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日

  天亮了,我终于醒了。

  我身体的各个关节都发疼,手脚很沉,不过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

  ‘醒了吗?’

  我向旁边看去,房东小姐小声地说。

  “嗯。”

  我也小声回答。

  我身边是追风者。她正睡着,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房东小姐握着少女的手。

  ‘能和我换一会儿吗?’

  “啊,好的。”

  房东小姐把少女的手递给我,她站起身。

  ‘我现在去做饭。’

  房东小姐这么说着,脸上还是平时的笑容。

  她整晚照顾我们,但完全没有疲劳的样子。

  而且,她那个治疗的技术。

  她到底是什么人呢。这个疑问,久违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我看着少女。

  少女的手在我手中,被汗水浸湿了。

  她脸上很红,好像很痛苦。

  她好像在低声呻吟,偶尔手指会颤抖。

  这时我就握住她的手,并轻轻地理顺她凌乱的前发。

  少女的手臂很细,手指仿佛随时会折断。

  我只是碰着,就预感到她仿佛会消失。

  没多久,房东小姐出现了。

  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粥。她坐在我旁边。

  ‘来,克绮君,啊-嗯。’

  “不用,我自己能吃。”

  ‘是吗?’

  房东小姐说着,把托盘放下来。她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那个……追风者她……”

  ‘至少伤口已经愈合了,不用担心感染。之后就是体力的问题了……’

  房东小姐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我想跟克绮君商量一下……’

  “什么?”

  ‘你觉得,把这个孩子送到医院好吗?’

  房东小姐的话,让我有些苦恼。

  这个公寓里,奇怪的住户很多。

  如果直说,就是说他们不是日本国籍,而且还没有护照。

  如果把他们送到正规医院后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就不得不被遣返出国外。

  房东小姐说的就是这件事吧。

  而且,我眼前的这个少女,还有着这个问题之前的问题。

  到底人类的药物,对她有没有效果呢。

  会不会反而有害呢。

  如果诊断发现她不是人类,这也很困扰。

  “医院,我觉得还是不去比较好。”

  我站起来。

  我稍微有些眩晕,不过没事。

  ‘我知道了。’

  房东小姐抱起少女,用冒着热气的毛巾,擦拭着她的脸和喉咙。

  房东小姐抬起了她的双手,脱去了她的上衣。我慌忙扭过头。

  “那我喝粥了。”

  我只说了这么多,就出了房间。

  ‘克绮君也是,今天不能太勉强。’

  我听见了身后房东小姐的声音。

  ……

  我回到房间之后,终于发觉,房东小姐没有问起惠的事。

  粥还是温的。

  我带着谢意喝着粥。稍微有些盐味,半熟的鸡蛋,逐渐滋润了我的肚子。

  我喝完了一碗之后,终于恢复了作为一个人的感觉。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几乎是习惯性的,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检查着邮件。

  重要的邮件有两封。

  第一封是峰雪发来的。

  昨天下雨简直就是灾难啊,之后怎么样啊。这样的邮件。

  说起来,峰雪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只知道,下了雨之后,本来和他在一起的追风者突然消失了。

  我没有心情精读,于是打开了下一封。

  第二封被广告掩埋了起来,险些没有发现。

  是个用字母署名的,带图片的邮件。

  在即将删除的一刹那,我注意到了那个署名。

  [(nosubject)/Ignis]

  IGNIS……从这个拼写,直到联系到那个女人,是需要一瞬间的时间的。

  没有主题也没有正文,只有附件。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图片。

  出现的画面,对我来说是重重的一击。

  是用便宜货的手机拍下来的,像素粗糙的画面。

  时间是夜里。

  背景是黑暗中矗立的白色大楼。

  前面停着一辆救护车。

  急救队员,抬着担架运出了人。

  从急救队员的身影之间,只能稍稍看到担架上的人影。

  但是,那短发和粉色的外套我绝对不会看错。

  那就是,惠。

  我压抑着魂不守舍的心,给这封邮件回信。

  我想问的事情堆积如山,理不清头绪。

  与其烦恼着如何写文,干脆写上这边的电话号码,加上等待回音几个字。

  发出邮件后,我等不及地一直连击着检查邮件的按钮。

  没过几秒,回信就来了。

  [Returnedmail:Userunknown]

  伊格尼丝的邮件地址,是死的。

  保险起见,我又重新发了几封过去,都是一样的反应。

  和寄信一样,邮件发送地址是采取申告制的。

  所以,想以不存在的地址发邮件是很简单的。

  和寄信时的邮戳一样,发邮件也有送信的路线。

  如果能够看到路线,就能从一定程度上知晓发信源是在什么地方……但可悲的是,我没有那么高的技术。

  我能够确定的,就是惠没有死在地底湖。

  我也不知道伊格尼丝是以什么目的拍了这张照片送来,但如果她是基于什么意图,一定还会再联系我的。

  我这么想着,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什么事?”

  ‘克绮君,有空吗?’

  “嗯。”

  ‘我要去买东西……能照看一下那个孩子吗?’

  “好的,我知道了。”

  ……

  ‘这是房间钥匙。’

  ‘今天要做好吃的东西。克绮君等我回来哦。’

  她脸上和平时一样,还是让我打起精神的笑容。

  “那么,请慢走。”

  ‘我出门啦。’

  我目送着房东小姐出了大门,锁上了门。

  ……

  ‘……克绮?’

  追风者在毛毯上抬起了上半身。

  她的脸白得不正常。

  仿佛是发热发汗已经全发出来了,身体里面什么都没有剩下的那种苍白。

  “你还是睡下吧。”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惠。明明约定好了的。’

  她上半身无力地摇摆着,我支撑住她。

  “别担心。惠还活着。”

  逻辑上来说这是不正确的。

  即使有照片,也不能肯定她一定活着。

  但是,只有现在,那并不是最关键的。

  ‘是吗。啊哈,太好了……’

  她眼里露出了微弱的笑意,然后就合上了。

  那笑容简直过于没有防备,就好像要这么消失了一般。我下意识地晃着她。

  轻。

  比背着的时候还要轻。

  她的死亡已经临近了。

  ‘嗯,克绮。’

  她的嘴唇张开了,我动摇了。

  我想对她说,别再说话了,现在要休息。

  但同时。

  也许她失去了意识之后,就会去往我再也够不到的地方。

  这种疑念无法停止。

  ‘约定,还记得吗?’

  “记得。可是……”

  “你不会死的。”

  我说着,就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死了之后……克绮会吃掉我吧。’

  这句话,让我突然想起来。

  能够拯救她的方法。

  “我马上回来。稍等一下。”

  我到炉台寻找刃物。

  虽然有尖刃的就行,但是如果是菜刀会很难把握。

  我找到一把手掌大小的小刀后折回。

  小刀闪着光,少女抬起了头。

  ‘太好了,克绮会吃我呢。’

  “不对,正相反。”

  我把小刀对准了自己的指尖。

  虽说是很小的伤口,但想要扎自己还是需要勇气的。

  刀尖刺进去,拔出来,血马上涌了出来。

  ‘啊……’

  少女很吃惊,我伸出了手指。

  少女的嘴唇,被鲜血润湿了。

  她含着我的手指。

  她的喉咙在咽着。

  我的鲜血,如果能够成为魔力,那么--

  她用力吮吸着我的指尖。

  少女的双手捧着我的手。

  然后,她就像是婴儿吮吸母亲的**那样,开始不由自主地吸着我的鲜血。

  “--唔”

  我指尖的伤口很小,流出的血也不至于关系到我的性命。

  但即使如此。

  少女每次吮吸,我的全身就会感到极大的脱力感。

  并不只是血,还有些更大的东西。生存的力量本身都被吸走了的感觉。

  我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了指尖。

  我就是我的指尖,就是我流出的鲜血。

  血,是九门克绮体内流着的血液,是现在流入少女体内的血液。

  我的轮廓开始扩大。

  我怀里的少女,我怀抱着的WO,WO倚靠在我身上,我和WO的体温逐渐重合--

  眼前变得昏暗了。景色溶入了黑暗中。

  视野逐渐地融合起来了。

  锐利而坚硬的纯白一色。

  满眼望去全是冰的平原。

  从地面的尽头直到另一个尽头一直都是冰。星光染上了一层苍白的颜色。

  在地平线的另一边,有无数的身影在奔跑。

  迁徙。狼群的迁徙。

  由北向南。

  从纯白的冻土,一直到踏青的大地。

  四只脚跃动着。摇动的毛皮,金色的,银色的,还有灰色和黑色。

  一只年轻的公狼,灰色的毛皮上还有斑点。它跳了起来。

  它在空中翻身变化着,变成了裸露的两只脚的动物。

  人的皮肤在冰雪中迅速变得通红,公狼发出尖叫声摔倒了。

  它跳起来大笑了之后,又变回了四只脚的动物。

  轻薄者的滑稽行为,让狼们吼了起来。

  那是笑声。

  这笑声,逐渐扩散到了整个狼群。

  从冰原的彼方,逐渐地露出了朝阳的一角。

  一瞬间,只有一瞬间,苍白的冰原,染上了鲜艳的蓝色。

  狼们顿时安静下来,对着朝阳的一角低下了头。

  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朝阳把冰染红,染成了燃烧的火焰的颜色。狼群们开始高声吼叫。

  迁徙的人狼。

  草原的,住民。

  --那不是梦。

  梦,是让思念驰骋在逝去的过去。

  梦,是让思想描绘尚未到来的未来。

  无法触碰,无法确定的时候,思索而烦恼,然后就是梦。

  从哪里来,又向哪里去。

  那才是人类疑问的终点站,所以,成为了梦。

  草原住民不做梦。

  从哪里来,向哪里去。

  那不是梦。

  他们是知道的。从骨髓里面就知道了。

  我们,是因憧憬而出现。

  我们,是在向灭亡前进。

  所以,微睡,不是梦。

  能够做梦的富裕,从一开始就是没有的。

  草原住民的传说中,有一个男人。

  男人娶了七次妻子,七次失去了妻子,男人悲叹生为人身的脆弱,开始憧憬野兽的力量。

  男人祈愿着,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具备战斗的牙齿,探寻的鼻子,守护体温的毛皮。

  男人的愿望实现了,于是诞生了草原住民。

  这样,草原住民成为了人类的憧憬。

  人类嫉妒它们,但也祭奉它们。

  但是,逐渐地,人类的数量增殖了,忘记了过去,舍弃了曾经的憧憬。

  人类煅冶着比牙齿还锐利的长枪,晃动着照亮黑夜的火焰,猎取了野兽的毛皮缠在身上,人类并没有想着要成为野兽。

  人类的憧憬消失的时候,草原住民便注定了要灭亡。

  现在统治着地面的是人类,人类不认可的东西,就要从现实中消失。

  广阔的草原之海,逐渐变成了人类的农田。

  草原住民,逐渐潜入了山林之中。

  即使如此,人类的毒还是侵蚀了他们。

  如果是没有智慧的野兽,就会毫不知情地灭亡了。

  如果是有智慧的人类,就会输给自己的智慧,因绝望而心碎。

  但是他们是有智慧的野兽。

  有着渴望生存,将绝望踩在脚下的野性,和能够跨越困难的智慧。

  遇上了荒唐事,他们没有诅咒。

  面对绝望,他们没有放弃。

  他们捕食猎物,生养孩子,只是每一天每一天都面向北风,忍耐着缓慢到来的死亡。

  --这样才应该叫做悲惨吧。

  已经没有了希望,只有对灭亡的知晓才是他们心灵的支撑……并且,还是夺走生命的毒。

  毒总是侵蚀弱者。

  每当产子时母子一起倒下,每当幼子发狂而死,草原住民便会隐藏到更深的地方。

  朝着人眼尚未触及的地方,朝着人毒尚未到达的地方。

  毒总是比他们要快。

  幼子还没有长大,母亲就倒下了。

  活下来的老人,沉默着,咬紧牙关承受着荒唐。

  草原住民,最后的年轻人。

  名字,叫做追风者。

  ‘克绮君……?’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着了。

  现在追风者在我的怀里。

  她睡得很安稳,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关键是,我怀里已经能够感觉到充实的重量。那种即将消失的单薄感我已经感觉不到了。

  我松了口气。

  我想起了刚才的梦。

  不对,是否该叫做幻视呢。

  刚才,我看见的都是真实的历史。对这一点,我没有丝毫怀疑。

  不知道理由。但我如此确信着。

  草原住民经过悠久的时间一直走在灭亡的道路上。

  她,就是其中最后的一个人。

  这个人现在睡在我旁边。

  她那睡眠中纯真的表情,让我心中泛起了一股温暖。

  ‘克绮君?’

  我听见了这小心谨慎的声音,便抬起头。

  房东小姐放下了购物篮,在我身边注视着。

  ‘我妨碍你们了吗?’

  “没有。”

  我反射般地回答,然后从客观视角来审视我现在的状况。

  同一床被褥中,拥抱着的一对男女。

  嗯。

  这应该是特别容易招致误解的状况。

  我尝试辩解。

  “我承认,对于我现在的状况,容易产生某种解释,但那是不正确的。如果只从结果上来看,我和她睡在一起,确实容易联想到我趁病人卧床的时候偷袭,但结果之前的过程是清白的。当然,因为我也有一段无意识的时间,并没有记住所有的过程,但即使如此……”

  ‘克绮君。’

  “在。”

  ‘午饭,吃吗?’

  “……我吃。”

  我轻轻地放开怀中的少女。

  我把少女抱在怀中那柔软的感觉,让我觉得有些不舍。不过这是秘密。

  ……

  午饭是卷心菜的汤。

  调味只用了盐胡椒和煮透的猪排骨。

  精心撇出了油脂和浮渣,做成了一碗清澈的汤。引出了卷心菜的甜味,仿佛营养都渗入了体内。

  我有了些食欲的时候,房东小姐又拿出了一口大小的细牛肉三明治。

  这让我越来越有胃口。

  自己做的细煮牛肉和溶化了的黄油搭配起来,简直就是绝妙的风味。正好用来填饱肚子。

  关键的是,菜谱是房东小姐一流的技术。

  我虽然不想抱怨。

  只是。

  我吃的时候,她一直盯着我看,让我有些不自然。

  “……什么事呢?”

  ‘追风者的状态好多了呢。我吃了一惊啊。’

  “是啊。”

  ‘不是说,病是从精神开始的吗?刚回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受,不过现在好像没事了。’

  “是啊。”

  ‘克绮君,做了什么呢?’

  “……”

  让她喝了血,这么说肯定难以相信。

  ‘克绮君,做到什么地步了?’

  “只是呆在一起而已。”

  ‘是吗……’

  “……还有。”

  她看着我,一直发问。我只好强制地转换了对话的方向。

  “房东小姐一直都没有问我。没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惠的事。”

  ‘希望我问吗?’

  “不是。只是,如果我是房东小姐的话,大概是会问的。”

  ‘为什么呢?’

  “一个是单纯的好奇心。另一个是担心吧。也许能有帮的上忙的。

  我不是说房东小姐不担心。相反。肯定是担心的,但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呢。”

  ‘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克绮君会说吧?说让我帮忙。’

  房东小姐很自然地倒上了茶。

  茉莉花茶的香味,充满了房间。

  “……确实如此。”

  从逻辑上来讲,这很正确。我只能点头。

  ‘我认为,一个人能够为他人做的事情,其实是很少的。’

  房东小姐直视着我。

  ‘克绮君有克绮君的烦恼,这是我无法替代的。’

  无法替他人烦恼。

  从逻辑上来讲,是正确的。

  不只是房东小姐和我之间,无论是谁都是如此。

  对于这么冷酷的逻辑,我的心中某处在反对着。

  我思考了一会儿,理解了。

  原来如此。如果这个逻辑是正确的,那么我能对追风者做的事,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我不愿意承认这个结论。

  ‘我能够做到的,大概只能是把克绮君精神地送出门。……给。’

  她递来了茶杯。我缓缓地喝着。

  ……

  ‘吃饱了吗?’

  “饱了。”

  ‘接下来,要出门吧?’

  这个人到底把我看透到了什么程度?

  “是的。”

  ‘那么,请慢走。晚饭会做好吃的,等你回来。’

  “也许……会很晚。”

  ‘我做炖汤。一直煮着,会很好吃的。

  所以,一定要回来哦。’

  “好的。我走了。”

  我低头行了个礼。

  ……

  目的地已经决定了。

  学校的教堂。

  我不知道伊格尼丝在哪里。

  其他能够知道惠在哪的,我只能想到梅鲁可利阿利老师。

  时间是午后。

  美丽的阳光,让我感到很舒服。

  我很少在这个时间段走在上学路上,现在有一种很新鲜的感觉。

  而且因为事件的余波,道路一直很空。

  我跑在无人的街道上。

  --惠,还活着。

  这句话一直在我脑中回响着。

  冰冷的声音发出了疑问。

  教堂很危险。

  我的血肉,对于非人的住民来说具有很高的价值。

  我接近了那个吸血鬼的巢穴,在得到情报之前,就会有性命危险。

  而且,那个救护车的照片,也不能保证是真的。

  风险很大。很难进行明智的交易。

  但那又如何呢。

  我冲着自己吼叫着。

  只要有惠生存的可能性。

  无论多小,都有拼搏的价值。

  ……

  我到达了校门,调整着呼吸。

  教堂就在面前。

  接下来,要和梅鲁可利阿利老师……和吸血鬼对峙。

  即使惠还活着,如果不能救出来的话也没有意义。

  但是--我没有任何王牌。

  战斗的手段,防身的技能,现在我完全没有。

  不,没有时间烦恼了。

  我打开了教堂的门。

  柔和的光线,充满了教堂。

  蓝色、红色、绿色、黄色。

  透过彩色玻璃射进来的阳光,带上各种颜色,照在教坛上。

  ‘九门君啊。我正想着,你差不多该来了。’

  光晕映出了老师,在他身后,产生了黑色的浓厚的影子。

  我回答了老师。

  “也就是说……我来的目的,老师也知道了吧。”

  ‘是啊。应该不是一两句能说明白的……来杯茶怎么样?’

  老师好像很平和地说。

  到了这个地步,着急也没有用吧。

  “好的。”

  ‘嚯。’

  老师笑的很有意思。

  ‘比我想象得要冷静呢。’

  “慌张是不符合逻辑的。”

  老师好像听见了很有趣的话,笑了出来。

  ‘失礼……嗯,你说的对。那么请跟我来。’

  我坐在司祭室里等候着。

  没过多久,老师就端着茶碟出现了。

  ‘请用。’

  “好的。”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递来的,是加入了很多果酱的俄式茶。

  甜美的红茶稍微降低了些温度。我喝干之后,觉得疲劳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

  ‘让我确认一下……是关于斯特拉斯的事情吧。’

  “斯特拉斯……?”

  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但想不起来。

  ‘是斯特拉斯制药。’

  这下我想起来了。

  确实,有这么个制药公司,本社设在这座狭祭市里。

  市民中有很多人都是那里的社员,那是个很大的产业。

  ‘这件事也不知道吧。前些天,冲进这座海东学园的特殊部队。他们的母体就是斯特拉斯制药。’

  “制药公司?插手军备?”

  ‘是的。那个公司,是我们非人住民的天敌。’

  老师苦笑着。

  “制药公司为什么要这样做?”

  ‘独角兽的角,龙的眼。在这个国家里,听说过前腿四指后腿六指的蛤蟆吗?’

  意大利出身的老师,说着很奇妙的古话。

  ‘很久以前,珍稀危险的生物,就成为了很有药效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就是药品原料了。’

  “奇怪啊。不能提供稳定供给的东西,对于制药公司应该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直接做成药品,确实就像你说的那样。正确说来,他们做的,是**试验。把我们活着切开,探索药品的来源。’

  我看到,梅鲁可利阿利老师,一边苦笑着一边身体颤抖。

  如果是这样,我能理解。

  既存药品的药效成分,如果追寻来源的话,大多数都是从药品原料里面分离出来的。

  自然的多样性,远远凌驾于人类的化学试验之上。

  从未知的植物和动物中发现新的药效成分,这种情况比较多。

  如果这么想,从超越自然规律的非人住民身上抽出药物,也是能够理解的。

  ‘现在,惠在斯特拉斯手里。’

  我点点头。

  老师知道惠的名字,这让我有些不能接受。但如果说起这件事,就妨碍了正事。

  ‘斯特拉斯制药,想用惠作为交换,要求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

  ‘忘记了吗?寻求你血肉的魔物很多。如果给了魔物强大的力量,对于他们来说是有损利益的。’

  “老师很清楚斯特拉斯的内情啊。”

  ‘啊啊,刚才不久,斯特拉斯来了个请求,希望我把你交给他们。’

  老师又是以很平和的表情说着。

  “和天敌,做交易?”

  ‘俗话说,和朋友亲近,和敌人要更加亲近。既然是敌对的关系,就有必要保持更强更近的交涉。’

  原来如此。

  斯特拉斯的目的,不是不顾一切地狩猎。如果能够从非人住民这里得到利益,就有交涉的余地。

  ‘这个海东学园,也还算是我们的领地,他们也有所顾忌。’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然后呢,打算把我交给他们吗?”

  ‘怎么办好呢。’

  在眼镜的内侧,他的眼睛闪着恶作剧的光芒。

  ‘作为我们,如果和斯特拉斯敌对的话,是没什么好处的。虽然如此,把九门君交出去……’

  “又如何?”

  ‘嗯,作为一个教师的话……’

  “……”

  老师用很认真的表情说着,我以无言来作为回答。

  ‘开个玩笑。’

  “是吗。”

  其实我完全不知道梅鲁可利阿利老师在想些什么。

  他有需要保护的利益和同族。

  所以,把我交给斯特拉斯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需要迷茫的因素。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你不想把我交给斯特拉斯。这是为什么?”

  老师苦着脸笑了。

  ‘除了斯特拉斯以外,我们也有其他不想敌对的对手。你死了之后会伤心的人。有没有这样的人呢?’

  我脑中浮现了少女的身影。

  “唔……”

  我正要开口,老师打断了我。

  ‘没有必要说出来。总之,我是很困扰的。关于如何处理你的问题。’

  “我有个提案。”

  ‘请说,是什么呢?’

  “我以自由意志投靠斯特拉斯,这样就能够保存老师的利益。如何?”

  ‘不愧是九门君。直截了当。这样的话,斯特拉斯也能满足,我们也能维持和你守护者之间的关系。’

  没有可迷茫的事情。

  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我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换,要求惠的解放。”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用食指摆正了眼镜。

  ‘很理想的回答。作为狭祭的民长,我真想立刻接受你的要求。’

  “还有,什么问题吗?”

  ‘作为你的老师,我希望你能够再仔细想想。斯特拉斯不能保证如何对待你。

  更具体地说,大概你会成为**试验的对象。放掉血液,在身体上划出各种伤口,投入各种药品,作为病原菌的温床……直接体会比死更难受的状况。

  拯救他人确实是很值得称赞的事……你为了别人,打算做到如此地步吗?’

  从眼镜后面看过来的视线,没有半点玩笑的成分。

  这大概是今天老师唯一认真的一次。

  “我没有保证不会抵抗。而且……我还有守护者吧?”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耸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可以安排关于解放惠的谈判。之后与我们没有关系。你去。这样行吗?’

  “这是最棒的条件。感谢。”

  我低头行了个礼。

  ‘时间和其他事项,之后用邮件通知你吧。

  啊啊,看来有人来接你了。’

  老师的话音刚落,强力的风就吹动了司祭室的门。

  风像是狂岚一般,吹起了桌子上的文件。老师慌忙把文件按住。

  ‘快去见她吧。’

  我点点头,回到了教堂里。

  ‘克绮!’

  少女站在那里,清爽的风吹动着她的秀发。

  她看见了我之后,脸上绽放了笑容。

  但又马上变为了很险恶的表情。

  ‘你对克绮做了什么!’

  ‘真是失礼啊。没做什么。只是单纯的交易。’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出现了,嘴里说着伪恶的话。

  “没有任何问题。”

  ‘是吗,那就好……’

  风逐渐停下了。

  “我知道惠的所在了。回去吧。”

  ‘真的吗,太好啦!’

  追风者跳到了我的怀里。

  柔软的草原的气味扩散开来。

  “看来有些精神了啊。”

  ‘嗯,都是托克绮的福。’

  ‘别太勉强了。’

  少女瞪着梅鲁可利阿利老师。

  ‘道反玉,已经没有了吧?’

  ‘走吧,克绮。’

  “嗯。”

  少女拉着我的手,我们出了教堂。

  直到回到公寓,少女都几乎没怎么说话。

  结果,我就有机会仔细观察少女的动作了。

  虽然和睡眠的时候无法相比,但她果然还是有些疲劳。

  她平时动作都是强有力的,走路的步伐都感觉不到体重,但现在她却看着有些沉重,仿佛很疲劳的样子。

  ……

  “我回来了。”

  ‘我回来啦--’

  回到公寓之后,我发现房东小姐很罕见地不在家。

  虽然说是罕见,房东小姐还是会有买东西之类的事情要做。

  只是平时白天,我都在学校,就注意不到这些事。

  总之,我们先回到了我的房间。我们两个人并排坐在了床上。

  我把和梅鲁可利阿利老师的对话过程讲给少女听,少女轻轻地点着头。

  ‘是吗。惠现在是人质啊。’

  “嗯。”

  ‘那,接下来只要把她救出来就行啦。’

  我很清楚少女的力量。

  她控制风的力量,能够胜过一个军队,而且她的速度凌驾于常人的反射神经之上,即使是一齐射击也能从中间穿过。

  夺还人质简直就是儿戏。

  这是建立在她原本力量的基础上的。

  但是我有一点疑问。

  “刚才,梅鲁可利阿利老师说了。道反玉是什么?”

  ‘啊啊,那个……没有也没关系。’

  “希望你能说明。”

  ‘我的发饰。’

  少女说着,抚摸着自己的秀发。

  长长的头发,从她手指间柔顺地滑过。

  我终于想起来了。

  少女发梢上系着的那个翡翠色的勾玉。

  这么说来,在地底湖感觉她失去活力,也是失去了这个勾玉之后的事。

  “那个勾玉,有什么意义呢?”

  ‘离别的时候送给我的。就这样而已。’

  “在地底湖的时候,你的状态似乎突然恶化了。”

  ‘那里……是海神住民的幽宫。力量不容易使出来。’

  “不止如此吧。受到了那个重低音之后,勾玉碎了,状态突然就恶化了。”

  ‘唔……’

  “还有。上次喝我血的时候,马上就把毁掉的右手治好了……相比而言,这次治疗很慢。”

  ‘过分啊。我肚子都被扎穿啦。而且现在很精神啊。’

  “综合起来考虑,那个勾玉一直守护着追风者。这么想对吗?”

  ‘……嗯。’

  少女无奈地点点头。

  “非人住民,必须躲藏在人眼所不及的地方,或是吃人以活下去。至今都没事,是因为有那块勾玉吧?”

  ‘是啊。不过不过,只要别太勉强了就没事的。’

  “勉强啊。”

  我们接下来要去战斗。

  “保险起见问一句,没有替换的吗?”

  ‘嗯……应该是没有的。’

  少女摇摇头。

  ‘不过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惠救出来的……’

  “不对。”

  我皱起了眉头。

  我的胸口中,感到了疼痛。

  ‘哎?’

  “我担心的,是你。”

  我抓住了少女的肩膀。

  “我确认一下。接下来过多地使用魔力,会危及生命吧。”

  ‘嗯。不过……’

  “没有不过。为什么那时没说?”

  ‘对不起,克绮。’

  少女的视线低了下去。

  少女没有罪。

  这我都知道。

  紧迫的状况下,没有足够的时间。

  所以,说了也没用的话,是不应该说的。

  “不是。你没有必要道歉。那时候只能那么做,没有时间多说话。”

  胸口疼。

  疼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梆梆’地敲着肋骨。

  我想都没想,不,是把头脑中的东西直接从嘴里说了出来。

  停不下来。

  “就是说,意图、过程、行动都没有问题。我无法接受的,我想否定的,是那个结果!”

  “追风者。”

  我叫了她的真名,少女身体震了一下。

  “你受伤了。这个结果让我受不了。”

  ‘我……?’

  少女仰视着我,好像有些不可思议似的,她好像看着无法相信的东西。

  毫无理由的愤怒涌了上来。

  空心的胸口,感到被拧紧了一般的疼。

  “别糟蹋自己的性命。”

  我现在没有遵循逻辑。

  ‘我很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第一次看见少女生气的表情。

  ‘我的生命在什么地方怎么用,由我来决定。只有这一点绝对不会让给克绮。’

  “啊啊,你是珍惜生命。活着的东西终有一天会死。所以,为了活着而活是矛盾的。活的有意义,就是如何去死的问题。”

  这都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女孩,明白这个道理。

  比谁都清楚。

  追风者,为了救克绮和惠而拼上性命,就是认定了这有相应的价值。

  并不是在糟蹋生命。

  不是为了谁而生。

  为了自己的幸福,在做自己所相信的事情。

  这个信念是不会动摇的。

  但是。

  我无法接受。

  意图、过程、行动都没有错。

  但是未来让我无法接受。

  这招致的结果让我无法接受。

  这种感情没有意义。

  完全没有意义。

  我想否定的,是单纯的现实。没有理由,没有意义,没有所以,只是单纯地想否定。

  即使如此。

  胸口还是疼。

  胸口叫嚷着,绝对不接受这种事。

  比呼吸更快,伴随着节奏,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的什么东西,从胸口的中心驱向了全身。

  那是心跳。

  本已不应存在的心脏。我终于理解了。

  心脏在脉动着。

  眼前的少女,悲凉地笑着。

  她的表情,好像很抱歉。

  这使我的心跳加快了。

  纠缠不清的想法,逐渐变成了话语积攒了起来。

  追风者。

  我看着她的眼睛。

  “这是我一生的愿望。

  冲进斯特拉斯,救出惠,三人一起归来。

  这是九门克绮对于追风者的愿望。

  能够实现我的愿望吗?”

