生关上玄关的门之后开口——
「接下来优树，让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吧。」
「咦？」
贤悟先生从衣服里拿出曲棍球面具戴上。
接着又从背后抽出了一把电锯。
「请不要无视物理法则好吗！」
我的吐槽应该没传到贤悟先生耳里，电锯就这样发动了。
细薄的钢刃开始超高速回转。
贤悟先生以身穿和服、脸戴曲棍球面具、手拿电锯的超现实组合杀人魔风格，弯着腰逼近。
「I AM 贤悟。KILL YOU 优树。」
「什么啊，刚刚那段诡异又文法错误的英语到底是!」
我边吐槽边思索逃跑的时机，但——
「呜啊！」
突然间，我掉进一个从地板上出现、深及腰部的洞。
「这、这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
「MY MAKE TRAP！ AHHHHHHHHH!」
「在自己家挖什么陷阱啦啊啊啊!」
贤悟先生再度无视吐槽，大笑之中挥下电锯。
我瞬间扭曲身体紧急回避。
浏海被削掉了。
「贤悟先生！贤悟先生！等一下这不是开玩笑的啊！」
「REALLY!REALLY!」
「根本无法沟通啊啊啊啊啊啊！」
可恶，虽然跟预想的一样，激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杀意，但是负责阻止的小夜人在浴室。
就算想逃跑，也因为下半身陷在洞里拔不出来，而无法动弹。
「KILL YOU 优树！I LOVE Little Ni??????ght！！」
「最后的Little Night是指小夜吗啊啊嘎啊啊嗄啊啊！！」
两声嘶吼相互回荡。
喀啦喀啦，传出了不属于这场景的声响。
茜小姐不好意思地搔着头，往屋内探。
「绑鞋带的时候把手机给忘了……」
「茜阿姨！Nice Timing!」
「不准叫我阿姨！」
「唔噗呃啊！」
本日第二发铁拳制裁。
但是我也从洞里被轰了出来。
「真是，这家伙不管讲几次都讲不听。嗯？贤悟你穿这样是在干么。」
茜小姐提出了单纯的疑问。
「没，这是那个……下礼拜天，小夜他们学校不是有文化祭吗！『文化祭』也就是『祭典』嘛！我想我们监护人也变装一下的话，说不定能炒热气氛，有点贡献之类的。所以现在是要给优树看我的装扮啦！」
「哦——贤悟还真是认真呢。我都没想过要做什么打扮炒热气氛。」
茜小姐完全被骗了。
可恶！贤悟先生这家伙！刚刚不生气是因为喜欢的茜小姐在身边所以要保持形象，才忍住不攻击的啊！
不过多亏如此得救了！
我摇摇晃晃走到正收起手机的茜小姐身边，穿上鞋子。
「怎么啦优树，你也要回家啦？」
「是！我要跟茜小姐一起走！」
「优树不用客气留下来也没关系喔。小夜也差不多要洗好了，难得你来，今晚就来个烧肉派对吧。」
贤悟先生透过面具阻止我离开。
「不用，真的没关系。」
「不不不，有关系的，我都还没好好招待过你呢。」
「不必了！真的不必了！」
「我会准备好吃的肉喔。处理好新鲜的肉。在你面前。」
「说是我面前，那根本就是直接体验了吧!」
糟糕！再这样下去我会被当成晚餐的！
甩开硬要阻止我的贤悟先生，我跟着茜小姐一起离开了。
虽然包包忘在小夜房间，但是不能用生命去换。
之后再传讯息叫小夜拿给我吧……
◇
礼拜五，晚上。
文化祭准备日最后一天「纸箱不够了！」
「封箱胶带也没了！」
「喂！那边的不要踩到看板！」
班上一片热闹，就算是晚上也到处有人在大喊。明天礼拜六是校内日。
只有学生能参加。
开放给一般人的，是后天的礼拜日。
所以礼拜五会有很多学生私自睡在学校。
学校跟家长会虽然不接受，但也默认了。
大概是认为这也算是青春的一页吧。
只不过国中生是禁止在校内过夜的。
就只有高中生可以。
我的班上要办投准。
就是男生挂着靶，像螃蟹一样左右移动。
玩的人要丢会黏住的球，最后计算得分获取奖品的游戏。
而女孩子则负责穿着可爱的衣服招揽客人，还有发送奖品等等杂务。
所以本来想说应该还满好准备的吧，没想到还挺费功夫的。
教室的装饰，还有女孩子们的衣服，都还不齐全。
多亏这样，晚上十点过后，我的班上也不例外的迎接了工作的最高峰。
在我旁边制作内部装饰的杉，用手肘轻轻顶了我侧腹。
「昨天真多亏你来帮忙呢，在这么忙的时候。」
「要是知道会被送上断头台就不来啦一一！今天来帮忙你就该谢天谢地啦！」
我也用手肘顶回去。
「喂喂，被认识的小学生叫『把拔』的变态可别太嚣张啦。」
「又不是我叫她这样叫的，你这矮冬瓜。」
「关身高屁事啊！」
杉生气地说。
我们无视班上其他人的视线互瞪。
杉先一步移开视线。
「……男人的友情真是脆弱啊。还以为是一辈子的兄弟，没想到居然因为女人就毁了。」
「我有同感，我们当不成朋友了。」
「是啊，很长的交情呢……再见啦。」
我们背对背走开。
已经没办法再像那时一样，快乐地交谈了吧。
「打扰了。」
突兀的一句话传来。
「小夜？还有爱衣、久远，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国中生是严禁在学校过夜的吧。」
「我想这时大概肚子也饿了，所以就跟爱衣她们一起，做了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吃的点心过来。」
小夜掀开手中的餐盒。
「这不会太多了吗？我一个人吃不完喔。」
「当然啊，又不只是要给优树你一个人吃的。」
「咦？」
「……葛格全班的份。」
『唔哦哦喔喔喔喔喔喔喔！』
教室里的人，听到久远的话都欣喜若狂。
能吃到身为城南国中、高中校园偶像的她们所亲手做的料理，大家都开心不已。
小夜将餐盒放在空桌上，把纸巾拿出来。
