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与青梅竹马各自的幸福

  和黑衣立下契约之后身体变得硬朗起来,即使好几天不睡觉也不会感觉到疲劳算是一个好处吧。光是那样就可以进行额外的活动,因此也能有效地活用时间。

  但是也会过多地感受到那段时间。因为要是可以累了就睡的话总归是要好一点的,毕竟这是一直持续着的事。像现在的情况那样无法睡着,意识就会一直保持清晰于是便会持续地思考,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拷问了。

  「那么,已经十点了主人。」

  「……啊啊。」

  时针指向了早上的十点。

  「明明是气势汹汹地宣言过结果已经过了相当久了哟?」

  「……我知道啊。」

  在黎明宣言要消除立夏的记忆后已经过了数小时了。这期间十夜一直在房间中静坐着。

  「总不能在睡觉的时候潜进去吧?」

  「反正消除记忆是不会变的就是了呐。」

  「我讨厌那样。」

  不想做出像是趁着对方熟睡夜袭的举动。虽然确实从结果来说是一样的,但依然会产生卑怯的感觉。

  「明明以前会扔给咱呐。」

  「……是啊。」

  「主人也有所成长了呐。」

  「那是好的意思吗?」

  「天知道呐。」

  像是搪塞一样挥了挥双手。

  「那,要怎么办呢主人。毕竟这种时候的话立夏已经起身吃完早餐了吧。咱觉得即使去访问也不会有问题了呐?」

  「走了。」

  回答后站起身来。

  「……立夏之后还得去真白那里啊。」

  「也对呐。让她忘记葵的事也是为了她好吧。」

  「……」

  葵已经不存在于世了。虽然十夜并不知道田中是怎样处理这件事的,但和葵亲近的真白是不可能不会受到打击的吧。更何况她对真白而言即使说是班里唯一的同伴也不为过。

  「那,主人打算消除到什么程度呐?」

  「什么程度……?」

  「真白的记忆呐。消除掉关于葵的记忆是当然的,那以外的事要怎么办呢……是只消除关于立夏的记忆然后就像以往那样继续交往,还是把关于主人的也全部消除掉呢。」

  「这个……」

  全部消除掉吧,理性如此说道。明明将自己的存在从立夏那消除掉了,却只在真白那留下来就太奇怪了吧。既然认为自己的存在是有害的,自然就不存在其他的选择项了。

  但是,要是这样的话真白会变得怎样呢。在班上被孤立的真白在学校里就再也没有交流的对象了吧……因为班上唯一的朋友葵已经被十夜杀了啊。十夜不在的话真白肯定会变得孤独一人的。

  「也有别的思考方式。」

  读懂了十夜的思考的黑衣说道。

  「反过来正是因为主人存在真白才会被孤立,这么种思考方式呐。确实要是主人当真白的交往对象的话也能缓和那个人的孤独。但是也有可能是因为依存着主人而丧失了解决现状的干劲。所幸的是会对真白直接出手的团体已经不成气候了,再度在班上交到朋友也并非不可能了吧。」

  被欺负的原因不过是重重不运累积起来而已,并非真白自身的问题。不如说真白的性格是讨人喜欢的类型才对。所以即使一时间难以实现但持续努力下去的话想必终会有所回报。

  「而且咱们也没有不得整顿这种情况的理由。」

  将困住真白的不和之种全部除去,作出让真白能被班里接受的环境。若是使用黑衣的力量的话那肯定是非常简单的吧。之后真白便能离开十夜这样的人过上普通的生活……不如说,为什么至今都没有考虑过这种事呢。要是为了真白着想,明明那样才最好的。

  十夜帮助真白的那个时候,真白渴望可以交流的对象。

  和她一样,十夜也渴望着可以普通地交流的对象也说不定。

  「那是在间接指责咱不普通嘛?」

  「……普通的对象才不会回答心声啊。」

  叹了口气。

  「嘛,要怎么办就随主人喜欢好了。」

  「我知道啊。」

  结果全部都不得不由十夜来决定,这种程度的话。

  「那样就只好在烦恼后事之前先办完了呐……应该不会说讨厌先办完所以就先来烦恼后事嘛?」

  虽然站了起来,但十夜还未踏出一步。

  「……我知道啊。」

  这次则像是啐出来似的,十夜重复道。

  立夏的家就在十夜的家旁边。所以从自宅出去后从路上过去花不了三十秒。穿过院墙之后再走几步便马上来到玄关了。

  「不按嘛?」

  「不用你说现在就按。」

  明明只是踌躇了不过数十秒。

  呯乓

  机械的,耳熟能详的声音响起。

  「是的,请问是哪位?」

  呯乓声后便听到了某个耳熟的声音。是立夏母亲的声音。虽然一瞬间想到已经是该出门工作的时间了,但好好一想的话今天应该是星期天。因为暑假的关系对于日期的感觉似乎变得相当迷糊了。

