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恶作剧的白色羽翼

  ——我可以看见天使的羽翼,那是为了在天空翱翔所必须的羽翼。

  「早安,妈妈。」

  今天早晨醒过来时,我就发现今天与平常不一样。每当我下定决心时,那天就会给我这种感觉。在我内心深处,感觉有个紧紧捉住我的东西,一直在动摇我的决心。

  我系好领带,凝视镜中,跟平时一样都可以瞥见,在我的眼前,有母亲的身影。

  一直注视着我,面露不安的脸色。

  ——你好傻,妈妈。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请不要担心。

  ——咚咚。

  有人敲门后,随即门被缓慢打开,樱泽就站在门外。

  「早安,绫芽少爷。」

  平常总是女佣来叫我,只有今天樱泽会特地前来。只有今天这个日子的我,才会被人注意到。

  ——也是,过去我做了那件事情两次,当然会被注意。

  「您已经换好衣服了呀,请问早餐是要在房内使用吗?」

  「对。」

  我总感觉有人在走廊走动。好像一直有人在我的房外,窥探我的一举一动的样子。

  每个人都注意到今天所代表的意义,但却没人敢开口讨论。

  我想这就是宝生家的做事方式。不管是大事,还是芝麻绿豆小事,所有的问题都不会摊在阳光下,只会敷衍搪塞的在台面下消失。

  但是,不见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消失了,所以悲伤仍旧是存在于宝生一族。

  「绫芽少爷,您会前往迎接桐原小姐是吧?请问您预定何时出发呢?」

  「对了,途中我还要去其他地方,还是早点出发吧。」

  「其他地方?」

  「我母亲的坟前,你忘记了吗?」

  「……我一时忘记,真是抱歉。」

  樱泽深深一鞠躬,我微笑,挥挥手叫他不要在意。

  ——怎么可能。

  谁会忘记那天的事?鲜艳的红色沾染了一切,那个人消失了,我却留下来,而静音也崩溃了。

  只要那天在宝生家现场的人,绝对不可能忘记那样的事情。好几年前的那一日,也像今日一样举办了宴会,聚集了许多人。

  「我要去准备用餐事宜,所以请恕我先离开。」

  「好。」

  樱泽浅浅一鞠躬,出了房门。恐怕是要去向前任家主报告我的行为。

  我对前任家主感到很抱歉,因为他是这里唯一关心我的人。

  ——但是,对不起,因为我不能再继续让那个人等我了。

  我打开抽屉,取出隐藏于某处的小信封,信封里装着药锭,我顺手将药锭塞入外套口袋里。

  ——吃下很多颗的话,就能在空中飞翔。

  那我就可以看见天使的羽翼了。

  ×

  八点过后,绫芽同学打了通电话过来,数十分钟后,前来迎接的车子也来了。

  「早安,桐原老师。」

  从车内走下来的绫芽同学,走到后座门旁替我开门,行为举止宛若是我的护花使者。虽说是学生,见他这举动,仍免不住感叹他的好教养。

  ——说到底,他终究是个出身良好的少爷。

  我很怕像我这种生长在极为普通家庭的人,会打扰到教出这种气质少爷的望族。所以我从早上开始就觉得胸口紧张,连早餐也吃不太下。

  「怎么了?你在紧张吗?」

  「因为,我从来没参加过正式宴会。」

  绫芽同学或许无法理解,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家,一生哪有几次机会可以参加正式宴会?会紧张是理所当然的。

  ——但我要是真的这样解释给他听,他或许不仅无法理解,甚至还会用坏心眼的神情来取笑我,所以我不打算告诉他。

  我忍下不说,用着一双哀怨的眼神注视绫芽同学。绫芽同学好像没注意到我异样的眼神,马上移到下一个话题。

  「在回本家前,我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吗?」

  「可以呀,要去哪里?」

  绫芽同学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

  「我母亲的坟墓。」

  「……绫芽同学的妈妈……」

  「没错。」

  绫芽同学给了我一个温柔的微笑后,向司机下了指示。

  那是绫芽同学八岁时自杀身亡的母亲。在宝生家家主生日这天,绫芽周学有什么事情特别想当着母亲的坟前告诉她吗?

  ——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内心隐约记得这份骚动不已的怪异感,于是我望着平和微笑的绫芽同学。他看起来明明心情很好。

  ——这种诡异的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这是一座开垦山地所建造的墓园,自然是树林葱翠充满大自然的清香,是一个很漂亮的场所。我捧了一束在途中所买的花下车。

  「绫芽少爷!」

  司机先生瞧见我和绫芽同学两人正要进入墓园,慌慌张张地叫出声。

  「你留在这。」

  「可是绫芽少爷……」

  「她也在,你不用担心。」

  绫芽同学指着我说道。

  「……是的。」

  司机先生似乎是不敢再对绫芽同学纠缠不放,只能很烦恼的待在车旁,担心地目送我们前往墓园深处。

  我也认为他都已经是高中生了,没必要去担心他。但绫芽同学是这种大家族的继承人,或许在他身边的人认为自己有一份责任感。

  ——咦?咦!这么说,我现在岂不是责任重大!