「大家请用。饭檲有酸梅，昆布跟鲑鱼的，不用客气，选自己喜欢的吃喔。」听到她这样说，班上同学都放下手边的工作挤了过来。
久远拿出纸杯跟保温瓶。
「……这里还有热茶。」
久远面前也马上就挤满了人。
爱衣将事前另外准备好的饭团递给我。
「对了？艾莉丝跟空呢？」
「女生们都在家政教室喔。在用缝纫机，为明天的服装做收尾……嗯？」
有个人没加入排队的行列，站得远远的。
「杉……」
「我不需要你同情。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我不会接受优树你给的东西！」
他背对着我紧握拳头。
「杉……去尝尝小夜跟久远的饭团还有热茶吧。」
「我不是说不需要你同情吗！」
「谁在同情你！」
我从小夜那拿了颗饭团给杉。
「这不是同情，这是和好的印记。」
「优树……」
杉连同饭团一起，握住了我的手。
「对不起，居然想把你送上断头台。我不会再对你抱持杀意了。」
「过去的事就算了，来吧，快吃吧。」
「谢谢你！谢谢你！」
杉一边流泪，一边塞满整嘴的饭团。
「好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团！」
「谢谢您的夸奖。」
小夜高兴地露出微笑。
「这么好吃的饭团……优树你每天都吃得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呢……果然还是必须死！」
「翻脸也翻太快了吧！」
「……还有茶。」
「久远，没必要给这种马上背叛的卑鄙小人喝什么茶啦。」
「骗你的啦。开玩笑的。久远妹妹茶我拿罗。」
杉露出可疑的微笑，从久远手上接过了茶。
「重视顺口的同时还与提神醒脑的咖啡因取得绝妙平衡的浓度——这、这根本就是艺术了啊！嗯，优树果然还是必须死！」
「太快啦！就说翻脸翻太快啦！」
跟杉相声时，我拿到了柴鱼跟鲑鱼口味的饭团。
柴鱼甜中带咸，鲑鱼则是仔细剁碎后加进去。
简直就是高级料亭才吃得到的饭团。
喝下最后一口茶时，久远身体抖了几下，拉了拉爱衣的衣角。
「……姊姊。那个。」
「嗯？好，我知道了。那久远你结束回来后，我们就回家吧。被老师发现我们还留在这里的话就麻烦了。」
「……(点头)」
久远点了点头，就一个人消失在黑暗的走廊上了。
「久远去哪？」
「细心点好吗白痴。」
「嗯？喔喔，厕所啊。」
「太大声了啦。」
「唔噗喔!」
爱衣瞄准肋骨的间隙打下去。
「爱、爱衣……肋骨正面是很耐冲击没错，可是侧面很脆弱、很容易断的，所以不要打那么用力拜托。」
「是你自己太白目。」
「是呢。我也赞成爱衣的意见。」
就连刚发完饭团的小夜都赞同。
她捣住鼻子。
「怎么了小夜？」
「你们不觉得臭臭的吗？」
「臭臭的？」
爱衣慌慌张张地跟我拉开距离。
「优树你……」
「我才没放屁勒！你这误会太过分了！」
「不是的，不是那种味道。是更不好的味道。」
小夜认真否定了我跟爱衣的玩笑。
我们闻了起来。
「爱衣有闻到什么吗？」
「我什么都没闻到。」
「这味道好像在哪闻过……」
小夜好像没听到我们讲话似的，独自陷入沉思之中。就在此时——火灾警报器响了。
校舍里传来了好像是玻璃破掉的巨响。
「怎、怎么了，火灾吗？」
在准备文化祭的现在，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我正想移动脚步到走廊上一探究竟，但——被露出恐怖表情的小夜抓住脖子，随即拉倒在地。
「等!小夜！」
「优大哥！爱衣！趴下丨」
她把我跟爱衣压倒在地，还抓了一旁的纸箱盖住。
教室里的其他人，全都搞不清楚状况地看着我们。
接着开始有水滴在他们头上。
刚刚的火灾警报，让自动洒水器有了反应。
但是那些水——是黑色的。
「唔啊啊啊!」
同学们发出惨叫倒下了。
「这、这什么啊……」
「不可以动！」
小夜尖叫。
水几秒之后就停了。
但是站在教室里的，就只剩我、爱衣还有小夜三个人而已。
杉还有班上其他人都倒下了。
我从纸箱中爬出来，发抖着开口：
「小、小夜……」
「请放心。他们只是晕过去而已。注意不要碰到那些水。」
「晕过去……」
爱衣脸色苍白，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这是『咒水』。」
「揍水？」
「百鬼夜行还有四生楼都禁止使用的诅咒法术。在水中下咒以此散布的方法，以现代来说就像是细菌兵器一样的东西。」
「细、细菌兵器！？」
「会造成目标以外多数不特定人员也受害，是非常不人道的做法。而且这味道——是有一次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而闻过的味道。」
小夜生气到彷佛忘了自己有犬齿般紧咬牙根。
「是巫蛊呢。」
「「「！？」」」
回过头去，就看到初音姊姊走进教室。
她也为了准备文化祭，并身兼我的保镳而留到现在吗？
「是蛊毒衍生系的咒术喔。把一堆虫子放在罐子里，让它们互咬，拿最后所留下最毒的一只来用，到这里跟蛊毒都是一样的。而把最后一只捣碎，混在药草里晒乾磨成粉末就是巫蛊。这个咒术虽然可以让妖力在短时间内大爆发，但副作用是破坏欲也会变强，进而引发暴走。」
「那杉他们一一！」
我光是想像倒着的同学破坏欲增强、袭击我的样子，就不禁浑身发抖，但是他们并没有任何反应。
「放心吧，一般人是不会袭击过来的。不是妖怪或阴阳师，而是没有抗性的一般人碰到的话，就只会昏倒而已。但就这样放着不管，他们会死掉的，联络白猫请他们派咒术救援队来，用正确的方法让他们排出诅咒。」
「问题在于有抗性的人被淋到的状况。」
小夜补充初音姊姊说的。
