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半裸的国王面前,迪雷顿骑士团长什么都没说。

  既没有再会的寒暄,也没有庆祝平安无事的祝福。精悍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独立骑兵队队长只是沉吟了一声。蓝色的眼睛仿佛冻住了一般一动不动,死死的盯着童年玩伴身上留下的悲惨的痕迹。

  嘉兰斯和阿斯迪恩也因为这过分的事情而面无血色。两个骑士团的团员都没出声。

  敏兹的尼切利卿惊愕的站在原地,萨沃亚一门的蒙顿卿也丢掉了平日的稳重,不停诅咒着帕莱斯德。

  就连塔乌西峰都头目们都皱起了眉头。

  而国王本人却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向友人们伸出还带着镣铐的手。

  “虽然这个样子有些不太好,不过我可以抱一抱这些赶来救我无可替代的朋友吗?”

  巴鲁默默的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国王**的肩上。他丝毫不在乎军装会被血污弄脏,双手紧紧抱住了浑身是伤的表兄的身体。

  始终沉默不语。

  伊文蓝色的眼睛像冰块一样闪亮着,他简短的问道。

  “伤势呢?”

  声音有些颤抖。

  国王摇了摇头。

  “没什么大事。没有看起来的这么严重。不过,这个可让人受不了。”

  国王轻轻举起还连着锁链发出声响的手铐。

  国王的营帐立刻建好。一会叫去军医、一会叫去侍童,德尔菲尼亚阵营中一片喧闹。

  总兵力两万的大军在格斗场周围驻扎。

  帕莱斯德军已经不见了踪影。

  原本他们的态度就有些动摇,面对大军的奇袭非常狼狈,还没有交战就逃走了。

  国王决定立刻追击,一边听取着现在情况的报告,一边做出详细的指示。

  “让寇拉尔知道我已经被救出来了。还有卡姆塞。国境就交给寇弗利,德拉将军和亨德里克伯爵立刻去支援贝尔敏斯塔公。绝对不能把伯利西亚交给坦加。同时要把全部的坦加士兵都赶出国境,不留一兵一卒。艾格特和云塞的领主们先命令他们闭门思过。抓住还在寇拉尔的坦加-帕莱斯德的使者。让近卫兵团在寇拉尔待命——现在谁留在比尔格纳?”

  一名部将回答道。萨沃亚的布尔瓦特卿,博特纳穆的塞利埃卿,还有其他街道附近的领主们,总兵力五千。

  “那布尔瓦特卿你带领一千兵力回到比尔格纳,剩下的人守住罗榭街道。我们就这样直接向奥维庸进军。”

  一旁的书记官将这接连不断的命令全都写了下来。

  在这段时间,去除国王手脚上镣铐的工作也在同时进行。这项工作非常困难。

  因为不是用锁锁上的,恐怕是用结实的长钉直接钉上的。一般的工具根本派不上用场。

  负责运送行李的部队送来了钢剪,最后变成了人海战术,四个大男人一起动手,终于一个一个打开了。

  在慌忙的行军准备中,巴鲁一族的指挥交给了蒙顿卿,他自己则率领着迪雷顿骑士团立于前锋位置。他甚至没有向国王请示。

  他的态度就认定了自己属于这里。

  迪雷顿-拉蒙纳两个骑士团团长也好久未见,但是看到挚友的巴鲁表情却很冷淡。

  “这个代价太高了。”

  “我明白。”

  “如果不是你在云塞的失误,这种事情原本不必发生。”

  旁边的约修亚的脸色也变了。

  这并不是纳西亚斯的错。而且最为此烦恼的就是纳西亚斯。今天他还为了想办法救出国王,不惧怕敌人的嘲笑,赶到了这个地方。

  约修亚正想反驳,却被嘉兰斯单手制止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巴鲁的语气很平静,既不是在指责友人,听起来也不像是在生气。

  反倒是含着一些嫌麻烦的语气。

  “你负责辅佐我,后方就交给你了。”

  “明白。”

  “帕莱斯德那帮混蛋,一兵一卒都不让他们活着回奥维庸。”