  心脏‘扑通’地脉动着。

  过了一次心跳的时间,少女抬起了头。

  ‘我发誓。

  我要实现克绮的愿望。

  以北风身后之国起誓。

  以山彼方的巨枭起誓。

  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完成克绮的愿望。’

  “……这个誓言无效。”

  ‘为什么呀!’

  少女愤怒了,我把她抱在双臂之间。

  “粉身碎骨可不行啊?我的愿望是三个人一起归来。”

  ‘啊,是啊……’

  少女点点头,我更用力地抱紧了她。

  这个女孩真的像是风一样。

  风不会为自己而吹。

  为了别人,为了别的事情,总是笑着吹过,等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消失的了无踪影。

  这样,是不行的。是不可以的。

  ‘……克绮?生气了吗?’

  少女很不安的样子,在我怀里扭着。

  “当然生气。不征求我同意就要去死。以后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所以,以后绝对”

  “不让你跑掉。”

  我的两只手掌抓住了少女的脸。

  她红润的脸颊十分柔软,她的眼睛因惊讶而圆睁着。

  我冲动地吻上了她桃色的嘴唇。

  一瞬间的感觉。

  比羽毛还要柔软,比蜜桃还要润泽的感觉,通过了我的嘴唇。

  怀里的少女,仿佛要挣开一般,扭过了头。

  ‘简直说反了啊。

  是我在追克绮啊!

  如果我活下来,就会把克绮吃掉啦!’

  “那也行。”

  我这么一说,少女的动作变得无力了。

  她的双手,握在了我的背后。

  ‘那,克绮……我抓住你了。’

  猎人抓住了猎物。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呢。

  到了现在,那已经是个无所谓的问题了。

  我们用手臂互相拥抱着,感觉彼此像是溶化了一般。

  我确认着少女的体表,少女也在确认我的。

  少女在探寻我。

  她小巧的手,抚摸着我的腰,我的后背。

  我的手掌,在探寻着少女。

  我探寻着她纤细的腰肢,小巧的后背,圆滑的肩膀。

  还很远。想更靠近些。

  我手臂用上力气,我把少女紧紧抱过来。

  我们的胸口互相挤压着,感觉有些生疼,还响着心跳声。

  血液在‘扑通、扑通’地脉动。

  随着我每一次心跳,我的形状都在不断变化。

  我的双腿间,雄伟的东西在逐渐竖立起来。

  膨胀得即使越过衣服也能感觉到,并且和少女挨在了一起--。

  我慌忙放开少女。

  我想得到眼前的少女。

  我从心底这么想的。

  那细软的手脚,纤细的腰,幼嫩的胸部,柔软的嘴唇,她的一切。

  我想用手贪婪地品尝她的身体,她的心。

  肉欲,这个词的意思,我出生以来第一次理解了。

  我的这股感情,很卑下,很恶劣。

  因为。

  这不是爱。

  这是单纯的独占欲,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

  我没有祈愿少女的幸福。

  我没有尊重少女的意志。

  如果她抵抗,抵抗本身也会让我更想得到少女。

  如果可以,我想夺走少女的命运。

  叫做理性的东西,指出了我的矛盾。

  它一直纠缠着,说我没有那种权利。

  不过。

  这种冲动太强烈了。我为了抑制自己,用上了全部的力气。

  呼吸。

  吸气,呼气。

  仅仅如此,我的全身已经像是要沸腾了一样。

  想要。这个身体。

  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我听见了银铃般的笑声,我的两难状况暂时停止了。

  ‘克绮,表情真怪。’

  “是吗。我表情很怪啊。”

  她这么一说,我感到脸好像确实僵硬着,感觉有些奇怪。

  我不想知道自己的表情凝固成了什么样子。

  我的理性稍微恢复了些,于是我接着说。

  “现在,最好赶快从我身边离开。”

  我说完之后,我发现这没有意义。

  如果少女要跑开的话,她随时都能跑开。

  比起我来。

  追风者强大而迅速,她超越了人类所及的众多领域。

  但是她没有放开我。

  而是再次把脸埋在了我的胸口。

  ‘味道。克绮的味道,男人的味道。’

  “简要来说,就是发情了吧。”

  ‘嗯。’

  我产生了自我厌恶,似乎要呕出来了。

  不过同时,我自己却还想抱紧这柔软的身体,遍触她身上每一寸肌肤。

  矛盾啊。

  为什么会有这种矛盾?

  那当然。

  是因为这个心脏。

  是因为这个送出纯红血潮的心脏。

  ‘不过,并不讨厌。’

  少女说着,并用脸摩挲着。

  她的声色稍微有些动摇。

  ‘我,想吃掉克绮。’

  “这个吃,是意味着**的比喻表现吗?”

  ‘傻瓜!’

  她用双拳敲着我的胸口。

  从逻辑上来解释,如果骂对方傻瓜,就是在否定我说的话。所以,少女抱住我,并不是因为**。

  但是,心脏告诉我,这个判断不对。

  这个骂,是迂回的肯定,少女是因为我说对了才生气的。

  迷茫之后,我相信了心脏。

  这不是顺从逻辑的选择。

  我只是想如此相信,希望事实确实是这样,总之就是一种接近逃避现实的行为。

  那又怎么样呢。

  “我也想吃掉你。”

  不,这不对。

  我重新说了一遍。

  “我想吃掉你。”

  追风者看着我,她的眼睛有些湿润。然后她轻轻地点点头。

  ……

  我转过身去,想要脱掉衣服。我试着脱下衣服。

  但却不顺利。

  我解开扣子的手指很焦急,几乎要把上衣撕碎了。

  我越想越焦急,手指仿佛缠在了一起。

  ‘呀!’

  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上了我的后背。

  我回过头去……是个没有脸的妖怪。

  看来她是在脱上衣的时候,卡在头上了。

  ‘克绮--’

  从衣服里面发出闷闷的声音。

  两只袖子缠在了一起。

  确实,如果双手交叉脱去上衣,据说是能够把袖子打上个结的。

  我试着挑战过,不过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我帮她解开了缠上的袖子。

  少女伸个懒腰似的,把上衣脱去了。

  ‘帮了个大忙啊。’

  追风者微笑着。

  我还以为,她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到心灵手巧。

  看来她是在紧张啊。和我一样。

  少女突然扭过头去。

  ‘克绮太狡猾了。’

  少女挡住裸露的前胸,小声说着。

  我刚刚脱去上衣外套,身上还有其他衣物。

  “手指,动不了……”

  没有意义的借口。

  ‘克绮也是?’

  柔和的笑声。

  ‘我帮你解开吧。’

  “谢谢。”

  我点点头,我说话的声音很微小。

  从上到下,还有袖口的扣子。

  少女的手指一碰,衣服的扣子就像魔法般解开了。

  我脱去了上衣……我们又回到了背对背的姿势。

  ‘下,下面,不用帮忙了吧。’

  “……嗯。”

  我想仔细看。但是,又觉得害怕,不好意思。

  我仅仅是想象接下来发生的事,头脑中已经开始发白。

  我呆然地脱去下半身的制服。

  扣子简单地解开了,之后衣服便顺从着重力法则滑了下去。

  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可能做好。

  想早一刻继续进行下去的感觉,和到了眼前之后开始胆怯的感觉,在我体内拔河似的对抗着。

  脑和心脏的拔河。

  拔河……只在体内进行。

  手指和手臂,都毫不迟疑地行动着。

  我脱去了下半身的衣服,感觉身体变轻了。

  “可以了吗。”

  ‘可以。’

  我听见这细微的声音后,回过头。

  少女就在那里。

  躺在床上的洁白的**。

  肌肤微微红润,暴露在了我的眼前。

  我倒吸了一口气。

  香甜的气息,从鼻子吸了进来,直接冲击了我的脑。

  像花朵般芬芳,但又具有色气。

  引诱我的味道。

  我咽了口水。没办法咽。

  我的嘴里十分干燥。

  我们四目相对。

  说不出话来。

  我从她有些湿润的眼睛上挪开了视线,开始慢慢地用视线抚过她身体的曲线。

  她脖子上的汗毛,稍稍闪着银色的光。

  少女像胎儿一样躺着,她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惹人怜爱。

  结实的手脚,却又富于弹性。

  紧绷的肌肤,浮现出的肩胛骨。

  都随着一次次呼吸而上下浮动着,看起来十分可爱。

  她纤细的手臂抱在胸前,遮挡着胸部。

  小巧的胸部。上面的隆起,如果是用我的手,是能够完全挡住的。但是对于少女的手来说,还是稍微露出了一部分。

  从那纤细的手指间能够看到……樱色的突起。

  我不禁咽了口水。

  咽口水的声音太大了。

  应该很响。

  少女缩起了身体,手指也闭起来了。

  结果这样更加吸引了我。少女的手掌,还有其中抱住的膨起,抓住了我的视线不再放开。

  我又咽了一次口水。

  我扭开视线花了很长时间。

  柔软的小腹,紧缩的肋部。

  再往后……是一块布。

  “狡猾啊。”

  我低声说,少女用手盖住了脸。

  ‘对不起。因为太不好意思了。那个,人类,没有毛皮啊。’

  “毛皮?”

  ‘因为我们是狼啊。’

  草原住民,是人狼。

  虽然我一直觉得他们是得到狼的力量的人……

  “会变成狼的样子吗?”

  ‘嗯。’

  对话使得紧张感稍微减少些了。

  我躺在了少女的身边。

  我从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她的脸,我又动不了了。

  心跳已经乱了。

  血液好像要沸腾起来,我的胸口中有什么热的东西在燃烧。

  如果我现在失去控制,应该会对眼前这幼小的身体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我背过身去。

  ‘克绮……?’

  我听到很担心的声音。

  ‘我,哪里奇怪吗?和人类不一样?’

  她的手指碰了我的后背。

  仅此而已,我已经感觉全身通过了电流。

  手指继续抚摸着我的后背。

  仅仅这样,我仿佛已经要达到**了。

  “……住手。”

  我不假思索地从喉咙放出的声音,有些狂躁。

  手指离开了。

  这样一个动作,使我全身都被强烈的丧失感包住了。

  不符合逻辑。

  我说了住手,希望手指离开,现在又发狂般地想要那手指。

  我无法忍耐了,转过了身。

  我看见了少女悲伤的眼睛。

  半空中的手,正在颤抖。

  我终于发现了。

  那手指不是在玩弄我。

  只是像孩子一般,为了寻求体温而伸来的。

  我感到胸口像被扎穿一般地疼。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我胸口中的感觉无法变成话语。

  但至少……我用双手包住了她颤抖的手指。

  ‘我,是不是很奇怪?’

  “不是。”

  我终于说出了口,虽然只有这么一点。

  我的双手之间,能够感觉到少女的温暖。

  她的手指现在还在颤抖,还在害怕。

  --因为我。

  因为我背过身,吐出了拒绝的词语。

  我怎样才能消除这股害怕呢。

  “--”

  我的头脑中,语言在乱转着。

  单词罗列起来成为没有意义的序列。

  现在,只有现在,光有语言是不够的。

  答案,心脏知道。

  我轻轻地拿过她的手掌,吻在她的手背上。

  “我喜欢你。”

  意味不明。

  文脉无视。

  逻辑飞跃。

  矛盾的极致。

  但即使如此,我也知道这句话是正确的。

  因为少女的手指……少女的全身都猛地一颤。

  ‘我也……喜欢克绮。’

  她嗫嚅般的声音,令我的身体颤抖着。

  我们的颤抖,通过指尖的接触,令我们双方都明白了。

  我们慢慢地,慢慢地解除了紧张。

  ‘稍微……等一下。’

  少女的手碰上了她的内衣。

  她的双臂缓缓向下,从双脚间滑下。

  她稍稍遮挡着胸前和下腹部,蜷着身体的样子,溶解了我脑中所有的理性。

  我像野兽般袭去。

  ‘等,等等。缠上了……’

  纤细……她阻挡着我的手臂,比起我来,简直就像是易碎品一样。

  不行的。我停不下来。

  她小巧的手推着我的胸口。

  轻微的力量,反而煽起了我的冲动。

  我抓住她的双臂拽过来,用炽热的半身冲上去--。

  突然风吹起了我,我飞到了半空。

  风带着我旋转着,落向了床外。

  地板急速接近过来。

  最后的最后,风轻轻地裹住了我。

  这样一来。

  人类的……男性的前半部,并不是完全平整的。

  有凸起也有凹陷。

  温柔的风,保护了我体表的绝大部分。

  也就是说,脸和手脚还有躯体,都是无伤的。

  对于我来说最不幸的,剩下的突起,重要的……这种场合,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器官。

  要害的前部,产生了巨大的疼痛感。

  “--------!!!”

  ‘对,对不起……’

  难过的汗水布满了我的额头。

  全身的刺痛,把空气从我的肺腑中压出。

  ‘克绮,没事吧?撞到哪里了吗?’

  我无言地在地上滚着,少女看着我,很担心地问。

  我紧咬牙关,对她笑笑。

  “没什么……大问题。”

  我扶住了床棱,慢慢起身。

  ‘那个……已经好了。’

  少女低声说。

  我爬到了她旁边。

  确实。

  内衣已经不见了。

  我的眼珠在动。

  我的视线到达了少女身上。

  我的视线擦过她微膨的前胸,抚过她平缓的小腹,鉴赏着她紧缩的肋部,通过了腰,品尝着紧绷的大腿,然后到达了内侧……到了双腿间淡淡的繁茂处。

  少女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双腿扭着并在了一起。

  但是我的视线还是没有挪开。

  我想要看清神秘的秘境深处。

  我下意识地粗鲁地伸出手去,隐隐的痛楚让我恢复了正常。

  这样下去,会跟刚才一样。

  我张开嘴,想用干燥的唇舌说话。

  但是。

  我想不出该问的话语。

  心脏在对抗着脑。

  心跳几乎响彻全身。

  明明指尖都能感到血液的脉动,但只有脑中似乎没有血液流动。

  “我想要。”

  我终于说出口了。

  ‘呃……’

  少女说着,眼睛朝我……更正确地说,是朝向了我的下腹部。

  我知道我的脸已经很红了。

  ‘那个,是克绮的……吧。’

  这句话从逻辑上来说是矛盾的。

  但是,这次即使是我,也没有反问‘那个’指的是什么。

  “当然。”

  我的回答也有些不知所云。

  ‘……’

  我能感觉到,少女一瞬一瞬的踌躇,正在把理性烧焦。

  ‘男人,都是这样吗?’

  “嗯。没见过吗?”

  ‘过分啊。克绮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不是……我还以为……”

  我很快地说着。

  我也不清楚自己说着什么,但是如果不说话,我就无法抑制自己。

  “看起来很早熟的样子。呃,那个,恋人……之类的,没有吗?”

  ‘嗯,基本上没什么朋友的。’

  少女有些困扰地笑了。

  --啊啊,是啊。

  异性的恋人,是不可能有的。

  正在衰败的一族……被人类世界所忌讳的草原住民,她是其中最后的年轻人。

  充满胸口,充满身体的肉欲,急速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温暖的感情。

  希望守护眼前这个人的愿望。

  现在,这个瞬间,比起柔软的胸部,她纤细的脖子更惹人怜爱。

  我伸出手去,想要慢慢地碰上少女的头发,这时。

  我稍有悲凉的思虑被一下子打破了。

  ‘啊,好厉害。’

  少女的视线,还是冲着下方。

  她的眼睛因好奇心而闪亮着。

  “什么厉害?”

  ‘那个……变小了。’

  她话尾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了。

  我们的脸都红了起来。

  ‘刚才,那个,太大了,我有点害怕。’

  少女快速地说着……她说的时候眼睛看着别处。

  “呃,很快会变大的……”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确实发生了我说的事,我陷入了深刻的自我厌恶之中。

  我知道少女倒吸了一口气。

  “啊,呃,所以说。如果害怕,那个。比如,摸摸,试试?”

  ‘可以吗?’

  脱口而出的妄言。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用湿润的眼睛看着我。我积极地点着头。

  我还能如何呢?

  少女翻了个身。

  她用膝盖支撑着身体,腰部冲着我。

  这么看来,她的腰部真是出人意料的丰满。

  深处淡淡的繁茂,左右摇晃着挡在了我的眼前。

  “啊啊……”

  我下意识地出了声。虽然出声了,但没有出手。

  美丽的小腿,漂亮的脚心。我都没有动一根手指。

  ‘什么事,克绮?’

  少女扭头看我。脚停了下来。

  “没……没什么事。”

  我只说了这么多就住口了,我是不是该享受很大的赞誉呢?

  ‘是吗?’

  少女只说了这么多,便靠近了我的腰部。

  ‘哎……’

  听她的声音好像很感叹的样子。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切实地感觉到视线这种东西。

  少女的视线,像是微弱的电流一般‘哔哔’地刺激着我。

  追风者,观察着我的**。

  她毫不介意地,看尽了各个角落,像是舔舐着一般。我感受着她全部的视线。

  我因为自己的毫无防备而颤抖。

  这也成为了快感,使得我更为矗立。

  ‘喂喂,这个是不是很大?’

  “不知道。”

  ‘为什么?’

  “问为什么,太过分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对不起……不对,是克绮想的太多了。’

  “是吗?”

  天真无邪的对话,让我集中了理性。

  到了现在,不用问,我已然是临近爆发的状态了。

  但是。

  少女正在逐渐解除紧张,现在突然喷到她身上也是个问题吧。

  所以,我不得不忍耐。

  我看着少女的一个个的动作。

  突然的刺激我是受不了的,但如果能有些预测,我大概还是能够忍耐的吧。

  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少女的脸逐渐接近了。

  不会是--。

  接下来,袭击我的,是比舌头更柔软,比手指更锐利的刺激。

  少女的气息。

  少女用脸接近过来,她闭上了眼睛,专心致志地闻着味道。

  随着她每次吸气与呼气,甘美的刺激就会摇动我的全身。

  我咬紧牙关忍耐着。

  我的理性已经大部分被烧焦了,我用一小部分思考着。

  重视嗅觉……不愧是草原住民,拥有野兽力量的人。

  少女似乎逐渐嗅够了,点了点头,然后……她把脸颊凑了过来。

  又是意料之外。

  柔软的刺激,从前部一直覆盖了一半。

  “啊……”

  我握紧了拳头以防再漏出声音。

  陷入了少女的脸颊。少女又用上了双手。

  她的脸颊缓缓地上下移动,她用十根手指抚摸着我。

  伴随着几欲叫出声来的刺激,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形状。

  我明白了,少女是在感受我的形状。

  我的拳头越握越紧。

  终于指甲陷入了皮肤,我知道我的汗里混入了血液。

  ‘果然……很大啊。’

  好像在沉思的声音。

  少女的脸颊离开了。

  但这时,手指还是在不停地摩擦着。

  ‘好像出来了些什么。’

  “不,不说出来也行。”

  透明的液体润湿了前段,这我还是知道的。

  少女好像感到很新鲜似的,又开始轻轻闻着味道。

  然后,她慢慢地张开了嘴,伸出了桃色的舌头--

  “等!”

  我伸出手。

  我的手指擦过了她软糖一般的臀部。

  我发现,她的臀部很意外地湿透了。

  ‘呀!’

  她像小狗一般的尖叫,却好像很快乐。

  ‘过分啊,克绮?’

  她低头朝上看着我,她的眼睛仿佛是被欺负了的小狗的眼睛。

  总之,舌头是停下来了。

  “稍等一下。那个不行。”

  ‘哎?’

  她好像很有疑问。

  “就是说。舔,不行。”

  ‘怎么不行?’

  这时候,我终于稍微理解了峰雪对我发火的理由。

  如果被问了无法回答的问题,人类是会产生无名怒火的。

  “总之,不行就是不行。”

  ‘什么不行呢?’

  少女唱歌般继续说着。

  已经超越了极限。我紧咬着牙关,牙齿仿佛随时会碎掉。

  ‘克绮……在紧张呢。’

  是这样的。但是,那就误解了因果关系。

  ‘那个,不用,太勉强了。’

  少女说着,用小巧的舌头滑向我的身体。

  谚语说,千斤重负加根蒿草。

  不对。

  那不是蒿草,而是由铁制成的,特大的重担。

  而且还是从大厦房顶上掉下来的。

  随着湿湿的水声,我感到湿润的什么滑了过去。

  她舔去了我前段的汁液。

  比起快感,这更像是麻痹般的刺激,撞击着我全身的骨头。

  从颈椎开始,整个脊椎都像是木琴一般奏鸣着。

  奏鸣到达了髋骨的时候……我达到了**。

  竖直向上地盛大地喷了出来,弄脏了少女的秀发和脸颊。

  我紧咬嘴唇。

  不行啊。不可能。

  想要忍耐住那股冲击,无论是怎样的雄性都是不可能的。

  但是,即使如此。

  该给予亲切的时候……我还是害怕了。

  我胆怯地看着少女。

  现在还耸立着。旁边的少女,眨了两三次眼,很高兴地笑了。

  “不害怕……吗?”

  我提心吊胆地说。

  ‘不会啊。都是克绮的气味。’

  少女用手指掬下一部分粘在脸上的,用鼻子闻了闻。

  然后含住了手指。

  “美味吗?”

  我呆然地问了很愚蠢的问题。

  ‘唔--’

  她歪着脑袋,看起来很微妙。

  ‘不过,有克绮的味道。’

  她脸上顿时绽放了光彩。

  幸好没有吓到她。不过她高兴的表情,让我感到了罪恶感。

  “擦掉比较好。”

  ‘是吗?’

  “如果凝固了就麻烦了。”

  ‘嗯,知道了。’

  “冲个澡吧。”

  我说完才意识到,我也出了很多的汗。

  ……

  还好,浴室有足够的空间容下我们两个人。

  我拧开淋浴,追风者一直往这边看。

  从喷淋头分流喷出的水好像很罕见似的。她用手指碰了碰,露出很痒的表情。

  “没见过吗?”

  ‘嗯,第一次看到。’

  她的房间应该也有一样的设施。

  “没冲过澡吗?”

  ‘房东小姐说太危险,让我不要碰。’

  原来如此。

  燃气使用不当的话,可能会造成爆炸。

  “那在哪里清洗身体?”

  ‘和房东小姐一起。’

  原来房东小姐是不用喷淋的啊。

  “讨厌淋浴吗?”

  ‘不啊。’

  少女用力摇着头。

  ‘好玩,还有些痒,我喜欢。’

  “是吗。”

  我拧着龙头,调节着水温。

  我把喷头放的更高些,这样能够同时冲到两个人。

  ‘哇!’

  少女很高兴的样子。

  ‘像是下雨。暖和的雨。’

  “嗯。shower,有骤雨的意思。”

  ‘哎,克绮知道的真多。’

  我把毛巾递给少女。

  “擦擦身体吧。”

  ‘嗯。’

  “头发……用洗发素吧。”

  我这么一说,少女的身体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不用了。’

  “怎么?”

  ‘头发很干净。’

  “还不够吧。如果不仔细洗,头发会缠在一起的。”

  ‘嗯,知道了。没事的。’

  “这个回答是矛盾的。”

  少女的动作比我说话更迅速,她从我身边穿过朝出口跑去。

  她的肌肤淋上了热水。我用力一抓。

  她的皮肤很滑,我的手指从她的皮肤上面滑了下来。

  ‘呀……’

  我的手指滑到了她的肋部,少女叫出声来。但她还是跑着。

  我伸出的手抓住的是……少女的头发。

  长长垂下的秀发,缠在了我的手指上。

  我把她的头发拽紧了。

  ‘疼!’

  少女仿佛要哭出来似的,她转过了头。

  她的表情太可爱了,于是我用热水喷过去。

  ‘哇……噗。太过分啦,克绮!’

  她生气的表情更可爱。

  “因为你要跑嘛。来,要用洗发素了,坐这里。”

  少女认命了,坐在了洗澡凳子上。

  ‘讨厌洗发素。’

  她说的像个小孩子。

  “自己不用洗发素吗?”

  ‘不可能用的啊!房东小姐她……我明明说不要的,结果她硬是……’

  她这么说话,我听起来仿佛说的是另一种行为似的,真是不可思议。

  仔细想想,她来到人类社会,第一次知道有淋浴这种东西,应该是不习惯的。

  ‘克绮也是啊。为什么用洗发素呢?’

  我用喷头冲着她,用热水逐渐地润湿她的长发。

  然后我拿起了洗发素。

  “头发会变得干净漂亮。”

  ‘我的头发从一开始就很干净。’

  唔。这也很有道理。

  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在哪里洗的,但是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少女的头发确实干净又漂亮。

  “会变得很香。”

  ‘很香?克绮喜欢洗发素的味道吗?’

  少女的鼻子动了动。

  “嗯。喜欢。”

  ‘唔--,那好吧。’

  少女已经用力闭紧了双眼。

  ‘我是为了克绮才愿意的。’

  “嗯,我知道了。”

  我一边苦笑,一边把洗发素混在她的头发上。

  四只手,洗出了泡泡。

  有时,少女因为痒而扭着。

  追风者的头发,健康而有光泽。我用手指一梳,还能感觉到弹力。

  给别人洗头发,我已经很久没洗过了。

  很久,应该已经超过十年了。

  那时的惠,也是讨厌洗发素。

  现在又如何呢。

  我这么想着,胸口有些疼痛。

  ‘不行啊,克绮。’

  少女很认真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我能够了解你的心情……不过只有现在,不能去想其他女人的事。’

  “……是吗。是啊。”

  接下来是让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沉默。

  我用热水淋着她的头发。我洗去泡沫的时候,沉默也一直持续着。

  浴巾只有一条。

  浴巾很大,我们互相裹上。

  我们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体,但却没有话语。

  我们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我想着接下来要开始的事情,又感到了害怕。

  我朝着床走去,脚步稍微有些不自然。

  少女敏感地察觉到了,小声地说。

  ‘呃……我,已经不怕了。克绮的……那个。’

  她的声音很明朗,但我的心脏因此而察觉了少女的害怕。

  我紧咬着牙齿。

  我到底在怕什么。

  比起我来,少女才更应该觉得害怕。

  我决定了。

  我不能再让她看到我的胆怯。

  我在少女身边跪下,手放在她双脚和脑后。

  我一下子用双手抱起她。

  ‘呀--’

  少女很小声地叫出来,她抱住了我的脖子。

  不轻。但是我还能行。

  我几步走到了床边,把少女横放在床上。

  我决然地上了床,趴在少女胸口下。

  ‘--没事的,克绮。’

  我做出来的虚势,被她看穿了。

  我叹了口气。

  “什么都能明白啊。”

  ‘是气味。’

  少女的鼻子,能够感知汗液以及各种分泌物。

  我的感情是瞒不过少女的啊。

  “真厉害啊。”

  ‘我分一些给克绮吧?’

  “嗅觉?”

  我惊讶地说。

  ‘嗯,虽然只有一小段时间。’

  我仔细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以前也……虽然是比较以前的事……她强化过我的视觉。

  ‘行吗?’

  “嗯。”

  我在点头前应该想想。

  少女不是问‘想吗?’。

  问的是‘行吗?’。

  少女起身。

  我们并排坐在床边上。

  ‘那,过来这边。’

  我听她的话,把脸凑了过去。

  少女把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吹着什么似的。

  凉爽的东西穿过了我的鼻孔。

  我能感觉到,我仿佛通过了电流一般,神经在逐渐地活性化。

  我突然,感到了类似恐怖的感觉。

  狗的嗅觉,是人类的百万倍。

  如果野生的狼也是这个标准……受到了百万倍的刺激,我能接受的了吗?

  而且人类的认识,也是从感觉器官的到了信息,然后经过头脑处理得出的结果。

  如果对应的脑的部位还是原样,只是感觉器官变得敏锐,也没有意义。

  还有,如果因为嗅觉而连脑都产生了变化,那么是否也意味着‘我’自己的人格从根本上受到了改造呢。

  杂乱的思考,在现实面前被复位了。

  最先到来的,是一拳揍在鼻子上似的冲击。

  像是地狱一般的嗅觉空间。

  能够烧烂肌肤的酸的味道。

  刺痛的金属气味。让人呕吐的氨气。

  数十种气味,我能瞬间分别开。而且,全都是超越了极限的,令人不快的味道。

  “呃……呜……”

  我即使止住呼吸,臭气还是在捣着我的鼻子。

  我试着以呼气为应对。

  但是这样也无法阻止臭气。我失去了肺中全部的空气,快要憋死了。

  慢慢地。

  冲击慢慢地过去了……我对此万分感谢。

  撼动着我的数十种气味。

  这是无法用人类语言表达的,无数的化学药品的恶臭。是从少女的头发发散出来的。

  就是说。

  是洗发素的气味。

  ‘明白了吗?’