  「啊,我是神咲十夜。」

  「啊啦十夜君……稍等一下。」

  声音断开之后便听到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脚步声愈发接近,然后随着一个声音响起玄关的门打开了。在那后面出现的是一张还有印象的脸孔。虽然和立夏的脸有点相似但脊背要稍微高一些,而且和立夏相比的话身体若干处要更为丰满。虽然多少有些显眼的皱纹,不过以年岁来说看上去还是相当的年轻。

  「早安。」

  「哎哎,早安。和十夜君很久不见了呢。」

  「那个,是呢……」

  因为和立夏有所疏远了所以和伯母打照面的机会也必然会减少。虽说最近是和立夏一起度过,不过因为对方本来便是要忙于工作的人所以也没有相遇的机会。

  「说起来今天是有事找立夏吗?」

  「啊,是的。」

  「果然。不过抱歉了呢,那个孩子出门了。」

  「唉。」

  因为意料之外的回答而一瞬间语塞了。

  「早上就跟朋友出去了呢……啊,对方当然是女孩子所以不用担心哟?」

  「担心……」

  「因为是女朋友所以会担心吧?」

  「!?」

  看到十夜惊慌失措起来,立夏的母亲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

  「之前也一起去海边旅行了吧?要是好好承担起责任的话,不管你们要做什么身为保护者的我都没关系哟?」

  「不不不,旅行也只是和大家一起去而已并不是两个人啊。」

  「就是说本命不是我家的女儿的意思吗?」

  「不是那个意思……还请放过我吧。」

  再这么争辩下去也只会是火上浇油吧。

  「啊啦十夜君也变得相当大人了呢。」

  「……习惯了。」

  主要是因为黑衣。

  「玩弄女性?」

  「不对。」

  对方就是这种性格的人啊,十夜叹了口气。

  「啊哈哈,玩笑而已。因为我知道十夜君并不是这样的孩子……那,找立夏有事吗?要我转告她吗?」

  「不,我想自己联络她。」

  「啊啦是吗。」

  「那么告辞了。」

  「星期天的话大致上都会在,那么在我在家的时候再来玩吧。」

  在和颜悦色的目送下十夜离开了立夏的家。花不到五分钟便直直地返回自宅回到了房间。

  「……那。」

  这时候十夜才终于开口。

  「为什么你躲起来了。」

  「那样才不会麻烦吧?」

  黑衣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明明是一起出门一起去到立夏的家,可是在面对立夏母亲的时候却没了踪影。虽然是在立夏母亲出来搭话之后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到,不过考虑到对方并没有反应的话想来是最初就不在了吧。

  「也就是说你一开始就知道立夏母亲会出来吗?」

  也就是说立夏不在。

  「嗯。」

  点头。

  「……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说出来?」

  「因为没有问咱呐。」

  黑衣的回答相当简洁。

  「而且咱也不是说确实掌握到立夏出去了这件事。只是偶然偷看了一下才发现了而已……那个时候主人已经按下门铃了呐。」

  「……」

  是真的,还是谎言呢。

  「啊,算了。」

  明知道黑衣就是这种家伙所以只能说是没有确认的那方有错。

  「松了一口气了嘛?」

  「……什么啊。」

  「不说出来就无法理解,咱的主人可没有这么愚昧才对呐?」

  「……」

  一如以往难以蒙混的措辞。

  「……松了啊。」

  十夜开口说了半句。

  「嗯?」

  黑衣彷如听不见一样催促着。

  「听到立夏不在于是松了口气啊……不行吗。」

  「不,老实便好。」

  嫣然一笑。

  「毕竟如今即使说些逞强话也只会显得难看而已呐。」

  耸了耸肩。

  「那么,要怎么办呐?」

  「打电话过去。」

  再怎么说如今黑衣也不会去反问说什么、为什么。虽说松了一口气乃是事实,但却并没有就此停住的打算。与立夏会面然后消除她的记忆。为此才去联络立夏以立下会面的约定。

  「这才是主人呐。」

  「啰嗦。」

  十夜以眼神示意对方不要再说话后便取出了手机。调出立夏的号码,按下通话键,随之便听到了拨话声。

  「……」

  拨话声还持续着。

  「……没有接呢。」

  接上留言服务之后十夜便切掉了电源。

  「……」

  立夏不在家是很正常的。和友人出去也并不奇怪。虽然十夜在班上被孤立了,但立夏普通地有着很多朋友。假期里和那些朋友出去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没有连上嘛?」