「吸收了这个诅咒之后，就算治好了也常常会因为后遗症或依存症状而受苦。如果傻傻的暴露在大量诅咒的情况下，也有可能变成废人。但是这诅咒最可怕的是会二次感染。」
「二次感染？」
「光是碰到被诅咒的人，也会遭受到跟对方一样的诅咒。」
「这、这么危险的诅咒是可以在学校里散播的吗？」
了解了当下的惨况后，我脸色开始发白。
而且突然想起了什么。
正当我想跑出教室时，被爱衣给阻止了。
「等、等一下优树！你是要去哪里啊」
「我要去确认艾莉丝、久远还有空的安危！搞不好她们被刚刚的水淋到了也说不定！」
「这、这样啊。不过一定没问题的啦！艾莉丝跟久远都很敏锐，而且空还是当今最强的阴阳师嘛！」
脸色苍白的爱衣抱持着希望说道。
然而那希望马上就被初音姊姊给粉碎了。
「我来这间教室的路上，有绕过去看了一下，她们都被淋到倒在水中了喔。差不多也该醒过来，开始暴走了吧。」
「……」
小夜眼眶泛泪，紧握拳头。
我拚命死撑着双脚不要发软，否定初音姊姊所说的。
「开、开玩笑的吧！姊姊的肩膀跟裙子都湿了，却还能正常讲话不是吗！」
「我比较特别喔。」
但是我的话也被初音姊姊否定了。
「我是猫又一族的『猫鬼』、『黑猫』。对于身体里有着世上所有诅咒的我来说，这种程度的诅咒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她才会被猫又一族隔离。
「但是，为什么！是谁这么残忍！」
「是『高天原』呢。」
初音姊姊回答。
「虽然上次用卡车袭击优树，但是因为我太强了伤不到你。所以这次抓准了弱点下手呢。不是要杀掉优树，而是要让你变成废人派不上用场，才会做出这种无差别的恐怖攻击吧。」
接着初音姊姊用手指沾了点水，继续说：
「就算咒水的力量无法感染到『噬神』，也能让在一旁的妖怪暴走引发大混乱——最好的情况是自相残杀，再不济也能藉由感染削弱战力……而且很仔细地不让骚动传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布下了覆盖整间学校的结界了喔。他们也满有一套的嘛。」
「都是我害的……艾莉丝跟久远，还有空都被……」
「优树！」
「优大哥!」
快倒下的时候，爱衣跟小夜从两边撑住我。
「才不是优大哥害的！这一切I都是『高天原』的错！所以不要说这种话！」
「初音小姐！请你讲话注意一点！」
爱衣瞪着初音姊姊，但是她毫不在意。
「我只是陈述事实喔。现在就绝望的话还太早了。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救她们。」
「是真的吗!初音姊姊！」
我撑起身体问她。
「诅咒跟妖力是混在一起的，所以不可能分离。只要优树把妖力连同诅咒吸收掉就好了喔。妖力就像是泉水一样的东西，一次吸收不了的话就重复吸两次、三次就可以了。」
「既然这样，我马上就去亲她们！」
我现在的状况是可以吸收妖力的。
但是初音姊姊却对我的提案摇摇头。
「如果不是完全觉醒的状态的话，会反过头来遭到诅咒。现在的优树不管要喝水、果汁还是碳酸饮料都可以，但是如果喝了没过滤的污水，可是会弄坏肚子喔。」
「初音姊姊，噬神之力觉醒的话，真的就能拯救大家了吗？」
「不能断言绝对。毕竟至今也从未有过噬神者拯救被『巫蛊』诅咒的人的纪录。但是有这样的决心的话，对于就连人的灵魂都能升华为能量的噬神一族来说，应该是可能的吧。」
「是吗……那么，条件果然还是噬神之力完全觉醒吗？不过，一直以来试过各式各样的方法都没有成功啊。」
「方法我有喔。跟我接吻就可以了。」
「跟、跟初音姊姊接吻!」
突如其来的提案让我面红耳赤。
爱衣跟小夜理所当然地出现怨言。
「接、接接、接吻！」
「优大哥你在高兴什么！脸都变红了喔！」
「不，这是因为那个……」
但是初音姊姊态度不变地继续说明。
「我不是开玩笑或恶作剧。优树离成为噬神一族只差一步之遥。而最后的一步，要拿开造成阻碍的盖子非常辛苦，所以必须对你施加足以致死的诅咒。」
「致死!」
我有些丢脸地发出高分贝的尖叫。
「藉由服毒濒死加速显现能力，就像特地让细胞死灭后强化那样喔。而且虽然说会致死，但可能性大概一半一半，所以放心吧。」
「……只要吞下那个会致死的诅咒，就能让我显现『噬神之力』，救艾莉丝她们一命吧？」
「很有可能呢。」
「优树！不要这样！」
初音姊姊简短回答后，爱衣马上跳出来阻止。
「就算不特地做这么危险的事，也一定有其他方法可以让能力觉醒的。所以，不要用这种危险的手段。」
「爱衣……可是——」
而听到她这么说的初音姊姊则是——
「哼呵呵……啊哈哈哈哈哈！」
大声的笑出来了。
这画面不禁令我整个人呆住。
「对不起。笑了出来。不过，爱衣说了很好笑的话，我一时忍不住。呵呵呵……」
「我、我可不记得说过什么好笑的话喔！」
「可是啊，噬神一族里只要不是生来就显现噬神之力的人，若不经由严谨的仪式，能力是不会觉醒的。然而爱衣你曾握住优树的手让神力流入，所以才硬是让他半觉醒了吧。」
「!」
爱衣理解了初音姊姊所说的话，倒吸了一口气。
初音姊姊注意到了爱衣的反应，便火上加油。
「那个时候，如果爱衣你没握住他的手，他的噬神之力就永远不会显现。如果当时你没有明知道自己无法控制力量，还无意识地把优树当成一个妖力吸收器的话，优树就不会被『高天原』盯上，也不会有这种让大家都受苦的恐怖攻击了。」
「啊……啊啊……」
初音姊姊像是发表演说似的加强抑扬顿挫：
「如果你没遇到优树的话，如果你不存在的话……这样的惨剧就不会发生了说。你光是存在就为大家带来不幸了喔。」
她优雅地单手拨了一下头发。
