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2曰(三)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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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惫与头痛。我醒来的时候……情况非常惨。

  「圭一,你怎么了?今天早上脸色不太好看喔!昨天晚上几点睡的?」

  老妈似乎发现到我无精打采。

  昨天晚上……我在深夜之中醒过来无数次。

  毫无疑问,有股气息……站在我房门前面的,某人的气息。

  我告诉自己好几次,这一定是我想太多了。越是努力想入睡就越是焦躁。

  但是……我受不了这种恐惧的折磨,于是竭尽勇气……打开房门。当然,没有看到任何人。

  我想我重复这样的动作三次了。或者我没记清楚,其实次数还要更多……

  就这样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坐到摆了早餐的餐桌旁边,不得不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感冒了……我不太想吃东西。」

  「哎呀……是不是有点发烧了?怎么办?你能去学校吗?」

  虽说是学校,但几乎都是在自习。那……今天休假个一天,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说不定……这几天的心情不快还真的是感冒害的。或许吃个药,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就能够笑嘻嘻地跟大家打招呼……

  叮咚——

  我吓了一跳,看了看玄关,又看了看时钟。平常我跟怜奈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以上,应该是怜奈来找我吧。

  「一定是怜奈……你决定怎么样?要上学的话得快点准备才行喔。」

  ……怜奈是个好女孩。尽管有非常脱离现实的地方,但我认为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做的便当很好吃,也很会照顾别人……为什么,我非得怕她怕成这个样于?怜奈没有错,有错的人一定是我……(sion:……世界此刻泪流满面并表示:终于第一次没把责任推在我身上了!好船!)

  一定是感冒害的……一定是。

  所以,我必须早点康复。只要感冒好了,即使是面对怜奈,我也必定可以精神奕奕地跟她打招呼……

  「我要请假……抱歉。」

  「这样呀,那妈妈去跟她说一声上。」

  老妈走向玄关。我如果要回房间,就非得经过玄关不可。

  我没脸见怜奈……于是我用沙发上的毯子裹着自己,闭上眼睛。

  因为睡眠不足的影响,我很快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去诊所

  尽管我原先只打算躺一下,但醒来时已接近正午。

  我试着出声喊人,不过看样子父母亲都不在家,接着我发现了餐桌上准备好的午餐与纸条。

  老爸与老妈好像开车出远门了,应该是因为老爸的工作需要吧。有时候就是会这样,没什么好稀奇的。

  连晚餐都已经准备好,看样子可能要晚一点才会回来。纸条上面写着」健保卡放在五斗柜里面,你就拿着卡去医院看病」。

  纸条上仔细地画着从家里到医院的地图。原来是这样,因为是我没去过的地方,所以搞不清楚在哪里。

  虽说是午餐,但其实是吃剩的早餐……我随便吃了几口,决定还是去一趟医院好了。

  照理说,平常白天的这个时问,我是绝对不可能待在这个地方的。光是定在路上我就觉得心虚,心情怪怪的。

  照着老妈的地图,我走进平常没走过的道路,过了一会儿便看到了医院的看板。上面写着

  「入江诊所」,以雏见泽全部部是旧得发黄的看板而言,这看板还真是格外漂亮。

  不久后映入眼帘的诊所并不大,但以雏见泽的建筑规模而言,应该算是十分豪华了。备有停车场,甚至连巴士停车位都有,或许钱赚得还不少。

  候诊室里有好几个老年人在看电视等待叫号。

  我把健保卡交给窗口,在冷气开得很冷的凉爽候诊室中,一边发呆一边等待轮到自己的号码。

  「前原先生,请到诊间来。」

  我随便应付了医生喋喋不休的问诊,得到这是感冒喔」的基本回答。

  打完针后领了三天份的药。虽然我觉得这会不会有点夸张,但倘若能够消除昨天之前的郁闷心情,这代价就很便宜了。

  结帐完毕,上好洗手问,我正要打道回府的时候,听到了看起来像是常来看病的老年人之间的对话。当然我原先并不在意对话内容……要不是听到了那个词汇。

  「……这果然就是鬼隐。」

  「是这样吗?那姑娘还年轻呀,说不定是跟人私奔了。」

  「是跟哪里的哪个人跑了?」

  「应该是那个每年祭典季节到了,就会从东京来的人吧,高高大大拿着照相机的年轻人。你不知道他们两个很要好吗?」

  ……这是指富竹先生?我清楚地威觉到自己的耳朵瞬间竖起。

  「我是不知道啦……可是……一般来说,就算要私奔应该也要讲道义呀,好歹会写封信还是辞呈之类的东西吧上

  「就是因为没写那种东西才叫做私奔呀!」

  「以后看不到漂亮的年轻护士了,感觉还直一难过……」

  「鹰野小姐是个很坚强的人……不管到哪里都会好好过日子的上

  他们提到了鹰野小姐……就是那个跟富竹先生一起出现的女子。原来……她在这间诊所上班?

  御社神的阴影,再度笼罩到我身上。

  尽管我专心地听了一会儿,但是话题已经转移到钓鱼那边,似乎没有要转回来的样子,于是我也只好放弃了。

  就这样,即使脱离了日常的学校生活,我也依然无法摆脱御社神的阴影。

  这是当然的吧……因为御社神是守护神呀……是这里的,是雏见泽的守护神。

  只要人在雏见泽,就无法逃脱弛的影响……

  ■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餐?

  大概是在外面走动的缘故吧,刚刚都还没感觉到的食欲突然恢复了。

  就用看诊费找回来的零钱买个甜面包回去吃吧。我这么想着,转进了我熟悉的道路。

  这个时候,后方突然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是我走在马路正中间挡到车子的路了吗?我稍微往旁边移动了一下,但是喇叭声还是没停,我火冒三丈地回头一看!!