  他淡淡的说完便转过了身。

  他的背影似乎非常滚烫,仿佛碰一下就会被烧伤;又似乎非常冰冷,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一旁的阿斯迪恩脸色苍白的向纳西亚斯道歉,纳西亚斯则静静的摇了摇头。

  “我没能保护好陛下,这是事实。也不想辩解。——看到陛下那个样子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感到会这样了。”

  他望着友人率领的大军。

  “虽然我已经习惯巴鲁的戏法了,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能带领如此大军在没被发现的情况下来到这里。”

  “这次的戏法特别夸张。”

  得知国王处刑的巴鲁先派出数名细作,将军队分成小队渡过泰巴河。

  每个小队大概有数百到一千兵力。

  他命令细作,到了今天晚上就将敌方的斥候全部抓住,同时让小部队趁夜间缓缓前进,而作为最后一道工序,巴鲁自己带领着两千的骑士团,直线向着此处进发。

  小部队以随风飘荡的大鹫旗帜为目标,汇合之后,组成了一万五千兵力的大军。

  这些举措都显示出巴鲁不同常人的气魄。

  纳西亚斯也深深叹了口气。

  “帕莱斯德也是……净做些蠢事。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想和现在的巴鲁为敌。”

  “我也有同感。”

  不只是迪雷顿骑士团副团长,拉蒙纳骑士团副团长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两个豪爽磊落的人很清楚那个人可怕的地方。正如他所宣告的那样,通往奥维庸的路上一定会被鲜血染成红色。

  国王在营帐中沐浴完,穿上衣服,侍童为他梳好头发之后,看起来好了很多,但是却仍是无法掩饰的消瘦。

  在这种状态下,国王接见了西峰的头目们。

  他说帕莱斯德主张自己拥有金矿的所有权,而国王表明了自己的观点,这份矿脉和塔乌山脉,都应该属于居住在塔乌的人,

  “接下来我要去奥维庸订正他们的想法。西峰一带是德尔菲尼亚的领土。这次要让奥隆承认这一事实,让领主们承认自治区,将自治权交给你们。如果你们也真心爱着自己的故乡,如果你们有身为自由民的骄傲的话,就不该把这种战斗交给别人,我觉得你们有参加的义务,你们觉得呢?”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西峰的头目们都低下头,宣誓会和国王共同战斗。

  伊文简单的介绍了比思切斯、科尼森、凡妮莎。戈多并不在场。因为年事已高,他留在村子里看家。

  “事情能够进展到这一步,中间稍微发生了些麻烦。有不少……可恶。”

  贝诺亚的副头目露出痛苦的表情。

  国王笑着,说只要结果好,那就一切都好,可他的笑容中却隐含着一些危险的东西。

  “——啊,终于结束一项工作了。”

  击退帕莱斯德大军,进军奥维庸,让那个老狐狸投降。如果不做完这一切就不算结束。

  国王是打算全部做到的。

  奥隆被评价为老谋深算。

  奥维庸是建立在平原上的城镇。既没有阻隔外敌入侵的河海,也没有险峻的山路。

  因为奥隆异常专注于建立首都的防卫项目。奥维庸城是有着三重防御城墙的坚固城池,整个城镇可以说就是个要塞都市。

  而且,首都的路上到处都设有堡垒,可以说是一种提防。这是阻止敌军接近首都,彻底不让敌人进军的一种手段。

  实际上,奥维庸城从未遭受过直接的攻击。

  从设置格斗场的地点到奥维庸大约有五十卡提布。快马赶路的话半天就到了。

  格斗场的事情奥维庸已经收到了报告。

  奥隆的动作也很快。他立刻组织两万大军,派往通往首都路上的主要城市。

  准备展开绝对防御战。

  德尔菲尼亚军如果要到达奥维庸,必须攻破五座城塞和两万大军。

  虽然军队数量相当,但围城战对守方比较有利。虽然德尔菲尼亚军被怒火刺激。就算他们扫平了这些障碍到达了奥维庸,那时也没有继续战斗的力量了。这边还有一万兵力,被称为难攻不落的奥维庸城耸立在那里。