  她恶作剧般地说着。

  我倒了下去,少女俯视着我。

  “嗯。”

  我晕晕糊糊地回答。

  这就是讨厌洗发素的理由!

  对于有着人类百万倍嗅觉的动物,药品的气味太难以忍受。香料太粗劣了。

  打个比方,就像是把各种卫生间芳香剂装满了澡盆,头朝下进去然后用汽油冲澡……不对,还不止是这样。

  人类的鼻子,如果不是太注意的话,对于混杂的气味,只会作为一种气味闻到。

  就像是绘画用的水彩,混起来会变成一种颜色。这就是人类的鼻子。

  现在我的鼻子,能够一个个地分清各种恶臭。

  受到一种种气味分别责难,同时受到数十种酷刑的这种感觉,是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来表达的。

  ‘克绮不是说,这个很好闻吗?’

  少女很高兴地说。

  “已经到了人类的极限了。”

  我淡淡地认错了。

  我终于能够普通地呼吸了。

  嗅觉有着有趣的性质。

  听到了强音会使鼓膜破裂,看到了闪光会使视觉麻痹。

  但是对于嗅觉,如果持续地闻着味道,并不是整体嗅觉麻痹,而是只有对于那种味道的感觉麻痹。

  就像人类在人群中能够听出特定的声音一样,嗅觉也具有能够屏蔽特定气味的功能。

  这就是现在我身上发生的事。

  洗发素的气味,逐渐地从嗅觉中消失了。

  我的鼻子终于能够应用起来了。

  世界在逐渐扩大。

  现在,我在用气味描绘地图。

  墙、地板、天花板、床……都放出着有些微小区别的气味。

  我闭上眼睛,脑中也能清楚地浮现房间的样子。

  没有视觉那么高的分辨率。形状有些模糊,像是云一样。

  但是那个云的细腻和精密,却远在视觉和听觉之上。

  床单上渗入的一个个的味道……不,还是算了吧。

  更加丰富的气味的源泉……是我眼前的少女。

  刺激的汗味。

  诱惑的荷尔蒙。

  甘美的香气。

  人类的语言,太受限制了……我无法把自己的感受用语言完全表达出来。

  我刚刚知道,五根手指都有不同的气味。

  柔嫩的脖子,仅仅是脖子已经成为了气味的交响曲。

  一种种的气味像旋律般响彻我的心,集合了数百种味道在合奏着。

  细腻的肩膀和腋下。

  微膨的胸部,双腿,还有双腿深处隐藏的清泉。

  想要说清所有的气味,几乎是不可能的。

  非要说的话,包住少女的云,像是蜂蜜般甘甜,我从头顶到脚尖都浸在其中。

  我深深地将气味吸满了胸口。

  这已经使得我全身颤抖。

  我分开了粘稠的云雾,用手碰着少女的脸颊。

  少女的身体微微一震……黄金色的云,出现了彩虹般的光。

  稍微有些胆怯,以及极大的期待。

  还有,无尽的信赖。

  对于自己,和对于自己选择了的人的自负。

  多彩的光辉缠在一起,却又不失去清澄的色泽。

  大概,这就是,称为爱的东西。

  少女的手碰了我的脸颊。

  我能感到,我心中的颤动传递了过去。

  灰色的焦虑,酸酸的踌躇,自我欺骗的不协和音,充满了我的气味。

  我感到,和少女的气味相比,我的气味简直太肮脏了。

  我稍微后退着,放在我脸颊上的手,轻轻地按住了我。

  ‘克绮,要上哪去?’

  她的气息也如此芳香。

  我感到,这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浪费。

  “我,配不上你。气味不一样。我的气味,太脏了。”

  少女温柔地说。

  ‘克绮,有着很棒的气味啊。’

  信赖和真挚传递过来了。

  这句话不是在说谎。

  ‘自己的气味,自己是不太明白的。’

  “是吗?”

  我的汗,混杂着疑惑的味道。

  我信赖着少女,但没有连同语言一起相信。

  ‘所以啊……混在一起就好啦。’

  “哎?”

  ‘不清楚自己味道的时候。和别人的混在一起就行了。’

  少女闭上了眼睛。她的嘴唇仿佛是在寻求什么而微微张开。

  不再需要话语了。

  而是通过心来传达。

  她的气息,在引诱着我。

  蜂蜜般的气味浸着我的全身,我轻轻吻上了少女。

  嘴唇相互重合。呼吸混和在一起。

  追风者的嘴唇,有着果物的味道。

  酸甜的苹果。

  带有十分的色泽,但又觉得还有些生硬的,年轻的果实。

  我贪恋着这个味道。

  我闭上眼睛,重合的嘴唇仿佛要荡漾开来,哪里是我,哪里是少女已经分不清了。

  我们的舌头交叉着。

  我们的舌头谨慎地相互确认着,稍稍鼓起些勇气前进,然后相互缠绕起来。

  温柔地,强韧地,玩弄,被玩弄,有时是爱抚,有时是拧绕。

  很快便不知道了。

  缠绕的舌头,哪里是我。

  哪里又是她。

  是谁在导引着谁。

  是谁在进攻着谁。

  想要进攻,而被引诱了。想要屈服,而被抱紧了。

  舌头从头到尾溶合在了一起。唾液沿着舌头滴落下来。

  我接受了少女的唾液,少女的味道。

  那就像是温柔的春风般,‘喜欢’的味道。

  她小巧的身体中充满着的勇气的味道。

  那是特别美好的味道,我带着幸福的感情喝干了它。

  嘴里,喉咙深处。

  仿佛扩散到了全身。

  我的唾液也给了少女。

  毫无隐藏。

  我把我胸中爱怜的感情,想要掠夺的感情,想要破坏的感情,全部,都送往她深处。

  随着深深的呼吸,我们相互分开了。

  我感到了像是斩开身体般的疼痛,还有寂寞。

  我像是要失去自己的指尖了,我感到很不安。

  这种心情,少女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但是。

  ‘明白了吗?’

  “嗯,明白了。”

  我点点头。

  包裹在少女身上,蜂蜜一般的味道中,有着钢一样的蓝色光辉。

  那就是我的气味。

  我动了动鼻子,确认了一下。

  钢色的光环,带有很大的不安和胆怯。

  翻滚着的**。

  现在,刚刚产生的,爱情。

  很粗糙,很贫弱,而且十分的顽固。

  这么看起来,也不错。

  不是恶劣的味道。

  ‘是很好的味道吧?’

  “追风者,喜欢这味道吗?”

  ‘特别喜欢!’

  她的味道随着话语一同放出光芒。

  宽广的草原。

  就像那夏天的风一般,养育着一望无际的绿色,吹透了我。我连身体的最深处都热了起来。

  ‘克绮,喜欢我的味道吗?’

  “喜欢。特别喜欢。所以--。”

  我们二人的嘴唇,说出了同样的话。

  ‘“想混合起来,更多地混和。”’

  我推倒了少女。

  我手指想用力,能渗出血来的力气。

  我想紧紧抱住她,直到她坏掉为止。

  我想要喝干她滚烫的血潮。

  我想贯穿她的身体,弄的粉碎。

  全部都合而为一。

  心脏跳动着。

  岩浆甚至扩散到了指尖,强迫我行动了。

  我的身体下方,是温柔地等待着的少女。我要去温暖她的身体。

  我要去把她溶化。

  为了如此,我要怎么做才好。

  雄性的本能,引导着我。

  我的手指,我的舌头是知道答案的。

  我的手臂伸了出去,手指滑过她的肋部。

  我的手指滑过她结实的肉,数着下面的肋骨,迅速地抚摸过去。

  ‘呀……啊……’

  她的后背向后挺去。

  她白嫩的喉咙露了出来,我毫不客气地用牙齿咬上去。

  ‘别,克绮……不行……’

  “什么不行?”

  我用舌头舔着变红了的齿印。

  ‘不能,这么,突然……’

  她用弱小的声音抗议着。

  我两只手抚摸着她的肋部。

  我确认着手掌间纤细的身体,细细地尝尽了她绢绣般的肌肤感触。

  蜂蜜的气味逐渐改变着。

  变得更热,变得更舔。

  逐渐变为了雌性的香气。

  “有预告就行了吗?那我说了。”

  ‘等……等……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等她回答,就用右手按住了少女的脖子。

  “侵犯你的耳朵。”

  我的嘴接近了她的左耳。

  少女要逃开。

  但是她的脖子被我按着。

  她的耳朵已经红到了根部。我轻易地追了上去,细细地品尝着。

  我享受着她耳朵的柔软,我用舌头爱抚着她整个耳朵。

  她耳朵的前段是尖的。我享受着耳朵的凹凸,把唾液涂抹在四处。

  我的气味侵入进去。

  我手掌中少女的脖子,紧张地变硬,慢慢松弛,然后又紧张。

  ‘唔……’

  少女的双臂,在空中挥着。

  我用左手,将她的手臂引导至我的背部。

  少女的手臂找到了能抓住的东西,便紧紧抱住了我的后背。

  我又含住了她的耳朵,用舌头温柔地揉着。

  少女仿佛放心下来,浑身失去了力气。

  我正等着她失去力气的时刻。

  我对少女说。

  “咬。”

  ‘!’

  咬了。

  很用力。

  ‘啊……克绮……唔……克绮!’

  少女身体不断颤抖着,从她身上吹出了暴风。

  因迷惑与混乱而放出的,毫不留情的风。

  本来我应该是像最开始那样被从床上吹起,然后撞在墙上的。但是这次风只是吹动了我的前发。

  风吹过去了。

  ‘对,对不起……克绮……’

  少女道着歉。我又用牙齿咬着她整个耳朵。

  ‘怎么……为什么……克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刚才的……唔……风!’

  我的舌头插入了她的耳穴,我欣赏着她小狗一样的叫声。

  “我没事。”

  ‘为什么……啊……那里……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听她弱小的抗议,继续咬着她的耳朵。

  ‘等等……啊……这样……没法说清楚啊……’

  “好吧。我等。”

  我收回舌头。从少女的耳朵上,伸展出一条银色的丝。

  ‘哈……哈……’

  少女像狗一样……不对,像狼一样地伸出了舌头,猛烈地喘着气。

  “怎么了?我停下来了。”

  ‘太过分了,克绮。’

  少女喘过气来之后,撅起了嘴。

  “什么过分?”

  ‘克绮喜欢欺负人。’

  “是要说这件事吗?”

  ‘唔……不是啊……’

  “是风的事吧。”

  ‘是啊。为什么刚才的风没吹飞克绮啊。这绝对奇怪啊。’

  “嗯……”

  我想了想。

  然后,得出了唯一的而且是绝对的结论。

  “现在想也想不出来。之后再说吧。”

  ‘是啊。’

  少女马上同意了。

  “那么,事情都说完了?”

  ‘呃……

  啊,对了。还有克绮欺负我的事。’

  “欺负你,不行吗?”

  ‘哎?’

  “被欺负了,不愿意吗?”

  她的耳朵上面还留着齿印。我轻轻地舔着。

  ‘这么说话,就是欺负人……’

  “那么,想怎么样?”

  我的舌头一直舔到了她的耳朵尖。

  ‘这边。’

  “什么?”

  ‘这次,换这边。’

  少女脸胀得通红,她指着右边的耳朵。

  “我知道了。”

  我微笑着,少女很生气似的移开了视线。

  但是,她的耳朵并没有逃走。

  羞耻和愤怒。

  我喝干了这搀在一起的味道,便吻上了她粉色的耳朵。

  和左耳一样,我细心地品尝了之后,收回了舌头。

  她的耳朵随着呼吸而颤抖。我对它说。

  “侵犯你的**。”

  本来她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力气,但因为这一句话便弹了起来。

  ‘等等!克绮,停下!’

  “我等。”

  我等着。

  ‘那个……不能总是说……侵犯。说得更温柔些。’

  “我明白了。”

  ‘还有……别光是说出来……还要问问我。’

  “就是说,要取得许可是吗?”

  ‘唔,嗯。不行吗?’

  “不是。当然应该这样。”

  ‘是,是啊。当然了啊。’

  “那么--”

  我在头脑中组合着文章。

  心脏和头脑协力完成了这件事。

  “接触你的**。十根手指从旁边抚摸上来。逐渐用力按揉开。以螺旋的方式逐渐接近中央。两根手指去拧上面的尖端。用舌头舔。用牙咬。

  反复进行以上的行为,视情况实施即兴的行为,请求许可。可否?”

  ‘哎……那个……等等。说的太快了,我没听太明白。再说一次。’

  “接触你的**。十根手指从旁边抚摸上来。逐渐用力……”

  我缓缓地重复着,仿佛在品尝一样。

  ‘那个……不用说了……’

  少女的声音小得要消失了。

  “那么,可否?”

  ‘嗯……可以……来吧。’

  我的双手朝那里伸去。

  先是从下面包起来,用很长的时间来品味那柔软的感触。

  手掌离开,只是用手指接触。

  快速地从上至下爱抚着。

  中指轻轻碰着**。

  ‘呀!’

  ‘那里……刚才还说之后……呀!’

  “那里,是说这里吗?”

  她胸前轻微的凸起。

  留下**,我用中指的指腹似触非触地轻轻爱抚着周围。

  “对于即兴的应对,应该也是得到了允许的。”

  ‘唔……克绮欺负人……’

  我按揉着她两个**。

  我稍微用了些力气。

  ‘疼……太用力了……再温柔些……啊!’

  我的力量并没减小。

  但是,她的话尾已经溶入了喘息声。

  “我承认。看来我确实喜欢欺负人。”

  我放开了双手。**上,残留着一些手指的痕迹。

  “追风者,喜欢被欺负吗?”

  少女眼含着泪水,点点头。

  ‘嗯。我……好像喜欢,被克绮欺负。’

  我碰着她的**。

  这次我是温柔地,慢慢地,引她着急般地揉着。

  ‘但是只有克绮一个人!’

  “我……又如何呢……”

  至今为止,欺负别人还没体会过快感。

  我认为。不过……

  我这么悠长地想着,突然后背产生了痛感。

  ‘指,指甲!’

  这不是人的指甲。那是尖锐的,能够将肉撕裂的人狼的指甲。

  ‘只有我吧!’

  “什么事?”

  ‘克绮欺负的,只有我吧!’

  “那要看具体情况……”

  我并不想没有意义地欺负人,但有可能从结果上来说,我欺负了人。或者,我可能会被逼到不欺负不行的状况。

  所以,我并不能完全肯定。

  一切都要看具体情况。

  ‘只,有,我,吧!’

  指尖刺了进来。血喷了出去。

  “疼,疼,疼。”

  我不再听从头脑的逻辑,而是听从了心脏的意见。

  “只有你。”

  我抓住了她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一下。

  “哎?”

  她的表情就像是被狐狸骗了一样。

  她毫无防备的样子,太可爱了。让人想欺负。

  “所以,要欺负你。”

  我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她的**。

  不用力。

  少女身体在颤抖。

  传来了恐怖的气味。

  她以为我会用手指猛夹。

  对于疼痛的害怕……还有一半是期待。

  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痛楚,她的表情惹人怜爱。

  我没有用手指猛夹,而是温柔地拧着。

  ‘啊……’

  我的双手集中在了她右边的**。

  八根手指在上面滑着,拇指的指腹玩弄着她的**。

  多少有些猛烈。

  带着节奏,弹着。

  ‘啊……不要……’

  少女眉头皱着,身体摆动着。

  我吻上了左边的**。

  ‘呀!’

  少女的身体向后折过去。

  我的手指按入了**,牙齿轻轻地咬上去。

  ‘住手……克绮……住手……’

  少女的手臂和话语相反,把我搂了过去。

  ‘啊……不行……我……要溶化了……’

  慢慢地,我把自己的气味一点点地、疯狂地刻入少女的肌肤。

  从**到小腹。

  从肋部到肩膀。

  从纤细的双臂到指尖。

  我用手指滑着,用舌头弄着,用指甲按着,轻轻地咬着。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把我的气味染遍了她白嫩柔软的肌肤。

  少女的手臂抱在我背后,刻下了爪痕。

  流出的血的气味,令我们都兴奋地颤抖着。

  ‘那里……不行……克绮,求求你……’

  拒绝和哀求不断交互着。

  我的进攻,使得她的身体弹跳着,向后弯折着,苦闷着,然后逐渐地溶化开。

  汗水和汗水溶在了一起。

  气味和气味互相溶合。

  ‘克绮……克绮……’

  重复着的甜言蜜语,突然中止了。

  ‘啊……克绮……’

  “怎么?”

  我用手指在她腋下滑着,像是胳肢。

  ‘呀……那个……住手……’

  “什么住手?”

  我挠着她的脖子,吻着她的脸颊。

  ‘就是……那个……那个……’

  “光这么说,我不明白。”

  ‘啊……那里……就是……忍不住了……’

  “虽然不太明白。不过强忍是不好的。”

  我用尖尖的舌头戳着她的**。

  ‘唔……住手啊……’

  我发现,她的哀求是认真的。

  “到底什么住手?”

  我停了下来,至少先问问。

  ‘就是……手指,还有舌头……’

  “发生什么事了吗?”

  少女双腿扭着。

  ‘别问啊……’

  我动了动鼻子。

  紧张的气味。羞耻的气味。

  两腿间发出的气味,出了雌性的气味,还混着其他东西。

  我明白了,少女忍耐着的是什么了。

  “我明白了。”

  ‘别明白啊!’

  少女的手推着我的胸口。

  困扰啊。

  我困扰的是,她的表情太可爱了。

  她眉根紧皱着,在忍耐着什么似的生气的表情。

  虽然我不想打破约定,但是。

  “想欺负你。”

  我说出口,少女的脸色都变了。

  ‘不行啊,克绮!绝对不行!即使碰一根手指都绝交!’

  越来越可爱了。

  但是,既然她说到了这种地步,我当然是不能碰的。

  啊啊,但是……

  少女尝试起身。

  她全身因汗而湿透了,很显然。

  她已然接近极限了。

  只要一处。

  比如说是,喉咙和下巴的分界处。

  尖尖耳朵的下面。

  **之间的某一点。

  只要稍微用轻柔羽毛般的感觉去碰一下,少女的身体就会崩溃。

  她一直忍耐着的东西,一定会无法停止地溢出来。

  她颤抖着的身体,简直太可爱了。

  心脏说着,做吧。

  黑色的火焰充满了我的全身。

  但是。

  只有这次,我还是遵从了灰色的不解人意的头脑。

  那是不能做的事。

  世间有称为信义的东西,欺负和伤害是不同的事。

  我这样让自己认可了,于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风吹起来了。

  “啊……”

  从我嘴里漏出的叹息,卷着漩涡成为了台风,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舌头,舔上了少女的全身!

  那喉咙。

  锁骨的沟壑。

  **、肋部、我所知道的少女全部的性感带。风执扭地舔着,吹了过去。

  意料之外发生的事情,令我和少女都吃了一惊。

  ‘傻瓜傻瓜傻瓜克绮大傻瓜!’

  正常思考着的是少女。

  少女搂着我的脖子,达到了**。

  ‘忍不住了……忍不住了……啊!……啊……’

  随着安心的喘息声,我的下腹部被温暖的东西弄湿了。

  我下意识地朝下一看……

  少女淡淡的繁茂处,延伸出了一条黄金色的抛物线。

  “……”

  ‘……’

  抛物线,逐渐失去了朝上的初速度。

  结果,抛物距离也逐渐地减小,线逐渐接近了水平,若有若无,最后消失了。

  “这是不幸的事故……”

  ‘傻瓜!’

  她用力一扇……真的是用力扇了我的脸,我的脑袋一下扭了过去。

  而且还是带着指甲。我脸上多了五条线。

  ‘傻瓜!傻瓜!傻瓜!克绮大傻瓜!’

  她来回扇着,我的脑袋左右弹飞着。

  “不是……这样,会死人……”

  大概,如果是一般人已经死了吧。

  ‘去死!’

  然后就是强力的一击。

  少女两脚的脚指抓住了床单,她以此为起点蜷起了身体。

  大腿,腰,头部,利用摩擦力,积攒着力量。

  各处的肌肉将向量完全合成,没有丝毫的耗损,全部同时集中在了一点。

  透彻的劲道。

  她用上了浑身的力气击出的肘铁,打在了我的胸口上,我瞬间从床上飞了出去。

  这次我狠狠地撞在墙上了……我从墙上掉了下来。

  我想要站起来……不行,世界在旋转。

  我闭上了眼睛,数了十下,然后我终于站起来了的时候。

  我看到床上有个蜗牛。

  少女躺着放出劲道之后,用毛毯裹住了全身,并且放射着杀意。

  “怎么了?”

  我正要掀开毛毯一角,我的脑袋瞬间被击向了后方。

  疼。

  我揉着额头,明白了。是她的脚从毛毯伸出来踹了我一下。

  没办法,我只能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坐在了蜗牛的身旁。

  “对于刚才那件事,是我的过失。我道歉。”

  蜗牛稍稍摇动了一下。

  ‘过失?’

  “我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不,我没想到能做到那种事。”

  ‘为什么,克绮能驱使风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考虑到了几个假说。

  假说之一,我体内,原来就有着那种力量。

  假说之二,因为什么理由,那种力量寄宿在了我体内。

  我自己,是一般的人类,假说二比较妥当。这力量……大概,是从追风者那里得到的。”

  我想起了少女的话。

  --这里,开着一个小小的洞口,平时入口是关着的。

  所以,叫做门。

  我们拜托风去做事的时候,门就会开了。

  我把手掌按在胸前,感觉着它的跳动。

  我能明白。

  我的胸口中,有风在回旋着。

  我从手掌引出这股力量。

  随着心跳,我的手掌上涌出了什么东西。

  又冷又热,又软又硬的感觉。

  没有成形的东西。

  在因果的因之前。

  未发之机。

  还很不安定。我赐予了它容器。

  凉爽的微风啊……。

  成了。

  轻微的风,在房间里盘旋着,吹过了被汗浸湿的肌肤。

  毛毯的一角稍稍打开了些,有只眼睛在看着我。

  ‘真的。是我的风。可是,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啊。是我有吸收力量的性质,还是你有给我力量的性质呢。”

  ‘如果是一般的人,突然给与力量是不行的。会弄坏的……即使不坏掉,也会变得不是人了。’

  “是吗。”

  ‘不过,克绮不是一般的人……大概这样也行的通吧。’

  我的身体胀满了未知的力量。

  从逻辑上来说,也许我应该恐惧这种情况。

  但是我没有那样的感觉。

  这个事态,我从两个层面理解了。

  心脏和头脑的,两个层面。

  浪漫的心脏这么告诉我。

  我的胸口是空的。

  当思念充满了胸膛,这心跳,这力量就诞生了。

  现实的头脑这么告诉我。

  我得到力量,是将血液分与倒下的少女之时开始的。

  那时,少女的记忆进入了我的体内。

  这力量,应该也同时进来了。

  以体液为媒介,力量在我和少女之间可以流动。

  大概就是这样吧。

  “无论如何,有意识地使用,刚才这是第一次。”

  ‘那,刚才,那个……不是故意的?’

  “我发誓。大概。”

  ‘到底是哪边!’

  “不是……虽然不是有意识的行动,但是无意识的**……不对也不是这样。是有意识的**,做出来的。我是这么想的。当然,如果我知道自己有这种力量,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毛毯的缝隙合上了。

  我用上最大的诚意。

  “抱歉。”

  眼睛从微小的缝隙看过来。

  “我不会再欺负你了。”

  ‘真的吗?’

  “嗯。”

  我点点头。

  ‘如果说住手,真的会住手吗?’

  “会的。”

  我保证。

  “我会听从追风者的话。此外什么都不做。”

  ‘真的?’

  脑袋出来了。

  从蜗牛进化成了龟。

  “是真的。”

  ‘绝对?’

  “这世界上没有绝对。”

  ‘……’

  “……不过,我会尽全力来遵守这个约定。”

  ‘发誓。’

  烦恼啊。

  我没有可以发誓的信仰对象,也不知道发誓的话语。

  不,至少知道一个。

  “伸出手来。”

  龟长出了右手。

  我用自己的小指卷住她的小指。

  “拉钩拳万,说谎吞千针。”

  ‘拳万是什么?’

  “是什么来着。”

  少女的脸色又变得不高兴了。

  对于我们来说,发誓这种事,就是简单的约定,只不过是没有意义的仪式。

  但是对于草原住民来说,‘发誓’这种行为,一定是神圣的。

  所以,如果不知道‘发誓’的意义,那是不行的。

  我拼命地在记忆中探索着。

  以前,峰雪好像是说过些什么的。

  到底是什么来着。

  “……拳就是拳头,万是数字的万。作为发誓来拉钩,如果打破誓言就会被拳头击杀。是这个意思。”

  ‘哎……人类是这么发誓的啊。’

  少女频繁地看着缠在一起的手指。

  “拉钩了。”

  ‘哎?’

  “这样发誓就完成了。”

  少女,交互看着我和她自己的小指。

  然后她开心地笑了。

  ‘那个,我,喜欢克绮!’

  少女从毛毯中爬出来,用双臂抱着我的脖子。

  “我也是。”

  我一动不动地回答。

  少女骑在我身上,用脸蹭着我的胸口。

  我们的气味逐渐混和起来。

  ‘继续刚才的吧?’

  “当然。”

  我们四目相对。

  少女躺在了我旁边。

  ‘克绮……来……’

  我听从她的话,挪到了她身体的上方。

  我的影子落在了她身上。

  她柔软的手,抱住了我的后背。

  我俯视着少女。

  白嫩的,小巧的**,因期待而颤抖的样子。我仔细观赏着。

  气味充满了。期待越来越高。

  我还是不动。

  ‘那个……’

  “什么事?”

  ‘克绮……为什么,这么僵硬?’

  “……?因为约定好了啊。”

  ‘什么约定?’

  “你已经忘了吗?”

  ‘呃,……’

  “九门克绮,听从追风者。之外的事情不做。”

  ‘所以?’

  “只要不接受命令,什么都不做。”

  ‘……所以,一直停着?’

  “当然了。”

  少女轻轻地笑了出来。

  ‘可以动啦。’

  “是吗。那么……”

  我伸出了双手,少女身体紧张起来。

  ‘还是先等一下!’

  我一下子停住了。

  “怎么了?”

  ‘刚才,克绮坏笑了。坏笑!’

  “笑是不行的吗。控制表情肌肉是很困难的。我努力试试。”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克绮好像在使坏心眼……’

  我耸耸肩。

  “说了可以动之后,我就动了。既然希望我不动,那也没关系。”

  ‘我想说的是,想让克绮更温柔些……’

  “温柔,这种东西,是主观的评价。如果不更具体地指定一下,是难以行动的。”

  我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少女有些烦恼。

  ‘那……来碰我。’

  “哪里?”

  ‘哪里……就是……’

  少女的脸红了。

  ‘下,下面那里。’

  “范围不明确。希望能更加确定些。”

  ‘克绮果然是喜欢欺负人……’

  “我只是在努力遵守誓言。”

  ‘那……右手,放到我肚子上。肚脐这里。’

  我听她的话,右手碰到她的肚脐。

  ‘用食指……一直往下……慢点。’

  我听她的话,用手指向下。

  仔细地,一点点地,缓慢地。

  我的全部神经都集中在了指尖,我品味着她柔软的肌肤。我的手指一厘米,一厘米地往下移动。

  手指下面,少女的身体难以忍受地扭动着。

  ‘唔……稍微快一点也行啦……’

  我稍微加快了手指的速度。

  慢慢地,终于到达了柔软的繁茂处。

  繁茂大都像是汗毛一般。从清泉处涌出来的液体,温暖而湿润。

  指尖有些痒痒的。我逐渐分开毛发前进,到达了秘裂。

  还很幼嫩,已经十分湿润了,现在还紧闭着。

  ‘啊……唔……’

  手指没有停下,继续前进。

  细细的裂缝炽热而湿润。手指温柔地爱抚着。

  ‘克绮……我……’

  啜泣一般的声音。

  但是,那不是指示。

  所以,手指没有停下。

  手指逐渐地,到达了裂缝的终点。

  我的手指把湿润涂抹到了其下的肌肤上。

  ‘呀!等,等等克绮!走过了!太往下了!’

  我听从指示,停下了手指。

  手指正巧停在了紧闭的沟壑之上。

  指尖能感受到少女的呼吸。

  随着吸气呼气,沟壑都会蠕动,仿佛要把带有湿气的手指吸进去一样。

  ‘就是说……那里,不对啊……’

  没有指示。我继续等着。

  放在那里的指尖,开始逐渐地埋了进去。

  ‘手,手指!回去!’

  “我知道了。”

  我缓缓地拔出手指,中指滑过了少女的秘裂。

  ‘那里……’

  “想怎样?”

  ‘用手指……让我舒服……’

  “怎么做才会舒服?”