  「……啊啊。」

  即使没有接电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虽说大体上都能意识到,但偶尔也会有意识不到的情况。要是在人山人海里面的话察觉不到手机的铃声并非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并不奇怪。虽然并不奇怪……二者重叠却让奇妙的不安在胸中扩散而开。

  「黑衣。」

  「怎么了?」

  「可以用千里眼找到立夏吗?」

  「不行。」

  立即回答道。

  「咱说过咱的千里眼可没有那么方便吧?要是附上定位的话姑且不论,但可不适合用于寻找不知道在哪里的东西。」

  「……那到底有什么用啊。」

  「侦查或是监视什么的就很适合了哟?」

  「……啊,是吗。」

  「那,为什么突然要去找立夏?」

  黑衣歪着头问道。

  「不,因为没法联络上……」

  「那是这么奇怪的事吗?」

  「……那样的——」

  并非何等不可能之事。

  「虽然咱明白主人因为两次决意都落空了所以觉得沮丧,但是担心过头了呐。」

  「……」

  「反正留着来电记录,等她回电过来就好了吧。」

  黑衣的意见乃是正论。

  「也对,呢。」

  那是最好的。因为不过是两个偶然重叠在一起罢了。

  看到十夜流露出接受了似的表情,黑衣嫣然一笑。

  「嘛,要是主人说想要去找立夏的私隐的话,咱还是会遵从命令的呐。」

  「……我是跟踪狂还是什么啊。」

  「咱记得有过类似的发言呐。」

  十夜一边叹着气一边用手扶着额头。

  「已经够了,立夏回来之前我去睡了。」

  「唔,是吗。」

  「要是手机响起来了就叫醒我。」

  对黑衣说完之后十夜便倒在了床上。

  不可思议的马上便进入了梦乡。

  「主人。」

  迷迷糊糊的意识中听到了一个声音。

  「主人。」

  声音重复呼唤着。

  即使在无法运作的思考中,还是能理解到那个声音在呼唤着自己。

  「主人。」

  再次重复。

  真麻烦啊,这么想着。明明还想继续睡。

  「不起来的话就kiss了哟?」

  意识一口气苏醒了。

  「……明明那么顽固为什么这就起来了?」

  「脸太近了。」

  近在眼前。

  「总而言之给我离开。」

  「受伤了呐……」

  黑衣带着无精打采的表情移开了脸。在充分确认过后十夜才缓缓地起身了。

  「那么,有什么事啊。」

  「……再怎么说这也太过分了哟主人。」

  黑衣露出闹别扭的表情拿起了手机。

  「响了的话就拜托咱叫醒自己的就是主人吧。」

  「……抱歉了啦。」

  即使是十夜不由得觉得抱歉而轻轻道歉,接着才打开了手机。看样子是收到了邮件。

  「立夏发来的。」

  送信人处是立夏的名字。看了看黑衣,她就像是说「嚯啦你看」似的耸了耸肩。

  「上面说什么呐?」

  「现在就打开啦。」

  操作手机打开了邮件。

  【没留意到来信抱歉。不过不管是留言还是邮件都没有所以应该不是什么急事吧?就算这样正好我也找十夜君有事,所以不如六点在附近的公园碰面吧?】

  上述就是邮件的内容。

  「公园吗……」

  对方也有事找这边实在是雪中送炭。虽说在公园稍微有些麻烦,但既然有黑衣的力量在目击者什么的应该没关系吧。根据立夏的事情内容也有可能要推迟消除记忆……不,这只是逃避而已。要是问题麻烦到至于困扰的话,就光是听立夏说完,然后利用黑衣的力量的话应该总有办法解决才对。不会妨碍消除立夏的记忆。

  「那可说不准呐。」

  黑衣嗤笑着。

  「……不要突然偷窥别人的思考。」

  「都事到如今了呐。」

  虽然确实是事到如今了。

  「呐,你想说什么啊。」

  「不,主人要是可以的话咱也没有关系。」

  「……」

  一如既往地用些故弄玄虚的发言来岔开话题。

  「就算这样看着咱……由咱说出来的话可是相当不识风趣的呐。」

  「那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要说。」

  「那可办不到。」

  嗤嗤一笑。

  「因为那和剥夺咱的生存乐趣可是同义的呐。」

  「要是太过分的话就下命令了啊你这家伙。」

  「那就困扰了。」

  轻轻耸肩。

  「……哈。」

  深深地叹了口气后,十夜瞥了一眼时钟。睡着之后已经过两小时了。接着十夜操作手机给立夏发起了答应的邮件。

  接下来四小时之后……就要和立夏道别了。

  夏天的白昼很长。即使到了六点太阳也只是西倾之中,小小的公园在日照下依然非常明亮。即便如此唯有人影消失无踪,只剩立夏一人独自坐在无人公园的长椅上。日光要称之为夕暮似乎还尚远,尽管如此立夏的脸颊却已染成通红一片。