  奥隆打算在首都郊外干掉德尔菲尼亚军。

  但是,只有这次,虽然不是纳西亚斯说的,但是他们选错了敌人。

  德尔菲尼亚军已化作一团复仇的火焰。

  指挥官的愤怒甚至已经感染了本该与忠诚心无缘的杂兵。这是同族之人被其他民族的人虐待之时才会感受到的同族之爱。帕莱斯德的蠢猪居然想将国王以极其卑劣的手段处刑。

  德尔菲尼亚军向着奥维庸前进,而帕莱斯德军也做好了准备开始进军。

  奥维庸东北大约二十卡提布的地方,和深得奥隆信赖的武将乌尔曼,在背靠城池的冰原上,两军展开了交锋。

  数量相当,两军都有着充分的装备和兵力,这是士气高涨的堂堂交战。

  德尔菲尼亚最前锋的是伊文率领的塔乌部队。

  能在险峻山中自由奔跑的他们,在这种平坦的地形上闭着眼睛也能跑。红绿相间的旗帜散布在平原上,他们勇敢的冲向数倍于自己的敌人,让他们脚步动摇,包围起来。

  这次的战斗对于他们来说,是关乎到是否会被逐出故乡的关键战斗。因此气势完全不同。

  迪雷顿骑士团是超越了勇猛果敢的强悍集团。他们面对在盾牌中间排列了一排弓兵的坚固的阵型,毫不畏缩的从正面展开了进攻。他们似乎完全不怕像冰雹一样落下的箭雨,打坏盾牌,踢散弓兵,不给枪兵进攻的机会。就连敌军后方的骑兵队都面露怯意。

  不管怎样的防御在他们面前都没有效果。勇敢的大鹫向敌人袭来,杀死敌人,接着再次袭来。

  率领一万本队的是国王和王妃。

  王妃比两军的指挥官还要更加愤怒。

  现在的王妃已经大概知道了谁是事件的元凶。

  愚蠢的妖术士想要把自己赶出这个世界,因此跟奥隆联手。

  关于西边金矿的事情,奥隆恐怕也是从他们口中听说的。

  王妃望着天空,回过头来。

  天气寒冷。天空阴霾,德尔菲尼亚军背后吹着强风。

  “点火。”

  身旁的国王瞪圆了眼睛。

  “在这么大的风里?”

  “所以才要利用风。”

  国王不解的微微歪了歪头,但是没有反对。

  他命令随从准备大量火箭之后,敲响了撤退的鸣钲声。

  留在本阵中的将领们都非常吃惊。脸色大变的跑来询问。

  “陛下!放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在这个时刻撤退!”

  “我方明明占据优势!”

  全身是血赶回来的伊文和巴鲁也强烈的控诉着。

  “王妃!这是你的命令吗!”

  “真正的战斗才刚要开始,你想要做什么!对方肯定会趁势攻过来的!”

  实际上,帕莱斯德觉得对方害怕了,所以一边高喊着,一边像波涛一般冲了过来。

  而此时,王妃严肃的下令道。

  “引诱敌人深入然后放火!”

  大吃一惊的不是敌人反而是己方。

  巴鲁和伊文都哑口无言。纳西亚斯也是如此。

  众将领们都猛地开始反对。

  “请、请等一下!难道、要在这么大风的情况下点火吗?”

  “如果风向变了该怎么办。我们也会卷入其中的。”

  “这根本不是战法。这是自杀!”

  他们的意见很对,但是王妃不为所动。

  “风向不会变的。至少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变。”

  她的语气很坚定。伊文小声嘟囔道,这家伙果然跟天气之神莱摩尔很熟。

  无论如何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帕莱斯德军就近在眼前。

  国王负责指挥,王妃自己也拿起弓,射出了点着火的箭。

  时间已是深秋,地点是干枯的草原。这就像是在堆满干草的山上放火一样。而且是在猛烈的狂风中。火焰和烟雾瞬间扩散,直接袭向了下风向的帕莱斯德军。

  本以为胜利在握,向怒涛一般冲过来的帕莱斯德军,反而沐浴在燃烧的野火之中。

  面对此情此景,即便是勇敢的乌尔曼也吓破了胆。

  “什、什么!”