  ‘怎么做……比如,抚摸……摩擦……’

  “就这么办。”

  我爱抚着细小龟裂的两侧。

  手指多次的往返,然后用一些时间来互相摩擦。

  蜜溢了出来。

  慢慢地,张开了口。

  散出了香气。气味在挑衅我。

  桃的气味。甜美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

  **的电压逐渐上升。

  白色的肌肤中,桃色的秘部。

  像是雨中的热带花朵。

  花朵被雨露打湿了之后,更增添了美丽。

  我没有用手指去碰那粉色,而是用两只手指扒开了秘裂,又合上,相互摩擦着。

  ‘啊……唔……’

  少女的喘息声,逐渐混入了水声。

  我每次用手指互相摩擦,都会发出湿湿的水声。

  ‘里面……也要……’

  “用什么?”

  互相摩擦的手指,开始有快有慢。

  ‘什么,都行……’

  “是吗。什么都行啊。”

  我低下了头。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美丽的气味,然后用舌头碰上了秘裂。

  我舔着清泉涌出的蜜,发出阵阵水声。

  ‘狡,狡猾……’

  少女的手臂抓住了我的头。

  她的双臂貌似是在拒绝我,其实是把我往下按去。

  我的舌头分开了细小的龟裂,在里面上下滑动着。

  逐渐地,我找到了小巧的凸起。

  我用手指剥开皮,用力一吸。

  ‘啊--!’

  少女向后仰起,仰到了极至,然后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她的指甲在我后背使劲刺着,然后她放开了双臂,落在了床上。

  我等了一会儿,但她还是一动不动。

  “**了吗?”

  我挪开了嘴唇,问到。

  ‘……’

  她的嘴唇微微动着,但发不出声音。

  那么。指示现在应该还是有效的。

  我用两根手指碰着秘裂。

  两根手指逐渐将其拔开,玩弄着露出脸来的核。

  ‘唔……’

  少女的身体摇动着。

  她的嘴唇轻轻张开。

  我把耳朵靠过去,发现她说的是我的名字。

  “我要碰里面了。可以吗?”

  我在她耳边说着,她点点头。

  她的**已经失去了力气。我伸进了中指。

  细小的道路。我逐渐开拓着。

  肉很湿润,也很粘。她包住了我的手指,绞着,并塞住了前方。

  “疼吗?”

  ‘唔,不疼……’

  即使她不说出来,我也能从味道上明白。

  稍微有些疼,少女咬牙忍耐着。

  但是,不能停下。

  这条路接下来,要容入比手指更加粗大的东西。

  我用手指弹着幼芽。

  同时,中指一下子朝里面伸进去。

  ‘啊!’

  少女的身体感到了痛楚,但她没有逃走。

  她像是要接纳我的手指一般,向前面凑过来。

  手指拔了出来,发出了水声。

  “然后……”

  应该已经到了极限了。

  追风者。

  还有我。

  “刚才说,可以碰里面吧。”

  ‘唔,嗯。’

  “还说,用什么碰都可以吧。”

  ‘唔,嗯。’

  少女的视线看着我的眼睛。

  那视线,逐渐向下,从胸口到小腹。

  然后盯着下面矗立的东西。

  她咽了一口吐沫。

  ‘……真大啊。’

  “绝对上来说不知道如何,但相对来说应该是大的。”

  和什么相比自不用说。

  ‘傻瓜。虽然很大……我不怕的。’

  “是吗。”

  ‘我有个请求……’

  “什么?”

  ‘那个……握着我的手。’

  “好的。”

  我双手,紧紧握住了少女的手。

  这么握住之后,我感到她的手和手指小得惊人,这让我觉得特别可爱。

  “那么,我来了。”

  ‘克绮,来吧……’

  少女的手指缠上了我的手指。

  两人的体温,两人的心跳,逐渐接近,最后变得一致了。

  我侵入了少女的体内。

  两手握住,艰难地对准着位置。

  刀尖并不固定,一边擦着少女的小腹,寻找着能收容的刀鞘。

  终于碰到了炽热的清泉。

  我动,少女也动。

  擦着龟裂,找到了入口。

  “……是这里吧。”

  ‘……就是那里,克绮。’

  充满热气的声音,夺走了我最后的理性。

  我逐渐沉下了腰。

  炽热,狂猛的刀尖,朝少女压了下去。

  不同次元的快感,把我的大脑烧成了纯白。

  ‘呀……呜……!’

  那里。

  这么烫。

  这么柔软。

  这么湿润。

  这么喜悦。

  但还是强烈地,强烈地拒绝着我。

  连刀尖都还没有进去。强硬扩开的入口,已经在哭诉不能再进去了。

  燃烧般滚烫的肉,紧紧包住了我,把我往回推着。

  太尖锐的压迫,在苛责我。

  快感和疼痛。

  逐渐变得没有区别了。

  即使没有区别,身体还是在动。

  雄性的本能,在驱使着我。

  我正要用力的一瞬。

  我看见,少女咬着嘴唇,承受着痛苦的表情。

  我看见了。

  心和身体,产生了犹豫。

  这犹豫传递过去了。

  通过气味,传递给了少女。

  手指。少女抓着我,令我生疼的手指,慢慢地解开,温柔地包住了我的手背。

  ‘没事的……所以……还要……我要克绮……’

  这断断续续的声音,让我后悔了。

  如果现在后退,以后还要重复这痛苦呢。

  那是做不到的。不可能做到。

  前进。只能前进。

  “呼气。”

  我这么说着,向前贯穿着少女。

  ‘呜!’

  我将肉裂开,挖掘着。我在几近不可能的小缝中,至少潜入了刀尖。终于安定下来了。

  ‘肚子里……装满了啦……’

  少女说着,甚至浮现了泪水。

  “还差的远。”

  ‘哎?’

  少女软弱的表情,简直太美丽了,我舔着她的脸颊。

  汗的味道。

  疼的气味。

  恐怖的气味。

  但是里面,也有把一切都交给我的信赖的气味……

  我感到,自己就像是向无罪的人出手的死刑执行人。

  死刑执行人。

  于是我浮现了一个想法。

  “疼吗?”

  ‘没,没事的。’

  少女回答着,冒出了汗水。

  “数三下。每数一次的时候,深深地吐气。”

  ‘唔,嗯。’

  少女点点头。

  ‘一……’

  少女数着。

  紧张得感到疼。

  忍耐着恐怖得痛苦,身体逐渐用力。

  ‘呼--’

  逐渐呼出气。

  身体的力气流走了。

  似乎压迫减弱了。

  ‘二……’

  恐怖又袭来,身体开始战栗。

  手指,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吐出来。”

  ‘呼--’

  少女从顺地呼出气。

  凝固的表情稍微有些缓和。

  从肩膀,从后背都流失了紧张。

  “还不够。”

  ‘呼--’

  手指在我手中柔软地脱力了。

  手肘垂了下来。

  还没事呢。

  还得再数一个数。

  她这么想着,把身体都交给了我。

  她这次深深地呼气的时候,我便突然朝少女顶了进去。

  速度是关键。

  少女完全脱力的身体。必须比疼痛和紧张更快地刺入最深处!

  ‘呀!’

  少女叫着,指甲刺入了我的手背,这是一切都结束了之后的事。

  ‘这就是……全部……?’

  少女轻声说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嗯。我的全部。”

  ‘是吗……太好了……’

  少女的双臂绕到了我的背后。

  我也紧紧抱住了少女。

  紧紧地。紧紧地。

  直到我们互相溶合。

  我裸露的胸膛撞在少女的胸前。我们紧紧地相抱着,仿佛肋骨都要撞在一起了。

  我慢慢地仰起身。

  矗立的东西,从少女体内拔出。

  涂着鲜血,看起来有些恐怖。我感到征服感的同时,也感到了莫大的罪恶感。

  ‘太过分了,克绮。数到二的时候就进来了。’

  “我只是说数三下。我没说什么都不做。”

  ‘总是这样。克绮欺负人!’

  “确实,是故意让你误解的,是我不好。不过……如果真是完全跟预告一样,应该是更疼的。”

  ‘是吗……是啊。’

  我做的,是斩首人的伎俩。

  预备的时候,会详细地告诉囚犯死刑的顺序。

  囚犯如果知道了自己被斩的瞬间,可能会挣扎。

  即使不挣扎,人类的脖子,在真正紧张的时候,是坚硬无比的。

  如果这么斩下去,囚犯会痛苦,而且斩首人也会不光彩。

  所以,就要告诉他们假的顺序。

  这样一大意,脖子一刀就能砍断。

  先不管道德上如何,这也算是一个方法。

  ‘那个……’

  少女的视线,还盯着我矗立的部分。

  “什么?”

  ‘真精神啊。’

  她的语调很微妙。

  “不用介意。这种情况处理一下就好了。”

  ‘那不行啊。克绮……那个……让我这么舒服……’

  我看着少女。

  双腿间。

  白色的床单,上面出现了一小块红色印迹。

  “没有必要勉强。还有下次呢。”

  ‘没有了。’

  少女温柔地回答。

  “什么?”

  ‘克绮,明天不是一定会到来的。即使到来了,那也变成了今天。其实存在的只有今天。’

  “嗯……”

  我一瞬间烦恼着能否同意这独特的逻辑。她说的确实是对的。

  我有这样的感觉。

  “就是说……今天能做的,就该今天做。是这样吧。”

  ‘嗯。’

  少女高兴地点头。

  ‘所以,克绮……’

  即使她不用这么湿润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会说不的。

  “那……我来了。”

  我再次进入了狭隘的小道。

  不过,已经有了路,和刚才比起来已经轻松多了。

  追风者也许顺利地放松了吧。

  ‘刚才……啊……已经大概明白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偶尔露出痛苦的表情。她逐渐地接纳了我。

  惹人喜爱。惹人喜爱。惹人喜爱。

  小巧的身体,她的勇敢,让我爱得无法自已。

  我抚摸着她的脸颊,梳着她因汗水贴在额头上的前发。

  ‘呜……’

  我到达了最深处,少女轻轻地叫了出来。

  我停在了那里。

  ‘呃……那个……怎么做才好?’

  “不用勉强。什么都不做就行。难受就说出来。我喜欢你。”

  我想着的只言片语从嘴里蹦了出来。

  我看着少女惊讶的脸,我逐渐动了起来。

  ‘那个……我也……喜欢……克绮。’

  少女仿佛向我透露自己的小秘密一样,在我耳边小声说着。

  单纯紧紧绞着的抵抗,缓缓地发生了变化。

  窄道变成了柔软的形状,接纳了我,又把我送了出来。

  炽热湿润的东西,渗透了每一个角落。

  只是感到狭窄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现在我刚刚感觉到了路上微妙的起伏。

  那是特别特别舒服的。

  我想征服小径上所有的起伏,于是全力地搅拌着。

  ‘呜……克绮……拜托……更……啊……’

  我耳边的甜言蜜语。

  她柔软的身体在我下方扭动着。

  逐渐充满了。

  极热的东西,逐渐充满了我的体内。

  像是脉动着的岩浆一般,在我腹中搅动着,寻求着出口,几近疯狂。

  ‘要化了,克绮,我……我们要溶化了……’

  我明白少女的话语。

  至今为止只是混和起来的两种气味,开始了溶合。

  黄金色,和钢色。

  是钢溶化了黄金,还是黄金吸收了钢,溶合的二者,逐渐升华为其他的东西了。

  ‘这种感觉……呜……我……第一次……’

  逐渐改变着。

  气味就是我,是我在变化。

  逐渐充满了身体,炽热的溶化的火焰,连我的内脏都要完全地融解了。

  心脏、胃、肠,全部都融解,即使这样火焰还是不满足,继续锤炼、煅冶着我的内部。

  ‘克绮……我,我……已经……’

  少女的气味在变化。

  和我一起变化着。

  她被体内的火焰逐渐地融解了,在我的怀里,像黄油般柔软。

  ‘好烫啊……克绮……好烫啊……’

  稍微还剩下一些的大脑在发笑。

  热力学的第二法则。

  热是只能流向一方的。

  如果她热的话,我就是冷,如果我是热,她就应该是冷。

  为什么不明白?

  心脏回答。

  现实,凌驾于理论。

  她和我同时感到热。

  二人之间产生的火焰。

  那是小小的奇迹,那奇迹使我们更加接近。

  我体内的火,压力开始集中于一点……收缩于串刺的前段了。

  “--”

  她湿润的眼睛看着我。

  她惹人无限怜爱。我想叫她的名字。

  我张开嘴,飞出的不是话语--。

  嗷--。

  而是高声的,尾音很长的野兽咆哮声。

  追风者。

  这咆哮,人耳所不能捕捉的旋律,才是她的真名。我终于理解了。

  ‘呜,克绮,克绮,克绮--’

  语言融解了,变成了咆哮。

  嗷--!

  我们互相咆哮着,确认着对方的名字。我和少女同时达到了**。

  产生了爆炸。

  撼动骨头,削开身躯,连灵魂都要震出来的喷射。

  像是狂岚般的余波。我们紧紧相拥着,忍受着。

  长长的一瞬之后,我们同时颤着身体,互相注视着。

  “你真美。”

  ‘哎?’

  少女因汗和泪水弄得很湿润。她歪着脑袋。

  我舔了她额头上的汗,尝了尝味道。

  苦中感到的,是安心的味道。

  温柔的气味。

  ‘我也是……’

  少女的手指挠着我的喉咙。

  然后她运回自己嘴边。

  ‘一样的气味呢。’

  我们连在一起,拥抱着。

  轻轻碰在一起的,轻柔的拥抱。

  “真想,一直这么下去。”

  ‘是啊--可是,所以。’

  “嗯,必须去。”

  为了做个了结。

  ‘惠在等待着。’

  少女说出口,她稍微……稍微皱了眉头。

  复杂的感觉,令少女的气味产生了波纹。

  不过,她最后还是笑了。

  我们,最后又紧紧拥抱了一次。

  我们慢慢地分开了身体。

  紧紧溶合在一起的二者,慢慢又分开了。

  她双脚间流出了什么。少女不可思议地看着。

  溶入了血和蜜的白色液体。少女用手指蘸了一点。

  她用鼻子接近闻了闻,轻轻舔了一下。

  “--好吃吗?”

  我刚才仿佛也问过。我这么想着,又问了一次。

  ‘虽然不好吃……不过,有些幸福。’

  “幸福?”

  ‘我的气味和克绮的气味,合为一体了。’

  “是吗。”

  我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

  不对,应该更早注意到的。

  很是时机地忘记了。一定是脉动的心脏干的。而且头脑大概也是共犯。

  “说起来……没有做避孕啊。”

  ‘避孕?’

  少女天真无邪地问,令我难以回答。

  不,甚至可能有更严重的问题。

  甚至追风者对于生殖的理论都有可能是无知的。

  因为,她成长的时候,完全没有同龄的年轻人。

  “我冒昧问一句……对于男女之事了解吗?”

  ‘刚才,我和克绮做的事?’

  “嗯。对于这种行为的意义。”

  ‘是要生孩子对吧?’

  一滴汗顺着我的脸颊滴落下来。

  ‘那,避孕是什么?’

  “仔细听我说。人类的现代社会,对于这个过程,**、婚姻和生殖是分离开来的。”

  ‘嗯--。即使不是夫妻,也做这种事啊。所以人类才增殖得这么快啊。’

  “嗯。然后,为了追求快乐,也会避开生殖而追求**。”

  ‘不生孩子吗?’

  少女皱着眉头思考着。

  “就是这样。避免怀孕,就叫做避孕。”

  ‘哎--。人类真是想着很美的事啊。’

  “嗯……然后,那个,我们刚才没有做避孕……”

  ‘嗯。不用做的。’

  少女表情平静地点头。

  ‘要是能生个健康的孩子就好了。’

  少女光辉夺目的笑容,令我的心跳一瞬停止了。

  我的视线不由得挪开了。

  一瞬间,她的笑容变得不再是笑容。

  不对,笑容还是笑容,但是我能感觉到锐利的杀气。

  ‘嗯?克绮怎么了?’

  “没什么。一次而已,并不一定受胎。”

  ‘所以说如果能生的话就好了啊?克绮不愿意吗?’

  还是平时的笑容。

  我全身颤抖。

  极其寒冷的风,从少女那边吹过来……大概是我多心了吧。

  床单被吹起,桌子上的台灯嘎吱作响都是我多心--

  ‘克绮……没打算成为父亲,就抱了我吗?’

  “是的。”

  我有些憎恨不会说谎的自己。

  风停下来了。

  但不是说力量消失了。

  我能看见。

  无数的风刃,就好像满弦的弓一样,对准了我。

  只要稍稍一动,那所有的风,就会把房中的一切,都切为一立方厘米的小块。

  “好像有误会。”

  我对着少女,开始了滔滔的演说。

  --一切都是繁殖战略的问题。

  各种生物,都会向着能让自己基因更多地留下来的方向进化。

  雄性和雌性不一样的,是繁殖时的付出。

  对于雄性来说,繁殖的付出很小。

  所以,能让更多的雌性怀孕,就是让基因更多地留下来。

  另一方面,雌性产卵或是出产的付出非常大,所以有必要选择雄性。

  选择的标准,就是能力。

  要生出优秀的孩子,就要选出最强的雄性,这是雌性的基本战略。

  所以,男人容易见异思迁,女性则比较专一。这样的方向性就产生了。

  逢场作戏,对于利己的进化论来说是必然的。

  ‘哎,是这样吗?’

  她到底理解了多少呢。

  少女应该是头一次听到。她眼睛闪着光,仔细地听着。

  我不想欺骗她天真无邪的对知识的好奇心。

  “不,不是这样的。”

  我正直地回答。

  基因的战略,不是唯一的,也不是绝对的。

  那只是令生物进化的无数因素之一。

  特别是对于人类,很难说基因的支配占主要方面。

  意志的力量,能够轻松地凌驾于基因之上。

  想想就知道了。

  如果人类真的是被基因所支配的话,那么应该是根本不能避孕的。

  在成功分离生殖和**之前,人类就一直追求着各种快感。

  所以,说是基因中包含的命令,基本上是没有说服力的。

  “大多,是被用于这种场合的借口。”

  ‘是借口啊。’

  啊,又起风了。

  “啊不是,那个……”

  我仔细想了想。

  “我只是没有考虑周全,没有预想到将来的事情,有些困惑而已。”

  少女仔细盯着我的眼睛,嗅着气味,然后笑了。

  ‘知道了啦。我原谅你。’

  虽然我不清楚她是原谅了我的什么,总之我长吁了一口气。

  看见我这个样子,少女又笑了。

  我们分别淋浴(没有洗发素)。我穿上了衣服。

  我没有感到疲劳,反而是感到精神特别好。

  大概是因为我得到了少女的力量。

  我的嗅觉稍微迟钝了些,但操纵风的力量没有消失。

  “不累吗?”

  ‘我?很有精神啊。’

  确实……少女也很有精神。

  即使她这么坐着,我也能感觉到从她那边传来的回旋的热气。

  “已经不要紧了吗?不会感到不舒服?”

  ‘因为克绮刚刚给了……’

  少女红着脸低头说着。

  这样啊。

  我的血肉成为了少女的食粮。

  我检查了一下邮件,神甫发来的邮件到了。

  我检查了时间。

  “场所是斯特拉斯的本社。时间是三十分钟后。”

  ‘惠就等在那里呢吧。’

  “嗯。还好,没有指定人数。”

  大概他们不知道追风者和我在一起,或着他们的爪牙还没伸到这么远。

  无论如何--。

  “走吧,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实现我一生的愿望吧。”

  ‘克绮的渴望是什么?克绮的祈愿是什么?’

  “冲入斯特拉斯,让他们尝尝厉害,救出惠,三人一起回来。”

  ‘我来实现你的愿望。克绮的愿望,由我来实现。所以--’

  ‘回来之后,克绮就是我的了。’

  少女微笑着,嘴唇中露出了牙齿。

  我后背闪过了冰冷的感觉。

  但我的胸口却更炽热地燃烧着。

  无论那是带着什么含义,我的回答都只有一个。

  “我已经决定了。我是你的。”

  --几小时前。

  ‘进来。’

  黑色的,巨大的办公桌。

  是个完全为了实用的桌子。桌子对面的男人低声说。

  ‘是,失礼了。我前来报告。’

  进来的是眼光锐利的秘书,她一只手握着报告文件。

  还有--

  男人铁一般的脸上,稍微浮现了一丝疑念。

  ‘岛贺阳君也来了,什么事?’

  这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诘问。与其说是诘问,不如说是批评。

  斯特拉斯制药社长,神鹰士郎怀有的疑问,有时能够杀人。

  叫做岛贺阳的研究者,感到了射向自己的尖锐目光。她像孩子般颤抖着,藏到了秘书身后。

  ‘希羽君……’

  ‘我来报告了。还有,岛贺阳博士有提案。’

  男人轻轻地点头。

  ‘取得特异点的那件事……和土著种族的交涉结束了。最后商定,下一次食物的提供量多出百分之三。’

  狭祭市的人口,大约有六万。

  我们斯特拉斯的员工占有很大比例。

  在人口减少的大环境中,狭祭市随着斯特拉斯的大跃进,也产生了很大的成长。

  每年都会有两三千的人流动,包括诞生、死亡、搬出、搬入。

  这是个很有活力的城市。

  是个新陈代谢激烈的城市。

  但这些都只是极其谨慎地操纵着的数值。

  这里不为人知的特征,就是失踪案件的数量。

  绝对。

  绝对不能公之于众的,达到了三位数的数量。

  最积极招募的,是外国劳动者。

  然后就是精心筛选的独身者。

  招募一个没有束缚的家庭,然后把整个家庭消除。

  来此的旅行者,从未发生跨越市境的事。

  虽然还是有来此的事前调查,但既然能够连户籍都操纵,那么把人类的痕迹完全消除,意外地容易。

  这样,每年这里都会吞食五百以上的人。

  他们都是被斯特拉斯消费了,成为了非人土著的‘食物’。

  ‘贪心啊。’

  神鹰脑中浮现了神甫坏笑的样子,他自己也露出了尖锐的笑容。

  斯特拉斯定居狭祭市以来,那个堕落的神甫就一直很碍眼。

  他每次都会抓住这边的弱点,然后尽情享用血和肉。

  现在,那个神甫一定又是带着无邪的表情微笑着吧。

  想到交易成功之后。

  但是只有这次不同。

  ‘也就是说,是我们胜利了。’

  ‘是的。取得九门克绮,已经基本确定了。’

  秘书微笑着。

  惨绝的笑容,让人觉得她是肉食兽。

  九门克绮。

  具有人形的特异点。

  能够匹敌核能的力量源泉。

  无论非人的哪一股势力得到了他,都会因为过于强大而打破平衡。

  那个神甫也是想铲除隐患。

  所以,把处理工作交给我们,自己拿了有利的条件。

  作为斯特拉斯,是不能把九门交给非人住民的。

  我们好像不太情愿地接受了条件。

  但是其实我们有着其他的理由。

  ‘报告的事只有这么多吗?’

  ‘是的。已经安排好了和九门克绮的“交涉”。关于这件事,岛贺阳博士有事商量。’

  ‘那个……’

  ‘什么事?’

  岛贺阳的白外套颤了一下。

  ‘小惠的事……能不能把她给我们开发调整科?’

  ‘惠?为什么?’

  ‘是的。那个,特异点的检查,有阳性反应……’

  ‘惠,是克绮的妹妹吧。能作为特异点克绮的备用品吗?’

  ‘特异点和惠,没有血缘。’

  希羽在旁边说。

  ‘适用性D-,不是特别高的反应……’

  岛贺阳慌忙摆手。

  ‘D-?’

  就是说只是比平均程度稍高而已。

  ‘我想用于试验来着,但是希羽说没有社长许可是不行的……’

  ‘不批准。’

  神鹰立刻说。

  ‘哎--’

  ‘这次的实验如果成功了……以后就没有制造实验体的必要了。不能批准白白夺去人生命的事。’

  ‘那个……就是说……’

  岛贺阳睁大了眼睛。

  ‘话就这么多。希羽君。’

  ‘我的实验……要中止了吗?’

  ‘如果顺利的话。不用担心。我准备了你之后的职务。’

  ‘那告辞了……’

  岛贺阳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神鹰听到关上门的声音,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

  他一边签字,一边看着屏幕。

  需要处理的杂务像山一样多。

  即使是在这个救济了全世界的夜晚,这个值得庆贺的夜晚,这也是一成不变的事。

  ……

  ‘喂--’

  我睁开了眼睛,最先看到的是闪着光的眼镜。

  ‘喂--,小惠?’

  我终于明白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于是我努力调整着意识的焦点。

  ‘拍拍。’

  看着我的那个人,是个女性。她带着大眼镜,穿着白外套。

  她腋下夹着手写板,用手拍着我的脸。

  ‘醒了吗?’

  她拖长尾音的声音,很温柔,让我稍微安心了些。

  这里是哪里呢。

  想不起来。

  脑中雾蒙蒙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一切都很暧昧。

  我只知道一件事。

  冷。

  这里太冷了。

  ‘这里……是哪里?’

  ‘是医院。小惠受了重伤,被送到这里了。’

  很高兴的笑容,让我想起了什么人。

  对了,房东小姐。

  房东小姐……是谁来着?

  ‘因为用了很强的药,所以脑袋大概有些迷糊,不过没事的。’

  是吗,没事啊。

  可是好冷啊。

  ‘那个……你是谁?’

  ‘我?我呀,是医生啊。’

  医生。

  在脑中重复着。

  医生。

  医生。

  啊,原来是医生啊。

  我发着呆。

  用不上力气。

  我颤抖着。医生从眼镜后面看着我。

  怎么回事呢。

  她的眼神,有些可怕。

  啪地一声。

  医生打开了笔帽,靠近了我。

  ‘有点痒,忍一忍啊。’

  笔尖在我大腿上写着什么。

  ‘那个……在做什么……?’

  ‘小惠的,名字,还有,实验序号。’

  实验序号。

  实验的,序号。

  不过,实验,是什么?

  像是事件的事情吗。

  我是怎么受伤的呢?

  ‘M-E-G-U-M-I。K-U-M-O-N。标本序号,系列十,好了。’

  医生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油性笔写着。

  ‘然后照相,看这边。’

  医生从白外套中拿出相机,对准我。

  闪光灯从各个角度照着我。

  我笑着。

  我打算笑的。

  ‘小惠,打针啦。会有点疼,忍一忍哦。’

  ‘嗯。我能忍。’

  很粗的针,扎进了我的手臂。

  黄绿色的药水,逐渐注射进来。

  ‘疼!’

  ‘不行呀,不能动。已经是大姐姐的年龄了,忍一忍。’

  不对。

  疼的不是针头。

  疼痛以手臂为中心,逐渐地扩散。

  就好像,全身的皮肤都在被针刺一样。

  我的眼泪流到了脸颊上。

  连这眼泪都锐利地扎着皮肤,我打了个哆嗦。

  手腕。脚腕。

  像被锥扎般的疼。

  是因为药,还是因为疼呢。

  我的意识稍微清醒了。

  皮革的带子,固定了我的四肢。

  ‘药已经走遍全身了吧?’

  医生弹了一下我的**。

  ‘呀,呀!’

  我的身体一动,手脚上的皮带就锢紧了。

  我咬着牙忍耐着痛苦。

  ‘嗯,起作用了。很好很好。’

  医生的表情就好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她在手写板上写着。

  --冷。

  我为什么没发现呢。

  我一件衣服都没穿。

  连内衣都被脱下了,我的身体被固定在了倾斜的台面上。

  实验,序号。

  我终于明白了这词的意思。

  我感觉全身都失去了血液。

  这里不是医院。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医生。

  还有我。

  我就是小白鼠。

  ‘放,放开我!’

  我反射性地挣扎,然后便承受了这愚蠢行为的报应。

  手脚的疼痛加倍了。

  ‘嗯嗯,意识清醒了吧?太好啦。’

  医生的手靠近过来。

  我想咬她一口,不过她很熟练地握住了我的下巴。

  她的手指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但疼痛贯穿了我的全身。

  ‘仔细听好,是很重要的话哦。

  小惠,有着很厉害的才能。’

  ‘才……才能?’

  ‘是的。叫做超能力比较好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不过接下来由我来引出吧。’

  ‘力量……我不……呜!’

  她用指尖掐了我的喉咙一下,我疼的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方法很简单。接下来,惠的身体就要溶解啦,一定要坚强地挺住哦。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吧。那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再见的哦。’

  那家伙天真无邪地笑着,摆了摆手。

  不对。

  这和房东小姐绝对不一样。

  ‘晚安,小惠。’

  说完,她用手指弹了我额头一下。

  我疼得感觉脑子都在晃动,然后就晕了过去。

  ……

  ‘这样可以吗?没有社长的许可吧?’

  ‘哼哼-不管啦。责任我来负。’

  助手听到责任这个词,看着她毫不介意的样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真过分啊。今天的实验要是成功了,这个项目就会取消啦。’

  ‘取消……是吗?’

  助手们变得嘈杂起来。

  ‘对。所以,今天这个可能是最后的实验了。大家别松懈啊。’

  ‘明白了。我们来协助。还有,这次的实验体,能受的了吗?’

  助手说完,岛贺阳摇摇头。

  ‘大概是不行吧。点数不太好啊。’

  ‘是D-吧?’