  「前原同学!午安。」

  原来是大石先生。他从冷气冷得厉害的车子探出身子,用力挥手。

  「这种时间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请假没上学呀?」

  「我、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今天请假……我正想去买午餐回家吃。」

  「这太好了。其实我也是想去吃午餐,方便的话,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餐?啊,如果你身体不舒服的话也不必勉强。」

  反正回家去我也只是躺着而已……再说根本不是真正的感冒。

  「去这边当地的餐厅吃饭会碰到认识的人,你也不喜欢吧。我们一起去兴宫吃吧,要开一段路应该没关系吧?我知道有家店东西很好吃喔。」

  大石先生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我觉得自己慢慢搞懂了。大石先生想要跟我说的,大概是在雏见泽难以启齿的事情吧。

  ……我真的没有感冒。即使吃再多刚刚从诊所领回来的药,应该也无法驱散脑海中笼罩着的黑影;可是……如果跟大石先生交谈,这种黑影说不定就会稍微散开一些……我是这么想的。尽管我也觉得说不定这种黑影反而会笼罩得更严重……

  大石先生说着,我就上了他那冷气特强的车子。车内凉爽得很,外头的阳光彷佛是虚幻的。

  确认坐在副驾驶座的我系好安全带后,车子就开始急速奔驰。

  「不好意思昨天那么晚打电话找你。你家人有骂你吗?」

  「没有啦……」

  我想起在薄薄一扇门的另一边,一直站着、听着那通电话的怜奈。即使是在如此充满阳光的曰正当中,我依然感到不舒服。

  连接到镇上的石子路,在车子猛烈跳动一下之后变成了柏油路。

  我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着后方……没错,石子路变成柏油路的交界处,就是富竹先生往生的地方。

  「富竹先生的案子调查碰到意料之外的瓶颈了。」

  大石先生斜眼看了看我的样子,说道。

  「从以自己的指甲抓破喉咙这种反常现象来看,我坚信是会引起幻觉效果的某种药物造成的……可是会有这种症状而且是短时间内发作的药物,似乎非常罕见。当然,解剖验尸也是在特别注意这一点的前提下仔细进行的……不过依然没有找到线索上

  「请问……漫画什么的里面不是很多吗?有那种会被人体吸收分解,最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的药物……」

  「是有这种药没错,叫氯化琥管……什么来着的……总之,这种药还不少。可是呀,引发富竹先生那种症状的药物,好像并不存在的样子。」

  「那……你的意思是说,警方认为富竹先生是死于作祟吗?」

  我不是对警方的无能威到愤慨,我只是想要尽快把作祟这个因素排除于富竹先生的离奇死亡

  之外而已。

  「虽然现阶段让人很不甘心,但是姑且不论死因,他在死前铁定有受到好几个人围殴……这

  不是作祟,而是跟人类有关的案件,这一点无庸置疑。」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久,我们到了有点冷清,但依然比雏见泽热闹的车站前面。车子开进停车场后,我跟在大石先生后面走进店里。

  尽管热闹,不过这个时间店内都只有大人。非假曰时间的中午,不可能会出现小孩。

  「两位。我们可以坐吸烟区。」

  「请往这边走。等两位决定要点菜的时候请再叫我一声。」

  让人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打扮怪异的女服务生领着我们,让我跟大石先生坐到包厢座位去。

  「怎么样?你不觉得这间店的女服务生的装扮很可爱吗?」

  「咦?唉……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这问店总是这样都是人喔,大家不是冲着菜色,都是冲着女服务生才来的,」

  「啥……大石先生,你的眼光很下流喔上

  「嗯嗯?是吗?呵呵呵呵呵呵……」

  一边聊着无关紧要的闲话,大石先生一边推荐我点制式的套餐。女服务生的打扮怎么样姑且不论,但是餐点还算美味。

  直到最后大石先生点的饭后咖啡送上来,他才终于开始切入主题。然后……也讲到了我最想知道的事情。

  「昨天我不是有提到雏见泽的传说吗?」

  「嗯。有说雏见泽是食人鬼的故乡之类的。」

  「因为我也不太清楚详情,所以今天早上我仔细地请教了我奶奶。」

  大石先生从胸口的口袋拿出折好的纸条。

  「据说呀,很久很久以前,雏见泽似乎被人称为,鬼之渊村。」

  「鬼之渊村……这跟现在的名字完全不一样……」

  「现在鬼之渊这个名字还保留着。神主的太太投水自杀的那个沼泽,现在依然叫做鬼之渊。据说沼泽的底部深处,通往众鬼居住的国度。」

  当然,先前没有人跟我说过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沼泽的故事,我还是第一次听闻。

  「就是这样吧。据说鬼之渊村在被人畏惧的同时。也受到了崇拜。」

  敬畏……这应该是一种视其为神圣的表现吧。非人之物所居住的,村庄。

  「恶鬼似乎也是某种神明。例如说……有人会把得到不治之症的村民送到鬼之渊去,要求那些鬼治病。」

  「就算说是恶鬼……也是像天狗(注1)之类的、形象跟神明一样的存在吧。应该不是真的那么十恶不赦的坏蛋吧?」

  「可是终究还是食人鬼的样子。我听我奶奶说的传说里头,那些鬼要求治好村民儿子的代价,居然就是要吃掉带儿子来的母亲!恩。故事好像就是这样上

  「治疗儿子的代价……就是母亲自己?这听起来好恐怖。」

  「当然母亲最后带着儿子逃走了。因为这样,所以鬼之渊村的村民,也就是那些鬼,全员出动去追捕包围那对母子。」

  全村出动呀……光是想像就觉得那是十分恐怖的情景。

  「结果,母亲跟儿子都被抓到,被吃掉了。故事到此结束。」

  「这个故事本身有矛盾呀。如果两个当事人都被吃掉,那这个故事就不可能流传下来了。」

  「奇怪?哈哈哈哈哈!很多传说都足这样呀。」

  与凄惨的传说呈现完全的对比,大石先生哈哈大笑,啜饮咖啡。

  「可是呀……其他的传说里头也很常见呀,像鬼之渊村的那些鬼一样,全员出动去捕抓猎物回来的情况。」

  (注1:天狗是日本的一种想像妖怪,人形有翅暗,通常有着红睑与高鼻子。)

  抗争水坝工程的时候,村民总动员团结起来战斗——魅音的话突然在我脑海中浮现,我觉得那个总动员的部分有些许的重叠。

  「鬼的猎物通常都是一个人,而且似乎是在事前就会决定好目标。」

  「事前就决定好目标?」

  这部分我不能当耳边风听过就算了。大石先生也跟我一样,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根据我奶奶的说法,‘鬼之狩猎’进行的时候,普通人千万不能千扰,必须关上家门,躲在被窝里面上

  「这是什么意思?」

  「据说不可帮助或是藏匿身为猎物的人。只要不妨碍恶鬼狩猎,它们就不会危害村民——听说有这样的规矩存在。」

  「也就是说,不能帮助被害人,如果看到行凶现场……也要装作没看到。如果……不守这个规矩的话会怎么样?」

  「谁晓得……不管怎么说对手可是食人鬼呀。」

  这个部分让我十分在意。因为,故事的内容跟大石先生所言真」凶手是整个村庄」的说法有部分重叠。

  即使凶手不是全村,如果就村民对于好几个凶手的」狩猎」采取」躲在被窝中,见死不救」的态度来仔细思考……说出来还真是恐怖。

  「那么……大石先生还是把这次的案子,视为是整个村庄对好几个村民的犯行视若无睹了?」

  「前原同学,你的看法呢?啊,抱歉,我要续杯咖啡。」

  我才想问这个问题呀。或者……我们只是在把彼此都不愿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推卸到对方身上……