「明知如此，你还打算妨碍试图得到不需靠你庇护的力量、进而摆脱不幸的优树吗？就因为那力量可能会危害到你的性命？明明就只有这个办法了，你还这么任性，硬是要让优树遭受不幸呢。」
「不、不是的……我……爸爸、妈妈……我是……哥——」
「别再说了！」
我第一次对初音姊姊怒吼。
「这不是爱衣的错！这一切都是那些叫『高天原』的家伙干的。不对的是他们吧！」
「没错，正如优大哥说的！这时候一味的『假设』并不会让情况好转。现在应该处理现实的问题。」
小夜也散发着怒气，靠到抱着头蹲在地上的爱衣身边。
爱衣身为『仙狸』，出生时母亲便因为承受不住的她的力量而死去。
也因此才会一直被父亲虐待。
最近好不容易开始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没理由继续在她伤口上洒盐。
「优树，请快点跟爱衣断绝关系。因为优树你跟爱衣是绝对不能互相结合的存在。相爱只会造成不幸而已。」
「姊姊！」
我再次发怒。
同时楼下传来了爆炸声，整间校舍都在摇晃般地震动着。
「好像没时间了呢。优树，下定决心要唤醒噬神之力了吗？」
「嗯，当然。」
「优大哥！」
「没关系的，小夜。我运气很好，不会死的。」
为了让爱衣和小夜冷静，我故意语气开朗地说。
「所以你们快去联络妖怪调查委员会，拜托他们帮杉还有同学们除咒。」
「优大哥……」
「优树……」
我对着担心的她们露出笑脸。
「初音姊姊，拜托了。」
「真的可以吧？」
我安静点头。
「……此钩者，烦钩、畏钩、贫钩、愚钩(注9)。」（注9出自《古事记》，为一诅咒之咒语）
音量很小却很沉重的声音。
初音姊姊白净柔软的手指，伸到我脸颊上。
就算是要对我施下致命性的诅咒，接近我的她还是像个女神般美丽接着我闭上眼睛，与初音姊姊双唇交叠。
「唔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嘎——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内脏都腐烂一般的剧痛。
也不管地上的咒水就直接倒下了，我狂抓着自己的胸部。
「优树！」
「优大哥!」
失去意识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爱衣和小夜快哭出来的脸。
◇
记忆苏醒了。
是我小学五年级时的记忆。
为什么会知道正确的年纪呢？那是因为记忆中有出现在仓田家的、小时候的猫柳爱衣。
她因为遭亲生父亲虐待，被猫桐茜小姐带走了。
我是小学四年级时遇到爱衣的。
她愿意走出猫桐家，则是在一年之后。
那段期间，她是在家里进行小学的函授课程。
记忆里的场景，天色是暗的，我将包着保鲜膜的小菜微波之后摆到桌上。
用小茶碗装着白饭，和筷子一起摆上桌后就座。
「今天的晚餐是妈妈的特制汉堡排喔！爱衣喜欢吃汉堡吗！」
不是炖煮的，而是简易的汉堡排。
两块摆在一起的咖啡色椭圆形汉堡，旁边还有花椰菜跟红萝卜。
「……嚼，喜欢。」
比现在还小很多的爱衣，像久远一样安静，边小声说话边点头。
蜂蜜色的头发还很短，用红色丝带绑着的双马尾摇摇晃晃的。
「我也最喜欢了！很好吃呢，我要开动了一一一」
「……我要开动了。」
「好吃——汉堡排为什么可以这么好吃啊。啊，不过咖哩也很好吃呢？」
「嗯，但是比较喜欢不辣的。」
「我也是！啊哈哈哈哈。」
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是把嘴里的汉堡吞下去之后，就开始大笑了。
「啊，爱衣，你拿筷子的方法错了喔。」
坐在我对面的她，像我以前一样用大拇指跟食指夹住筷子。
我把拿筷子的手往她的方向伸。
「要像这样拿喔。你看，是不是跟爱衣完全不一样？」
「这样？」
「不对，不对。是要这样喔。」
「（哽咽），我不会像葛格一样拿啦。」
「别哭了啦。真是的，爱衣只要我不在就什么都不行了呢。我过去你那边一下喔。」
我起身走过去，像抱住爱衣一样坐着。
把她的手跟我的手重叠。
「呀！」
「吓、吓死我了。别突然那么大声啦。」
「对、对不起。因为葛格的手很冰……」
「啊啊，真不好意思。嗯？爱衣，怎么脸红红的，感冒了吗？」
「不是……没关系，不用在意。」
「这样啊。那，筷子要这样拿喔。用大拇指支撑，然后用食指跟中指拿着……把东西夹到嘴巴里喔。」
「嗯……」
爱衣张开小小的嘴巴，吃了一口饭。
「看，是不是很简单啊？」
「嗯、嗯。」
爱衣转过来，用害羞的表情点点头。
「啊，脸颊上有饭粒。」
我把黏在爱衣嘴巴旁边的饭粒拿起来吃掉。
「葛、葛格。」
「怎么啦？喂，你没事吧？从刚刚到现在脸一直很红喔。」
「没事，没事的啦。」
爱衣连忙否定后低下头。
另一幕回忆苏醒了。
「爱衣，为什么一直背对我呢？」
「因、因为……」
这次是跟爱衣一起洗澡的记忆。
她进到浴缸，背对着我一动也不动。
「快点，我要帮你洗头快过来。」
「不要啦。」
「为什么？自己一个人不会洗吧？」
「不用。明天茜小姐会帮我洗。」
「以前住在茜小姐家的时候，明明不帮你洗头还会哭着生气的。」
「那是以前啦。」
爱衣闹别扭大声的说。
「反正茜小姐要我好好帮你洗头啦。来，快点。」
「呜——葛格不要看这边喔？」
爱衣弓着背，小步的走到我前面坐下。
我挤了几下洗发乳在手心。
细心地帮爱衣洗头发。
「这位客人，还有哪里会痒吗？」
「呵呵呵，葛格好像美容师喔。」
「不是喔，我是理发师。」
「理发师？为什么不是美容师呢？」
「因为我是男生啊。不是说只有女生才可以当美容师吗？」
「可是，电视上也有男的喔？」
「说的也是……咦？」
我歪着头调整水温。
「好了，我要冲水了，眼睛闭紧。」
「等一下，好，可以了。」
爱衣双手遮住眼睛，紧紧闭上。