  ‘其实,是E 。’

  岛贺阳轻轻一笑。

  她身边是强化玻璃的墙。

  里面是毫无情趣的气密室。

  狭窄的房间用钢铁的墙围了起来,唯一的出口也关上了闸门。

  惠躺在房间的中心。

  像是在分娩台上那样,手脚都固定住,双腿分开着。

  她的嘴张开着,好像在嚷些什么。

  她的眼睛里都是愤怒,瞪着这边。

  岛贺阳很高兴地挥挥手。

  ‘看来她自己很有干劲,接下来看运气啦。那么开始注入吧。’

  ‘是。’

  男人操纵着终端,惠身后的墙开了一个圆洞。

  响起了轻微的水声。

  液体滴到了地板上,发着啪啪的声音。

  惠听见了水声,想扭过头去。

  但是她的脑袋也被固定住了,动不了。

  ‘看不见吧,害怕吧。’

  岛贺阳低声说着,敲着手写板。

  声音在移动。

  在地上蜿蜒的声音。

  声音像是有着意识一样,靠近着分娩台。

  脖套。手铐。脚铐。

  固定了的各处,像是灼烧般的疼。

  贯穿两只手腕的尖锐疼痛,大概是什么探测器吧。

  后背的台子,像是光滑的玻璃或是塑料之类的东西。随着每次呼吸,后背都会产生像是用锉在锉的疼痛。

  惠被脱去了所有的衣服,以耻辱的姿势固定着。惠瞪着前方。

  她的头部被紧紧地固定住了,她只能做到这一点。

  ‘放开我!……呜!’

  她喊着。

  身体颤抖着,削着后背。

  即使知道是因为感觉过于敏感,但这也是很真实的疼痛,没有喷出血来简直不可思议。

  眼前的墙上,有很大的窗户。

  越过窗户看见的,是那个自称医生的家伙。

  还有,坐在位子上的一堆白衣男女。

  惠看见医生挥了挥手。惠因愤怒而颤抖着。

  不行。

  惠逐渐地让意识平静下来。

  无论如何,也要从这里出去。

  必须要活下来。

  她在视野中探索着各个角落,但也只能看到钢铁的墙壁。

  强化玻璃都是封死的,如果有出口的话,也应该在背后的死角中。

  喊叫、挣扎都是没用的。

  只是增加痛苦。

  万一逃跑的机会来临了,如果因为疼痛而错过,那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那个医生刚才说什么?对了。

  --接下来,惠的身体就要溶解啦,一定要坚强地挺住哦。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吧。那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再见的哦。

  溶解。

  不愿意接受的词……无论是什么实验,还是有活下来的可能。那么就要活下来。

  ‘哥哥……’

  惠嘴里小声说着,声音小得听不到。

  但这样已经涌出了勇气。

  好不容易来到了日本。

  见到了哥哥。

  绝对,绝对要回到哥哥那里!

  惠这么想着,心里平静了下来。

  身体的颤抖逐渐消失了。

  惠和医生对视着。

  她正盯着这边看。

  眼镜后面,很高兴的样子。

  决不让她满足。

  不让她看到我愤怒和恐怖的样子。

  惠想闭上眼睛,但那是不行的。

  绝不能漏过逃跑的机会。

  所以,惠戴上了没有表情的面具。

  惠紧咬着牙关,消除了一切表情。

  惠把意识集中于周围的景色,用耳朵仔细地听着。

  心跳的声音在碍事。

  背后有发动机的声音。

  什么东西打开了。

  是谁过来吗。

  来进行实验,或者是手术。

  害怕。

  小腹紧张起来。

  不过,是机会。

  如果能把那家伙怎么样的话……

  可是,一直等着却没有脚步声。

  听见的是更湿润的声音。

  仿佛是从管子里面流出什么东西的声音。

  滴在地板上的声音。

  --什么?到底是什么?

  想不明白。

  用水淹?

  那太奇怪了。

  虽说是密闭的房间,但也很宽敞。

  想要让我溺水的话,会有更简单的办法。

  而且,为什么没有人进来?

  水声。

  从背后的洞中,液体的东西已经都出来了。

  惠全神贯注地听着,在观察状况。

  地上蜿蜒的声音。

  像是生肉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就是这种声音。

  声音逐渐变大了。

  --在接近。

  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从管道里面流出的东西,在慢慢地爬过来。

  不知道是什么。

  窗户对面,那个女人高兴地笑着。

  惠的斗志恢复了。

  惠全力抑制着小腹的颤抖,全身用上力气。

  声音已经快接近耳边了。

  还是看不到。

  看不到正后方接近来的是什么东西。

  ‘……呜!’

  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在碰着脖子。惠咬牙忍住没叫出来。

  女人和旁边的研究者说着话,记录着什么。

  --这是什么啊……

  粘稠的东西涂在了身上。

  从脖子到肩膀,都逐渐浸在了这湿滑的东西中。

  可是。

  看不到。听不到。

  即使在背后,这个距离也应该能明白。

  旁边谁也没有。

  没有人。

  手臂、指尖都逐渐被粘液包住。

  即使如此……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勉强进入视野的手肘上,什么都没有。

  ‘……呜!’

  粘稠的东西到了后背,惠咬牙忍住没叫出声。

  全身摇动着。

  惠预料到了疼痛,紧咬牙关忍耐着。

  可是。

  虽然脚腕的皮带很疼,但碰着平台的后背上,是更加可怕的感觉。

  是快感。

  ‘呀!’

  惠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叫出了一声,就停不下来了。

  ‘这是什么啊,什么啊?不舒服。拿走!拿走呀!求求你!’

  粘液滑到了肋部,包住了惠的前半身。

  温水般的液体流在小腹上,这感觉令惠扭动着。

  从小腹到胸部。

  到了胸骨,包住了**,盖住了喉咙。

  液体又流向了腰部,一下子覆盖了下半身。

  --不舒服,不舒服,不舒服。

  头脑中重复的话语变成了咒文。

  惠用仅存的意识想着。

  透明的液体。

  看不见的粘液。

  这种东西不应该有的。

  大概,这是因为药物。

  刚才失去意识的时候,涂在身体上的。

  就像是酒精蒸发一样,开始起作用了。

  一定是这样的。

  这么想着,就能够忍耐下去。

  不这么想,就忍耐不下去。

  流动的粘液在身体上蠕动这种事。

  根本就不可能。

  惠抓着最后剩下的信念。

  惠闭上了眼睛。

  头部以下,仿佛披上了一层塑料薄膜。

  塑料薄膜紧紧糊在身上,贴着每一处凹凸。

  最开始是意识到了胸部。

  **被绞着。

  无法抗拒地意识到了**的形状。

  因为刺激而逐渐地膨胀,每一瞬间都能意识到。

  不只是胸部。

  弯曲的手肘也是,为了碰到什么而伸直了的指尖。

  向两边极大地分开的双腿。

  蜷起的一个个脚指。

  身体的轮廓逐渐地鲜明地浮现出来。

  药。

  药让皮肤的感觉变得奇怪了。

  惠闭着眼睛,顽固地如此相信着。

  ‘啊……呜……’

  肚子上有什么在动。

  柔软的下腹,被压迫,向内凹陷。

  不对。

  这……一定是错觉。是药的影响。

  凹陷的地方增加了。

  无数的蛇一样,在惠身体上爬动着。

  惠受不了了,睁开了眼睛。

  ‘呀--’

  惠的尖叫声拖着长长的尾音。

  **和柔软的下腹部,向内凹着。

  像是用手指,或是绳子一般。

  清楚的沟壑,在惠的肌肤上移动着。

  惠尖叫着,想要摇头。

  也许能够把幻影赶跑。

  那幻影逐渐现出了原形。

  肚子上。**上。

  出现了粉色的肉块。

  像是无数的鼻涕虫,在惠白嫩的身体上蠕动着。

  闭上眼睛。

  睁开眼睛。

  鼻涕虫变得更多了……

  惠咬住嘴唇,忍住了惨叫。

  ……那不是鼻涕虫。

  眼睛看不见的粘粘的东西。

  那些东西覆盖着身体……吸入了血液,变得稍稍能够看见了。

  **被爱抚着,惠扭动了身体。

  后背突然产生了剧痛。

  ‘啊--呜……’

  像是把皮扒下来的疼痛。

  后背紧紧贴着平台。

  ……不对,不是平台。

  手指……惠试着把蜷起的手指伸直,同样的疼痛也疼遍了手指。

  这粘粘的东西……紧紧贴着皮肤。

  如果动一动想脱开的话……

  它会抵抗。

  惠深吸一口气,放松身体,把后背靠上去,疼痛就消失了。

  惠的后背,全身都感觉着可怕的快乐。

  闭上眼睛,能清楚地感觉到。

  紧紧贴着身体的薄膜。

  上面蠕动着的鼻涕虫。

  稍微抵抗薄膜而动的话,那部分就会产生剧痛。

  ……哥哥。

  眼泪要流出来了。我没想流泪。

  在那个女人面前。

  一定会被看见的。那个女人,高兴地在手写板上翻了一页。

  ……

  ‘应该见效了吧……什么反应?’

  ‘出现了奇怪的波形。投入了什么啊?’

  ‘因为是最后了,放了很多东西。吸血系的,鱼系的,还有很多,混起来有三百单位。’

  ‘三……。这正常情况下是受不了的啊。’

  ‘因为没时间了啦。没时间做一般的实验啦。’

  岛贺阳气鼓鼓的。助手耸耸肩。

  岛贺阳进行的,是把人改变的工程。

  把非人的力量给予人类。这个工程首先是把异种蛋白质投放给人。

  异种蛋白。

  就是说,非人住民的血肉。

  培养的细胞,保持着活性投与人类。

  当然,会发生排异反应。

  排异反应的程度,可以通过适应性检查来从一定程度上预知。

  如果适应性高,经过慎重的投与,逐渐增量,是可以适应身体的。

  这是一般的顺序。

  惠的情况,适应性也低,也没有按照顺序来。

  一下子直接投进行大量投与。

  ‘小惠,能行吗?’

  岛贺阳真的担心惠的身体。

  显示器的波形在显著地摇摆着。

  ‘啊,这里大概能出现鱼系。’

  岛贺阳兴奋地指着图像。

  ‘都投入三百了,肯定会着床的。对于E 来说,反应不错。不过能不能扛住呢……’

  ‘马上就知道了。’

  ‘是啊。’

  岛贺阳朝玻璃对面看去。

  ‘加油啊,小惠。’

  ……

  手指动了。

  五指像是婴儿那样反复地伸展。

  覆盖在手指上的薄膜,紧紧包住惠,催促着手指的动作。

  试着稍微抵抗一下……

  ‘啊!!’

  指尖像是灼烧般地疼痛。

  手指间像是针扎般的疼。

  说是疼痛,不如说是压力。

  凶暴的压力,仿佛要将**压碎,做成血染的纸浆。

  这压力在体内流动着。

  鲜明地。

  鲜明得不能更鲜明了。

  惠以这种疼痛的方式,明确了自己的轮廓。

  脚尖到**到指尖到头顶。

  自己成形的肉的形状,侵犯着体外体内,成为了浮雕。

  还剩一点。

  没被触手侵犯的肺部在喘息。

  心脏还在跳动。

  惠的视野被染红了。惠小声地叫着重要的人的名字。

  这声音没有任何人听到,在惠的胸口中消失了。

  ‘……克……绮……’

  ‘克绮,太慢啦!’

  “是你……太快了。”

  风轰轰地卷着漩涡。我对抗着漩涡,向前持续跑着。

  ‘你跑得不行啊。’

  追风者轻松地说着。

  她比我跑得快多了,但头发一丝都没有乱。

  “空气的阻力,与速度的平方成正比。”

  我试着反抗。

  到达斯特拉斯的距离,坐电车的话有几站地。

  本来这距离是无法徒步去的。不过既然我得到了一定的力量,为了进行了练习,就跑着去了。

  我听着追风者的说明,用风来加速全身。

  这就像是骑自行车或是骑摩托那样,跑得越快,对面的风就来得越猛烈。只不过是空气而已,却像水一般缠上来。

  ‘那是因为,克绮在对抗风啊。’

  她居然不管空气阻力的问题……不对,其实她是不知道吧……少女继续说明着。

  少女像是滑冰一样跑着,在空中翻滚着。

  少女即使旋转到了最高点,她的长发也没有一丝摇动。

  ‘必须再和风友好些。’

  “具体些呢?”

  ‘别撞在吹过来的风上就行了。’

  “不行,那做不到。”

  ‘简单啊!看,这样!’

  “即使简单,也不合理。”

  我小声地说着。

  ‘什么不合理?’

  “没什么。”

  对于少女来说,‘风’是一种实体吧。

  所以可以避开。

  对于我来说,‘风’这种东西,是空气的流动。空气,则是无数分子的集合。

  如果以时速五十公里的速度跑的话,假设人的前方投影面积是二平方米,那么,计算得出我每秒会撞上7.5*10的26次方个分子。

  要想‘躲开’这些分子,对于我来说是做不到的。

  我操纵风,只能是‘从感觉上’用两只手来抓住而已。

  然后我稍微减少其中给身体加速的部分,以此在我身体前方做出一个流线型的盾。

  支撑盾也需要力量。虽然我的速度稍微慢下些,但至少撞在脸上的风减少了。

  ‘明明不这么做也行的。’

  少女不满地说。

  确实这样效率不高。

  “大概,是认识上的不同。”

  我还嘴。

  同样是操纵‘风’的力量,不过表现形式因人的认识而异。

  我无法避开风,也无法像她那样消除惯性。

  因为我知道这不可能,无法形成那样的想法。

  既然她能做到,认为那是不可能的想法也是没有意义的。

  虽然我试着做了几次……但是人类的心,不是那么方便改变的东西。

  对于我来说,‘风’只是难以控制的无色透明的空气块。

  ……

  斯特拉斯的本社,有着很大的土地面积。

  背后是山,山上有着黑暗的森林。

  从正面侵入的想法让我有些犹豫,于是我们绕了个远,走了山那边的路。

  如果没有人狼的力量,我应该是进不来的。

  山里真的很暗,郁郁葱葱的密林里,我连星星都看不到。

  追风者高速地穿过去,没有撞上繁茂的树木们。

  我也学她的样子冲过去。

  树枝树干飞来的速度快得让我的心脏不舒服。我靠着气味和反射神经躲避着。

  不行。慢下些吧。

  我这么想了一下。

  我狠狠地一头撞上了个粗枝。

  ‘唔--怎么会撞上的呢。’

  少女冷酷地说着,我一言不发地忍耐着疼痛。

  “……怎么才能躲的开?”

  ‘因为有风的流动啊。’

  “流动……”

  人类感觉到的,是肌肤接触到的空气边缘的状态,并不是气流本身。

  从这一点点信息来推断气流全体的状态。然后再以此来对产生影响的障碍物进行反运算。这对于我来说,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怎么才能知道风的流动情况?”

  ‘体会风的感觉来想啊。’

  这是我最不愿意听见的话。我皱了眉头。

  “……随便对无机物进行感情转移,对我来说是应该予以杜绝的习惯。”

  追风者有些失望。

  ‘如果不明白,那就先试着听听吧。也许会好些。’

  对于她来说,风大概是活着的能够说话的存在。这我知道。但是

  “风怎么会有感觉……”

  ‘小声。’

  少女突然说。这几乎是我没见过的严肃表情。

  我以为她是生气了,便一缩脖子。不过看来不是这样。

  少女闻着风的味道。

  我之后也发现了。

  周围充满的是……刺激性的味道。

  化学药品的味道。

  我越意识到越觉得这味道刺鼻。

  “……怎么回事?”

  ‘大概,是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

  ‘呃,那个,快乐症。坏女人。’

  “是说……伊格尼丝吗?”

  ‘是啊。应该是想让我们的鼻子不起作用。’

  “那个女人……大概连毒气都能用。”

  我用手里的风盖住了眼睛和鼻子,将风当作了毒气面罩。

  少女也一样。

  ‘这次,不会再输给她了。’

  “这次?”

  ‘啊,那个……’

  我听见了‘嗒嗒’的脚步声。

  一声玻璃碎掉的尖锐声音。

  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也产生了变化。

  从轻微的味道来看,这应该是氨气。

  还好我们及时地保护住了眼睛和鼻子,基本上没受到影响。

  暗夜中浮现出了白嫩的皮肤。

  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是伊格尼丝。

  她后背背着暗色的长刀,腰间抱着的是……什么呢。

  那像是篮球一般大小的一个纸袋。

  “--是炸弹吗?”

  我用风说着,这话只有少女能听见。

  ‘--一定要小心。’

  我们摆好了架势,那个女人很随意地接近过来。

  ‘想上哪去?’

  她的语调还是像嘲笑人的样子。

  ‘闪开!’

  追风者站在我前面,像是在保护我。

  “我们要去斯特拉斯那里。我们要把惠带回来。”

  我上前一步,这么说着。

  ‘不行的。放弃吧。你的力量只能成为他们的饲料。’

  “我怎么样应该是跟你没关系吧?”

  ‘不是的。’

  伊格尼丝笑了。

  ‘看来斯特拉斯已经准备好了要用你的魔力了。那让我……有些困扰。

  怎样?回头吧?如果想逃亡的话,我可以帮忙。把你送到国外改头换面。’

  她用蛇一样的舌头,滑着发出甜美的声音。

  “我做不到。”

  ‘嚯,为什么?’

  “惠在斯特拉斯那里。我不能不救她。”

  ‘是吗。那么……这样就不存在理由了。’

  伊格尼丝把腰间的纸袋扔了过来。

  ‘克绮,趴下!’

  少女说着,放出了风的利刃。

  利刃在空中切碎了纸,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我看见了之后,倒吸了一口气。

  圆的东西,飞入了我的怀里。

  各种种族的生物,对同种族的认知力,直接关系到能否繁衍后代。

  所以,对于同族的认知力的发达,可以说是进化的必然。

  特别是人类,随着大脑皮质的发达化,更是能够在看到别人表情的瞬间去进行分类、解析。

  结果人类甚至能从随机的噪音中‘发现’‘人的脸’,这也是称之为‘心灵照片’的原因。

  这个能力,在我身上也是毫不留情地发挥着作用。

  空中旋转飞舞着的一瞬间的画面。我连误解的余地都没剩下。

  不,是令我没有余地。

  旋转着的,是头。

  人头。

  即使仅仅是剪短了的头发。

  即使仅仅是柔嫩的颈背。

  即使不看那像是冻住了的眼睛。

  即使不看那像是在惨叫着的嘴唇。

  我也知道那是谁。

  “惠……”

  我喘不过气。

  那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我慢慢地跪在地上。

  我怀里抱着的东西,又冷又硬。

  这和我心中的惠,找不到一丝联系。

  这不是惠。

  不可能是惠。

  怀里的,是恶梦。

  如果不放开。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

  我浑身感到了极度的寒冷。我的牙齿无法合在一起。

  感觉很难受。特别难受。

  ‘克绮!’

  我仿佛听见远处有声音。

  追风者……很焦急的声音。

  她在慌张些什么呢。

  现在没什么可着急的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们接下来要把惠……

  冰冷的手指,抬起了我的下巴。

  伊格尼丝俯视我的表情,冷酷地让我发抖。

  我的脖子上架着红色的利刃。

  怎么都行。

  ‘别动,野兽。’

  追风者听见之后,停下了脚步。

  她紧紧咬着牙齿,连我都能听见她牙齿摩擦的声音。

  ‘别发傻。’

  这声音在我耳边说着。

  伊格尼丝的脚,踢在了我的小腿上。

  我感觉疼得像是火在烧。我忍住疼,没叫出来。

  我怀里的东西晃动着。

  “我要去救惠。”

  我说完,她的膝盖就踢在了我的胃上。

  我的双臂为了缓解疼痛,动了一下。头从我双手间滑落了。

  苍白的头,滚在地上。头发,颈背,鼻梁。

  滚着。

  不对不对不对我不想看到那个东西。

  ‘这是什么?’

  “那不是。不是。”

  ‘是吗。那么……’

  伊格尼丝的脚缓缓踩下去。

  马上就要踩到头了。

  “住手!”

  我把她推开了。

  我甚至忘记了脖子上的利刃。

  ‘怎么了?你在保护什么?’

  我叫着,把塞在喉咙中的东西都喊了出来。

  “别……别碰惠--”

  头滚在地上,满是泥。我把头拣了起来。

  我对自己说着。这又冷又僵硬的东西,是惠,曾经是惠。

  我胸口中炽热的东西,逐渐地变成了愤怒。

  ‘看来你明白了。’

  嘲讽的声音。

  ‘你有两条路。九门克绮。放弃斯特拉斯离开这里,或者是死在这里。选吧!’

  “为什么……”

  少女摆好了架势,我用手让她停止。

  ‘嗯?’

  “为什么杀了她!”

  我瞪着眼前的女人。

  ‘谁知道呢。’

  我看着她微笑的嘴角,从心底--

  --想要让她消失。

  我召唤了风,弹开了脖子上的利刃。

  旋转的利刃,弹在了伊格尼丝的手臂上,飞向了远方。

  同时我挥出了拳头。

  我的指尖缠绕着尖锐的风,朝伊格尼丝的胸口挥去。

  ‘希’

  随着呼气,伊格尼丝的手指打在了我的手肘上。

  我挥向她心脏的一拳失去了力量,无力地垂下去了。

  她用两指插向我的喉管。

  “嘎--!”

  我嘴里都是血。

  伊格尼丝没有松开手指。

  她用手指拽着我,把我甩出去之后又使出个回旋踢。

  我的身体生硬地拍在了大地上。

  ‘克绮!’

  我说不出话来。

  我听见少女担心我的声音,于是朝那边瞪过去,用野兽的声音回答着。

  “嘎--!”

  --别插手。

  这个女人。

  我来干掉。

  ‘动作太慢啦。’

  随着一声催促般的声音,伊格尼丝的脚尖踢入了我的肋部。

  喘不过气。

  血堵在了喉咙里。

  我用风强硬地通开喉咙,把氧气送入了肺里。

  随着剧痛,我全身都逐渐地活性化了。

  “咔--!”

  我吐出血,站了起来,摆好了架势。

  我又扑了过去。伊格尼丝轻易地用铁拳打在了我的肚子上。

  ‘……别太单调。’

  疼得我低下了头。

  ‘别把要害露出来。’

  她的手肘毫不留情地落在我后脑上。

  冲击响彻了我的骨头,我全身都不住地摇晃着。

  然后这感觉逐渐变为了滚烫的疼痛。

  我从鼻子吸气,吐出了血。

  活着呢。我还活着呢。

  人狼的活力让我动着。

  我从伊格尼丝身边拉开了距离。

  我的右手还不能动,左手抱着惠的头。

  伊格尼丝悠然地靠近过来。

  ‘惠就拜托了。’

  我把惠的头交给了追风者。

  ‘我知道了。’

  少女沉稳地点点头。

  我必须要迅速地考虑。

  怎么才能赢?

  怎么才能杀掉她?

  风的优势是什么?

  第一……是看不到。

  风集中在了我的指尖,我让风像绳子一样伸长。

  我挥动着手腕,用风的鞭子挥向了伊格尼丝。

  眼神和眼神对上了。

  一瞬间,我的目标和鞭子的轨迹就泄露了。

  伊格尼丝轻松地躲开了看不见的鞭子。

  第二下!

  但是伊格尼丝用脚踢起了砂土。

  风在砂土中浮现出了轨迹。她悠然地躲开了,并瞬间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她转了个身,跳舞般伸出手,瞬间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慌忙收回鞭子,想变为盾,但来不及了。

  ‘太大意了。’

  又一次。手指。插向我的喉咙。

  我全身都预感到了疼痛,变得僵硬了。

  她的两根手指轻轻地抚过了我的伤处。

  ‘别轻易认命。’

  这次飞来的是前踢。

  尖锐的疼痛贯穿着我的大腿,我用手扶向地面。

  这次我躲开了击向后脑的手肘。

  “呼……呼……”

  我连滚带爬地拉开了距离。

  我全身充满了疲劳感。

  从喉咙中涌上来的是……冰冷的恐怖。我又咽了下去。

  我稍稍看来一眼追风者。

  寻求帮助吗?

  不。

  胸口中的东西回答。

  不后退。

  冰冷的声音说。

  想如何?

  都没有意义。

  无论把眼前这个女人如何,也无法让惠活过来。

  但是那又怎么样。我这么回答。

  沉醉于愤怒的感觉十分甜美,至少能消除让胸口疼痛的丧失感。

  这是逃避现实。

  冰冷的声音说着。我狠狠地一蹬地,仿佛是让它闭嘴。

  如果是瞬间速度,应该是我快。

  我踢着树干,在空中跳着,绕到了伊格尼丝的背后。

  我用风剑从她背后横斩过去。伊格尼丝低身躲过,然后从正下方踢了过来。

  我用风盾来防御这一踢--

  这次赶上了。

  我向后跳去,躲过了随之而来的连击。

  我再次拉开距离,等待着机会。

  ‘比刚才强多了。’

  还是嘲笑的声音。

  一步。伊格尼丝只走了一步,就隐藏在了树木的阴影中。

  ‘这样怎么办?’

  从黑暗深处发出的声音。

  她在树后面……不对,她并不是一直都会在那里。

  轻微的脚步声,让灌木丛沙沙作响。

  这声音在树木之间回荡,仿佛各处都在响着……

  在哪里?我想起了少女的话。

  --体会风的感觉来想啊。

  不行啊。

  这太傻了。

  风是没有心的。

  只不过是空气块而已。

  思考吧。

  空气块能做什么?

  需要怎样才能吓到这个恶魔一下?

  我在手上做出了剑,突然想起了波义耳-查理定律。

  我现在一直在无意识地做出又硬又重的东西。如果变得软而薄,会怎样呢?

  空气减小气压,就会增加体积。

  没时间想了。

  干吧。

  我从全身放出了无数的风,像丝线一样伸展开。

  力量很薄弱,但却是我触感的延长。

  风微弱的变动,都能让我在立体上进行把握。

  树木之间风的流动。

  风缓慢地流动,其中有着轻微的沉淀。

  这并不是自然的流动。我慢慢地把风丝伸过去。

  丝碰到了人的身体。

  伊格尼丝!

  伊格尼丝发现之后,瞬间开始了行动。

  但是她已经晚了。

  我朝伊格尼丝那边跑去。

  我集合了风丝,拧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张网把她拉了下来。

  伊格尼丝没有防备地倒在地上。

  我把网状的风变为利刃,用左手刺向她的胸口……

  刺向胸口……

  ‘无法下手吗。’

  伊格尼丝用鼻音笑着。

  “不许动--!”

  我喊了出来。

  我的手指插入了她的胸口。

  再一用力,就能杀死她了。

  但是手指却动不了。

  我没有盼望着这种结局。

  我盼望的,是在竭尽全力的战斗中,互相都毫不留情,最后像是某种事故般夺去对方的生命。

  那才是我梦想着的结局。

  我发现我太天真了。

  ‘如果不能杀人,就别战斗。’

  伊格尼丝的声音很严厉。

  她手里握着红色的利刃。

  偶然?

  不对。

  伊格尼丝记得刀落下的地方。

  所以她才朝那里跑去。

  我没发现。

  就是这样。

  利刃就要切入我喉咙的一瞬间。

  我手臂用上了力气。

  左手的指尖感到了温暖的感觉。

  粉碎挡路的骨头,指尖继续前进……

  ‘克绮。’

  追风者温暖的手,拉住了我的手臂。

  我的手臂缓缓地拔了出来。

  “……为什么……”

  我说不出话来。

  心脏的悸动,终于让我意识到了。

  我现在想起了指尖插入肉中的感觉。

  我的后背感觉到了一股寒气。

  ‘怎么了,为什么住手?’

  伊格尼丝说的,也是我的疑问。

  ‘我不会让克绮欺负弱者的。’

  追风者用指尖夹着红色的利刃,这么回答着。

  “弱者?”

  我苍白地笑笑。

  这个女人,比我弱?

  ‘无法杀人的人,是不能去战斗的。’

  少女轻声说着伊格尼丝的台词。

  ‘那么,不能战斗的,是你。’

  ‘你明白了啊。嗯,是会明白的。’

  伊格尼丝笑着,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回事……”

  我说着,同时头脑中对状况进行着整理。

  如果,伊格尼丝只是想杀我……刚才的战斗,杀我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

  伊格尼丝并没有利用机会,而是给我战斗的建议,让我检讨自己的战法。

  这样让我不成熟的行动都暴露出来。

  但是……那有什么意义吗?

  ‘伊格尼丝没有杀惠。’

  追风者说。

  我听见了惠的名字,心里紧紧地一疼。

  但是我没有倒下。

  ‘从伊格尼丝身上,没有发出惠活着时的气味。’

  “怎么回事?”

  ‘如果是她杀的,应该有惠活着时和死了以后的两种气味。’

  也就是说……伊格尼丝只是碰了尸体?

  伊格尼丝手扶大地,晃着站了起来。

  ‘谢谢你把惠带来。’

  追风者低头行了个礼,伊格尼丝露出了很不情愿的表情。

  “是这样……吗?难道,你是去救惠的?”

  ‘我只是去调查斯特拉斯。这是附带的。可惜没来得及。’

  “惠,被怎么样了?”