  面对王妃下定决心的战法,友军同样吃惊。位于后方的杂兵看到前面的火焰都非常狼狈,差点准备逃跑。

  因为兵力多达一万,指挥官的意见不可能立刻传达到所有人那里。他们还以为失火了呢。

  但是,王妃去了。

  她驾着马,在火焰后面追赶着帕莱斯德军。

  热浪和烟雾似乎对王妃没有丝毫影响。

  她巧妙的利用风向,躲开火焰,砍杀四散奔逃的敌人,开辟出一条道路。仿佛火焰的舞台上终于迎来了主角。

  国王并没有沉默的望着这一切。他自己也骑上马,向同伴们高声喊道。

  “我军的哈米娅将带领我们走向胜利!全军,跟上王妃!”

  一片欢呼声响起。

  帕莱斯德军在火焰的包围下,在热浪和烟雾的熏烤下四散奔逃,而德尔菲尼亚军却化身为一只巨大的生物,躲避着火焰不断前进。

  事已至此,两万大军也不过是贪生怕死四散奔逃的群众。主将乌尔曼勇敢的守住城池,想要展开守城战。但是人并没有跟上来。

  追随他守在城里的只有三千士兵。仅为当初兵力的十分之一。

  虽然他拼命防守,但还是寡不敌众。德尔菲尼亚军像一群蚂蚁一样越过围墙,越过城池,乌尔曼在激烈的战争中被斩杀。

  奥隆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而参加军事会议的其他人也是一样。

  接连传来的战报,每个的内容都让人难以相信。初战败北以及乌尔曼的战死。作为首都防御据点的城池接连被攻陷。

  而更大的冲击便是,奥隆亲自培养训练的军队完全丧失了战意。接连从战场上逃跑。

  帕莱斯德的士兵们都经过了精心的战斗训练。

  虽然不如坦加士兵凶猛,不如德尔菲尼亚士兵勇敢,但是帕莱斯德士兵绝对服从指挥官的命令。只要在优秀的指挥官的麾下按照训练行动的话,得到胜利和赏赐都不是太难的事情,这一点帕莱斯德士兵都知道。因此只要告诉他们不能跑,他们就不会跑。他们都是经过这种训练的。

  但是现在他们却像一群乌合之众一样四散奔逃,而原因居然又是那个可恶的王妃。

  将兵们都说那是非人的力量。在火焰中奔跑,能预测风雨,有着千人不及的力量,拿起剑骑上马那就宛如军神降临一般。甚至还有人说她能单手把狮子扔出去。

  太愚蠢了。

  但是,现实中,德尔菲尼亚军如怒涛一般涌向奥维庸。花费长年时间建起的要塞和军力,都被他们轻易铲平,现在都市的防御岌岌可危。

  帕莱斯德阵营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束手就擒。

  虽然激烈的应战了,但气势完全不同。

  如果战线拉长就危险了。

  事已至此,奥隆将之前的方针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判断在此求和才是上策。

  他立刻派出使者,但德尔菲尼亚的态度却极其冷淡。使者的衣服都被扒了个精光,就剩下腰上缠着一块布,双手双脚被绑上锁链回来了。

  这么做的正是迪雷顿骑士团团长。

  国王本人反而完全插不上嘴。

  “贵国对我国国王的待遇原样奉还。贵国对一国国王所作的行径实在是极其卑劣无耻。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厚颜无耻的提出讲和,如果无论如何都要讲和的话,先请奥隆王自己以这种样子来吧。如果没有此种诚意的话,是无法相信贵国的提议的。即便这样我们还没有提鞭打之事。还有我国主君所受的其他苦难。心存感激吧。”

  被扒得半裸的使者屁滚尿流的逃回了城里,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复述了这段话。

  “我数次发誓我国陛下对此事毫不知情,可……不只萨沃亚公爵,德尔菲尼亚对我国的感情都非常恶劣。”