  女服务生在倒绩杯咖啡的时候,我们彼此都没有开口说话。

  「……去年,从悟史小弟失踪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有问题了。」

  大石先生看着咖啡杯中的奶精漩涡,低声说道。

  「所以我稍微调查了一下悟史小弟的朋友……也就是前原同学你现在的那群朋友……真的只有稍微查一点点而已喔。」

  先前,我对怀疑我的伙伴的大石先生大动肝火,但是……这次我没有这种反应。

  「我接下来要讲的话,如果你觉得很没意思不想听,随时可以打断我,那我就不会再讲了。」

  大石先生的表情是我目前为止所看过最认真严肃的,彷佛是在对我说「你要下定决心好好听」。

  我有过好几次听完大石先生说的话后懊恼万分的经验。然而,先前的任何事情,带来的威胁都没有眼前这事来得严重……

  心中还有另一个自己响起了警铃……圭一,住手!这很有可能就是你最后的……

  我深深吸了一大口气,让那个声音闭嘴。我不能……逃离真相。

  「……请你告诉我。」

  我只短短回了这么一句。大石先生沉默了一会儿,专注凝视着我的双眼,确认过我到底有多少决心之后,开口说道:

  二年前的案子,被告人是工地的监督,但是在凶案发生的几个星期前,那个监督曾经有好几次跟园崎魅音扭打在一起上

  以前我就听大石先生提过,魅音曾有过十分激烈的抵抗动作。唉,魅音那个人要是情绪激动起来,这也是不难想像的。

  「第二年的案子是赞成兴建水坝的夫妻遭逢意外,他们的千金当时也在场……就是北条沙都子。」

  「咦!你说沙都子……是沙都子?」

  大石先生对我使了个眼色,指责我声音太大。我也注意到了,便赶紧压低声音。

  「第三年是神主夫妻往生对吧?他们的千金就是古手梨花。」

  「……你说梨花?」

  「第四年死亡的主妇,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吧,她是北条沙都子的伯母。当时沙都子同学因为双亲死于意外,正借住在被害人家中。」

  我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发乾,我……甚至忘了闭上迈遢地张大的嘴巴。

  尽管我认为这一连串的案件十分异常……可是依然觉得,那些是跟自己有段距离的事情。现在事情全部一边发出劈哩啪啦的声音……一边在我的身边逐渐组合在一块……

  「顺便告诉你,第四年失踪的北条悟史同学,就是沙都子同学的亲哥哥。」

  「咦……什么……唔……请等……请等一下……」

  我使尽全力好不容易挤出这几个字。我一口气喝光杯子中的水,再用店里替顾客准备好的湿毛巾使劲擦脸……冷静下来呀,前原圭一!

  然而大石先生是很残酷的。他没有等我的思绪厘清,就告诉了我,告诉我……我最听不下去的事情……

  「那些被害人不知道为什么,全都跟你的朋友有关系。」

  「这一定是凑巧的!不是吗?」

  「前原同学,冷静点冷静点……别人都在看你了……」

  「你说魅音?沙都子?梨花?你是说事情跟她们有关系?我的伙伴的整个团体……都有问题?不可能……不可能会这样……对了,怜奈不是例外吗?现阶段怜奈并没有跟任何一个被害人有关系呀!」

  「龙宫怜奈同学到去年为止都居住在茨城的郊区。你说得确实没错,她跟任何一个被害人都没有直接见过面……」

  这种说话方式真是不乾不脆,这是想说怜奈跟那些被害人有某种关系吗?

  「实际调查过后,我得知龙宫同学在搬家前不久,在学校曾经受过闭门思过的处罚。据说呀,她把整座学校的玻璃都给敲碎了。」

  「怜、怜奈她把整座学校的玻璃敲碎?」

  那个……老是心不在焉的怜奈居然会这样?我实在是难以想像。

  不……可是……如果……是那个有着一双冷酷如鹰的眼睛的怜奈……说不定就有胆子那么做……

  「经过三天闭门思过,她最后好像还是没有复学。那段时间她去精神科就医,诊断出得到了自律神经失调症,然后接受了好几个星期的药物治疗与医师谘商。」

  应该是类似精神疾病的情况吧。我曾经听说过,一丝不苟的人或是神经质的人容易罹患这种毛病,但是这其中任何一种症状应该都跟少根筋的怜奈搭不上边才对……

  「不过……为她进行谘商的那个医生,把自己跟怜奈同学的对话内容记录在病历上……其中,有一个词汇,出现了满多次。」

  「什么词汇?」

  我毫无心理准备地催促大石先生说下去。难道我……将会比现在更后悔莫及吗……

  「那出现了很多次的,就是‘御社神’这个词汇。」

  我觉得彷佛有某个人寒冷彻骨的手抚摸过我的背脊……为什么……怜奈在来到雏见泽之前……会说出」御社神」?

  「她提到了御社神,说那像是个幽灵,每天晚上都到她家去,站在她的枕头旁边,低头看着她。」

  我的思考冻结了。这是……在跟我说什么呀……我完全搞不懂……

  「在那之后没多久,她就搬到雏见泽了。啊,对了对了!怜奈同学并不是不相关的局外人喔。」

  「咦?」

  「我从户口名簿得知龙宫一家原本就是雏见泽的居民。就在怜奈同学要上小学的时候,他们举家搬到茨城去上

  脑海中充满了纯白色的星星……感觉很像是深夜电视节目播完之后的萤幕画面;耳朵也嗡嗡作响,让我什么也不能思考……

  「前原同学,你还好吗?我看我们今天就讲到这里吧?」

  这句话让我大吃一惊。我们的对话……还不能在这里就结束呀……

  「怜奈的事情我已经明白了……那么……最后的被害人富竹先生又怎么解释?他是跟谁有关系?」

  焦躁不已的我展开了最后的反击。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会有多么惊人,我早在听闻之前就心里有数……