  ‘很痛苦,然后死了。’

  伊格尼丝的话,给了我狠狠的一击。

  ‘这种说话方式……’

  “不,没事。我想知道真实。”

  ‘悲伤发呆都留到明天吧。如果憎恶能让手脚动起来,那就去行动吧。’

  伊格尼丝脸上浮现的笑容,很奇妙地让人感觉到了温柔。

  ‘想要去击溃斯特拉斯吧?’

  “嗯。”

  ‘那就去吧。’

  “伊格尼丝不来吗?”

  ‘道具没准备好呢。不过刚才稍微搅和了一会儿。’

  我发现,她奇特的笑容,其实是在忍耐着疼痛。

  “你的伤……”

  ‘我自己的伤自己来治。快去吧。’

  伊格尼丝仿佛在嘲笑我一般,挥了挥手。

  ‘克绮,走吧。’

  “嗯。”

  我点点头。

  ……

  ‘克绮身体没事吗?’

  我们走在森林里,少女问我。

  “没事。手脚都能动。伤口的治愈似乎也变快了。”

  我本以为喉咙受了重伤,但现在也几乎没事了。

  看来她是手下留情了吧。

  ‘对不起,没能遵守约定。’

  追风者小声地说。

  我从未听过她说话这么没有精神。我握住了她的手。

  “惠……没能保护好惠,我也是一样的。”

  惠。我从嘴里说出来,胸口就会感觉到疼痛。仿佛是有什么很沉的东西要把我的胸口压烂。

  惠。我的脚步变得沉重了。

  惠……我深深呼出一口气,改变了想法。

  现在不是沉浸在悲伤中的时候。

  “铲平斯特拉斯。”

  ‘报仇?’

  “我不希望以后再出现和惠同样遭遇的人。”

  冰冷的声音说,这是伪善。

  即使铲平了斯特拉斯,同样的组织还是很多。

  运用针对性的疗法,无法根治结构性的问题。

  人类把魔物作为食物,魔物把人类作为食物,只要这样,轮回就不会改变。

  不对。

  我反论着。

  这是奇怪的逻辑。

  从长远来看,人类都会死去,地球也会灭亡。

  从长远来看,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只是在做现在能够做到的事。

  即使会有类似斯特拉斯的组织出现。那么至少到那时为止,能多救一条人命,就有意义。

  声音说,那也是伪善。

  铲平斯特拉斯也是因为他们杀了惠。

  如果不是这样,根本不会去想铲平斯特拉斯来救别人。

  是啊。

  我同意。

  结果,我还是一个利己的存在啊。

  我只关心着自己周围的事。

  我能做到的事情是有个上限的。但是心的器量,要更加的狭窄。

  但这也仅此而已。

  我的手,我的心,还是要去做力所能及的事。

  “其实,还是报仇啊。”

  我想要铲平斯特拉斯的感觉……并不是针对社会邪恶的愤怒。

  而是由对惠的感觉而产生的。

  那又如何呢。

  ‘嗯,我知道了。’

  追风者严肃地点点头。

  我们已经临近森林的边缘了。

  我们尽量不发出脚步声,逐渐地接近外面。

  “……怎么办呢。”

  我从悬崖上看着下面斯特拉斯公司的样子,小声说着。

  ‘什么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怎么让他们尝尝厉害。”

  我们没有具体的战略。

  只是打算胡搅一通,破坏大楼,威胁社长。只想了这么多而已。

  下面的大楼……已经被破坏了。

  原先应该是个白色横向的,给人感觉很清洁的大楼吧。

  大小应该跟学校差不多。

  大楼中心有大概整体四分之一大小的球形,像是被巨人的手挖出来了一样。

  长长的钢筋从那里伸出来。

  如果是爆炸或是受到冲击,钢筋是会伸向伤处之外的。

  但是这些长长的钢筋,却都指向消灭的中心。

  朝着内侧弯曲了的钢筋,就像是铁的骨架……让人觉得是个巨大生物的肋骨。

  所有的窗户都碎了,有一些还喷出了烟和火焰。大楼前面,堆积着无数的瓦砾。

  --刚才稍稍搅和了一会儿。

  原来如此,这就是结果啊。

  到底怎样才能破坏到这种程度呢。

  “真是个没有限度的女人。下次遇见她,一定要对她说。”

  ‘是啊。’

  追风者笑了。

  剩下的探照灯亮了。

  探照灯四处回转着,照到了我们。

  出现了大量的士兵。

  “该上了吧。”

  我挡着炫目的灯光,低声说。

  ‘是啊。’

  子弹打在了地上,而我们以更快的速度跳向空中。

  ……

  --斯特拉斯地下司令室。

  ‘真是过分啊。’

  神鹰低声说。

  ‘可以认为地上设施基本全灭了。’

  秘书说着,神鹰对她摆摆手。

  ‘一看就知道了。’

  办公桌前巨大的荧幕上,是轮廓线框架的画面。

  支撑着建筑物的钢筋和结构材料。

  红线勾出的长方体,是本来的样子。

  绿线是现在的样子。

  但那是怎样一个情况呢。

  绿线向内侧弯曲着,中心已经消失了。

  越接近消失的中心,框架的弯曲就越严重。

  ‘损失总额为……’

  ‘钱总会有办法的。人材呢?’

  ‘一般职工和研究人员基本上都避难了。’

  ‘是个性格恶劣的犯人。’

  ‘啊?’

  ‘没有波及员工,只是破坏了设备。这是示威行为……是在捉弄我们。’

  神鹰平静地说着。

  ‘对于犯罪团伙了解多少?’

  ‘由于楼内的保安系统被关闭了,没有留下确切的记录。不过……综合现场目击报告来说,是一个人。’

  ‘一个人?一个人能进行这种程度的破坏?有着哪种能力?’

  ‘难以启齿的是……损失大都是由我方引起的。’

  ‘嚯?’

  ‘我们投入的强化实验体,能力反被利用了。指挥系统被完全切断,每个个体单独进行攻击,结果造成了自相残杀和设备的破坏。’

  ‘看来只有装备和能力,是不够的啊。’

  神鹰低声说。

  斯特拉斯特殊部队对付的,一般都是失去了心智的非人住民。这可不包括极其狡猾的恐怖分子。

  强化实验体单独的能力都很优秀,但毕竟还是实验体。如何能够有效率地利用,还处于摸索阶段。

  ‘那么,那个单独犯,是个什么样的人?’

  ‘交战时的证言都很暧昧。不过这里有目击者。’

  线框架的画面消失了,变为了透明的荧幕。

  荧幕对面,一个穿着白外套的女性呆在房间角落里面。她身体颤抖了一下。

  ‘这次的事件,好像是从你的实验室开始的吧?’

  ‘是的。那个……’

  她双手的指尖合在一起,移开了视线。

  ‘别缩在角落里,过来这边。’

  神鹰有些不耐烦地说。

  ‘那个……最开始是很顺利的。’

  神鹰用冷澈的视线盯着岛贺阳。岛贺阳不由得捂住肚子。

  ‘什么顺利?’

  ‘那个,小惠的实验……’

  ‘我不记得批准了惠的实验。’

  岛贺阳缩着脖子。

  ‘能详细地说明一下吗。’

  ‘我,我知道了……’

  ……

  --一小时前。

  ‘呀--’

  ‘啊--……’

  观察室中实况播送着气密室里的声音。

  一部分研究者觉得不舒服,但岛贺阳还是高兴地哼着歌。

  ‘小惠,就是这样,再加油啊。’

  岛贺阳观察着数值,把惠的反应记录下来。

  细胞电位上能看到尖峰,这是变异的前兆。

  植入体内的各种细胞,在母胎濒临危机的时候开始活动。

  它们以未知的方式得到能量,开始快速分裂,并开始同化或是吸收人类的细胞。

  非人的细胞,有着人类没有的特殊能力……存在拟态。

  将活着的非人细胞植入人体,它们就会吞噬人类的细胞并产生分裂,成为被吞噬细胞的拟态。

  吞噬骨头就变成骨头,吞噬肌肉就成为肌肉。

  这样继续下去,所有的细胞便会都被非人的细胞所取代。

  如果成功,应该能产生同时具有人类意识和非人细胞的存在。

  但是大多数情况下,被实验者都无法承受侵蚀,因过度惊吓而死亡。或者由于不完全的拟态,变成蠕动的溃烂肿块。

  从实验结果来看,各个细胞的拟态与分化过程,甚至会严重受到被实验者对自己的看法的左右。虽说这种观点不科学吧。

  拟态是顺应着被实验者心中的形象进行的。

  也就是说,侵蚀过程中,有必要让被实验者对自己有一个强烈的印象。

  所以有必要同时对惠的整个体表进行侵蚀。

  这种痛苦,让她对于自己的身体能有一个印象。

  如果成功了,惠的**就会重生。

  如果失败了……反正是常有的事。

  ‘……克……绮……’

  ‘经过了三十七分钟。没有体表变化。’

  现在这个阶段,岛贺阳能做到的只有观察。

  岛贺阳把鼻子贴在强化玻璃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惠的反应。

  ‘能做出什么来呢?’

  一般情况下,变身会体现投入细胞的性质。

  如果是吸血系的,那就是肩胛骨的变化。如果是鱼系的,那么皮肤表面会产生鳞片。

  这次混杂着投入的结果,对于岛贺阳也是未知数。

  ‘……嗯?’

  一只手拍了拍岛贺阳的肩膀。

  岛贺阳还是注视着前面,同时尖声地回答。

  ‘别打扰我!有报告的话就快说!’

  对她的回答是打在脸上的铁拳。

  ‘呀!’

  岛贺阳带着惯性,滚在了地上。

  她按着脸颊,回过头。

  穿黑衣的女人。长刀的刀刃上满是鲜血。

  ‘啊--!’

  岛贺阳又叫了一声。

  女人的背后是血海。

  血色的足迹遍布洁白的地面,从墙壁一直延伸到了天花板。

  顺着这足迹,房间里面的助手们全都被斩倒了。

  ‘把她放开。’

  伊格尼丝的低语,让岛贺阳仿佛冻住了一般。

  ‘放开?’

  ‘快干。’

  岛贺阳的脸颊感到了钝重的冲击。

  不仅是疼,舌头还有不对劲的感觉。

  吐出来的,是折了的后牙。

  ‘啊……哎……打,打我?

  过分,过分啊。你都对我干了些什么啊?’

  岛贺阳哭个没完。

  从另一边又来了一下。

  这次是扇耳光。

  岛贺阳感到了尖锐的疼痛。

  ‘我说过了,快干。’

  ‘可,可是……’

  ‘做不到的话就死吧。’

  ‘我做。我做就是了--’

  岛贺阳冲到屏幕前。

  ‘还有生命反应……’

  岛贺阳敲着键盘,对吸收体发出了回归信号。

  已经到了临近实验结束的时候了。

  接下来就是看惠有没有反应了。

  岛贺阳瞥了一眼数据。定着率还是比较高的。

  除了适应性之外,惠自己也一直在坚持。

  ‘快做。’

  伊格尼丝在旁边盯着。惠浮在空中的手被解放开来,无力地垂下去了。

  伊格尼丝看到惠的胸口还在上下浮动,于是转向了穿白衣的研究者。

  ‘接下来呢?’

  ‘只,只能等了。’

  ‘等多久?’

  利刃缓缓地碰着岛贺阳的喉咙。

  ‘不知道。也可能就这么死了……’

  锐利的刀刃稍稍陷入了岛贺阳的喉咙。

  岛贺阳咽了吐沫。

  这个动作已经能够感觉到刀刃切了进来。

  ‘如果适合的话……到时候她应该能醒的。’

  伊格尼丝的眼睛沉默地盯着岛贺阳。

  ‘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不,不是的。那个。如果她活下来,我还能护理她……’

  岛贺阳的视线转向了屏幕。

  这是她第一次带着祈祷的心情看着心电图。

  心电图在岛贺阳眼前变得平坦了。

  ‘死吧。’

  岛贺阳听到那奇特的平坦声音,同时失去了意识。

  ……

  ‘在实验现场,发现了所有研究员被斩杀的尸体,还有失去了意识的岛贺阳博士。’

  ‘原来如此。那个侵入者……看来没有直接杀死岛贺阳君。’

  ‘唔--’

  岛贺阳想起什么似的,身体一震。

  ‘你自己想到了什么没有?’

  ‘唔……是没杀我的理由吗?’

  ‘是的。’

  ‘我不知道啊。’

  岛贺阳回答着,好像要哭出来了。

  岛贺阳很痛苦地摸着肚子。

  ‘胃疼吗?’

  ‘唔……像是压力过大导致的……’

  ‘你是压力会反应到胃的那种体质啊。’

  ‘啊,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觉得胃很沉……’

  ‘是吗。原来如此。’

  ‘什,什么啊?’

  ‘希羽君。检查过岛贺阳博士了吗?’

  ‘抱歉没有检查周全。只做了体表检查。’

  ‘以后注意。’

  ‘是。’

  ‘那,那个……’

  岛贺阳向前迈出一步,撞在了透明的屏幕上。

  ‘疼!’

  岛贺阳撞上了鼻子,疼得低下了头。

  ‘怎么,怎么回事?’

  虽然是透明的,但岛贺阳还是知道那里是屏幕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脚还是在动。

  ‘怎么了?’

  ‘那个,能让我进去吗?’

  ‘为什么呢?’

  岛贺阳想了一会儿。

  ‘那是……呃……’

  思考的时候,岛贺阳的手脚还是在动。

  岛贺阳感到了焦躁感。

  ‘是否还想着要抱紧我呢?’

  ‘哎?’

  岛贺阳的脸红了。她刚发现,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

  想抱紧神鹰社长。

  想触摸他。想接近他。

  ‘是,是啊。’

  ‘后催眠啊。这是你的专长吧。’

  ‘呃……’

  岛贺阳思考着这句话。

  通过暗示来进行后催眠,可以让被实验者做出特定的行为。

  但是,一般的暗示,会让被实验者本人直接拒绝……比如说命令他杀人或是自杀是不行的。

  让岛贺阳去抱紧神鹰,是在可容许范围之内吧。

  但是,那有什么意义吗……

  胃疼。碾压地疼。

  为什么会这么疼呢。

  必须赶快接近他。

  ‘请让我进去啊……’

  岛贺阳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敲着玻璃。

  ‘你胃里是炸弹。’

  ‘哎?’

  岛贺阳跪在了地上。

  ‘那个叫做伊格尼丝的女人,说了要杀你吧?那么这就是答案。’

  ‘炸,炸弹是吗……’

  ‘很古典的傻瓜陷阱。’

  ‘怎么能这样……帮我拿走啊……’

  ‘岛贺阳博士,你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吗?你毫无意义地夺去了一个人宝贵的生命。’

  一个下命令进行过无数杀戮的男人,毫不脸红地这么说着。

  ‘怎么能这样……请不要欺负人啊……’

  岛贺阳泣不成声地敲着玻璃。

  岛贺阳捂着肚子。

  肚子里面的疼痛感,越来越热,越来越大。

  岛贺阳有这样的感觉。

  ‘永别了,岛贺阳博士。’

  声音仿佛是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压力使得手臂越来越用力。岛贺阳用手臂按着肚子,终于这力量超越了临界值,启动了开关。

  啪。

  随着一声闷响,肉块粘在了屏幕上。

  鲜红的血,内脏,在重力的作用下,逐渐向下滑落。

  涂满血迹的房间中,只剩下岛贺阳的两只脚。

  双脚分散地倒在地上。

  ‘刽子手。’

  神鹰只说了这句话。

  ‘神鹰大人。从地上部来的联络。有两名入侵者正在接近。现在正在交战。’

  ‘是客人吧?’

  ‘现在显示图像。’

  血和内脏从神鹰面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夜晚的风景。

  斯特拉斯公司前院。

  瓦砾四散飞舞着,其中有两个人影在跑。

  对画面进行修正并进行扩大。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穿着学生服的男人,和一个穿牛仔裤的少女。

  九门克绮的脸部照片作为参考图像出现了。

  不用比较,两个图像是一致的。

  ‘是目标及其护卫吗。’

  ‘两个人身上都能确认到次元歪曲反应。行动速度以及反射速度,都凌驾于人类领域之上。’

  ‘嗯。凭依了吗,还是吸收了呢。无论如何,都是正好。’

  九门克绮有着非人的能力。

  也就是说,他是不会简单死去的。

  ‘全力对付。’

  ‘是!’

  我们从陡峭的山坡上一直滑到底,然后疾驰在暗夜之中。

  墙高得需要仰视,但我和少女都轻而易举地跳了过去。

  开始枪击了。

  是墙上的监视塔射来的。机枪的射击。

  而且瓦砾对面的士兵们也是。

  ‘克绮,小心。’

  少女的低语穿过了枪声传到了我耳中。

  追风者对天念着,召唤了风。

  看不见的利爪缠在了她的右臂上,她在地上穿出一个洞来。

  我们跳入了这个速成的战壕。

  我们头上交织着的子弹,已经成为火力网了。

  “要突破这个吗……”

  用我的眼睛,是无法看清并击落所有子弹的。

  ‘简单呀。看着!’

  少女甩着风,像是在用鞭子。

  射来的所有子弹都随着尖锐的金属音被击飞了。

  “我可做不到。”

  ‘为什么?克绮应该可以的啊。’

  一切都是感觉的问题。

  我确实强化了五感。

  从理论上来说,我可以感觉到射来的子弹,并且操纵风来将其击落。

  但是……我还想象不出这种感觉。

  我看着头顶交织的子弹,以全部神经集中意识。

  我召唤了一股风,朝着子弹打下去。

  不行。

  用眼睛一个个地看,是来不及的。

  思考的时间都浪费了。无法缩短反应速度。

  我想看清楚飞来的子弹,结果自然而然地抬起了头。

  ‘危险,克绮!’

  追风者慌张的声音,仿佛离我很远。

  这一颗子弹,从我正面飞来了。

  我看着正面飞来的子弹,感觉像是枪尖扎过来一样。

  子弹马上要碰到我肌肤的时候。

  风,动了。

  狙击我的子弹,停在了我的眼前,变得粉碎。

  我的风。还有为了守护我而出现的少女的风。

  这两个风同时夹击子弹的结果。

  ‘干的不错啊,克绮!’

  我听到追风者兴奋的声音。

  她拽着我的袖子,把我拉回战壕。我摇摇头。

  “真不容易……我集中了全部精力,终于打中了一发。这样的话还是动不了。”

  ‘克绮想全都自己来做,所以不行啊。要交给风来做的。’

  我想说风是没有心的,这样说很简单。

  但是现在少女确实在这么做。

  我只要想象出感觉就行了。

  不是她的世界,而是我自己的想象。翻译。

  ‘风会回应克绮的。’

  “这力量……遵从我的心。”

  ‘我也无法具体操纵每一个风。去拜托风,交给它们自己。’

  “人类一次只能集中于一件事。反过来,如果不集中,无意识地使用……”

  我想象自行车。

  刚开始骑的时候,有必要集中于骑车的动作。

  必须要握着车把,全力关注着重心的变化。

  习惯了之后,就逐渐不去集中于骑车的动作了。

  意识中选择了‘右转’,重心变化和拐把,就在无意识的状况下自动进行了。

  这种境界是必要的。

  现在我的状况……仅仅是骑上车已经是很费劲的。

  左右画着龙,勉强不会摔倒而已。

  要想更加无意识地骑车……那需要经验和熟练吧。

  不行。想象出来的这个感觉,太负面了。

  我重新想象着。

  人类的身体,就像并行处理的电脑。

  里面运行着无数的进程。

  呼吸。

  心跳。

  各种荷尔蒙的分泌。

  体温调节。

  自动平衡。

  把对弹防御也作为其中一个进程。

  “来驻于我体内。(Process.Resident)”

  我集中意识,召唤了风,弹开了子弹。

  还好没有问题。

  因为我停下了脚步,所以子弹都集中过来。

  弹开金属的声音,让我耳朵发疼。

  我的肌肤很紧张,我有很强烈的危机感。

  平静下来。

  没必要有意识地打下这无数的子弹。

  勉强去注意这些子弹,反而会让自己无所适从。

  这和自行车一个道理。

  --都交给风就行了。

  是的,就是这样。

  守护我的这股风。

  我缓缓叫出它的名字。

  “迅速的风之守护啊。(Nifty.Windy.Fort)”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切开了。

  从我手中诞生的风,现在拥有了生命。

  它欢喜地四处跃动着。

  “已经没事了。”

  ‘嗯。是很好的风呢。’

  我稍微有些高兴。

  ‘那就走吧。’

  少女跑着。

  我也想跟着跑去,但突然意识到了。

  “命名高速机动进程,‘轻快的脚步’(Define.ProcessLightFoot)。”

  “命名降低空气抵抗进程,‘令我肌肤柔顺’(Define.ProcessSmoothBody)。”

  “‘轻快的脚步’启动,开始常驻(LightFootActivate.And.Reside)。”

  “‘令我肌肤柔顺’启动,开始常驻(SmoothBodyActivate.And.Reside)。”

  风吹起了我制服的袖口,令其像风中的帆一样鼓了起来。

  风在我耳边轰鸣着。

  ‘从哪里开始?’

  “虽然我想把他们全灭……不过对手只是一般的人类。冲过去吧。”

  我们跳出了战壕,跳到了空中。

  我们握着手,疾驰在枪林弹雨中。

  一齐射击的枪声震撼着我全身。

  连续的炸裂声,像是某种压力,在我体内回响着,压迫着我的鼓膜。

  刺耳的声音里,混杂着制空领域中风弹开子弹的声音。

  在这四周迫来的枪林弹雨中想抬起头,是伴随着难以名状的恐怖的。

  这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撞上什么东西的危机感。不过飞过来的可是子弹。

  即使我知道打不到自己,脚还是会紧张。

  如果追风者没有拉着我的手,也许我就会坐在地上了。

  我握着这只小巧而又温暖的手,前进了两三步。逐渐地,恐怖麻痹了,慢慢变为了愉悦感。

  所以。

  我的脚踩在地雷上的时候也是。

  我感觉到的是惊讶,而不是恐怖。

  瞬间的冲击,使我切换了头脑中的模式。

  所有的进程都停止,一切资源都用于防御。

  炸开的无数铁片,我还没有意识到就已经都弹开了。

  红莲般的爆风把我炸上了空中。

  凉爽的风包裹着我,抵消着热浪。

  “谢谢。”

  ‘不用谢。’

  我不能再踩上地雷了。

  我们落在了很大的弹坑里。

  稍微停了一下之后,枪击又开始了。

  ‘真是烦人啊。’

  追风者温柔地低语着。

  ‘克绮?’

  “什么?”

  ‘闭上眼睛。’

  我听她的话,闭上了眼睛。她纤细的手指拉过了我的下巴。

  她柔软的嘴唇吻了过来。

  我双手抱住了她紧紧贴来的纤细身体。

  她的嘴唇上有硝烟的香气。

  我们在无穷无尽的枪声和烧焦的铁臭中,互相贪恋着对方的舌头。

  她缓缓地放开了我。我张开了眼睛。

  我眼前的追风者红着脸。

  ‘我稍微用些力量。’

  少女说着转向了敌人,好像在掩饰脸红。

  少女跪在地上,手指触碰着大地。

  ‘年老的天空,流血而重生。’

  风低声吼着。

  这是人耳勉强能够捕捉的重低音。

  极其重的风,在少女周围漩涡般旋转着。

  ‘疼痛颤抖而重生。’

  围绕着少女的漩涡,一次次地增加着重量。

  漩涡逐渐扩散,升向了空中,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雷暴云钻。

  周围泛起了湿润的土味。

  然后,从饱和的大气中,降下了雨水。

  大粒的水滴弹在了我的脸上。

  雨势迅速增大,变为了暴雨。

  在这冲击般的雨中。

  少女的声音,响彻四处。

  ‘风切碎破裂的古老皮肤。燃起火焰。’

  很暗。

  浓厚的云挡住了一切光线。

  睁眼闭眼已经没有区别了,我第一次明白了真正的暗夜是什么意思。

  暴雨中轰响着雷鸣,同时闪过了闪电。

  映出的天空,使我无语了。

  天掉下来了。

  一伸手就可以够到……云已经靠得这么近了。

  暗色隐藏了星月以及一切。风卷着漩涡,画着螺旋,最后变成了一条线连接着天地。

  回应着少女的祈祷而突然出现的,无可置疑的是个龙卷风。

  到底使用多大的力量,编织多少的风,才能在晴天产生龙卷呢。

  雨点像小石头一样敲着我的皮肤。

  水浸到了脚腕,风在狂吼着,仿佛要把我掳走了。

  而且,这里只不过是漩涡的中心。

  煌煌的雷光,把一切都变为黑白色。

  静止的景色中,已经没有瓦砾的山了。

  带着钢筋的巨大水泥块。

  全都飞舞在空中。

  风……我看见了互相缠绕着的两头龙。

  一头是升龙。

  中心部分强烈的上升气流。

  另一头是降龙。

  漩涡外侧扣击着地面的下降气流。

  两头龙缠在一起发出天怒,于是把一切都折断、咬碎、变为粉末使之消失。

  连续的落雷随着炫目的闪光,把监视塔烧焦了。

  监视塔被拦腰截为两段,一半升上空中,另一半拍在了地上。

  果然是切裂一切的风。烧尽一切的火焰。

  我仰视着重生的天空。

  ‘在血和惨叫声中,新的天空诞生了。温柔的,天空。’

  星星。

  砂粒大小的星星,在天鹅绒般的黑暗中,闪着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直射着少女。

  追风者跳舞般地站起来。

  她把手伸向空中,沐浴着星光。她长长的白发映着微光,像炫目的宝石一般闪烁着光芒。

  她伸直的指尖前面,有着比手掌还小的云缝。

  我眼看着云缝扩大了。

  --龙升到了天上。

  吹散了暴风,驱逐了云雾。

  爪痕穿过了大地,将一切都粉碎。然后澄清的夜空又扩散开了。

  最后,晴朗的夜色覆盖了整个天空。

  四周安静得让耳朵感到了疼痛。

  无声。完全无声。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连心跳的声音都没有,完全的静寂。

  冻住的空气中,缓缓地,

  少女缓缓地放下了手。

  这动作过于幽静,反而增添了周围的静寂。

  她漂亮的手指合拢着,逐渐指向了大地。

  少女看着天空,稍稍低下了头。

  这样仪式就结束了。

  冻住的空气又开始流动了。

  我终于呼出了憋住的气息。

  追风者直挺的脊背,稍微有些向前弯曲。

  “……不要紧吧?”

  我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肩膀。

  ‘嗯。只是稍微有点累。’

  “怎么办好?如果需要补给魔力……”

  ‘不用的。稍微……再这么呆一会儿行吗?’

  “嗯。”

  我抱着她小巧的肩膀,慢慢数着心跳。

  “……漂亮的星星啊。”

  ‘是吗?太好了。’

  追风者的声音好像很高兴。我点点头。

  “这边,天空总是很浑浊。”

  星星仿佛要掉下来一般。一个个星星,都发出着尖锐的刺人光芒。

  星光和夜空的黑暗丝毫不相混同,而是互相明确着边界。

  人类编出星座,一定是因为寂寞吧。

  我很唐突地这么想着。

  除了比较亮的六颗星星之外,其他星星都是孤独的。

  即使是天马的身体。秋天四边形的四个星星。

  远隔数百光年的星星,都不知彼此,只是在无尽的空间中走动着。

  只是因为人的心,才将它们连为一个叫做星座的幻想。

  从角度和光度上恣意地关联。

  四颗星星彼此都不认识。

  从这个叫做地球的星星上来看,四颗星星也许是排在一起的。

  这个星空,只在这里。

  虚空中的星星,只是作为星星而闪着光。

  ‘克绮,怎么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双臂有些用力了。

  少女的手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只是在自己完结的美面前,对孤独进行再认识。”

  ‘是寂寞吗?’

  “……是吧。”

  ‘有我在。’

  温柔的声音和我怀里的体温,将我填满了。

  现在我能够实现的愿望,就在这里。

  我这么想着。

  不过。

  如果还有无法实现的愿望。

  还有一个人,我也想和她分享这个星空。

  --惠。

  我轻轻叹了口气。

  ‘克绮?’

  少女轻声问着。

  “啊。我注意到了。”

  清冽的夜气中,产生了一股浑浊。

  暖风从我们前面漂了过来。

  气息凝结成了一个深红的影子。

  就是上次在地底湖中屠杀了女王的异形影子。

  这是斯特拉斯的王牌吗。

  ‘小心,克绮。我有不祥的预感。’

  “嗯,你也小心。”

  ‘最北方巨枭的尾巴。’

  少女的指尖,随着颂唱闪出了冰冷的光芒。

  指尖闪着光辉的五根线。

  是比钢更加锐利的冰雪之箭。

  箭乘风而去,刺入了红色的影子。

  红影像是被微风吹拂般摇动着。

  仅此而已。

  “命名长距离射击进程,‘风砾’(Define.ProcessBarrage.Draft)。”

  我想象的是压缩空气的块。

  在命中的同时爆炸。

  我从指尖发出了数十个这样的空气块。

  影子又摇动了。

  “怎么回事……防住了吗?”

  ‘不对,没有碰到它。’

  我同意少女的话。

  确实……感觉像是,风在碰到它之前就烟消云散了。

  “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克绮!’