  奥隆痛苦的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抱怨都不够。

  都是因为那个愚蠢的弟弟,有史以来奥维庸将第一次面临敌人的直接攻击。但是,防御战是奥隆所擅长的。即便不得不讲和,他也不会同意太过分的条件。

  这样的话,一定要想办法安抚德尔菲尼亚。

  众人一直讨论到深夜,但是谁也没有想出好办法,奥隆暂且结束了军事会议,苦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他没有心情让美女陪伴。也没心情享受读书和音乐。他一个人,打开了标记着中央的地图。

  据说塔乌是金子的宝库。就这么简简单单交出实在是可惜。

  奥隆心想还不如索性就守城开打。

  如果紧密城门守城不出的话,对方肯定会趁着夜色不断发起偷袭。就在不断进攻的时候,敌人的力量和补给会渐渐跟不上。

  虽然危险很大,但是说不定比全盘接受对方的要求要好。

  嗯。这样也不坏。

  就在奥隆独自休息的时候,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就像柔软的布一样。

  就在他大吃一惊想要叫喊的时候,这张布盖到了他的嘴上。接着很有力的往后拽去,接着又突然被往前推倒。奥隆的脸被按到桌子上,背上似乎压了什么非常沉重的东西,不知从哪里伸出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腕,紧紧压在他的背后。

  奥隆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老鹰抓住了。

  他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旁边的房间中就有服侍的近臣。可是就算想要大声呼喊,嘴却被堵上了,就算想抵抗,双手被压在背后,动弹不得。

  难以相信。他以为自己在做噩梦,为什么偏偏是在他的城堡中,在他的房间中,发生这种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呢。

  他的领口被人从后面拽住,他像猫一样被拎了起来,被拽出了椅子,扔到了地上。

  这次是脚。自己的脚腕被绑住了。

  这个工作是在奥隆躺着的状态下进行的。帕莱斯德的国王终于看到了这个在自己身上胡乱行事的可疑人士。

  非常纤细。像小孩子一样的身躯。实在无法想象这个人有刚刚压住自己的怪力。

  奥隆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了,这个可恶的人站了起来,低头望着国王可怜的样子,冷冷的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是清脆的小女孩的声音,跟她的语气非常不搭。

  奥隆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小女孩继续说道。

  “格林迪艾塔-莱丹。是你们虐待了一个多月的渥尔-格瑞克的同盟者。”

  奥隆剧烈的喘息着,浑身不停的冒汗。

  那没有感情的绿色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这个自称是德尔菲尼亚王妃的女孩,拿出绑在腰间的长鞭,轻轻一闪。

  啪,声音刺耳。

  躺在地上的奥隆感到胸口被灼烧一般的疼痛,惨叫了起来。虽然他想大叫,但是实际上只发出了野兽呻吟的声音。接着背后被打了,因为过于疼痛想要转过身的时候,胸口突然被踩住,这下一动也不能动了。

  现在的奥隆的脸上和眼中只有恐惧。

  面对这番无礼举动的愤怒和疑惑都没有了。面对国王这种至高的存在,这个小女孩没有任何感情。既没有敬畏、也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点兴趣。对于鞭打国王一事没有任何犹豫,停顿,就像对待路边的小石块一样,这让奥隆更加害怕。

  “你雇佣的妖术士都被我杀了。”

  并不是雇的,因为疼痛而昏沉的大脑这样想着。

  女孩踩着奥隆的胸口,弯下身子,盯着因恐惧而一动不动的支配者的脸。

  “你觉得我为什么不杀你?”

  这句话比刀剑更加锋利,直逼奥隆的喉咙。

  身为国王君临一切,能征善战的奥隆,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生命危机。

  这个女孩背着剑。能像小孩碾死一只虫子一样,简单的剥夺自己的生命。

  但是女孩并没想把剑拿在手中。

  那绿色的像猫一样的眼睛,在微微笑着。

  “因为我随时都可以杀掉你。”