  「他跟所有人都有关系。前原同学,你忘了吗?他不是跟你们所有人一起度过了一个快乐的祭典之夜?有好几个警察看到你们和乐融融的样子。」

  ……事到如今,已无话可反驳了……我低下头,陷入沉默……

  「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啊,前原同学,你中午的药吃了没有?」

  在大石先生这么提醒之前,我完全把自己今天去医院看病拿药的事情给忘得乾乾净净……我再要了杯水,一口气喝光后,离开了餐厅。

  坐上大石先生的车,再度回到通往雏见泽的难走险路。

  虽然骑脚踏车的时候没怎么注意,但轿车居然会晃得这么厉害?感觉……彷佛道路企图传递某种讯息,因为死亡而疯狂地失控一股。

  碰!这剧烈的晃动,是柏油路转换成石子路时的路面落差造成的。

  富竹先生的无声吶喊,我的的确确听见了……

  我一语不发,只是任凭身子随着轿车摇晃……

  「我送你回家吧。今天你不是因为生病请假没上学吗?真是抱歉跟你聊了这么久。」

  「……为什么要找我谈?」

  我小声地反问。真的是……小小声地,我并不期待会得到回应。

  「我不是有先跟你说过吗?说如果你不想谈下去我就不讲了。」

  「问题不是在这里!我是说为什么你要来跟我接触?」

  我非常清楚大石先生在调查这一连串离奇案件之间的关联,但是……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派不上用场。大石先生说的任何事情,全都是我第一次听到的,最重要的是……刚搬来没多久的我……能知道些什么呢?

  如果……大石先生有什么理由找上我……那就是因为,我是他认定可疑的魅音等人所形成的

  团体当中的一员。

  「我呀……今年就要退休了,退休之后,预定就要顺从我奶奶的想法搬走了。所以,我才想要趁我还没退休的时候,把这个案件查个水落石出上

  「那……大石先生是在怀疑……我们大家了,对吧?」

  大石先生没有特别的反应。虽然我心想如今也为时已晚了,但也许这是属于大石先生的良心表现。

  「这条路……这是我当警察三十年的直觉……前原同学,你会碰到危险的。」

  「咦?」

  尽管我很想反驳说」怎么可能呀」,可是意志彻底消沉的我并没有这种力气。

  「由于我今年就要退休了,明年的绵流祭我已经不会在场,所以……我想在今年之内做个了这话是在暗示」因为明年的绵流我已不在场,所以万一有谁被挑选为牺牲者,我也无法加以保护」。而这听起来,就像是在威胁我,说我就是那个牺牲者。

  「署长也要我多留心。他跟我说,既然一连串的案件都得以各自解决,就别再拿出来炒冷饭。这其实……是一种压力。」

  「压力……是什么意思?」

  「这是来自于雏见泽某个人的压力……府上到了喔,在这边下车可以吗?」

  不知不觉中车子已经来到通往我家的上坡路前,手表显示着两点。我吓了一跳,吃过饭之后竟然只过了这么一点时间:明明只不过是动嘴讲话而已,所累积的疲惫却让我以为已经到傍晚了。

  车外十分炎热,唁一闹的蝉鸣让入耳朵作痛。

  「就算你把我们今天讲的事情全都忘记也无妨。不过,我会继续调查真相的,我要让御社神的作祟在今年结束。」

  「你是要我……有什么消息的话就跟你联络吗?」

  「没关系的。前原同学你只要在你‘无论如何’都想跟我联络的时候找我就好了。」

  现在的我没有冷静到能听懂大石先生迂回的说话方式。我清楚地听出来他想说的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生让我」无论如何」都想跟他联络的某件事情。

  「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很抱歉在你因病请假的时候,老跟你说不好的事。」

  我已经,没有特别去附和他了。

  「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这一点还请你相信我。那么我这就告辞了。」

  轿车在石子路上发出喀喀喀的声音回转一圈之后,逐渐消失在漫天沙尘之中。

  看起来就像足在潜伏着鲨鱼的海上丢了个游泳圈,然后就消失在浮标另一边的船只一般。我第一次觉得大石先生是个卑鄙的人。

  对下一个被害人说了这么多之后,接着说有什么事情请来找我——这根本就不是警方的调查行动。这跟单纯的钓鱼没有两样,我只不过是个被撤出去的鱼饵罢了。

  上钩的鱼就是凶手吗?或者真的是御社神作祟使然?无论如何,我这个饵都已经在鱼的肚子里面了……

  「可恶……我还……不想死呀……」

  一时之间,我只能看着大石先生车子的空调所留下的小水滩……

  ■怜奈与魅音来探病

  我躺下来多久了呢?外面的天色都暗了。

  回到家之后,脑袋越发混乱,我在二楼自己的房间内迷迷糊糊地躺了下来。

  汗水湿透了全身……如果去冲个澡,这难受的心情应该可以跟汗水一起冲得乾乾净净。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楼下的电话响了。大概,是老妈打的吧。

  因为老妈是个满爱操心的人,可能是打来问我去看医生看得怎么样啦之类的。说不定是我没有注意到,其实她已经不知道是打第几通了……

  「喂,这里是前原家。」

  「唷,还活着呀!喂喂喂!我是魅音。你身体还好吗,?」

  「恩?你是圭一的朋友吗?圭一正在休息,要不要我去找他来听?」

  「咦?啊,您是伯父吗?哈哈哈哈,抱抱、抱歉!」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笨蛋~上当了吧!」

  「咦?小、小圭你你你——!」

  一如往常的起劲对答,我们互相调笑了好一阵子。

  可是……虽然笑着,我却依然怀疑……每个人……真的都跟案件有关系吗?无法果断、肯定地说」没有」的自己,真是悲哀。

  「你精神不错我就放心了。怜奈应该也很担心你吧?沙都于很开心地笑你,‘真正没出息呀’,梨花说你‘生病好可怜好可怜喔’!」

  「啧!听起来你们还是自顾自地很高兴嘛!」

  「没有啦。我说小圭呀,我去探病会不会不方便?」

  「探病?不用这么麻烦啦!我又不是生了什么重病。」

  「因为我奶奶做了一大堆牡丹饼,她要我拿一点去送给你,所以我送过去给你喔

  「喂喂喂,这样说不定感冒会传染给你喔。」

  「大叔我跟怜奈都是笨蛋所以不会感冒的!那就先这样!我们马上过去咯!」

  她充满朝气地挂上电话。照她的说法,怜奈也要来?