  红色的影子像一滩水一样沉了下去。

  我们感觉到脚下有强烈的杀气,立刻左右跳开。

  风发出了惨叫。

  超越音速的鞭子发出声音。

  我慌忙低下头,红影擦着我闪过。

  从我们脚下产生的,是长长的红色鞭子。

  停止旋转的鞭子,逐渐地膨胀起来……成为了人的形状。

  它的面具逐渐转向我这边。

  我感觉到喉咙哽住了。身体无法活动。

  我感觉仿佛后背被冰冷的东西扎穿了。

  这是……

  恐怖感吗。

  从心脏送出的血液,逐渐变为了冰冷的毒。

  我感到手脚都麻痹了。

  奇怪啊。

  这恐怖感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并不清楚敌人的能力,但是如果只是鞭子的攻击,是能够看清楚并且躲开的。

  并不是无法战斗。

  但是我感觉到的这股恐怖感。

  --天敌?

  嗷--

  我嚎叫了一声,把恐怖感都吼了出来。我跳到少女那边,和少女合流了。

  我们通过眼神沟通了。

  既然远距离攻击会被抵消,那么只能直接攻击。

  接下来该分配行动了。如果是瞬间的攻击力,我是不如追风者的。

  我来诱敌。少女接近后攻击。

  然后就该等待时机了。

  “风砾启动(Barrage.Draft.Activate)!”

  空气块朝着地面射出去。

  泥泞喷得满天都是。

  红影还站在那里。

  追风者冲进了它的死角。

  追风者用非人的速度接近它,速度快得没有粘上一滴泥点。

  这是从红影身旁穿过的一击离脱战法。

  利爪伴随着风即将挠入红影的时候。

  追风者摔倒了。

  --摔倒了?

  到了红影的身边,追风者的速度突然下降。她的脚绊在了地上,她一下子到了下去。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带着惯性在地上翻滚。

  我赶忙跑了过去。

  影子抬起了右臂。

  右臂向下一甩,向我和少女袭来,那手臂长得难以置信。

  ……总算赶上了。

  我感到后背灼热地疼痛。还有湿衣服的感觉。

  砍到我了。

  但还不致死。

  “不要紧吧?”

  ‘唔,嗯。克绮呢?’

  我只要集中意识,就能止住流血。伤口也能愈合。

  我体内还有着狼的力量。

  “没什么大事。”

  我边跑边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一靠近它……就感觉风都消散了。’

  我跑了足够的距离,停下了脚步。我调整着呼吸。

  “能站得起来吗?”

  ‘没事的。多亏克绮。’

  少女像狗一样抖着身体,把身上的泥点都弹开了。

  红色的影子在接近我们。它的脚抖动着,全身仿佛在流动。

  它的动作十分缓慢,仿佛没有着急的必要似的。

  “如果接近它,大概魔力会被消除。”

  ‘消除……确实是那种感觉。’

  在高速移动的过程中,如果没有了风的守护……那只能是被强大的空气阻力打倒。

  “真是很危险啊。要是跑得更快些,大概就会烧成灰了。”

  ‘烧成灰?为什么?’

  “不,没什么。以后再说吧。”

  仔细想想。怎样才能获胜呢。

  说是‘消除’魔力,可是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追风者跑过去的时候,包住身体的风消失了,但是身体的动量没有消失。

  虽然空气块被消除了,但是泥溅过去的时候,好像还是吓了它一下。

  也就是说。

  那家伙,能消除魔力……能消除吹起的风,但却不能连发生了的结果一起消除。

  既然如此--

  “到建筑上去。”

  ‘嗯。’

  我们跑了起来。向着伊格尼丝破坏殆尽的大楼跑去。

  那里有胜机。

  ……

  我们穿过玻璃门的残骸,进入了走廊。

  四周的墙都有些扭曲,我跑着的时候看着会感觉到头晕。

  到处都是士兵的尸体。

  浑身都是子弹窟窿的尸体。

  烧焦了的尸体。

  被巨大的力量扯碎的尸体。

  用利器切为四份的尸体。

  切开的平面十分平整,只有肠子长长地伸了出来。

  昏暗中的地狱景色。如果是平时的我,大概已经要吐出来了。

  但是此时此刻。

  血的味道,让我觉得甘美、芳香。

  烧焦的肉味,勾起了我的食欲。

  我吸着舌头。我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

  狼的力量。狼的心。

  我已经逐渐地远离人类了。

  我摇摇脑袋,不再想这些事。

  没有时间去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伤感。

  身体的变化,现在当然是好事。

  ‘怎么办?’

  少女问我。她的声音用风来隐藏起来了,不会被外面听到。

  我也用同样的方法回答。

  “破坏这栋大楼。”

  ‘虽然不是做不到……不会被发现吗?’

  “没事的。交给我吧。”

  红影的攻击毫无预兆地来临了。

  前方的墙壁无声地破碎了,深红的鞭子向我们袭来。

  我赶忙召唤了风,转换了方向。

  赶上了!

  我能感觉到,身后的风被抹消了。

  墙倒了下来,倒在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红影出现了……它跑过来了!

  这大概不应该叫做跑。

  红影用手插在左右的墙上,像皮筋一样伸缩着朝前面跳着。

  红影重复着这个动作,逐渐达到了一个可怕的速度。

  它空着的两只脚,发出高速的声音,把周围的墙、地板和其他一切都切开。

  红影的速度和我们相仿。

  触手发出的声音像是尖叫。

  它逐渐地切割着大楼。

  这并不是我的幻想,天花板已经开始摇动了。

  我跑着。

  我得到了狼的力量之后,一个很有效的作用,就是增大了我对方向和距离的感觉。

  即使在走廊里面左冲右拐,上楼下楼,我也不会迷失自己的位置。

  但即使有了狼的力量,全力奔跑也还是全力奔跑。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了。

  我的脚步逐渐慢下来了。

  ‘克绮!危险!’

  追风者大声地叫着。

  “没事!你先走!”

  ‘不要。’

  少女回答得很简洁。

  “是吗。”

  我们四目相对。

  “下一个拐弯处。”

  ‘嗯,我知道了。’

  我用风包住声音,只传给了少女。

  红影已经离我们很近了。

  我拐过拐角,身体前倾地仿佛要倒下了。

  我们拐过来之后,便左右跳开。

  我头脑中记得这个地方。

  角度也没有问题。

  我放出风丝。

  红影看到我们站得不稳,便夸耀胜利似的甩了下胳膊。

  接下来就响起了枪声!

  不知道红影发觉了没有。

  我们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是第二次了。

  我们绕了个圈,又回到了同一个地方。

  我头脑中仔细记住了哪里有什么东西。

  记得很清楚,甚至在跑的时候就可以瞄准。

  我的目的是士兵尸体握着的枪。

  然后在红影的背后悄无声息地举起来,扣下扳机。

  全自动的子弹全都打入了红影细细的身体。

  红影不连续地痉挛着。

  “干掉了……吗?”

  然后红影的全身开始震动。

  就像是临死前的痉挛。

  不,不对。

  这不是受伤的动作。

  红影的轮廓变得模糊了。

  那就像是小提琴的弦一样,在做着超高速的震动。

  为了什么呢?

  答案立刻就出来了。

  从红影中撒出了无数的子弹。

  风的守护击落了所有的子弹。

  四散的子弹还没有落到地上,我们已经继续跑了出去。

  这次真是全力跑了。

  我本来想的是,既然魔法不管用就用枪打吧。

  大概子弹的动能也全被那柔软的身体吸收了。

  魔力会被抹消。

  冲击可以吸收。

  “--这岂不是无敌了。”

  我小声说着。

  我跑着,把地板震出了一个大洞。我悬在半空了。

  ‘克绮!’

  追风者伸来的手很温暖。这温暖支撑着我的心。

  “现在不是灰心的时候。”

  ‘我灰心了吗?’

  “稍微有一点。”

  我笑笑。

  本来,这场战斗就是为了我而战的。

  我不能输。就算是为了这少女,我也不能输。

  “这边!”

  ‘嗯!’

  我在脚上用了最后的力气,跑起来。

  ……

  “就是这里!”

  这里是大楼的中心。我们终于停了下来。

  ‘风吹过来了。’

  少女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并不只是风在吹。

  头顶还能看到星星。

  这里就是伊格尼丝破坏了的中心,大楼被挖开的地方。

  我们在正下方。

  “我希望你能拖住那家伙。”

  我对少女低声说。

  ‘好的。’

  少女仿佛不假思索地迅速点头。

  “可以吗?无法借助风的力量啊?”

  ‘既然清楚了,还是有办法的。’

  前方的地板露出了深红的鞭子。

  鞭子慢慢地画了个圆,然后从切出的洞里钻出了人影。

  “五分钟。五分钟就够了。”

  ‘我知道了。我上啦!’

  少女跑去了。

  同时,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填满了肺腑。

  ……

  脚下的状况很糟。

  地板上满是瓦砾。而且地板还有些变形,到处都坑坑洼洼的。

  追风者在上面走着,脚步摇晃着。

  对面的红影,两只脚下面溶成了液体,像是流动着一般向这边移动。

  先攻击的是红影。

  它的右腕化为鞭子,飕地伸过来。

  少女上身轻轻一躲就避开了。

  ‘我对你没有仇恨。但是……克绮是不会交给你们的。’

  双臂。两根鞭子。

  少女不动地等待着。

  少女的掌底闪了两下,鞭子从少女两侧穿过。

  这一瞬间我没看清楚。我没看清楚少女如何叩击的鞭峰,让硬化的尖锐鞭子改变了轨道。

  两根鞭子再次袭来。

  这次鞭子改变了角度,像是要斜着挖进来。

  还是一样。

  少女轻轻地击落了鞭子。

  两根鞭子回转着。

  纵。横。斜。

  鞭子像是要把空间切为网格,不断地编织着鞭网。

  少女终于向前迈出一步。

  少女像是在玩跳绳一样,带着节奏地躲开了高速飞来的一下下鞭击。

  少女跳着舞蹈一样的步伐,毫无危险地接近着红影。

  然后。

  少女轻轻地用脚一扫,推了红影的胸口。

  这样一下就让红影狠狠地摔了一跤。

  ‘还来吗?’

  少女的话语十分冷澈。

  红影缓缓地站起来。

  红影还没来得及抬起胳膊,少女的拳头已经打在了它下巴上。

  红影的头摇动着,身体摇动着,然后全身像是扎在桌子上的匕首一样猛烈地摇动着。

  少女看着它这个样子,敏锐地呼出一口气。

  少女的掌底拍在红影身上。

  红影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红影腹部被击中的地方开始扩散着波纹。

  波纹一直传递到了摇摆的四肢末端,发出轻微的爆炸声。

  --QWOOOOOOOOOONN!

  红影第一次发出叫声。

  这声音像是用湿润的手指摩擦气球的怪声。只可能是痛苦的声音。

  红影的身体不再柔软了。

  红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跪在了地上。

  ‘打在芯上,力量就不会逃掉。’

  少女淡淡地说着。

  ‘即使不能用风,我还是能看。也能听到声音。这种程度,是无法杀死草原住民的。’

  ‘那,能看见这个吗?’

  和这句话同时,响起了爆炸声。

  少女稍稍提前地跳了起来,抬起了头。

  ‘谁!’

  ‘我吗?我叫做人火(HumanFlare)。’

  黑暗深处出现了戴面具的巨人。

  一个,两个……全部一共五个。

  ‘那边输给这位大小姐的,叫做幻想(Fantastica)。’

  ‘我叫做追风者。如果你们有敌意的话,我可不会客气。’

  ‘真是个强硬的大小姐。’

  巨人像是在表演一样,耸了耸肩膀。

  ‘但是……有勇无谋。’

  少女的脚下产生了连续的爆炸。

  很明显是在挑衅。

  ‘我们这边的老大让我劝你们投降。不过,还是别投降比较好。’

  ‘为什么?’

  ‘如果投降,就会成为实验材料了。这对于年轻女孩子可不推荐。如果交给我,能让你在这里马上变为灰烬。’

  ‘我不怕死。不过还不能死。’

  ‘是吗。’

  追风者踢起了脚下的瓦砾。

  ‘没用的。’

  高速飞来的瓦砾,都在人火的面前弹开了。

  四周冒起了尘土,蒙住了视野。

  追风者瞄准了这一瞬,跑了起来。

  没有脚步声,没有搅乱尘土的痕迹,以神速靠近它们。

  利爪到达人火的一瞬间。

  响起了轰音。

  像是喷气飞机一样的爆音,像是沉重的东西切开空气来移动的声音。

  在烟土的对面,两个影子交错着。

  这大概都发生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吧。

  不过,这一秒的时间像是蜜糖一样缓缓地流动着。我清楚地看到两条轨迹印在大气中的模样。

  追风者和灰色的巨人。

  两个人像是两颗流星一样,蹬着地板,跑在墙上,踩在天花板上,纵横无尽地在房间中飞奔着。

  二者有时靠近,有时分开,都在追逐着对方的身后,画出了圆形的轨道。

  螺旋逐渐缩小,成为了一个点的时候。

  发生了爆炸。

  烟雾消散了。

  追风者趴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巨人骑在她身后,扭着她的手臂。

  ‘太慢了。’

  背后的巨人说话声音很低,就像是趴在地上的声音。

  ‘你真快啊。’

  少女的声音透着一股赞叹。

  仔细看看,少女的全身都在轻微地冒烟。

  ‘果然像克绮说的。跑的太快,身体会燃烧啊。我都不知道。’

  少女好像很开心地说。她没有丧失斗志。

  看来,少女在高速移动的顶点时刻,魔力被抹消了。

  这样的话,红影……不只是幻想,那些巨人全都有着抹消魔力的能力。

  这真是糟糕啊。

  ‘怎么样,速星(SpeedStar)跑的?很生猛吧?’

  人火滔滔不绝地说。

  ‘不太。’

  少女冷笑着摇头。

  ‘跑的方式很肮脏。在欺负风。’

  ‘胡讲。’

  巨人手上用力了。

  ‘呜。’

  少女不由得露出痛苦的表情。

  ‘嗨嗨,那边的男友。’

  人火转向我这边。

  ‘女朋友这么努力,御宅就什么都不做吗?张着个大嘴一声不坑。’

  “……”

  ‘我们虽然是受了命令,让把你们平安地带回去。不过一两只胳膊扭折了,也算在事故之内吧?说点什么如何,九门克绮?’

  人火挑衅的同时,我制服的肩膀部分冒出了火焰。

  ‘别碰克绮!’

  少女尖锐地叫着。

  “没什么,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怎么,还是会说话的么。’

  “刚才我就一直在喊啊。”

  ‘啊?’

  这次轮到我来耸肩了。

  “我和她一样,有操纵风的力量。”

  ‘我知道。不过那力量对我们来说没用。’

  “声音就是空气的振动。而且,某种振动,能够积累在物体内部。”

  ‘What?’

  “叫做共鸣。

  幸亏魔力对你们没用。即使耳朵听不见,骨头也许也能感觉到。”

  如果那样的话,还是很可能被发现的。

  ‘你在说些什么啊?’

  “是叫做超音波的东西。”

  大楼中的钢筋。

  我利用共鸣破坏所有的钢筋,需要五分钟。

  我笑了。少女也笑了。

  我笑着,缓缓地抬起脚,使上力气跺下去。

  这就是最后的一击。

  地板、天花板、墙壁。

  一切都同时坍塌了。

  轰声响彻四周。

  视野一瞬间成为了零视野。

  地板成为了瓦砾,我们悬在了空中。

  人火失去了平衡,吐出了一句话。

  ‘Shit!’

  巨人们缓缓地掉下去。

  该注意的,只有一个人。

  速星。

  我身旁飞着一个水泥块。

  大概原来是地板或是墙壁吧。我不假思索地将其踢飞。

  水泥块以音速飞过去,贯穿了速星的手脚。

  压在它身下的追风者,踢了速星的胸口一脚,跳到了空中。

  “向上!”

  我朝着追风者嚷着。

  整个大楼都在坍塌。前后左右没有地方可以躲。

  天花板上有个大窟窿。只有这里可以逃生。

  “三次元机动启动,开始常驻(SkyWalkerActivate.And.Reside)。”

  追风者踏着瓦砾向上跳去。

  我做不到这样顺利。

  我做出了三轴的喷气,在空中移动着。

  我看看下面。

  刚开始就遭到挫折的速星,已经压在瓦砾下面了。

  ‘点火(FlameOn)!’

  轰音的彼方传来了声音。

  下半身喷出红色火焰飞翔着的……是人火。

  原理和我一样。把空气加热,朝着一个方向喷出而飞在空中。

  原来如此。

  它们也……和我一样。

  即使使用超常的能力,也还是人类的尝试……不会颠覆科学。

  她……追风者却不是的。

  我把这件事铭记在心。

  非人住民操纵火焰的时候,应该是会向火焰精灵祈祷的。

  但是,人火……斯特拉斯的强化体是科学的产物。

  那家伙在引起爆炸的时候……应该是在利用某种科学原理。

  我能看见人火的指尖稍稍闪着亮光。

  空中的水泥块被一个个地爆破了。

  发生了爆炸。

  追风者来回跳着,完全利用野性的感觉来躲避着。

  人火挑衅地指着我。

  凭着我的速度,是无法躲避爆炸的。

  追风者的表情看来好像很担心我。我摆摆手回应她。

  我用喉咙使劲地叫着。

  空中大量的瓦砾一瞬间变为了粉末。

  人火的指尖和我之间的连线。

  沿着这条线,发出了‘滋’的一声。热线可以‘看见’了。

  人火火焰的力量,既然是由激光产生的。

  那么,激光会在媒介中衰减。

  激光通过浓重的水泥粉,在无数粉末上变得散乱,失去了本来的力量。

  两下,三下。热线射过来,却完全没有作用。

  我挑衅地冲人火竖起了中指。

  人火不甘心地放下手。

  ……这一瞬间。

  追风者跳到了人火的背后,狠狠地踢在了人火的头上。

  人火失去了意识,掉了下去,被瓦砾的小山吞没了。

  ‘干的太棒了,克绮!’

  少女的声音乘风而来,抵达了我这里。

  少女踏着瓦砾向上跑着。

  人火打错了算盘。

  如果追风者也像是我这样利用风的力量飞起,那么如果她接近人火就会掉下去。

  但是她飞舞在空中,凭的是纯粹的身体能力。

  她在狂暴的风中感受气流,踩着瓦砾作为落脚点,从而在空中跳着。

  它输就输在了小看了草原住民的力量。

  我也在空中跳着,几次之后和追风者合流了。

  ……

  我们缓缓地下降。我们脚下就是坍塌的大楼。

  我踩在巨大建筑剩下的部分上。我倒在了砂粒和瓦砾上。

  砂粒和瓦砾,像是夏天的向日葵一样烫。

  热被称为能量的墓地。

  水泥块曾经拥有的位置势能,变成了动能撞在了地上,现在大部分都成为了热能。

  热引来了风。水泥块的细粉,成为了雾状在空中飞舞着。

  粉尘像是灰色的雾一样蒙住了视野。如果没有风的力量,我大概会因为窒息而倒下吧。

  “这样……大概是结束了吧。”

  ‘好厉害呀,克绮。’

  追风者轻轻地落在了我身后。

  ‘这么大的建筑,到底怎么破坏的?’

  “是用风的力量。”

  我放弃了说明,这么回答着。

  ‘我终于明白了。克绮的风,和我的风是不一样的。

  克绮的风,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反之也有。”

  ‘嗯--’

  天真无邪的少女,朝着风伸出手去。

  风在她手上卷着漩涡,扫清了尘土,带来了清新的空气。

  她看见的世界……那是一个风有着生命,能实现愿望的世界。

  对于我来说,风……只不过是空气的流动。

  分子之间盲目地冲撞,这种布朗运动稍微偏离了的情况。

  什么时候,我才能看见她的世界呢?

  那她又如何呢?

  “走吧。”

  我站起来。

  “斯特拉斯应该也稍微尝到厉害了吧。”

  ‘是啊……惠大概,也会高兴吧。’

  到底会如何呢。

  如果人有灵魂的话。

  如果死者的灵魂,会消失在什么地方。

  那她还会在意人世间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

  不过……如果,惠正在哪里看着我。

  “她能高兴,就好。”

  我现在活在这里。

  我会继续活下去的。

  我想告诉她,不用担心我。

  ‘嗯!’

  少女的笑容充满了我的视野。

  少女跑了过来,我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怀里的身体,像火一样烫。

  因战斗而激昂的血液。仿佛能够烫伤我的血液,逐渐地平静下来了。

  随着我每次呼吸,怀里的炽热,都在逐渐地变为舒适的温暖。

  我们就这样沉浸在对方的感觉中。

  灰色的尘土,还有溢满四周的热气。

  我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尘土对面有什么在动。

  那东西,从瓦砾的缝隙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深红的矛尖,沿着直线飞来,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慌忙张开的风之守护,被轻易地抹消了,矛尖沿着直线贯穿了我们的喉咙。

  火一般的疼痛充满了我的喉咙。

  从胸口深处涌上了咳嗽感。

  被塞住的喉咙中,咳嗽消失了。我吐出了血块。

  像是喉咙被掐住一样的窒息感。这痛苦的感觉,使得伤口的疼痛急剧增加。

  利刃从喉咙切到了肩膀,然后把我的身体切为两截,最后砍掉了我的双脚。

  火花在我的头脑中爆炸着。我的视野变得一片红色,然后迅速地变暗了。

  大意了。

  稍微大意了。致命的大意。

  我。要死了。

  不只是我。

  怎么会这样。

  填满我喉咙的血液流进了胃里,灼烧着食管。

  我的意识逐渐黯淡了。我伸出手去。

  我的手,没有碰到她。

  我在一个纯白的地方。

  雾?

  不对。

  雾应该是牛奶的颜色,而且还有浓淡。

  银世界?

  不对。

  如果是雪,在阳光照耀下应该闪着七彩的光芒。

  这里没有任何阴影,没有任何颜色的过渡。只是一片纯白的世界。

  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连我都没有。

  没有我的手、脚、身体,甚至连我这个看着的眼睛都没有。

  完全白色的世界,哪里都是白的,什么都没有。

  ……不对,有。

  天上,有月亮。

  转着圈的七色月亮。

  月亮有个把手,钩形的把手,上面有手指在握着。

  “啊……我该说……好久不见吧。”

  我朝着空中说。

  伞一边缩小着,一边转了三圈。

  少女从七色的伞下面露出身影,样子还是和平时一样。

  至少,我是有这样的感觉。

  她的两只眼睛俯视着我。

  ‘你好。’

  “来接我是吗?”

  天空摇动着。

  持伞的少女沉默着摇摇头。

  少女缓缓地低下身。

  我好像看到少女身后有个什么。

  那就像是怕见陌生人的孩子,躲在母亲背后一样。

  躲在伞下,偷偷看着这边的那张脸……是惠?

  惠!

  ……

  我喊的同时醒了。

  白色的房间。

  房间的墙和地板都很光滑。这个白色的房间消过毒,唯一不同的就是天花板。

  我的手脚和脖子都被皮带紧紧固定着。

  结果我只能朝着上方。

  看来设计这个房间的,肯定是个严重的虐待狂。

  这一点我十分确信。

  我的上方是一个一人大小的镜子。

  镜中的我,被绑在了手术台上。

  我身边的地板上,画着奇怪的魔法阵。

  我为什么还活着?

  我明明喉咙被刺穿了,身体都被切为两截了。

  我马上就明白了答案。

  我喉咙上开的大洞,里面填满了深红的流体。

  那些东西和我的呼吸协调地蠕动着。

  并不只是如此。

  我的手脚就像是孩子扔掉了的玩具,散在四处。

  身体像是穿袈裟那样,被斩为了两截。

  两段身体虽然放在了一起,但也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空隙。

  让我活着的……应该是覆盖切断面的深黑色皮膜。

  切断的身体,通过皮膜上面几根细线连在一起。

  膝盖中间切断了的双脚,从肩膀上面切下来的双臂也是一样的。

  还有,我的左胸插着一个巨大的银色桩子,上面连着无数的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

  钉起来的昆虫标本。

  解剖模型。

  那就是现在的我。

  我试着闭上眼睛。

  我感到四肢健全。

  我完全感觉不到身体是切断了的,用线连起来的。

  我试着动动手脚的指头,还是有普通的感觉。

  这次我睁开眼睛试着做同样的事。

  皮膜微微跳动着,手指稍微慢了半拍动了。

  我看见这延迟,感到恶心。

  一边的白墙出现了四边形的线。

  然后成为了很大的窗口。

  窗口边站着个男人。

  是个灰色头发的男人。

  大概有三十多岁。

  男人的嘴唇紧闭着,紧缩的眉头已经成为了脸的一部分。

  这脸简直就是强烈意志力的体现,给人以稍微上了年纪的印象。

  ‘是九门克绮君吧。初次见面。’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他的声音直接响到了我的耳朵里。

  奇妙的感觉。

  男人看着我,眼神十分认真。

  ‘我是神鹰士郎。是斯特拉斯的支社长。’

  我感觉要从喉咙发出野兽的声音。

  我试着用右手聚集风的力量……然后我发现了。

  无法聚集风。

  不对。

  没有空气。

  这个房间是完全的真空。

  这么说来……我刚才就一直没有呼吸。

  我突然觉得喘不过气。

  我虽然被绑着,还是在猛烈挣扎。

  ‘别费劲了。会影响伤势的。’

  与这句话同时。

  --右手死了。

  我的肩膀感到了剧烈的冲击。

  感觉就像是有人拉下了闸,从手肘到指尖的感觉全都关闭了。

  比起疼痛,激烈的丧失感更加剧烈。

  我因为惊讶而停止了挣扎。

  ‘还是别勉强比较好。’

  男人用悠然的语气说着。

  “这是……什么?”

  我自己的声音也有些不可思议。

  ‘是幻想的细胞。现在寄生在你身上呢。提供氧气,传达声音都是幻想做的。’

  “幻……想?”

  语言唤起了印象。

  那红色的粘液。

  即使砸了一栋大楼那么多的瓦砾也不会死的东西。

  那东西寄生在我身上?

  ‘幻想的超流动体质,本来是为了进入其他生物体内,为了捕食进化而来的。为了不让猎物腐烂,可以让猎物多活几天,把猎物完全麻痹。就像你现在这样。’

  我右手的感觉缓缓恢复了。

  我动一动指尖。

  从我的额头冒出了汗。

  那恐怖的麻痹感,连一根指尖都不想尝。

  他刚才还说了什么?

  能麻痹着多活几天?

  手脚都切离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在虚无中度日。

  偶尔睁开眼睛,就是看着医生切开身体的时候。

  我全身冒冷汗。

  牙齿抖的闭不上嘴。

  我无论怎样紧咬牙关,下巴还是会作响。

  ‘不用担心。我没想夺去你的未来。’

  神鹰在绝妙的时机温柔地说。

  **的疼痛,精神上的胁迫,然后是怀柔。

  完全是洗脑的手段。

  我虽然知道,但还是不由得全身放松了。

  我轻轻吁了一口气。

  神鹰说的话明明没有任何保证。

  我却非常想相信他,不由自主地想。

  我为了抑制颤抖的心,我说话了。

  “实验材料,有怎样的未来?”

  我说话之后发现了。

  真空中是不可能有声音的。

  刚才我就觉得有声响是很奇怪的,看来和神鹰的声音一样,这都是从幻想的细胞中传递的。

  ‘实验材料?没有的事。我们希望你成为我们的同志。’

  “同志?”

  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带有明显的谄媚,我感觉很不甘心。

  心脏在说。

  不想死。

  更不想关在黑暗里。

  挣扎吧。献谄吧。活下来。

  神鹰看着我的眼神很温柔。

  ‘谁说的要把你当作实验材料?’

  “梅鲁可利阿利。”

  神鹰现出了侮蔑的表情。

  ‘那个神父,真是太使坏了。我们之间没有斗争的要素。’

  “惠是……”

  ‘惠的事,真的很遗憾。’

  神鹰低头道歉。

  “你们!”

  我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

  “不是你们杀了的吗!”

  ‘是的。’

  神鹰肯定了,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拐走了惠……然后杀掉……”

  ‘拐走?’

  “从那个洞窟里……”

  ‘不是拐走。是拯救。’

  “什么?”

  ‘我们为了制止鱼人引起的杀人事件,就冲进了它们的根据地。那里有平民,于是我们就把她救出来了。’

  “然后……杀掉了?”

  ‘我们一个成员失控了。那个成员现在已经死了。’

  男人在窗户对面低头道歉。

  ‘都是因为我的监督不力。真的很对不起。’

  不是愤怒,不是悲伤,那毫无掩饰的态度,反而让我觉得不舒服。

  也可以说是没有恶意吧。

  为什么连这话都要说出来?

  如果是要诱导我,应该是能够找些借口的。

  “那么……想让我怎样?”

  ‘说来话长,希望你能听。’

  ‘人和非人的区别,知道是什么吗?’

  “不是魔力吗?”

  ‘魔力……这是最合适的名字。我们的专家,每个人都叫它变位时空啊认识干涉啊之类随便的名字……叫做魔力是最适当的。第一,容易理解。’

  ‘那么,人和非人是如何不同的?’