  她从奥隆胸口抬起脚。轻轻转过身,消失在隔壁的房间了。

  那里应该有近臣。那里应该塞满了为了保护奥隆安全的强壮士兵。

  可是,没有任何骚动。

  奥隆躺了一会没有动。

  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衣服。刚刚的冲击和恐惧剥夺了他全身的技能。

  他调整着混乱的呼吸,使用不自由的手脚勉强站了起来。站不直。

  身体摇摇晃晃的倒在椅子里,接着整个椅子都倒在地上。

  安静的房间中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听到这个声音,旁边房间的近臣赶了过来。

  但是,他们看到房间里的样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他们的主君双手双脚被绑着,还被堵着嘴,以世间罕见的奇怪样子趴在地上。

  大家当然会呆在当场。

  奥隆焦急的等待他们回过神来,让自己的手脚重获自由。

  堵在嘴上的布被去除之后,奥隆立刻问道。

  “刚刚那个女孩呢?”

  虽然他很想装成很有威严的样子怒吼,但是也只能让声音不发抖而已。

  “女孩是指?”

  “就是刚刚从这个房间出去的。通过守备室的那个女孩。”

  四个士兵茫然的互相看了看。

  “没有人过去呀……”

  那是发自内心觉得很不可思议的语气。

  “别胡说了。她应该就从你们眼前走过去了。”

  但是他们的反应依旧。完全不理解陛下在说什么,疑惑的歪着头。

  奥隆现在才感到浑身发冷。胃里好像塞满了冰冷沉重的石头。

  奥隆并不知道法罗德一族经常使用的药草。

  当然也不知道,闻过这个东西的人,感知会变得相当模糊,就算眼前有人走过也注意不到。

  他只能认为那个女孩使用了魔法突然出现,又使用了魔法突然消失。

  他甚至怀疑刚刚是不是在做梦。他想让自己这么相信。

  但是,奥隆的身体上的疼痛却在告诉他刚刚的一切都是现实。皮肤被撕裂,留着血的鞭打痕迹,胸口和背上都有。

  医生被叫来进行治疗。主要负责身体调理的医生看到奥隆的伤势大吃一惊,战战兢兢的询问理由,但是奥隆却沉默不语。

  接着动员了全部负责夜间警备的士兵搜寻城内,当然没有任何异常。

  已经完全没法睡了。

  奥隆整整一夜没有合眼,迎来了早晨。

  这一个晚上,看起来就老了十岁。

  吃早饭的时候他的手都在颤抖。

  那个女孩就在奥维庸城墙外面。

  无论何时都能潜入城内。

  说什么都要讲和。

  不可能立刻找到方法跟这种可怕的敌人战斗。必须争取时间。

  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放弃塔乌了。

  但是,即使如此德尔菲尼亚可能也不会接受。饭量一直很好的奥隆,早晨几乎什么都没吃,一直在拼命思索着,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报告。

  是一直行踪不明的波谢克公还活着的消息。

  “什么!弟弟回来了!”

  奥隆随意结束了早餐便冲了出去。

  等在会客间的波谢克公脸色苍白。他知道兄长肯定会因为这次事件严厉追究自己的责任。但是,波谢克公也有理由。其中最出乎预料的就是那个小女孩。

  他完全忘记了在战争开始之前,自己曾轻蔑的说那不过就是一个小姑娘,不停的感叹说不可能跟那种怪物为敌,但是他的兄长完全没有听他的辩解。

  不知道会被说些什么,他战战兢兢的等待着兄长的处置,但是奥隆却露出了满脸喜色,握住他的手迎接弟弟归来。

  “弟弟!你终于回来了!你居然能活着回来。啊,太好了。就这样!”

  看到奥隆的样子波谢克公大吃一惊,但是也有些开心。原来自己还没有被兄长抛弃。

  “不胜惶恐。我一定会弥补这次失败。”

  奥隆笑着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不用做这种事情。你只要能活着回来就好了。大功一件。”

  “哈……?”

  “弟弟。你为了我,为了我国,愿意献上自己的忠诚吗?”

  “那是当然的。”

  “嗯,嗯。我也这么认为。他们不会让死人承担责任的。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不知道为何如此高兴,奥隆用双手盖住弟弟的耳朵捧住他的脑袋,认真的望着弟弟的脸,满意的笑着。

  “只要把你的脑袋交出去,一切就能圆满收场了。”

  波谢克公被处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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