  「啊,十夜君。」

  察觉到这边的立夏站起了身来。

  「……来迟了吗。」

  「没有,刚刚好哟。」

  公园的时钟正好指在六点上……因为十夜并没有更早过来的勇气。因为立夏肯定是会更早过来的……肯定早在数十分钟之前就来到这里,然后一直等着时间到来了吧。

  「愿意过来,谢谢。」

  「……嗯。」

  来到这里看到她的表情时,十夜便确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而且立夏也察觉到了这件事。可以的话甚至想要当场逃跑。现在的话应该还来得及的……尽管如此双足却动弹不得。

  「我呢,一直有事想要告诉十夜君。」

  「……」

  不想听,十夜如此想着。只有讨厌的预感扩散开来。正因为明白立夏想要传达的事情……内心诉说着不想明白。

  「一直,一直呢,很久之前这份感情就存在了……但是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才一直没有说出口。」

  不对,想要这样说。没有勇气的是十夜这方。

  「但是终于有勇气说了……所以,要说了。」

  就像是注入决意一般,立夏紧紧地抿着唇。

  「……!?」

  还有阻止的手段。理性诉说着如今要马上大叫。即使只是在心里用力默念也可以。光是那样那个恶劣的仆从肯定会实行命令。

  尽管如此十夜的嘴唇却没有动,思考搅成一团无法得出明确的印象。

  「那个呢。」

  然后,立夏说出口了。

  「我,喜欢十夜君。」

  十夜最为期望的,

  十夜最不期望的那句话。

  头脑晕乎乎地摇晃着。想要大叫、呼喊、然后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不可能做得到的……因为立夏就在那里。将全部感情注入了那一句话中,之后以期待而又动摇的神色凝视着十夜。

  拒绝她,理性如此诉说。明明是理应决定了要诀别的吧。

  别开玩笑了,感情如此诉说。这是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吧。

  「我、啊……」

  即使想要说什么,却无法继续说出更多的话语。

  「答复,我会等着的。」

  无法继续的时候立夏如此说道,然后转过了身去。要一直等待十夜的回答即便是立夏也无法保持着刚毅。十夜的沉默逼迫着其不安,使她害怕期望即刻得到答复。

  然而,也存在松了一口气的感情。

  「啊……」

  不管是追上去,还是想着其背影搭话都无法做到,十夜就这样一直呆然站着。时间流逝直到夕暮被黑暗包裹其中……明明一直站着就好了。

  「放置play还真让人寂寞的呐。」

  听到了粉碎氛围的声音。

  「……」

  「不要摆出那种脸呐。被放置在一边是事实吧。」

  「……」

  「结果什么表示都没有呐。」

  嗤笑。

  「呐主人。」

  接下来的话就连十夜也能简单预想到。

  「不消除立夏的记忆嘛?」

  「——」

  可以预想,所以不能说没有动摇。

  「我、要……」

  就和告白的答复同样,只到那里就无法说出话来了。

  消除掉,很清楚应该这样回答。虽然因为预料之外的告白而动摇了,但应该重新向黑衣下达消除的命令……明明,清楚。尽管如此却没法说出那句话。心里全力拒绝着思考那件事。

  啊啊,自己真的是最差劲的呢,十夜如此想着。

  因为将人一个个杀死的决意……如此简单地动摇了。

  「那么,主人要怎么办呐?」

  回到房间,暂且冷静下来后黑衣开口道。

  「……」

  「一直沉默不语的呐。」

  从离开公园直到现在的期间十夜都没有开口。

  「虽然要一个人思考也没关系,不过在问题棘手的场合跟别人相谈也是种方法哟?」

  「……根据对象的话。」

  终于开口了。

  「而且这个是……」

  「确实是主人自身的问题呐。」

  结果还是在于十夜想怎样做……要是他人的左言右语就能决定的话,十夜早就过上更加正经的人生了。

  「但是需要契机对吧?」

  「契机?」

  「嗯,主人明明得出了答案,只是没有选择而已吧?那样的话就由咱来创造出即使选择也没关系的契机好了。」

  「……」

  黑衣的话是正确的。十夜也明白什么才是正确的……然而只是十夜的感情不愿选择那个答案而已。十夜也明白这是最差劲的事。即使明白却没办法踏出一步……原来如此,或许契机是必要的也说不定。