强劲的水往她头上冲，把头发上的泡泡仔细冲洗干净。
仔细到连一根头发上都不残留。
「好，洗好了。」
「噗哇——」
爱衣像被雨淋湿的小狗一样甩头，溅出水滴。
之后用手抹了好几次脸。
「谢谢你，葛格。」
爱衣心情很好，露出满脸笑容。
记忆再次转移。
「呀啊！」
在我黑暗的房间里。
明明是晚上，外面却有一瞬间亮如白昼。
豪雨之中，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
「没问题的，我也在这里啊。」
「嗯、嗯。葛格，不可以跑到别的地方去喔……」
「我知道啦。」
爱衣害怕打雷，她从我帮她铺好的床上跑到我的被窝里面来。「呀啊！」
闪光，以及比大卡车引擎还大三倍的雷声贯穿房间。
爱衣整个人缩在我臂膀上，害怕得一直发抖。
「葛格……好可怕喔。」
「睡着就不可怕了。」
「可是可怕到睡不着嘛……」
虽然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把爱衣拉得更近，手臂绕到她背后。
「葛、葛格——」
「那我唱催眠曲给你听好了。」
「催眠曲？」
「对啊。哼、咳嗯。」
我清了清喉咙，小声开始唱歌。
「乌鸦啊，为什么歌唱，因为在那高山上，
有七个，最可爱的，孩子等着她回家。
最可爱，最可爱的，七个孩子，等着她，
多可爱，多可爱的，七个孩子啊。
看一看，走去看一看，就在远处高山上，
你可看见，鸟窝里面，七个孩子等着她。」
我边唱歌边配合着节奏，轻轻拍她的背。
让爱衣害怕而僵硬的身体，慢慢地放松。
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像只会睡到中午的小猫咪一样，沉沉地睡去了。
初音姊姊当初给我的快乐和幸福，我依样画葫芦地给了爱衣。
但那难道不是——我将自己的伤痛强加到爱衣身上吗？
就像姊姊从我身上，找到自己心中的某种东西那样。
那道伤痕，说不定已经被我强加给爱衣了。
只是单纯的自我满足。
——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说，爱衣真的喜欢我的话。
那或许就像是，和我憧憬姊姊一样的心情也不一定。只是为了被给予而高兴，因为被接受而开心——
这种扭曲的关系——
那并非爱恋。
充其量，只不过是互相强加不幸的连锁罢了。
爱衣——也就是说，她是把我当家人一样喜欢。
对于身为男性的我，说不定并不喜欢，也没感想。
「唔咕唔唔……」
内臓再度传来剧烈燃烧、融化腐烂般的痛楚。
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眼泪就这么流出来了。
◇
城南高中三楼。
又大又红的月亮浮在夜空中。
教室虽然灯火通明，但毫无人声。
简直就像坟场。
有个人影在没开灯的走廊上走着。
间隔固定的光线，从教室里照出来。
照在独自行走的女学生身上。
「空……」
当代最强的阴阳师，四生楼的要角，千影一族的现任当家——千影空。
猫柳爱衣与戌威小夜像是要挡住她去路般，并肩站在走廊。
空的眼神没有聚焦。
「啊哈，哈哈哈，爱衣，小夜，你们在这边做什么？」
「……空小姐打算去哪里呢？」
「空我呢，要去找小优喔——」
空的讲话方式比平常都还缓慢。
就好像喝醉了一样。
爱衣用十分沉痛的表情问道：
「找优树打算做什么呢？」
「呜呼呼呼！空，要去找小优喔——要两个人一起私奔喔——可是，如果小优不理我的话，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在咒水的影响下，侵略性升高到了极限。
虽然戌威小夜能理解，但对于空所说的话还是加重了语气。
「现在，优大哥为了帮助空小姐你们，正面临生死关头。不能让你去妨碍他！」
小夜说话同时冲了出去。
爱衣随之跟上。
空的脚下出现了大量的、将三楼走廊周边都破坏殆尽的黑影人——这并非比喻。爱衣跟小夜虽然连同崩塌的走廊一起从三楼被抛出去，但却不慌不忙地变回妖怪姿态，轻松在校园里着地。
千影空在空中将衣服从城南高中的制服，变成了没有袖子、暴露程度颇高的巫女装束。
影子接着笼罩在上面。
护腕、手甲、胸甲、护额，腰部前后左右的护具像裙子一样散开，连肩膀上也有着一样的护甲。
这就是身上有着一万人份影子的千影空——认真的『战斗巫女』姿态。
她配合从三楼落下的速度，对着爱衣她们挥下跟她一样高的剃刀。
爱衣和小夜察觉到危险，往后退开了好一段距离。
就如同那预感，空以剃刀挥下的一击，光是冲击就让学校整个晃动了，甚至还在
校地里弄出一个大窟窿。
「空小姐！」
「爱衣，不可以过去！」
爱衣大喊，慌慌张张地正打算跑过去，但被小夜阻止了。
「可是，那样像炮弹一样直接冲撞地面的话……」
「没问题的。对手可是当代最强的阴阳师呢。你看。」
尘土慢慢散去。
千影空毫发无伤的站在那。
小夜紧张地提出忠告：
「爱衣，我们的目的只是在优大哥醒来前争取点时间。既不是要照顾，也不是要打倒空小姐。不可以忘记我们的目的喔。」
「对不起。说得也是，不可以忘记目的呢。」
她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在仓田优树觉醒为噬神者之前，阻止空她们靠近他。诗猫初音则担任优树的护卫。
最糟的情况下，就算爱衣和小夜也被一一次感染了，她也可以保护好优树。
空在校园里落下之后完全站直，拿着剃刀重新摆好架势。
以地面都要掀起来般的力量往地上一蹬，迅速缩短与爱衣她们的距离。
「爱衣！空因为受到蛊毒的影响，侵略性提高到极限的缘故，动作非常单纯。冷静面对的话是很容易躲开的。」