  也就是说,要是绫芽同学遭人绑票的话,我势必要誓死保护他才行。不对,要是学生遭遇危险,身为老师的我原本就是要保护他……

  「怎么了?一副难看的脸?」

  「啊?没事,我只是在想绫芽同学被人珍惜着。」

  「呵,那你干嘛一副难看的脸?」

  「因为,托给我如此重要的学生,我想我势必要振作才行。」

  「你想?」

  「但是转念一想,每个学生都很重要,所以我才在想我势必要每天都很谨慎小心才行。」

  「呵呵,你呀,果然很有趣。」

  绫芽同学像是忍不住般,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被人当成傻瓜一样被笑,让我生起气来。

  「这不好笑吧?我是很认真的。」

  「呵呵呵……对不起,不是这样的。」

  抑制不住笑的绫芽同学,否定我的话。

  不是这样是哪样呀?

  「因为受人担心,所以一定是被人珍惜,这不是宝生家的我。」

  「你说不是这样,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只是在监视我而已。」

  说是监视会不会太夸张了点?绫芽同学不像是会引起什么事故的人。

  「我不懂。」

  我问他,绫芽同学把头别过去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笑着敷衍过去,迳自往前迈进。

  如此说来,今天的绫芽同学经常在笑。平常在学校碰到他时,他总是面无表情居多。

  ——咦?又来了。

  胸口突来的骚动不安,我下意识地用手压住,这种轻轻刺痛的压迫异样感,从早上就没间断。

  从刚才吹到现在舒服的轻风突然停止了,接着脚下流过一股凝滞微暖的空气。

  ——这是……

  视线竟模模糊糊暗下来,宛如太阳被遮掩一般。

  ——是言缚。

  那是绫芽同学的言缚。

  「看见了吗?」

  冷不防地从我身后传来声音,我回头瞧见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男孩子正伫立在那里,长得跟绫芽同学很相似的男孩子。

  「你是……」

  我以前曾在梦中见过他一次,在月华学院的会客室又一次。

  和那时候一样,他的手上,跟解放言缚时我看见的宝生一族同样,都带着沉重的枷锁。

  突然间四周变暗,我们被黑暗包围。这种感觉,和我第一次知道言缚之日、那间会客室之时一模一样。

  「见到绫芽的言缚了吗?」

  原本往前走的绫芽同学始终站立不动、神情黯然,茫然地凝望远方。他的手,一直被一朵大大的兰花枷锁系住。

  「我看得到。」

  我才一回应他,这男孩就露出悲伤的微笑。

  「你明白吗?我们一族,比起任何普通人都来得容易沉溺于悲伤,坠落于绝望。」

  不管是悲伤或绝望,只要人生在世,谁不会经历到。但是宝生家的人,却很容易坠落于黑暗中。

  「我渐渐明白了。」

  「嘿,你果然聪明。」

  「我都解放言缚五次了,终究会明白的。」

  并且,受困于悲伤。

  「像宝生家这种封闭的世界,只要出现一个悲伤,就会连系起所有拥有言缚诅咒的人,然后启动一个接着一个的连锁反应。」

  我无言的点点头,这就是悲哀的现实。

  「你要帮助绫芽。」

  「若是我可以帮得上忙,我一定会帮忙。」

  但是只要我看不见绫芽同学的言缚,我就使不上任何力。

  「我虽然知道言缚在哪里,但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言缚。」

  在日常生活里是感受不到言缚的存在的,但只要像这样专注精神就可以感受到它的存在。专心注凝视的话,也可以看见被言缚诅咒的枷锁。

  但只有这种程度,还是无法得知绑住对方的言缚到底是什么。

  我必须借由跟对方谈话,得知那个人内心曾受过什么伤害,才能从囚禁他的话语中找出言缚。

  ——囚禁绫芽同学的事物,我还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而且这言缚既是连锁反应,那么囚住绫芽同学的事物到底还剩几个,我也毫无头绪。

  「你还不明白吗?」

  「咦?我怎么明白?你们才是被囚禁的人,我只是在旁观望而已呀。」

  对于我的回答他笑了。伸出手让我看他的枷锁,宛如在炫耀一般。

  ——虽然说是被诅咒,可是他还真气定神闲。

  而且这孩子的枷锁……虽然跟大家一样都是兰花,但他的却是快要枯朽般,让我非常在意。

  「这个,就这样在你手上没关系吗?」

  我指着他手上的言缚之枷。

  「没问题,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之前见面时,他也说过同样的话。是真的吗?还是太迟了?到底是如何呢?