  「那么,你要作出怎样的契机?」

  「嗯,简单呐。」

  嗤嗤一笑。

  「现在就来和咱交合。」

  「…………啊?」

  说出了非常之危险的话……如今十夜的精神状态可没法应付玩笑。

  「虽然不是玩笑呐。」

  即便如此黑衣还是在嗤笑着。虽然头脑中一瞬间闪过了认真地命令她去死的念头,但十夜慢慢地将这股感情咽下收起。

  「姑且,听一下理由。」

  「嗯。」

  黑衣点了点头。

  「主人没有选择是因为有种想要接受立夏的告白的想法对吧?」

  「……啊啊。」

  即使否定也没有意义。不然的话根本就没有迷惘的必要。

  「那么相对的要是接受了咱的话就能选择了吧。」

  「……」

  虽然并非无法理解黑衣所说的话……但是理解和接受是完全不同的事。

  「太蠢了。」

  「是嘛?」

  黑衣歪了歪头。

  「那么主人,反过来问。」

  「什么啊。」

  「要是假如决定了要消除立夏的记忆……实现之后主人还能持续维持着那个状态嘛?」

  「那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字面意思呐。」

  嗤笑着。

  「恢复记忆的话随时都能接受告白……主人能够一直忍受着这种状态嘛?」

  「!?」

  「虽然咱说是契机,但同时也有着抑制那份感情的理由。为了忘记倒不是说要沉溺在肉欲之中,但也相当的有效哟。虽不能说是全部,但毕竟也是挑负着男欢女爱这种感情的一端呐。」

  「……」

  十夜没法否定。但也并非全盘接受……黑衣的指摘对十夜来说是难以无视之物。

  假如即使因为什么理由而消除了记忆,但只要不是什么相当重要的理由的话,十夜也难以断言不会被打开潘多拉之箱的诱惑所压倒。毕竟要是能简简单单地战胜那份诱惑的话,如今的十夜也不会烦恼了吧。

  「那么,主人要怎么办呐?」

  黑衣问着,同时抛出了挑衅似的媚眼。

  「总之只有那个选项不行。」

  现状来说。

  「真无聊。」

  「不过嘛,冷静下来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黑衣也没有变。拜此所赐十夜也恢复冷静了。

  「……这点可不能不感谢一下啊。」

  「主人居然终于娇了!?」

  「才没娇啊。」

  真的完全没变。

  「……哈啊。」

  叹了口气。

  「总之先考虑下吧。」

  十夜说道。

  「你所说的也确实在理。即使随便找些理由消除掉立夏的记忆,绝对也会留下想要恢复的诱惑……所以,就去找可以接受的回答好了。」

  「嘛,这样好嘛。」

  黑衣耸了耸肩。

  「还有考虑的时间……暑假期间不会跟立夏见面了吧。就在这期间冷静地思考好了。」

  「呼唔,不会跟立夏见面嘛?」

  「当然的吧。」

  要是见面了十夜肯定没法冷静下来。立夏也是,直到十夜要回应告白之前也不会想要见面的吧。

  「那样就好了呐。」

  黑衣用彷如确信了一半似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但是一如既往的,现实在某种意义上对十夜可是非常的不温柔。

  「过来了。」

  立夏满脸笑容地说道。

  「过来了……」

  嗯,意义不明。早上起来,叫醒黑衣,去吃早餐,想了很多事,没有得出结论,适当地度过了时间……然后,房间传来敲门声还以为是母亲,打开之后却是立夏站在那里。十夜还穿着睡衣没有更换,而黑衣则是卷成一团在睡回笼觉。