「我知道了，小夜！」
面对剃刀的横劈，爱衣和小夜分别向左右分散躲开。
空不知道要面向哪边而迷惑了。
爱衣她们抓到了机会，为了跟她拉开距离，膝盖准备出力。然而——
「咦？」
爱衣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因为在她眼前的空间，突然像海市蜃楼一样扭曲了。
刹那间，深咖啡色头发的少女——狐火久远现身，抓住了爱衣的手臂。
久远因为妖力增幅，变得可以边移动边变身。
使用她所拥有的那股力量，借由放大、缩小有如章鱼或花枝皮肤上的色素细胞，瞬间配合周遭的颜色，像是融化到背景一般进行拟态。
「……为什么都是姊姊，跟葛格在一起呢。如果再早一点遇到葛格的话，久远就可以跟姊姊一样吗？」
「呜！」
巫蛊的诅咒开始从长袖渗透。
受到诅咒的剧痛影响，爱衣来不及反应久远瞄准腹部的肘击。
像是被沉重的沙包打到般的冲击直冲心窝。
浑厚的痛楚让她一时无法呼吸，冲击力道使她摔在地上，但也幸好因此可以跟久远保持距离。
爱衣虽然倒在地上，却还是用双手使力打算进一步拉开距离，但——
「!」
「啊哈哈哈哈！爱衣。爱衣你为什么要妨碍空呢？」
千影空不知何时站到了眼前。
「爱衣！」
小夜本来要赶过去解救她，但犬神的本能敏锐地嗅到了危机。
她马上缩起身体隐藏要害，采取防御态势。
「呀啊啊啊啊！」
接着就像被大卡车撞飞一样摔在地上。
头晕目眩的她，抱着头往撞飞她的东西看过去。
是兔月艾莉丝。
「喂小夜，你知道优树在哪吗？本来想找优树一起玩的，但到处都找不到。明明想要永远两个人一起玩的——可是到处都找不到！」
(将妖力集中在脚上，将兔月一族特有的脚力强化到极限冲过来的吧。简直就像弹射器一样。)
意识开始模糊。
被艾莉丝用大概有音速那么快的速度冲撞——
所造成的伤害，就算是犬神一族也无法马上恢复行动力。
模糊视线的一端，空正对着挚友猫柳爱衣高举她的剃刀。
「爱、爱衣……」
小夜伸长了手却构不到。
「呜呼呼，我最喜欢小优了！想抢走空的小优的坏孩子是谁呀!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空小姐，唔，住手……！」
「……如果再早一点，比姊姊更早遇到葛格的话，久远就能取代姊姊了说……」
腹部依旧疼痛，无法马上动弹的爱衣发出声音，却传不到空的耳里。
况且双眼无神的久远也摇摇晃晃的，像幽魂般走近。
如果只是要杀她们的话很简单。
只要爱衣使出『仙狸』的全力就可以了。
然而，就算会被杀，就算被巫蛊的诅咒感染，爱衣也不打算动手杀害她们。
「——」
取而代之的，是她微弱的呢喃。拚命地呼唤着，一位少年的名字。
「树……快点，救救大家……优树。」
空挥下剃刀。
爱衣连躲开的余力都没有。
「！」
她做好觉悟，紧紧闭上眼睛。
「……」
但是，不管过了多久都感觉不到痛。
反倒是头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没事吧，爱衣？」
听到这声音，长长的睫毛一边震动，一边缓慢张开眼睛。
出现在眼前的是——仓田优树彷佛在保护爱衣那样，站在两人之间。
空的剃刀不知道什么原因消失了。
就好像变魔术一样凭空蒸发。
爱衣强忍住泪水，想要掩饰地加重语气：
「这、这点程度不成问题啦。比起这个，你可以自由运用噬神的力量了吧？」
「嗯嗯，当然。」
仓田优树像是要给千影空和狐火久远警告一般，右手由下往上挥。
「「！？」」
被他的登场吓到的两人，慌慌张张地拉开距离。
优树的手上，不知何时握了一把巨大的剑。
他把剑尖指向她们。
接着，伴随决心立下新的誓言。
「艾莉丝、久远，还有空……我绝对要拯救大家！」
◇
我仓田优树握着的剑，是银色没有护柄的双面宽剑。
无视空还有艾莉丝，年纪最小的久远第一个袭击过来。
这并非真正的剑，而是用我所吸收的妖力制成的。
为什么是大剑(注10)呢……因为这是我想像中最容易使用的武器了。（柱10 Claymore,苏格兰阔刀大剑，双手剑的一种，盛行于15世纪至18世纪的西欧。）
「……葛格，如果没有姊姊她们的话，葛格就会多看久远一眼吗？」
无视空还有艾莉丝，年纪最小的久远第一个袭击过来。
虽然眼神中的焦距涣散，但动作却很快速、安静、锐利。
右手握着压缩狐火做成的火焰刀刃，瞄准我的脚划过去。
「!」
但是，那把刀无法剌进、烧焦我的肉。
刀子碰到我手上大剑的瞬间，妖力就像水受热力蒸发一样被吸收，火焰也随之消失。
她无神的眼睛，惊讶得睁开到极限。
我逮到空隙，用力挥下大剑。
「久远！虽然有点痛但是忍耐一下喔！」
才刚吸收的久远的妖力强化了身体，虽然姿势有点矬，但我用一般人看不到的速度挥下了剑。
然而久远勉强躲过，往后跳拉开距离之后，像是融化在黑暗中一样消失了。
「久远消失了!」
「是像光学迷彩一样，变成周遭的样子在移动！先不管她，优大哥前面！」
「咦？」
小夜着急的声音传来。
倒在地上的敌人已经不在艾莉丝眼里，她只专注地看着我，手指轻触地面，摆出起跑预备姿势。
「欸欸优树来玩吧！就我们两个人一直一直玩到永远吧！」
她的眼神也没对焦，笑的样子简直像个毒虫。
艾莉丝将身体弯到鼻子都快碰到地——然后就消失了。
以将声音都甩在后头的超高速冲了过来。
连身为妖怪的爱衣、小夜都无法反应的极速。
不过，我用吸收的妖力进一步强化身体。
艾莉丝双手交叉，以超越音速的超高速，使出飞身冲撞。
我没逃开，而是将妖力灌注在脚上。
模仿她往地面一蹬，从正面迎击。
「呀啊！」
艾莉丝像被大卡车撞开一样，往反方向飞去。
在地面翻滚了几圈，正面朝上倒下。
不知道是不是晕过去了，连根手指都不动，也没有要站起来的样子。