  虽然要跟怜奈见面我还有点不自在,不过魅音也一起来的话,应该就没什么好怕的吧……

  就在我还冷静不下来、坐立难安之际,玄关的门铃响了。

  「你还好吧?有没有乖乖吃药睡觉休息呀,?」

  「我已经好好地睡了一觉了。」

  「圭一看起来还满有精神的,太好了。怜奈还很担心呢……」

  「抱歉,明天我就没事了。」

  一点都不体贴病才刚好的病人的魅音。与打从心底流露担心神情的怜奈……她的表情看来是没有什么心机的。

  我有种感觉,如果我们这样交谈下去,那么自己直到方才还在思索的种种,便全部都会变成只是无关痛痒的无聊事而已……然而,在我这么想的同时,我也无法否认依旧存在着更加挥之不去的感受。

  「我觉得我们好像有点打扰到你了,你看起来身体还没康复的样子。」

  「嗯,是、是吗?」

  她们似乎看到了我笼罩着阴霾的表情。

  「圭一,这个给你。这是小魅的奶奶做的牡丹饼。」

  怜奈把用报纸包起来的牡丹饼递给我。里面应该包了五个左右吧,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大概是要送给我们全家人。

  「啊,谢啦。请你也替我向魅音的奶奶道谢。」

  「思。对了,那里面也有怜奈做的喔!圭一不知道找不找得出来……」

  「因为小圭今天没来社团活动,这就给你当作业吧!牡丹饼已经有标上英文字母了,明天你就要回答哪个是怜奈做的!」

  「你到底是来探病还是来找我玩社团活动的——!」

  「嗯嗯嗯,精神不错。这样子的话明天应该就没问题啦,」

  「要是这一闹让我又发烧起来的话,你要怎么赔我?真是的!」

  「小、小魅,闹过头的话就不好了。我们回去吧,打扰太久的话,圭一的爸妈也会生气的。」

  她们好像认为我父母亲在家,因为我们玄关的鞋子摆得乱七八糟的。

  「也是啦,我们走吧……啊,对了对了,我说小圭呀。」

  「怎么了?」

  「你的中餐,吃了什么?」

  我心头一震,大吃一惊地抬头看着魅音。因为……她的脸上出现了我从未看过的……让人有点恐惧的表情,我无法相信魅音的脸庞居然会浮现这种表情。这种看到不应该出现的表情所带来的恐惧,我昨天才刚刚从怜奈身上体验过。

  所以……我清楚地感觉到跟昨天如出一辙的那种感觉逐渐爬上脑髓。房子外面应当正在鸣唱的暮蝉合唱,扭曲着,越发格外响亮,慢慢地填满了我内心的世界……

  然而……为什么……她会问我今天中午的事情?

  魅音的话语空洞到让人害怕。因为那种说法就像是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兴趣知道我吃了些什么东西。我很明白她真正想问的事情不是这个……

  「我、我在外面吃……」

  她们猜到我跟大石先生一起吃饭的事情了吗……总之不管我顾左右面百他,或是态度踌躇不抉,都会被人过度解读……我原先打算尽可能地,快速且若无其事地回答她们。

  可是……与我这番努力完全相反,她们两个人却停顿了许久才给我回应。彷佛,是在仔细玩味我的回答、在打什么算盘一般。

  「……哦~小圭你的午餐是在外面吃的呀。」

  怜奈眼中的光芒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个洋。那是昨天那个很像怜奈却不是怜奈的恐怖眼神。她的双眼闪闪发亮,更让人感觉到是故意在对我所说的话佯装不知。尽管早就一切了然于心,却装成什么都不知道……我看到的她就是这样。

  「怎么洋?好吃吗?」

  「为……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

  魅音的声调变得异常的低。听起来就像是……可能已经知道了……我在……街上的餐厅吃饭的事情……不对……是我想太多了。因为……中午的时候,这两个人应该都在学校才对……不可能会知道我人在哪里的……

  「你好像是跟一个很老练的大叔在一起……他是谁?」

  整包牡丹饼从我的手中滑落。我感觉到一股血气发出巨响,抽离了自己的脸部。

  「嘿……圭一,那个人是谁?该不会是先前在车上跟你说话的人吧……是吗?」

  我的嘴巴整个乾透直到舌根……已经……不能再虚张声势了。这些人……全部都看穿了……

  「为……为什么……你们会……知道这些事……」

  我使尽力气,好不容易终于从喉咙挤出这几个宇。膝盖……发出喀喀的颤抖声……

  「总面言之呢……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瞒得过大叔我的喔。」

  魅音意味深长地露出微笑……笑容看来有如一条细线上扬。

  「那么,小圭,你们谈了些什么?看起来好像谈得满热络的嘛……」

  「我、我没有讲你们的事情啦!我讲的跟魅音还有怜奈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明明怜奈就没有问你,你的回答却冒出我们的名字,这洋不会很奇怪吗?」

  怜奈纠缠不清的视线,看进了我的双眼更深处的地方。

  这是陷阱。什么话都不能跟这些家伙说……这些家伙在我开口之前就已经知道答案,只是在揣测我会不会老实招来……

  「总之呢,不管你想隐瞒什么,大叔我全部都会识破的……只要你别忘了这一点就好。」

  我无法点头也无法摇头。我死命压抑住自己差点就要打颤起来的牙齿……

  尽管魅音优雅地做出歪着头的动作,但这绝对没有要将我的双眼从她那种眼神当中解放的意思。

  「圭一,你脸色好差呀,我想你应该要躺下来休息比较好。」

  「是呀。我们也要回去了。」

  她们两个人宛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地相视而笑,然后转身背对着玄关。她们的表情非常做作,太过像是平常的样子,反而让人感觉特别恐怖……

  我维持着刚才掉落整包牡丹饼的姿势,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她们走出大门……那扇门……缓缓地关上。我只能动也不动地看着门静静关上,彷佛……在门完全关上之前失去了行动能力。

  就在门即将要关上之际,又突然」叽」的一声打了开来。我的心脏再度狂跳到喉咙。

  门缝中只能看见一只眼睛,魅音那老鹰般的眼睛再次贯穿了我全身。

  「再见了,小圭。」

  「嗯……好……」

  「……明天,你要是不来学校,我们可是会‘不高兴’的喔。」

  门关上了。即使两个人低低的笑声远去,四周归于平静,我依然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回神过来,我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赶紧把大门锁上。

  为什么魅音她们……会知道我跟大石先生谈过的事情?

  为什么?是怎么做到的?不……是什么方法这一点都不重要。事实就只有一个……就是她们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现在一想……说不定打从大石先生来找我的那个时候开始……我们的对话就全都泄漏出去了。魅音说得没错……我根本就瞒不了任何事……

  那么……魅音她们……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吗?