  「我……我要换衣服所以稍微等一下。」

  「嗯。」

  眼前的立夏点了点头后便关上了门。

  「那个……」

  这样就争取到时间了。趁机思考,思考,思考……首先要做的并不是去思考为什么立夏突然会过来。

  「首先是……」

  视线投向了卷成一团熟睡中的生物。要叫醒那个。不能浪费时间,得尽早叫醒她……而且不能让一门之隔在外边等着的立夏察觉到。

  「起来。」

  出声呼唤,然而要是这样就能起来的话平时也就无须辛苦了。

  「……起来,这是命令。」

  无可奈何十夜说出了这句话。

  「唔。」

  效果拔群,黑衣马上便醒过来了。

  「主人,太不识风趣了哟。」

  「我也觉得很抱歉所以马上起来。」

  「唔……为什么立夏会在呐?」

  看来即使不用听自己说明黑衣也已经理解状况了。

  「我才想问啊……大概,是母亲让她上来的吧。」

  因为今天是休息所以就在下面。

  「呼唔,修罗场的预感。」

  「不要说蠢话,还有赶快给我做点什么。」

  要是立夏就这样进来房间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变成那样……十夜的房间里还放着黑衣的私有物。当成床铺的毛巾姑且不论,制服什么的还普普通通的挂在墙上。虽然私服和内衣几乎都在壁橱里面,但也有部分就在外边。

  「总而言之全部藏在壁橱也可以……问题是你啊。」

  其实把她一并藏起来对十夜来说也没什么问题,但要是立夏说想要见她的话那时候就麻烦了。

  「嘛,那个对待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吐槽的了呐……这样就好了吧。」

  话毕之前黑衣的身姿便消失了。那是最近已经司空见惯的隐形之术。

  「这样就趁着立夏进来的时候出去,之后再回来就没问题了吧。」

  「好,就这样办。」

  没有别的方法了。

  「在那之前主人还得换衣呐。」

  「啊,忘了。」

  十夜还穿着睡衣。

  「那就换衣服……我说。」

  感觉到视线。虽说看不见身姿但黑衣就在这里。

  「不是要快点换衣嘛?」

  「……」

  平时的话可以把她赶出去但今天可没法这样做。

  「眼睛,给我闭上。」

  「知道了。」

  声音相当愉快。

  完全信不过。

  「十夜君,这是怎么回事?」

  立夏那责备似的视线将十夜贯穿。那个表情即使不用确认也毫无疑问是在生气,而且其怒气似乎不会简简单单地平息。至于说到身为原因的黑衣,则是一脸佯装不知的表情,静坐着窥探情况。

  「那个,立夏。」

  总之还是先出声问下是怎么一回事……单就结果而言,黑衣成功地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离开了房间。接着随后通过敲门回到了十夜的房间。那很好。直到那里为止都很顺利……要是没有漂亮地忘记了黑衣还穿着睡衣的话。

  想来都是在十夜换衣服之前黑衣就消去了身影的错。若非如此的话明明肯定是能想起这件事的才对……而结果就是因为黑衣的模样而吃了一惊的立夏强制要求十夜正座下来了。

  「什么?」

  立夏以险恶的表情问道。

  「今天有什么事……」

  「那种事现在怎样都好。」

  虽说是理所当然的,话题并没有被岔开。

  「现在为什么黑衣同学会是那副打扮才是问题吧。」

  那副打扮指的是只有内裤再套上一件衬衫的状态。

  「……」

  平时的话要更加随意、换言之就是全裸所以即便是那副模样也算是好了,自然不能这样说。基本上黑衣是裸睡的。这点不管说了多少次黑衣都没有改过来,要是想下命令黑衣就会露出一副非常嫌恶的模样所以十夜只好作罢……但不管怎样说,除了那以外的时候还裸着就困扰了。虽说双亲因为黑衣的术的影响并不会在意到这点,但母亲对全裸的黑衣不闻不问,就那样吃着早餐的构图也实在是太讨厌了。结果便跟黑衣约定,起来之后要穿上简单的睡衣……但是在吃完早餐之后,黑衣就以那副模样睡回笼觉了。虽然感觉比起全裸要好一点,但结果就是如今所见了。

  顺便一说,对于裸衬衫这副打扮,黑衣曾曰:

  「男人就是会钟情于这副打扮的吧?」

  嘛,还有过这么回事……那个嘛没法否定就是了。

  「不,可是立夏。」

  「什么?」

  「又不是我强制要求她那副打扮的……」

  「没有强制要求所以就可以一脸色眯眯的吗?」

  就是说,也就是说……不虽然察觉到了。立夏似乎是在嫉妒的样子。无法容许十夜看到那副打扮的黑衣。

  「呐,立夏。这种事就算了吧?」

  黑衣插话了。

  「毕竟是因为太热就一直这副打扮的我的错。」

  「……可是。」

  无法接受,然而本人都这样说了立夏也无法强硬地继续责备下去了吧……十夜吁了口气。这么一来这件事就能无惊无险地结束了。

  「而且呢。」

  黑衣带着嫣然的微笑继续说道……十夜忘记了,黑衣可没有温柔到会让这件事到此为止的。

  「要是十夜的话被看到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什……?」

  说了什么啊这家伙。

  「那是,因为是亲戚吗?」

  「我和十夜之间的血缘可是薄到可以结婚的程度哟?」

  那个啊根本就完全没关系……不,虽然在别的意义上没法正正经经地结婚就是了。

  「黑衣同学。」

  立夏改变了姿势,正面地与黑衣对峙着。

  「什么?」

  虽然还是一副装模作样的脸孔,但黑衣却带着某种威压感问道。

  「婚约者的设定……那个,是骗人的对吧?」

  「哎哎。」

  点了点头,然而继续说道。

  「所以呢,没法保证我和十夜不会变成那种关系就是了。」

  呼呼的,微微笑了。

  「喂、喂黑衣……」

  「十夜君先闭上嘴!」

  「…………好的。」

  强硬的措辞让十夜什么都说不出来。

  「黑衣同学。」

  「怎么了?」

  「你喜欢,十夜君吗?」

  「哎哎。」

  点头了。

  「我也喜欢十夜君。」

  立夏清楚地,宣言道。

  「是吗,那样我们就是情敌了呢。」

  对此黑衣只是面露微笑。

  「……我这边,可是跟十夜君来往很久了。」

  「啊啦,难道说那是牵制吗?」

  黑衣作出了愣住似的演技后,马上便再度浮现出笑容。

  「但是距离的话现在是我这边更近哟?只要我愿意的话还可以夜袭十夜呢。」

  「!?」

  立夏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紧紧闭着嘴气势汹汹地望向十夜。

  「十夜君。」

  「哎,什么?」

  那秘藏着强大意志的表情让十夜不由得为之胆怯。

  「我也要住在这个家。」

  「哈?」

  「我要住下!」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似乎,不会简单地罢休呢。

  「于是乎就每天都过来了呐。」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

  从那之后十夜花了三小时左右的劳力来说服立夏。立夏吵着要寄宿在十夜的家,或许说房间,完全不肯退让……好不容易快要说服之际黑衣便会随之开始煽风点火。

  「不过总算能说服她真是太好了。」

  要是失败的话到底变得怎样啊。约定好为了不能让黑衣简简单单地进入而给房间配上了锁后,最终才总算让立夏接受了……然而那之后立夏和黑衣也一直在互相牵制。在立夏因为要准备晚饭而不得已回去之前都一直,呢。

  「……说起来为什么立夏会过来啊。」

  明明还以为直到暑假结束之前都不会碰面。

  「那种事还用说么。」

  黑衣说道。

  「因为喜欢主人呐。」

  「……那个我知道。」

  毕竟被告白了……在那之前就知道了。

  「因为喜欢所以为了得到期待中的告白答复,就过来增加好感了吧。」

  「……是那样吗。」

  就是那样吧。然而之所以会感觉到疑问,是因为十夜所认识的立夏并不会积极到这种地步。十夜还以为立夏会老老实实地等待告白的答复。

  「有道说恋爱了的话便会改变呐……嘛,虽然确实是恋爱了就是了。因为告白了所以就释然了各种各样的事也说不定呐。」

  「……」

  要是十夜没有任何负担的话,或许会为她的变化而高兴也说不定。然而对如今的十夜来说那却是夺去十夜冷静的要因……虽然并不觉得讨厌但却是非常的棘手。

  而且,问题不仅仅在于立夏。

  「你啊,到底是怎么打算啊。」

  「怎么打算是指?」

  「所以说,为什么要做出煽动立夏的举动啊。」

  黑衣添上的已经不只是油而是汽油了。

  「那个嘛。」

  一直微微上翘的嘴唇松缓下来,黑衣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

  「因为咱也爱着主人呐。」

  清晰地说出口后,其脸颊随之染上了绯红。

  「立夏的告白让咱也焦急起来了呐……所以,才会像那样牵制。那全部都是因为咱热恋着主人的缘故呐。」

  「要是你说的话能老实相信的话,我想我肯定能过上更加幸福的人生吧。」

  「呼唔,果然不行吗。」

  其脸颊的绯红一瞬间便消散了。

  「还觉得是非常不错的演技呢。」

  「我觉得你也是时候有点自知之明了啊。」

  听过狼来了么。

  「嘛确实,有一半是玩笑的呐。」

  「简直就像是剩下来的一半是认真的说法呢。」

  「嗯。」

  黑衣点了点头。

  「虽然主人想在远离立夏的情况下得出答案,但是咱觉得那样的答案没有意义呐。」

  「……」

  「若不是在感受到立夏在身边的基础上得出的答案,可是会受不了之后的诱惑的哟?」

  「……所以才煽动她吗?」

  「嗯,而且呐。」

  嗤嗤一笑。

  「以前很消极的立夏变得积极起来……明明难得可以享受一下三角关系,所以不就顺势而为了嘛?」

  「不是一半而是只有三分之一认真的部分不是么。」

  虽然也没有相信就是了。

  「不不很认真哟。要是主人在咱的魅力面前落陷的话,全部都能了结了吧?」

  「那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别抱过来。」

  把一点点靠近过来的黑衣拉开之后,十夜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像是恋爱喜剧的事啊。」