「一样速度的情况下，重量比较重的我会赢是当然的喔。」
简单的物理。
质量不同的物体，以相同速度正面对撞的话，比较轻的会被弹飞。
双方都以被强化的妖力提高防御力的情况下，要停下以音速冲剌过来的艾莉丝的动作，只有这个办法了。
但是，要放松还太早了。
下一秒，我身旁差不多九十度的位置空间扭曲，出现了深褐色头发的人影。
是久远！
她看准了我战胜艾莉丝、稍稍安心放松的破绽，一刀往我的侧腹剌过来。
「唔喔喔喔！」
而且还仔细地将刀刃打平，剌进我肋骨的间隙。
**的内侧被燃烧，听得见血液蒸发、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恶心声音。
我咬紧牙根撑着，抓住久远剌过来的手。
硬是将刀子拔出来之后，被刺的伤就像倒带一样愈合。
连发狂的久远都因此吃了一惊。
在噬神状态下，身体会消耗妖力自动疗伤。
眼泪从久远没有对焦的眼里不断滴下。
「……为什么久远不行呢？如果再更早一点遇到葛格的话，就能成为葛格心中的第一了说。」
「久远……」
她眼泪一边落下，空着的手一边造出新的刀刃高举过头。
「现在就先稍微睡一下吧。」
但在那之前，我先用剑柄用力打了她的腹部。
我抱住全身无力的久远，小心地让她躺下。
「呜呼呼呼！好厉害呢，小优！好强呢小优！空我啊，越来越喜欢小优了喔。」
「……」
我差不多站在爱衣跟小夜相隔距离的正中央。
艾莉丝躺在小夜身边，久远躺在我旁边，都失去了意识。
空就算失去控制，也没马上出手，一直在旁观察战况。
不愧是当代最强的阴阳师。
如今她就站在我正面，兴奋地露出诡异的微笑。
我跟她的直线距离大约有十公尺。
「欸欸小优，小优喜欢空吗？最喜欢？你爱我吗？要怎样才会让你更加更加喜欢我呢？这样做就可以了吗？」
她把手贴在地面，集中精神。
「喝啊啊啊啊啊！！」
咆哮的同时，黑影人如间歇泉般，从影子里冒出来。
带着黑色头盔、披着黑色盔甲，手上握着日本刀、长枪或日本弓。
五官像是鸡蛋一样光滑，这样的黑影人，一直不断地——像是无限量产般出现，数量已经超过一千人了。
虽然『噬神一族』的能力对于妖怪及阴阳师来说非常不可思议，但也只不过是个人技巧。
在一对多的战斗下是很容易受伤的。
所以才采用人海战术啊。
「真厉害。就算这样也还不到空十分之一的力量，真是犯规呢。」
对于我的称赞，空似乎稍稍微笑了。
一千名以上的黑影人在她背后，一百八十度呈扇形散开。
大概是一千对一。
敌方数量占压倒性优势。
同时袭击过来的话明显难以应付，身体被剌穿只是迟早的事吧。
「啊哈哈哈哈！小优！只要把小优打倒变成空的东西！就会只爱着空了吧！」
失控的眼神下是兴奋的大笑。
空的确总是一直带着笑容。
但绝不是这种、令人不愉快，带来不安的笑法。
她的笑容，是让人肩膀『呵』一声放松，如春天太阳般温暖而幸福的东西。我不想再看到她如此崩坏的笑脸了。
空举高的手一挥。
遵从主人的指示，一千名以上的黑影人像海啸般淹了过来。
我不慌不忙地将大剑唰一声反握，插在地上。
「不好意思，像这种战斗，我就让它早点结束了喔。」
先前在吸收黑影人转换为自身妖力的同时，我无意识间分解且理解了术式的结构。似乎是能理解被吸收的法术，从而让自己也得以使用的样子。
这也是『噬神一族』令人畏惧的原因吧。
「『能出于影便能回归影。壹、贰、参、肆、伍、柒、陆、捌、玖、佰、仟、万。』」
立于地面的大剑影子，像是被丢了石头的水面般摇晃。
「『影童子！』」
虽然空的黑影人如雪崩般袭来，但被从大剑影子涌出、穿着银色盔甲的骑士团压回去了。
身穿西洋盔甲的影子人偶并排在我面前。
手上拿着比大剑还短的双刃双手剑·罗马短剑(注11)、银色的圆锥长枪、握柄前端是锁链连接着带剌铁球的流星锤等等，装备了各种西洋武器的银色骑士。（注11 Gladius,罗马军团所使用的近距离武器。长约六十公分，宽约五公分。剑头尖利，适合刺杀和劈刺。）
数量约有五百。
虽然人数输了，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况且目的也不是要打倒空，这样就够了！」
我对自己的影子人偶下达命令。
命令他们开一条路到千影空脚下，并且维持住。
银色的影子人偶以我为中心摆出锥形阵，往空的方向突进。
沿途打倒袭击过来的黑影人，或是向旁推开切出一条道路。
路被打开，连接了我与空。
我看见了她的表情。
到刚刚为止的从容消失，她转动涣散的眼睛摆好姿势。
「千影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将储存在体内剩余的妖力全部拿来加速身体的机动性。
将大剑指向前方，身体变成一柄长枪，以头部往空突剌过去！空也以残存的力量进行防御。
「千影流千影术·影壳！」
然而，噬神的刀刃将『影壳』像蛋壳般冲破。
空的身体被噬神之刃贯穿，钉在地面。
我将她压倒之后，顺势用左手和右脚固定她的身体。
这样一来就动不了了。
「啊！唔啊！」
「放心吧，空。噬神之刃是妖力的结晶，不会伤害到身体喔。」
反过来说也可以任意切断任何物体。
「小优！小优！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那时候，都约定好了……说啊，为什么！」
眼泪从空的眼眶里不断滑落。
我把她的妖力，连同巫蛊的诅咒一起吸收了。
妖力吸收到极限时，黑影人消失，空也失去了意识。
「……」
我拔出大剑，连同我的影子人偶一并解除。
抱起空，走到小夜身边。
把空放下后，接着把久远也抱了过来。
爱衣自己走到了小夜的身边。
事情应该结束了，她们两个却都还是眉头深锁。