  「你要救救绫芽,不然的话,今天一切就会随之结束。」

  ——一切……就会随之结束?

  「这是怎么……」

  我才正想要问他的瞬间,他就消失了。原本黯淡的场所,突然阳光四溢,眩目得让我别过头。

  「怎么了?」

  向前走的绫芽同学转过头问我。我已经看不见他的言缚枷锁了。

  「嗯嗯,没事。」

  刚才所发生的事我不打算告诉绫芽同学。要是跟他说,只会引来他不必要的担心,我绝对不能让学生不安。

  ——但是,一切都会随之结束……到底是指什么呢?

  「往这里。」

  眼前有一条通往广大墓园的中心步道,在墓碑与墓碑间铺满漂亮的草皮。我和绫芽同学各拿着花束、参拜用的提桶和杓子,往墓园的深处前进。

  「好幽静的墓园。」

  「因为管理墓园的寺庙在其他地方,所以这里只有祭坟的人才会来。」

  「绫芽同学,你今天为什么会想来祭坟呢?」

  像今天这种祝贺之日,会特地前来此地,应该有什么意义存在。

  而且为了解放绫芽同学的言缚,我必须要更了解绫芽同学。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绫芽同学迅速回答,今天是绫芽同学母亲的忌日呀。

  ——但今天是宝生家家主的生日,岂不是说,对绫芽同学的母亲而言,今天也是自己父亲最重要的日子。

  在这种日子,绫芽同学的母亲却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我还不清楚是否可以反问绫芽同学实情为何时,步道尽头立着一块巨大墓碑。豪华的墓碑上刻着花之家纹,一看就明白这是宝生家的石碑。

  「早安。」

  往声音处探去,一转头就见到桔梗老师。

  已经供奉好放在宝生墓前的花,应该就是桔梗老师带来的。看来桔梗老师比我们还要早先来此地。

  「桐原老师你也来了呢。」

  「是被我强行拖来的。」

  「啊,没有,没这回事。」

  绫芽同学的妈妈,也是桔梗老师同父异母的姐姐。

  我在墓前双手合十,除了祭拜绫芽同学的母亲,也缅怀宝生家的祖先们。

  ——只要我可以做到,我一定尽全力努力。

  所以,请保佑拥有悲伤过去、面对痛苦现实仍要努力生活的他们吧。

  我抬起原本低垂的双眼,瞧见站起来的绫芽同学似乎是发现到什么动静,正注视着远方。

  「……绫芽。」

  桔梗老师也像是发现到什么,颦蹙双眉,盯着绫芽同学似的像要确认他的反应。

  「啊啊,真糟糕。」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才想问两人时,从远方传来女孩子的笑声。

  「呵呵呵。」

  天真无邪、纯洁甜美的笑声,这个声音我认得。

  「是静音。」

  绫芽同学简短回答,小小地啧了一声。

  要是让静音看见绫芽同学的话,又会发生恐慌。今天这种日子,还是在母亲的墓前,绝对要避开这种事情才行。

  「桔梗,我要走了。」

  绫芽同学说完,抓住我的手腕强行拉走,但是从墓园入口到这只有这一条步道而已,往回走一定会照到面的。

  「绫芽,往这里。」

  顺着桔梗老师所指的方向有一个差不多身高高度的栅栏,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入口,显示为和墓园不同场所的围栏。

  「我之前都是走这条小路,从这条路出去后,请你们再绕回正路。」

  「好。」

  绫芽同学抓住我的手,快步走向小入口。在要进入前,他回头向桔梗老师指了指刚才买的花。

  「我知道了,我会把花供奉起来。」

  桔梗老师说完挥挥手,我的手被绫芽同学牵引着,进入栅栏中。

  「你来了之后,我更常碰见静音了。」

  绫芽同学苦笑着叹气。在这之前,他几乎没什么机会遇见静音吧。

  虽然静音长期处在这种状态下,还是会让人觉得很悲伤。

  「解放言缚应该能改变什么吧?」

  这种变化,要是能让绫芽同学幸福就好了。想见哥哥一面的静音,和珍惜妹妹的绫芽同学,希望这两人能够得到幸福。

  我不经意眺望整个场地,发现广大的草地上,有一块以前洋式风格的墓碑。

  「这里不是宝生家的墓地吗?」

  「是被一群啰唆的人给强迫移出来的场地。」

  绫芽同学回道,并靠近这块墓碑。被小巧花朵围住的墓碑上面,雕刻着阿尔法贝特这个名字。

  「是桔梗的母亲。」

  「桔梗老师的母亲也去世了。」

  桔梗老师曾说过她是园丁的女儿,也说过她去世了。

  「那是在我出生前的事情,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住在宝生家工作的园丁,俄罗斯人的女儿。听说像洋娃娃一样美丽。」