  这是无庸置疑的。她们要叮咛我……不要」多管闲事」。

  多管什么闲事?指的就只有我跟大石先生谈话一事。她们是在警告我,这是在多管闲事。

  大石先生告诉过我,每年都会发生的御社神作祟不是个别独立的案件,而是整体都有所关连的案件……而且,也许有好几个凶手潜伏在雏见泽这里。

  不对……更进一步来说……大石先生还指出了魅音、怜奈、沙都子跟梨花都很可疑。

  倘若魅音她们是针对这回事要来警告我……

  「我……我在想什么蠢事呀……我这个笨蛋!」

  啪啪!我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发出不小的声音。虽然我还以为这么做就能从恶梦当中醒过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只有拍打棉被般的触感……空洞得让人不痛不痒。

  冷静点!前原圭一!我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只会消极思考的男人了?冷静下来冷静下来,静下心来好好整理理绪……

  魅音之所以会知道我跟大石先生一起吃中饭……大概是因为雏见泽的村民偶尔也会到那间餐厅用餐的缘故吧。一定是有人看到之后再转告魅音的……

  这么想是最自然的。而且……仔细一想……魅音可能只是要问我在哪里吃中饭,还有」好不好吃呀」这些问题而已……因为有时候我会跟不是雏见泽人的人在一起,所以她才有兴趣的……也许……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没错,一定是这样……

  现在想想,怜奈那个时候也是如此。因为我对于自己与大石先生见面一事含糊其辞,所以怜奈才会纠正我。那反应跟平常总是温柔稳重的怜奈相距极大,于是我惊慌失措……吓得半死……这样想,就是最自然的了……

  脑海中感觉像是变成一团稀烂的义大利面一般。如果现在用力挤压,说不定就会从耳朵啦鼻子啦跑出大红色的番茄肉酱。那番茄肉酱红得像是鲜血,里面混着压碎脑袋瓜之后的碎肉……

  一想到这里,我就忽然感到头痛与恶心想吐。我不希望真的变成这个样子,便赶紧停止抱头

  的动作。

  有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我最近完全搞不懂了……

  跟大家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感受不到有人表里不一。我认为……每个人都是好人……对搬来这里、不熟这块土地的我真的很亲切。

  怜奈真的是个既和善又会照顾人的女孩,如果没有生那种怪病,她真的很可爱;魅音也是个最棒的伙伴,不管对方的年纪或性别,待人的态度总是积极正面,跟她在一起完全不会无聊;说到不无聊,聒噪的沙都子也是个好孩子,尽管很多时候她都目中无人,但那就是她与别人沟通的方式;梨花也是如此,虽然沉默寡寡言,但她多采多姿的沟通方式,总是让我感到轻松……没错,她们都是我的伙伴!

  然而,从我听到富竹先生与大石先生说的,那些我用不着知道的雏见泽的秘密……御社神作祟之说开始……一切都变了调。

  接着……大石先生告诉我……魅音、怜奈、沙都子、梨花都很可疑。然后……她们就全变了个样子。

  没错。从大石先生开始说奇怪的事情之后,我的生活就开始逐渐变得越来越不对劲!果然那个时候……要是我果断地不去追问奇怪的事情就好了。这样的话,一开始在绵流那一晚,就不应该去问富竹先生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我的好奇心没有这么旺盛的话……如果没有的话……

  没错……所以大家才会*掉富竹先生。因为大家好不容易隐瞒了我的事情,区区一个外人却全都告诉了我。

  那么大石先生应当也会被*吧,因为他再度挖掘出了这些大家忠告我用不着知道的事情。而且……他还是个唆使我去怀疑同伴、不可原谅的男人。这种家伙被*也是理所当然的!

  富竹先生也好,大石先生也罢,反正他们终究都是外人,原本就是跟雏见泽人势不两立的存在。这种人才应该遭受御社神的作祟!

  大家没有错,错的是压抑不了好奇心的我。大家没有错,大家没有错,大家没有错大家没有错大家没有错……

  脑袋昏昏沉沉的……虽然像是刚起床时那种迟钝的感觉,不过刚刚的一阵可怕恶寒已经散去了一些。已经没事了……已经不怕了……已经完全恢复了。我终于从恶梦当中醒过来了……明天就精神饱满地上学去吧。去跟大家打招呼,然后参加社团活动。一定会很开心的,绝对会开心到极点的。因为……我是大家的伙伴。

  「啊……对了,我得把牡丹饼吃掉才行……得找出哪个是怜奈做的才可以吧。」

  我想起方才两个人来探病时带来的功课。不过,社团活动的练习题还这样专程宅配,我们社

  团可直一是厉害。

  我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那包牡丹饼,拿着它走到起居室。既然这么费心,那也许我应该配个茶一起品味。一边喝茶,一边吃着别人努力亲手做的牡丹饼……恩,想起来就觉得挺美味的。

  打开包在外面的报纸,里面有五个小巧精致,却包着豆沙、沉甸甸的牡丹饼。报纸上从左边开始依序写了A、B、C.……等五个字母。

  好了,当中的一个是怜奈做的……是哪一个?

  就外观而言每个都差不多,香味跟感觉也几乎一样。这完全是……手感的问题?

  要说差距最大的……大概就是形状了。虽然我不知道魅音的奶奶是个怎样的人,但是铁定跟怜奈不同……

  仔细一看,当中只有一个是手工非常细致的牡丹饼。细微的差异只要专心看便能看出来。

  「这个是否就是怜奈做的?胜败的关键似乎就在这里。」

  把脑袋冷静下来好好地思考……

  魅音刚刚确实有说过,因为她奶奶做了一大堆牡丹饼,所以要送一些给我。也就是说……这当中的四个就是那一大堆牡丹饼当中的四个。

  相较之下,怜奈又如何呢?她大概……就只有做这么一个吧,所以一定会花很多工夫在这唯一的一个之上。所以,做得最细心的就是她做的。这样一来,怜奈亲手做的就是……!

  虽然一瞬间我有想到这该不会是早就预测到我会这样想的魅音的陷阱,不过应该不会是这样

  的。姑且不论万一这牡丹饼其实是魅音做的,但既然说是怜奈做的,应当就不会是在骗我。

  「好了,茶也泡好了。首先就从卫冕冠军的魅音奶奶的作品开始品尝吧……要吃哪个才好?」

  恩……不错不错。豆沙的滑润与吃起来的完美口感并存,让人难以轻视!随后啜饮的茶也是相得益彰。这真是……太美好的功课了!

  好了,那怜奈做的好不好吃呢?纤细的外表让人联想到高级的和果子。虽然以胃口正旺盛的我看来,这分量多得让我感到些许不安……但总之还是先咬一口吧……

  这……好像难分轩轾?使用的材料完全一样,所以味道没有明显差别。不同之处就只有最后收尾手捏的部分,这也是应该的。

  如此一来分高下的就变成是艺术分数跟……分量了吧。口感绝佳的冠军,以及作工极为精致的挑战者!