我率先开口：
「你们两个，被一一次感染了吧？我现在就把诅咒吸出来，等等喔。」
爱衣和小夜默默点头。
包含我在内，每个人都知道，但却都没说出口。
虽说因为诅咒强化了暴戾之气，但却无法忽视艾莉丝、久远和空的那些台词。她们打从心底这样想着。
『为什么不能只爱我一个人呢？』
从大家一起生活开始，几个月以来——一起快乐地吃饭。
晚上大家在电视前聚在一起，边吃点心边喝果汁，看着怀念的电影。
目击到刚洗好澡、只包着浴巾喝着牛奶的空。
因为这个缘故，明明没这回事却还硬被爱衣她们骂说表情太变态。
令人伤心的事、令人捧腹大笑的事，大家一起吃的好吃的饭——我们共享了这些时光。
可以的话，真希望这样幸福的时光能永远持续下去。
但是，就像没有永远不会停的雨一样，就像没有永远不会升起的太阳一样——没有永远不会降下的雨，也没有永远不会西沉的太阳。
确切的终点即将到来。
◇
爱衣、小夜还有久远的妖力，都跟着诅咒一起被吸收到极限。
大家都因此失去意识躺在地上。
「看来终于结束了呢。」
「初音……姊姊。」
顺着声音转过去，就看到初音姊姊站在那。
「……初音姊姊你对诅咒拥有抗性对吧？那么，你为什么没过来帮忙？如果你愿意出手的话，爱衣跟小夜就没必要受这种苦了不是吗？」
虽然我发现自己像个小孩子般迁怒，但嘴巴却停不下对她的责骂。
「是啊，没错。但是，我有保护失去意识的优树你的责任。况且这样对我来说也比较方便。」
「方便？」
「没错。你看，这样就没人可以阻止我们逃亡了呢。」
周围是倒下的爱衣她们。
其他学生也都倒在一部分遭到破坏的校舍里。
离百鬼夜行的咒术救难队到达，还有一些时间吧。
的确是逃亡的最佳时机。
「可以告诉我，在屋顶上那问题的答案吗？」
我视线从眼前初恋的姊姊，往下落到横躺在地的爱衣她们。
「……我会一起去喔，跟初音姊姊一起。」
我面向露出淡淡微笑的初恋对象。
「我很喜欢姊姊，也一直很憧憬你。况且也想报答以前照顾我的恩情。所以我们一起逃亡吧。」
「谢谢你，优树。」
「道谢就不用了。那我要吸取项圈的妖力了喔，可以把头抬起来吗？」
我离开爱衣她们，走到初音姊姊身边。
「我知道了。但是在那之前，有件事要先做。可以吗？」
「有事要做？」
「是的，非常重要的事喔。优树你可以闭一下眼睛吗？」
「要、要闭眼睛吗！？」
也就是说，初音姊姊打算做那件事吗？
当作是一起逃亡前的祝福吗？
我照她所说的，安静闭上双眼。
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显得特别大声。
传来了她走近一步的脚步声，然后——
啪！
被狠狠甩了跟预想中的酸甜滋味，有着一百八十度不同的一巴掌。
「好痛！这、这是在干什么啊!」
被甩巴掌的痛楚让我摸着脸颊，一屁股坐倒在地。
我抬起头望着姊姊，却看到她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生气表情。
「别把我当成笨蛋。」
「姊、姊姊？」
「我是真的喜欢优树喔。在逃亡生活中，一直到被百鬼夜行抓到为止，真的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时间喘息。但是优树，跟你一起生活的那一年不同。」
她是认真的。
话语中的真实感，彷佛具有血肉一般的重量。
「到目前为止，到这个瞬间为止，我真正被需要的日子，就只有跟优树生活的那一年而已。引发『黑猫事件』的我，发现了同样拥有无法控制的力量的你，度过相同的时光——我还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理解、接受我痛苦的人……我究竟，有多重视这件事，有多依赖这件事，你知道吗？优树。拜托不要连你都想利用我。」
「我、我才不是想要利用姊姊——」
「骗人的吧。你是因为被『高天原』盯上，为了不再给其他人带来麻烦，才打算跟我一起走吧？」
「…………」
「我既不是会跟不喜欢的男人发生关系的那种好骗的女人，也不是会跟不喜欢我的男人发生关系的那种轻浮的女人。」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逃亡时机了。
连本来是一大难题的监控项圈，都有噬神者说愿意吸收掉其妖力。
但是，她拒绝了。
因为我把初音姊姊当成了逃避的手段。
就像她所说的，我为了不想造成爱衣她们的麻烦，而打算从她们面前消失。
但是我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躲过她们的情报网。
所以才想让初音姊姊保护我。
我初恋的女性，我仰慕、思念的女性，我一度打算利用她。
我做了身为男人最可耻的事。
「但，只有这件事是真的喔。我曾喜欢着初音姊姊。」
只有这是毫无谎言、虚假的过去。
这一次，我抱持着若是能证明真相，就算要将灵魂献给死神或浮在夜空中的满月，也不后悔的觉悟。
回望着她的眼睛。
「……谢谢你，优树。」
初音姊姊只说了这句话，便转过身往前走去。
噬神之力觉醒的我，已经不需要她当我的保镳了。
我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去哪。
但是，这样就够了。
因为我的初恋在此刻，画下了句点。
天空传来直升机的声音。
是百鬼夜行的咒术救难队到了吧。
漫长的一夜结束了。
接着，新的故事展开了。
我仓田优树，将我的青梅竹马兼未婚妻猫柳爱衣，妖界仅存的一位『神』——『啃食致死』——的全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