  「是吗……」

  只要见到桔梗老师,马上就能联想到母亲的美丽。想必是光滑白晰的肌肤,配上美丽金发的女性。

  我同绫芽同学一起向石碑合掌。

  为了母亲所栽种的小巧花朵,正五彩缤地纷绽放着,根本就不会让人想到这是瑰墓地。

  「这里是墓园中唯一会开花的场所。」

  「唯一?」

  「是的。」

  绫芽同学站起来,往宝生家墓地望去。

  「这座墓园无法开花。到现在不管整修了多少次,不只盆栽里的花,甚至从盆栽里移植过来的花,都会马上枯萎。」

  「怎么会……」

  花并不是只要有阳光和水就能生长,还需要根据环境做各方面的调整,才能开出美丽的花朵。

  这个墓园笼罩着一股深切的悲伤,我想连花朵都感受到了,才会无法开花吧。

  「这里真的是连花都不肯光临的场所。」

  「但是这里,可是开着美丽的花朵呢。」

  在这个季节开着花的三色堇,正随风窈娜摇曳。

  「真是麻烦桔梗了。」

  「桔梗老师……」

  总觉得能理解桔梗老师如此费心养花的理由。

  不管花朵如何枯萎,桔梗老师都不厌其烦地在这里种花,那是为了独自一人安静地长眠于此的母亲。

  「桔梗的母亲,是在他八岁时去世的。」

  「岂不是和绫芽同学……」

  「没错,一样。」

  绫芽同学轻轻颔首,但马上又用疏远的眼神否定这一切。

  「和我比起来,桔梗的理想更高,几乎是到看不见的地步。」

  「什么意思?」

  「我看着终点,但桔梗却是想要从头开始。」

  我听不懂绫芽同学所说的意思,但是绫芽同学口中说出来的「终点」这个字,却让我听了无法释怀。

  ——你要救救绫芽,不然的话,今天,一切就会随之结束。

  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他所说的这段话也让我无法释怀。

  栅栏里面的另一边还有一个栅栏,从那里出去就是马路。只要走这条路,就会回到我们停车的场所。

  「绫芽少爷!」

  司机先生瞧见我们,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您回来迟了……」

  「以为我死了吗?」

  「绫芽同学!?」

  我惊讶他脱口而出的话,错愕地看着他。但绫芽同学却不愿再多说,随即坐上车子。

  难做人的司机先生擦了好几次额上的汗珠,像是担心会让绫芽同学等太久,赶紧坐回驾驶席上。

  「上车。」

  「……嗯。」

  载我们的车子又再次行驶了。道路两旁林立着樱树,这樱树在春天也不会开花吧。

  重复不断悲伤历史的宝生一族,难不成今天又会发生悲伤的事情吗?

  「绫芽同学你……有考虑过死亡吗?」

  我知道我问的是奇怪的问题,但是我现在所能想像到的「终点」,只有那件事。

  「…………」

  绫芽同学没有否定,却也没有肯定。

  只是给我一个浅浅的微笑。

  「绫芽同学……」

  我的胸口像是被人揪住般疼痛。

  绫芽同学应该还有许多未曾见识过、未曾探索过的事物,为什么会想要见到自己的终点呢?

  的确,现下眼前有许多悲伤阻碍着,但是在越过这些障碍物之前,应该还能见到希望。在解放第一个言缚之前,正是因为仍可以发现到什么东西,所以绫芽同学才能成为接纳我的人不是吗?

  ——但是现在的他,即便我试图传达给他我的想法,仍旧是白费功夫。

  到底是什么让绫芽同学变得意志消沉呢?要是知道的话,我想再跟他谈谈。

  目前只有一件事是我无论如何想告诉他的。我盯着绫芽同学,开口道: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绫芽同学身子向前倾,什么话也没说。

  ——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正因为我是一名教师,所以我背负引导绫芽同学的责任。我不会让绫芽同学说出只期望那件事的发生。

  在我掌握主导权之前,我是不会坐在这里空等绫芽同学的终点。

  就在此时,车子通过气派的大门。

  「宝生家到了。」

  「嗯。」

  像是要确认自己坚定的决心,我用力点头,然后,我终于踏进宝生家的大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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