  怜奈做的我只吃了一口。总之应当先全部吃完再来评分,搞不好……会有什么足以逆转情势的高明玄机暗藏其中……

  「唔唔唔……恩。」

  我好像是猜中了,舌头碰到了什么东西。因为感觉起来跟食物有点不同,于是我用手指把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

  在我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之前,早已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吃到一半的牡丹饼丢了出去。饼狠狠地撞上墙壁,内馅四散。接着,一下子之后从墙面脱落,掉到地上。

  我整个人都呆掉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难得怜奈亲手做的饼……我却做了什么?

  茫然地,我看着自己犯错的手,然后……想起了从嘴巴里拿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开始,我还以为定头发。可是,即使是头发比魅音短的怜奈,长度都还是比这个东西长上很多。不可能只有这么短。

  而且,它比头发还硬了一点。虽然只是在舌头上打转了一下,但也觉得比头发粗。它有点银色的光芒……其中的一端还有像是缝衣针一般的,穿线用的小孔……

  恩,没错……这东西跟缝衣针很像,非常相似。前端也是尖尖的,颇为锐利……真的跟缝衣针很像。

  奇怪?刚刚……我想的那个……」跟缝衣针很像」,是什么意思……

  …………我回答不出来。但是,存在于我体内的另一个我,似乎已经明白了……我的臼齿发出喀喀的颤抖声,告诉了我这一点。

  我无法否认逐渐涌现出来的恐惧……铁的味道,匆然让舌头根部刺痛起来。为了确认有没有流血,我把手指伸入喉咙,试着四处摸了摸……呕吐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带着灼热感的胃液刺敷着喉咙架处。

  用双手使劲压住喉咙,缺氧挣扎了一会儿……呕吐的感觉总算是压制下去了。

  好不容易呼吸总算是恢复正常,这次心脏却有如紧急警报一般开始怦怦狂跳起来……然后,身在外面这个世界的我终于理解了。理解到牡丹饼中包着什么东西。

  手部的动作远比脑海浮现出那个词汇的速度来得快。

  刷!啪!咻!

  我将剩下的牡丹饼接连地用力掷向墙壁。飞散的内馅所形成的几何图案,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联想到不祥之物……我移开视线,冲到走廊去,乒乒乓乓奔上楼梯朝着自己的房间跑,冲进早上起床后就没整理过的棉被之中。

  然后抱着自己的肩膀,恐惧、懊悔、愤怒、悲伤让我整个人一边变得混乱,一边激动哭喊……

  这已经不是恐吓啦胁迫啦警告啦这等简单的事情了!

  雏见泽发生过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些我全都不知道,也一点都不重要。

  到底,我是在哪里触犯到了禁忌?总之……怜奈和魅音……或是还有其他人,全部都在跟我为敌?然后那些家伙……想要我的命?

  我哪能乖乖被杀?这样子……莫名其妙地被杀!

  众多负面情感有如绕着漩涡的无底沼泽,将我卷入了睡不安稳的恶梦之中……

  ■引发自杀的药物?

  「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有没有会让人自杀的药物?」

  「就直接的药效层面面百并没有。」

  富竹次郎难以解释的死因,依然让大石苦恼不已。

  自己抓破自己的喉咙而死,这实在是脱离常轨。既然如此,会去怀疑是否有药物能够造成这种现象,也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他尝试把问题以最为简单的形式,去询问鉴识课最资深的人员。虽然得到的回答非常简单,但也发人深省。

  「这话还真是迂回呀。意思就是……间接的层面就有了?」

  「就是有可能引发让人想要自杀的精神状态。」

  「这话听起来挺难懂的呀。什么叫做‘让人想要自杀的精神状态’?」

  「例如说重度的躁郁症患者,从郁症转换为躁症的时候,据说是最多人自杀的。」

  躁郁症与郁症是不一样的。

  郁症引起忧郁这种非常消极的精神状态,但是躁郁症则是会轮流引发这种消极的忧郁状态,以及非常积极的躁狂状态。

  「忧郁状态的患者会丧失自信,极度悲观,但是不会自杀。因为他们甚至连自杀的力气都没

  有。躁狂状态的病患也不会自杀。因为与悲观完全相反,他们极端有自信,充满行动力,认为自

  己会一帆风顺。所以他们也不会自杀。」

  「真有意思。明明两种状态的病患都不会自杀,却在状态转换的时候自杀了?」

  「忧郁状态的时候虽然想要自杀,却没有完成自杀这等辛苦工作的精力。但是躁狂症状一开始,就会慢慢累积起精力,身体的活动会越变越自在。也就是说,从忧郁转到躁狂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是保留着自杀的愿望,且有能力付诸行动的危险时间。」

  「原来如此!意思就是病患恢复了实施自杀的精力吧。」

  「就是这样。所以为了不让病人在这个转换期产生奇怪的念头,医生会给予大量的精神治疗药物。」

  「那么,富竹先生是这种躁郁症患者吗?」

  「躁郁症患者自杀的死法,都会选择严肃而具有文化习俗意义的死法。例如说跳楼啦或是上

  吊啦,跟麻醉药口叩的戒断症状所引起的自虐行动是截然不同的!」

  「富竹先生的自杀死法并不具有文化习俗的意义……那么,会觉得他就是因为药物中毒而精神错乱才自杀的,也是很自然的想法。开始我就说过了,请告诉我有没有药物会引起让人想自杀的精神状态。」

  「根据资料显示,甲基安非他命(methamphetamine》中毒会引起类似躁郁症的症状,这是一种兴奋剂。还有……巴比妥酸(barbituricacid)衍生物中毒也会产生异常行为,不是很常见就是了,这是用来当安眠药的。」

  「死者身上没有验出兴奋剂反应。有没有其他的可能?」

  「就已知的药物是没有,但也无法否定有可能是未知药物。据说苏联暗杀机关使用的毒药,或是中国传进来的暗杀药物等等,都是目前既有的检验方法验不出来的。即使不是如此,中药或是天然原料药物,要检测出来都是很困难的。虽然在我们这个业界,在道德上需要加以保密,不过确实是有一般人可以轻易取得、容易致人于死且检验不出来的毒药。」

  「啊哈哈,听起来还真是危险。」

  「扣除掉药物的因素,剩下的就只有疾病了。根据资料显示,巴西多氏病三之类引发甲状腺异常的疾病,会暂时出现类似躁郁症的症状。可是巴西多氏病有很多明显的病徵,死者身上都没有出现。」