  至今为止所遭遇的状况和现状实在是相差太多了……明明积聚起来的问题还完全没有解决。

  必须诀别之物就在眼前。

  自认不可期望之物就在眼前。

  一直期望之物就在眼前。

  抓住就好了,某个声音在向他低语着。

  伸出手,抓住就好了……然而,十夜却能清楚的看见,那只手上涂满了真红的血污。

  抓住的话,就会染上血污了。

  「真是的,突然就严肃起来了。」(これ、急にシリアスになるでない)

  像是很无聊似的黑衣眯起了眼来。

  「……啰嗦。」

  这就是十夜的现状。无论觉得多么像恋爱喜剧,其背面却只有一片广袤的漆黑罢了。

  「所以说这也是全凭主人而定的吧?」

  黑衣彷如是在叮嘱记性不好的孩子般说道。

  「我知道啊。」

  同样似的,回答道。

  和立夏在一起的日常非常快乐,非常甜蜜。仅仅是这段时间便几近推翻,那些理应无数次下定决心的念头……而且他所窥见的未来,甚至还对十夜的心产生了出乎意料的巨大动摇。

  因为这实在是很幸福。

  很幸福。

  很幸福。

  很幸福。

  非常的幸福……十夜他。

  「……我知道啊。」

  十夜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将其否定并实行了杀意,那不过是数日之前的事。那张因为绝望而扭曲的脸还历历在目。看着那张脸便会心痛起来……但是,十夜有着哪怕要扼杀那份感情也必须贯彻的自我。怀着仅仅如此的觉悟,十夜否定了。

  将十夜的幸福。

  将立夏期望的幸福。

  十夜用那份杀意否定了。

  「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不不,主人不知道哟。」

  然后黑衣否定了那份觉悟本身。

  「什么啊。」

  「其实,即使要变得幸福也没关系哟?」

  「什!?」

  预想之外的话让十夜不由得动摇了。

  「因为选择的权利在主人手上呐……将全部舍弃掉然后选择自己的幸福也是可以的吧。明明至今为止一直期望着的东西就在眼前,不如说根本找不到忍耐的理由呐。」

  「不可能……会有吧。」

  「为什么呐?」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杀掉葵的啊!」

  明明就是为了回避这个选择。

  「要是选择了的话……葵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死的啊。」

  「那种事还用说么。」

  黑衣平静地回答道。

  「因为被主人杀掉所以就死了呐。」

  「那种事……!」

  「知道?不知道才对哟。」

  黑衣摇了摇头。

  「会说葵是为了什么才会死的就是证据呐。不管要说多少次都好,葵并不是死了而是被主人杀了呐。因此为她的死添上意义的是杀死她的主人而不是葵。对葵本人而言不过是被蛮不讲理地杀掉了而已呐……主人要把自己的决意强加在葵身上吗?」

  正因为杀死了葵,才自称不得不这样做。

  「咱认为那才是最差劲的。因为主人自作主张的理由而被杀,还被强加上自己根本不想要的理由了呐。对死者来说还真是蛮不讲理之事呐……嘛,那也算是自业自得的一面呐。」

  「……」

  十夜无法回答。或许确实是那样也说不定。十夜杀了葵。正因为有着那份责任,才会认为自己不得不去守护自己说出口的事……然而,无法否定把那个当成是理由时浮现出来的感情。

  自己就没有想过,是葵的关系才不得不作出那个选择吗?要是葵没有作出那种举动就不会杀死她了……就没有想过,是她的关系才让自己的选择狭窄起来吗。

  把理由强加在杀死的对象之上,不过是种傲慢罢了。

  「我……」

  所以……这样的话要怎样做。对此有所自觉之后,就能平静的推翻前言接受立夏的告白了吗?

  「全部,就如主人所愿。」

  黑衣私语道。不管何时黑衣都只会私语而已,选择权全部都在十夜手上。不管十夜选择什么,黑衣都只会接受并享受其中……哪怕那个选择是错的。

  只要,那是在十夜的意志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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