  「有没有发生过更为突发的状况?跟这次的案子类似,因为突发状况而想要自杀的例子上

  「你有听过‘器质性精神疾病’吗?简单来说,就是因为脑部受损而使精神产生异常的状态。有可能是药物中毒引起的,也有可能是脑部外伤或是脑炎、脑中风、脑肿瘤所造成的。」

  「也就是说,就算不使用药物,人也有可能陷入异常的精神状态之中咯?」

  「死者不是被人包围,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吗?如果持续高度的精神紧张,加上内分泌异常,还有因为重要部位被击中而造成脑部受损,最后产生了自虐行为……说不定也有可能是这样。」

  「…………可不可以再讲得简单一点……」

  「哈哈哈!简而言之,意思就是说不定是在混战之中歪打正着伤到了脑袋,于是脑部受损引起精神里异常。」

  「啊哈哈哈哈哈哈!这么说凶手并没有致人于死的意图咯?只是正好想要抢个小钱所以打了人,偏偏又打到人家的要害!」

  两个人下流地哈哈大笑,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讲来讲去就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咳……的确如此。」

  「不管是药物滥用,还是精神疾病,死者的经历就是破案的关键。你那边有没有查到什么?」

  「哎呀都这么晚了!我差不多得回去了,不然阿熊可是会生气的。」

  「哦!加油!祝你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鉴识课的老先生并未继续深入追究。因为长久以来的交情,他已经知道这是答不出话的时候,大石的脱身藉口。

  富竹案的调查,似乎毫无进展。

  ■压力

  「哎呀?刚刚那些人应该是……」

  大石与后辈刑警熊谷上午的工作告一段落,刚回到署里的时候,在大厅服务台看到了其他访客与一个气质格外不同的人物。

  「有两个人身上别着议员徽章。」

  「那……就是担任县议员跟市议员的两位园崎先生了。」

  「真有意思。两个亲感在县议会与市议会工作吗?」

  这太好诈了。彼此都是」家人太方便了,可以在法定的竞选活动期开始之前尽情活动。个人在进行选举的时候,另」个人也可以有个别的演讲,光明正大地同时进行造势。」

  「虽然我不太懂啦,不过那不是违反公职人员选举罢免法吗?」

  「不只是竞选活动期开始前的活动,政治活动他们也是肆无忌惮……阿熊,你这样要是得去竞选总部工作,可是会很惨的喔。好歹也念念公职人员选举罢免法吧。」

  「我不可能进入智慧犯罪课的……我真的很尊敬在那边上班的人……」

  「来的人是园崎县议员跟园崎市议员,还有……雏见泽的公由村长。每个都是有园崎家这个大靠山的人……真是」点都不好玩。」

  「出来送客的那些人……是副署长跟我们的课长吧。」

  大石突然恍然大悟。

  那天晚上,课长邀他」要不要去喝个小酒」的时候,他想着果然不出所料。

  「大石先生人面这么广,说不定已经听到风声了……你有听到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

  「妈妈桑,请给我来个油豆腐跟鱼肉蒸饼切片……议员跑去找署长拍桌大骂抗议了。」

  「你说这个呀,原来是这样呀……妈妈桑,麻烦也给我一杯。」

  园崎县议员与园崎市议员都日正爱威胁别人的人。遭到那种勉强像是个政客的无赖大声怒斥,

  对经验不足的年轻署长而言,应该是很难受的吧。

  「雏见泽案件的调查方式,他们跑来跟署长陈情,点名你有问题。」

  「我?这还真让人意外。」

  「你别装蒜了。雏见泽以前的那些案件,你现在正在重新调查?」

  「我光是调查富竹被杀的案子就忙得焦头烂额了,哪这么有空呀?啊哈哈哈!」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彼此没有开口,不声不响地动着筷子,暍着啤酒。

  「哎呀,真日正谢谢你请客呀。这个月我」直在轮钱,钱包都怏空丁。你救了我一命。」

  「没有啦,不要客气。你再告诉我赛马的明牌吧,因为我要跟你下注同一匹马。」

  「啊哈哈哈!最近不行啦。因为马匹的声音听起来都太没力了……出租车!」

  我搭电车,但是替课长叫了辆出租车。公务员酒驾总是会引发众人争议,退休之前的这段时间可不能毫无己忌惮地酒驾。

  即使费了一番唇舌,但是课长腰部以下似乎已经完全瘫痪无力。我把他塞进出租车,告诉司机课长家的地址。

  「那就明天见!祝课长新年快乐……」

  「大石先生。」

  「怎么了?」

  「过去的案件全部都各自结束了,请你不要把它们照时间先后排在一起看。因为村民有一半是真的相信作祟之说的。」

  「我个人并不相信作祟之说。」

  「大石先生明年不是要退休了吗?你不是说过要用退休金还清贷款,跟令堂一起搬到北海道去?」

  「因为我奶奶哭着说她无论如何都想要回到她出生的北海道去……这是我最后为国家效劳了。退休金呀,就在薄野好好享受吧。啊哈哈哈!」

  「署长说,你退休的时候说不定会重新看看你的特别加给。」

  公务员的退休金,是基数乘以退休时的月薪算出来的。

  所以,即将退休之际会特别提高职等,再加给他两年分薪级二级的本俸,好让退休金灌水。

  这是这一带的惯例。虽然收受的当事人很开心,但这当然不是个可以太过赞扬的惯例……顺带一提,跟多增加薪级二级本俸不一样的人,退休金的金额差距可就非常大了。

  「身为知识分子的年轻署长讲出来的话,果然可为模范。可是呀……一想到我们的薪水都被迫拿去缴重税了,就会觉得这也算是时代潮流吧。」

  老实说真的是笑不出来,但总之还是先一笑置之。

  「我也不觉得这是可以当模范的事情呀。但是,大石先生就算领到那么多退休金也不奇怪,因为你这一路来太活跃了。站在我的立场,我希望你一定要拿到那些钱。」

  「司机先生,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了。请你送他回家上

  用力关上车门,有些粗鲁地打断了课长与我的对话。课长虽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也只是苦笑着挥手。我也挥手回应他。

  出租车缓缓加速前进,没多久便没入了光河之中。

  「啊哈哈哈!惨了呀,没办法还清贷款了……」

  虽然大石强硬地露出苦笑,但心底越发不痛快。为了驱散这种不舒服,必须再回店里继续喝酒……

暮蝉悲鸣之时(寒蝉鸣泣之时)来源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