  “是魔力的有无吧。”

  ‘那是不对的。人也有魔力。只是种类不同。’

  “种类?”

  ‘嗯。对于非人来说,魔力是它们意志的显现。通常魔力都是和非人一道。我们的专家说的是,构成将个体封闭于中心的变位时空。’

  我大概理解了。

  追风者操纵风。

  那是她的心的本来面目,是她知道的世界的本来面目。

  “那么,人又是怎样的?”

  ‘人的魔力,在人们之间循环。于是就成为了人类的力量。’

  ‘非人的意志之力,有着强烈的本能。也就是说,是自己独一无二的意志。所以它们无法互相协力。既然这魔力是无双的,那么也就没有相交。’

  “那么人类……”

  ‘人类每一个人,都只有贫弱的意志和微弱的魔力。但是人的魔力互相重合,就能够产生相乘效果。’

  “力量……互相重合?”

  ‘是的。人们的心很弱小,容易迎合。所以魔力也只有一点点。但是人数增多的时候,这总量就凌驾于各种魔物之上。’

  ‘想象一下吧。地球上包含五十亿人的网络。’

  像网格一样覆盖四处的银丝。

  把人和人连接起来,覆盖了整个地球。

  ‘人类全体膨大的魔力。现在也在你我之间流动着。’

  “感觉不到。”

  ‘当然。无数的魔力,只是从你身上通过,什么也不会做。但是如果……在一个人那里截住了魔力,会怎样呢。’

  “网络也有很多种。如果是五十亿人一条线连起来的单纯网络,无论哪里堵了,一切就都堵在那里了。但是相对的,如果是有冗余性的网络,就只是从其他路线通过。”

  ‘理解的真快啊。当然,魔力的网络是有冗余性的。’

  “那么,应该是无法截止的。只是……”

  ‘只是?’

  “只是,如果那一点是网络的要点,那么另当别论。”

  ‘就是这样。’

  神鹰点点头。

  ‘魔力的网络有要点。有着只通一条线的人,也有成为无数线的中继站的人。然后,九门克绮君。你这个存在,是中枢中的中枢。对于人类的网络来说,是唯一的绝对中枢(Critical.Pass)。’

  ‘所以。只要按住你这一点,就能停止全人类魔力的循环。所有的魔力都会集中在你这里。’

  ‘那力量……规模大到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你的目的,是什么?”

  ‘完成我们祖先的志向。’

  “完成?”

  ‘曾经,这地面被叫做魔的东西支配着。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有着像你这样能力的人,击败了魔,得到了力量,构筑了各种世界。我们生活在了白天的光明中,魔被封印在了黑暗中。’

  ‘但是……那并不意味着魔的灭亡。它们无法出现在白天的世界,无法颠覆人类的世界。所以它们就在人们所不了解的夜晚,活下去,并一直干着无法的勾当。’

  ‘你也不是不知道。非人的住民,到底对人类做了什么。即使是从种族上保护了人类,但是个体的人类还是一直成为它们的食量。惠也是被它们拐走的吧?’

  ‘在这世界上把非人一个不剩地排除。这需要你的力量。可以协助我吗?’

  我……

  (听从神鹰。)(拒绝神鹰。)

  (拒绝神鹰。)

  “在我回答之前,我有一件事想问。”

  ‘什么事?’

  “追风者怎样了?”

  ‘风……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非人吗?啊,她……’

  我上方的屏幕变回了镜子。

  镜子倾斜了一些,照出了房间的角落。

  她被绑在和我一样的平台上。

  不知何时他们就已经把追风者放置在这这个真空的空间里了。

  追风者的眼睛闭着,眼睛和耳朵都流出了血。追风者一动不动。

  她喉咙的伤口开着大洞。我仅仅看着,就感觉连自己都疼。

  ‘她的力量过于危险了。

  她还活着。非人的生命力简直让人惊叹。’

  神鹰说话的语气仿佛与我们很熟。

  “别装着施舍我们了。如果使用了我的力量……她不是也会死吗?”

  ‘确实如此。不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救她一个。只要做出合适的隔离装置……’

  “一生都要住在笼子里吗。”

  ‘让她活下来,就要吃人。’

  神鹰的话重重地沉入胸口。

  ‘那么,用你的手来杀死,也是为她着想。判断还是交给你。’

  我接受他的话。

  “我已经决定了。”

  ‘那么,决定如何呢?’

  “我不打算听从你。我的力量不会给你。”

  ‘理由呢?’

  “我喜欢她。我发过誓要救她。这作为理由已经足够了。”

  ‘你严重地搞错了一件事。即使你不协助我,我也足以从你身上抽出魔力。不过在那种情况下,无法保证你自己的生命。

  我不想杀死你这个人。这是我的本意。’

  神鹰的声音带着沉痛。

  大概这个男人,已经杀过很多人了吧。

  也许他杀人的时候,都会感觉很痛苦。

  也许,这个男人真的从心底想要停止人被吃掉的事。

  这反而更加--

  ‘选吧。九门克绮到底站在人类这边,还是站在非人的那边。’

  “我总觉得,你的话有些奇怪。”

  ‘什么?’

  “我终于想明白了。”

  我仔细地确认着自己的话。

  “你说过,在现在的世界上,即使能够保护人类,也无法保护每个人。”

  ‘是的。所以,有必要消灭非人。’

  “不对。那是错误的。”

  ‘哪里不对?要眼睁睁看着人们去死吗?’

  “非人并不仅仅杀人。他们也会救人。”

  ‘这话只是借口。’

  “当然。只要有非人,就无法防止吃人的事发生。但是。

  追风者救了我的命。对于我的人生来说,这就是一切。惠死在了斯特拉斯手里。对于惠来说,这就是一切。”

  ‘你到底想说什么?’

  “结果……你的做法拯救的,是人类。而不是一个个的人。”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我又不是佛。我没办法去拯救每一个人。也许这种治疗方法有些粗暴,不过今后的人类,一定会感谢我们的。’

  “今后是不存在的。”

  我现在能够理解了。我感觉能够理解追风者的话了。

  如果明天来临,来临的明天就是今天。

  所以我们只能生活在今天。

  确实……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把非人消灭干净,也就不会有人和非人的争斗。

  今后的孩子们……生下来就处于一个没有非人的世界中,这些小孩子也许会是幸福的。

  如果今天让我的双手沾满鲜血。如果把今天忘记。

  今后的人类,也许会生活得很幸福。

  但是。

  我还是要活在今天里的。

  让我现在杀死眼前的人,我是做不到的。

  “鱼人的女王,还有追风者,她们都生活在今天里。她们的眼前有着明天。但是……你为了明天,舍弃了今天。”

  ‘你也站在他们一边了啊。’

  他的声音很不屑。

  “我站在今天这一边。”

  ‘那么,再见了。’

  房间的灯光灭了。

  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

  只有钉在我胸口中的桩子还闪着微弱的蓝光。

  桩子逐渐变热。

  响起了生硬的声音。

  ‘开始第一次励起。次元振动模式从A3转为C7。’

  ‘倒数开始。5,4,3,2,1,启动!’

  然后就有了光。

  我脚下的图案开始闪耀无数的颜色。

  各种颜色互相交替着,最后逐渐溶合成了接近白色的彩虹色。

  ‘第一次励起成功。确认了灵子状态的迁移。接下来开始第二次励起。次元振动模式从G9转为K12。’

  ‘倒数开始。5,4,3,2,1,启动!’

  突然,我感到身体浮到了空中。

  瞬间的浮游感和接下来感到的下落感。

  不对,我全身都绑在了床上。

  是我的感觉发狂了吗……如果不是,就是这里失去了重力。

  ‘第二次励起成功。灵子状态开始扩大。’

  插在我胸口的桩子,热得要烫伤我了。

  灼烧我的热量,通过肋骨和脊椎,传递到了全身。

  ‘第一阶段结束。接下来开始第二阶段,开始灵子状态的诱导成型。’

  淡淡的朗读声。

  桩子的轮廓模糊了。视野开始染上了一层彩虹色。

  刚才还滚烫的桩子,现在冷得要冻上了。

  全身的肌肉开始痉挛。全身都疼,拔牙一样的疼。

  冷气和热气交互地向我袭来,令我难以忍受地扭动着。

  现在桩子发着七色的光芒,响着美丽的音色。

  冷和热,阴和阳的猛烈变化,逐渐在我体内形成了心跳。

  --GAN。

  每一次脉动,都使得我的全身跟着颤抖。

  幻想连接着我手脚的深红细胞,开始冒泡了。

  ‘幻想……代谢异常。无法维持。’

  ‘不用管。继续。’

  --GAN。

  随着脉动,我感到胸口中什么被切开了。

  那是潜入我身体的芯中,不是热气或冷气的感觉。

  我大声尖叫。

  --GAN。

  尖叫声越来越大。

  很大的什么东西在流入我体内。

  视野一片彩虹色。

  膨大的力量流入了我的心脏。

  那力量拧着我手脚的肉,潜入了我的全身,然后从桩子中抽出。

  到达我心脏的魔力流。

  我心脏的上方舞动着无数的光。

  像是数十亿丝线织成的光之挂毯。

  凝神一看,还能看见丝线上面带着的思念。

  抱着小狗的少年的希望。

  疲惫不堪的中年的绝望。

  枯淡的老人。

  带着孩子的母亲的焦躁和爱。

  这一切都毫不混同地折叠起来,吸入了我的胸口中。

  我是个空心的管道。

  极其大量的力量流进来,然后从桩子上面吸出。

  我全身颤抖。

  骨髓都在强烈地晃动着。

  随着振动,绑住我的器具发出声音,碎裂了。

  我……五个肉块,在床上四处弹跳着。

  横断面上深红的东西,发出滋滋的声音开始蒸发了。

  充满我身体的力量绷紧了我全身。我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可是。

  尖叫,微弱的尖叫传到了我的鼓膜。

  我终于明白了。

  耳边听见的尖叫,并不是我发出的。

  那是包住我身体的幻想发出的。

  ‘超弦调和子启动。一号到八号,准备启动。’

  ‘一号“乾”临界待机。’

  ‘二号“坤”临界待机。’

  ‘三号“艮”临界待机。’

  ‘四号“巽”临界待机。’

  ‘五号“震”临界待机。’

  ‘六号“坎”临界待机。’

  ‘七号“兑”临界待机。’

  ‘八号“离”临界待机。’

  ‘全调和子,临界待机。’

  ‘超弦调和子完成启动准备。’

  ‘倒数开始。5,4,3,2,1,启动!’

  魔法阵的顶点发出了七色光芒。

  同时桩子拔出了。

  “啊啊--!”

  最大级的痛苦朝我袭来。

  到达心脏的魔力流。

  缠在空心胸膛上的丝线被连根拔起。

  我体内稍稍残留的魔力都在流出,我生命本身也变得微薄了。

  ‘灵子流移植成功。从对象体内成功转移至上阶结界。’

  ‘确认结界中生成泛次元结晶。密度和真度扩大中。’

  ‘结合密度突破7000。还在上升中。’

  ‘突破了次元贯通的理论值。’

  声音渐渐离我远去。

  我感到耳朵流出了汩汩的东西。

  幻想在我体内临近死亡了。

  弱小的生命,在惧怕恐怖。

  幻想大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劫火的灼烧下细胞一个个燃尽,剩下的魔力也被吸出。接近不死身的生命体发出了尖叫。

  我感觉它很可怜。

  “想活吗?”

  也许是幻觉。

  也许是我自己随意的解释。

  不过我还是听见了体内的回答声。

  就是这样的感觉。

  桩子已经完全从心脏拔出了。

  我就像是个空壳扔在这里。

  胸口深处还残留了一些魔力。

  不过反正是我自己用不了的力量。

  我打算给予幻想。

  我想把手臂放在胸口上。

  远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

  我都忘了。

  手臂已经被砍掉了。

  右腕倒在了肩膀后面。

  我拼命地移动着红色细丝连着的手臂。

  我弯曲手肘,用手指爬着,试图把手臂收回来。

  仅仅一米的距离,像是地狱般的长远。

  手臂缓慢移动着,难以前进的动作。

  喘气已经费劲了。

  是幻想在真空中保护着我。

  它的生命也微弱了。

  --还有一点。

  我咬紧牙,让自己意志清醒。

  我坚韧地维持着逐渐溶入黑暗的意识,还在尽量地移动着手臂。

  手臂,指尖抓住肩膀了。

  --还差一点。

  我的身体躺在血海里,连咬牙的感觉都逐渐消失了。

  意识的火光就要消失的时候。

  一个轻轻的声音,叫了我的名字。

  那轻轻的声音让我坚持住了。

  我的指尖到达了心脏,碰到了几滴液体。

  我把这几滴液体注入了幻想中--

  欢喜的声音在体内轰鸣。

  异种的细胞在我体内蠕动。

  四肢的伤口愈合了,切断的脚和手臂都拉了回来。

  右手先连在了右肩上。

  覆盖着断处的幻想,吸入了我的体内,最后伤口互相合在了一起。

  接下来是左手。

  然后是右脚。

  --不行。

  我感觉到了不好的预感。

  我给予幻想的力量,只有一点点。

  并没有能够再生四肢的力量。

  幻想的细胞和我的细胞混起来了。

  幻想进入了我的心脏,随着血液的流动遍布了我身体的各个角落。

  我的四肢充满了力量。

  --停手,要是这么下去的话。

  血流进入了脑部。

  流入了我的意识。

  我产生了一个幻视。

  那是我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的背影。

  紫发的少女。

  她在白光中缓缓地变淡薄。她缓缓地回过头。

  “--”

  我想要叫她的名字……

  她回过了头。她的脸溶入了光线中,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只觉得,她最后轻轻地叫了我一声。

  --九门,君。

  我醒过来,最先感觉到的是全面压倒的痛苦。

  无法呼吸。

  --幻想已经不在了。

  她把我的身体连了起来,然后消失在我体内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不知道的。

  她应该能够继续寄生在我体内。

  耳朵很疼。

  感觉就像是用火棍插入鼻子和喉咙那样的疼。

  我的血液里应该还攒有一些氧气。

  我用手撑着闪亮的魔法阵,想要慢慢地站起来。

  站起来又如何?

  我现在在这里能做到些什么呢?

  房间没有出口。即使有,四面的墙也太远了。

  我的心里充满了黯淡的想法。

  我的膝盖觉得无力了。

  我咬着牙,抬起头。

  然后我看见了。

  少女躺在地上,我看见了她的脸。

  她长长的头发铺在地板上,她的脸上满是血污。

  她躺在那里。即使如此,追风者的表情还像是安稳地睡着。

  --就是那里。

  我要去那边。

  即使我会死在那里,我也要去。

  我必须到那边去。

  我的喉咙在燃烧,心脏跳得更快了。

  我的全身充满了要燃烧般的焦躁感。我只能极其缓慢地移动身体。

  膝盖无力。

  我尽量摔得远一些。

  我的下巴摔在地面上。

  尖锐的疼痛感令我的意识清醒些了。

  我到少女的距离太远了,远得让人绝望。

  看着这距离,让人产生想放弃的感觉。于是我闭上了眼。

  我胸口用力,停止了呼吸。

  我用上了肌肉中残留的所有氧气,全力地挣扎。

  脚像是棍子一样无法移动。

  于是我就用手肘在地上爬着。

  右肘下去,趁着疼痛还在,我使劲地挪着身体,然后轮到左肘。

  我感到头痛。

  像是用锥子搅着太阳穴那样的疼痛。

  在这样强烈的疼痛面前,手肘的疼痛仿佛都消失了。

  我已经临近极限了。

  手肘已经不能动了。

  不行了。已经无法继续了。

  我的头撑不住了。

  我的脑袋就要倒在地上的时候。

  额头碰到了硬硬的什么东西。

  不是地板。

  比地板稍微柔软些,还很温暖的什么东西。

  我张开了眼睛。

  少女的脸就在我眼前。

  --太好了。

  我到了。

  我的手脚已经动不了了。

  死亡已经贴上了我的后背。

  我视野的角落,能看见旋转着的伞。

  我用尽最后的力量,真的是最后的力量,吻上了少女。

  ……

  ‘克绮,克绮!’

  我死了。

  所以这个大概是梦吧。

  ‘醒来啊!克绮!’

  追风者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

  我感谢神。

  即使这是梦。能在死后相见,没有比这更令我高兴的事了。

  从我紧闭的眼睛流出了一滴泪。

  ‘太好了!克绮!’

  又热又柔软的东西塞在了我嘴唇上。

  于是我终于睁开了眼。

  “这里是……”

  从天花板垂下的桩子,还有闪亮的魔法阵。

  斯特拉斯的地下设施。

  “可是,为什么?”

  我说了之后,才发现很奇怪。

  我明明没有呼吸。

  但是身体却不痛苦。

  ‘克绮……给了我魔力!’

  “我……给了魔力……”

  我的记忆中有死前吻上她的那一段。

  可是。

  “那,这是你的力量吗?”

  ‘嗯,虽然不能维持太久……’

  “是吗……”

  魔力是直接从生命力变换而来的吧。

  那么,会有界限。

  我们的时间还有多少呢。

  还有,我所能做的事。

  “追风者。”

  ‘什么,克绮?’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她这么说着,她脸上的笑容漂亮而灿烂。我感到被幸福包围了。

  如果今天能做的,就是能死在她身边,那今天真是太棒了。

  ‘那么,咱们从这里出去吧?’

  少女还没有完全放弃。

  这样也不错。

  在最后的一瞬间来临之前,我们还是可以垂死挣扎一下的。

  “就这样办吧。虽然魔力已经完全封印住了……也许还能找到别的办法。”

  ‘怎么回事?’

  少女很不解的样子。

  “因为这里没有空气啊。操纵风的力量,在这里派不上用场啊。”

  ‘空气和风,有什么关系吗?’

  “……”

  少女看着我哑口无言的样子,忍俊不禁。

  ‘克绮,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不是……风,难道不是空气的流动吗?”

  我这么说着,其实心里已经预料到少女的回答了。

  而且马上就得到了验证。

  ‘克绮真奇怪。

  空气是空气。

  风是风。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我不禁笑得喷了出来。

  (虽然周围并没有空气。)

  我大声的笑着。

  (虽然声音本来无法在这里传播。)

  然后我毫不犹豫地紧紧抱住了追风者。

  气味本应该是无法传递过来的,但我却从她的身上闻到了太阳普照下菜花的芬芳。

  是啊,风就是风。

  对于追风者来说,这和空气没有任何关系。

  我感到风从她那边吹了过来。

  温暖的春风,温柔的摇动着她长长的秀发,抚摸着我的脸颊,吹动着我们的衣服。

  ‘克绮……准备好了吗?’

  追风者红着脸伸出了手。我握住她的手。

  少女抬起了头。

  然后我们朗朗地唱起来。

  ‘“今天对于死去来说,是个好日子。”’

  我们握紧的双手间,充满了热量。

  ‘“虽然夜色如此黑暗。”’

  ‘“但现在,有人攥着我的手。”’

  从我们紧握的手指间吹出了风。

  伴随着五彩光芒的春天气息。

  魔法阵还亮着光。风和魔法阵猛烈地碰撞着。

  ‘“即使这里如此寒冷,如此悲凉。”’

  ‘“这里也能找到你的身影。”’

  风画着螺旋。

  风紧紧地绕住了魔法阵的周围。

  ‘“看到你,我就看到了朝阳。

  从你的手中,传来了你的体温。”’

  风的螺旋逐渐增加着力量,终于打碎了魔法阵。

  魔法阵崩溃了变成了光的颗粒,像礼花一样散去了。

  天花板伸下来的桩子也完全碎裂了。

  ‘“夜幕,是如此的寒冷。

  但是展现给我的,是和你一起迎来的清晨。”’

  风的螺旋不断扩大。

  只有少女的声音在无声的真空中响彻着。四周的墙上和天花板,都刻上了无数的爪痕。

  ‘“所以。这一定是一件好事。”’

  ‘“今天,对于死去来说,是个好日子。”’

  天花板碎落了。

  同时,风就像雪崩一样冲了进来。

  我保护着身体不被真空刃所伤,同时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走吧,克绮!’

  “嗯!”

  追风者轻轻地抱起了我的身体。

  我们在碎落的瓦砾中,朝着上面疾驰而上。

  房间中间是个银色的柱子。

  柱子正上方有个漩涡状的东西。

  跳动着的混沌。

  看起来就像是朦胧的炎雾。

  无数的炎雾像螺旋一样缠绕起来,扭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两只手捧着大小的球。

  球对面的风景仿佛扭曲着,但又像万花筒一样琐碎。随着每一次跳动,其中的景色都会改变。

  那东西在歌唱。

  无数声音合在一起的合唱。

  只有一个声音的独唱。

  也有杂乱的嘈杂声。

  突然的尖叫。

  一切都合成了一首歌,响彻在四周。

  混沌保持着完全的球形,重复着膨胀和收缩的跳动。

  银桩是混沌的宝座。

  银桩根部伸出了无数的线路,连着各种装置,连在研究者们的终端上。

  ‘确认到疑似重力场生成。Schwarzschild半径顺利扩大。疑似质量正比于t的五次方扩大中。’(编者按:KarlSchwarzschild(1873-1961)德国天文学家,发现了爱因斯坦重力场方程式的一个严密解。)

  混沌球逐渐成长。

  空间的歪曲也扩大了。

  能够听见轰轰的声音,有风在吹动。

  光和风,连空间本身都开始吸入球中。

  这时。

  银色的底座突然发生颤动。

  同时球体也开始摇动。

  球体向左向右漂浮不定地摇着,完全的球形发生了歪曲。

  ‘灵子炉发生异常!’

  ‘什么原因!’

  神鹰话音未落,操纵员的报告就接连而来。

  ‘灵子炉崩坏!三号和六号。一号、八号……全灵子炉崩坏!’

  ‘压缩场无法维持。泛次元结晶……开始分解!’

  声音中断了。

  所有人一齐屏住呼吸。

  银色的桩子发出清脆的声音碎裂了。

  混沌球已经比人还高了,长出了无数的荆棘。

  已经关上了安全挡板的窗户开始发出声音并摇动着。

  安全挡板断为了两截。

  神鹰狠毒地盯着从那里出现的人。

  ……

  进入研究所的瞬间,我感到了目眩。

  就像是进入隧道时那种鼓膜有很大压力的感觉。

  强烈的压迫感按着我的眼球,绞着我的喉咙。

  压迫感的源泉,就是我前方奇怪的空间。

  我只能称之为空间。

  那是没有实体的,像雾一样的歪曲的风景,一边扭曲着一边汩汩地吸入着空气。

  人类魔力的总和。

  这曾经是我的心脏。

  我有这样的直觉。

  “神鹰!”

  我从身体深处喊出来。

  ‘九门克绮。’

  神鹰在雾霭的对面瞪着我。

  ‘你怎么破坏的阵?’

  ‘我召唤了风。’

  ‘气密性……难道不完善吗。’

  “完善不完善我不知道。不过那里没有我能使用的空气。”

  ‘那又为什么……’

  “世界不一样。”

  ‘你说……世界?’

  “你不了解非人。你打算消灭非人,你打算忘记非人,所以你绝不会明白。”

  ‘那又怎么样。还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可以实现愿望了!’

  神鹰吼着。

  同时军队冲进了房间。

  士兵手上是上次那个天线一样的武器。

  那个让人鱼和鱼人发狂,让少女的护身符碎裂的兵器。

  追风者摆好了架势。

  “没事的。”

  我小声对她说。

  让人小腹共鸣的低音波,响彻了四周。

  ‘怎么……’

  少女放松下来了。

  “什么事都没有吧。”

  ‘为什么!为什么没用!’

  “我猜……你的那个武器,是集中人类魔力的东西吧?”

  侵蚀水神住民和草原住民的人毒。

  它的源泉,如果是人类全体的魔力的话。

  那么,那个天线就是收集魔力,并集中到局部的东西。

  “此时此刻。所有人类的魔力,都在那里。

  那么,这武器根本不可能有效。”

  我指指雾霭。

  那东西现在像是生物一样蠕动着。

  它身上海胆一样长着无数触手。触手轻轻一伸,就穿过了一个军人。

  ‘哇哇哇哇--!’

  男人体内注入了看不见的魔力,他的身体膨胀起来。

  男人膨胀得像个气球,然后啪地一声爆炸了,碎成了血脓。

  ‘操作员!你们在干什么!赶快恢复控制!’

  神鹰怒吼着。

  几个研究者开始神情恍惚地敲着键盘。

  “放弃吧。对于无法控制的力量,这是没有意义的。”

  ‘闭嘴!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把你们全都消灭了!’

  神鹰都要哭出来了。

  扭曲的雾霭缓缓地动了起来。

  雾霭抓住了一个个研究者,把他们都变成了血脓。

  血脓在脚下蠕动着。

  这些东西……是活的。

  血脓互相混和起来。

  其中偶尔能浮现出骨头和内脏,但马上又无力似的再次沉下去。

  我胸口中都是呕吐感。

  ‘是蛭子……’(编者按:蛭子是伊邪那美和伊邪那歧生的孩子,没有成为日本国土的失败子。)

  少女低声说。

  “蛭子是什么?”

  ‘是没有成为人的人。’

  少女悲伤地说。

  我找到了些共同点。

  眼前人类的魔力。

  那是……纯粹的魔力。

  没有任何方向性的纯粹无垢的力量。

  它改变碰到的东西。

  魔力对意志产生反应,变为那意志的形状。

  追风者之所以成为追风者,是因为她从心底如此盼望、如此确信的。

  那么如果。

  纯粹的魔力块碰到了意志薄弱的人类。

  那个人类的意志薄弱到无法定型自己的样子。

  所以才会变成那种血脓吧?

  房间中已经没有几个人形了。

  军人、研究者都踉跄着冲到了出口处。

  没跑的人,几乎全都被吃掉了。

  没有意志的愿望。

  不安定的魔力,在探寻能够实现自己的寄居之所。

  我和神鹰四目相对。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住手!”

  我喊着。

  但已经来不及了。

  神鹰伸出手去,欢迎着魔力块。

  ‘全杀掉!把你们这些非人全都杀掉!一个不剩地全都杀掉!’

  魔力的触手抓住了神鹰。

  我眼看着那么大的魔力球吸进了神鹰体内。

  神鹰的身体开始膨胀。

  衣服已经消失了,他全身的皮肤变为了暗褐色。

  他的脊椎吱吱作响,一直伸长。

  他双手的手指变得尖锐,发出了钢色的光泽。

  他的五指一根一根地变为了弯曲的利刃。

  带着异形手指的手臂,关节增为了三个,骨头从肘部刺出来。

  脸的变化更是可怕。

  鼻子和嘴溶化掉了,脸的下半部变为了黑色的面具。

  弯曲的身体无论是后背还是前面,都长满了鳞片,每一个鳞片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眼前是个憎恶的形状。

  ‘克绮,退下。’

  少女冲到我前面,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

  ‘北风食鸟!’

  追风者的指尖猛地喷出了冰雪。

  曾经是神鹰的那个东西,生硬地挥了一下它那异常长的手臂。

  这一下吹来了乌黑的风,轰轰地抹消了冰雪,继而朝少女扑来。

  追风者双手挡在眼前。

  她的手就像是泼上了浓酸,喷出了鲜血。

  “快跑!”

  ‘唔,嗯。’

  我抓住她的手,跑了起来。

  她的手就像是发烧一样烫。

  仅仅是跑起来就已经甩出了汗。

  追风者只是接近它一瞬间,就已经消耗了大量的力气。

  我们朝着出口跑着。但暗黑的异形却比我们更快,它蹬着大地挡在了我们面前。

  ‘克绮,危险!’

  少女喊着,脚下一绊。

  我挡在了少女前面,承受了乌黑的风。

  憎x25!憎x25!憎x25!憎x25!憎x25!

  咒x25!咒x25!咒x25!咒x25!咒x25!

  死x25!死x25!死x25!死x25!死x25!(编者按:偷个懒,实在不愿意花篇幅重复同一个字……)

  纯黑的憎恶猛地吹来,我感到身体崩溃了。

  不,不对。

  我的手臂、身体还都在。

  纯黑的风并没有燃烧我。

  --因为我是人。

  那是神鹰怨念的块。

  吞噬非人的东西。

  那么。

  我握紧了拳头,打向它纯黑的胸口。

  神鹰根本没躲。

  它硬的让我觉得手骨头都要碎了。

  那张脸上没有嘴。

  没有嘴所以不会尖叫。

  眼睛是个大洞,也看不出痛苦的样子。

  手臂是个很长的手臂。手刀垂直地敲在我肩膀上。

  冲击一直回响到我的小腹。我觉得手臂都要掉下去了。

  我跪倒在地上。

  我能感到,肩膀汩汩地留着血。

  ‘克绮!’

  追风者冲到了我身前。

  “等等!”

  ‘没事的。克绮好好呆着这里。’

  少女打开了她的挎包。

  炫目的光彩包住了少女。

  七彩的光芒亲切地照耀着少女。

  ‘对不起。’

  她在对谁说呢。

  少女小声地说着。

  ‘GAAAAAAAA!’

  神鹰咆哮着。

  他想要用黑风吹飞少女。

  少女击出一掌。

  七色的光芒集中在她的指尖,做出了一个大盾。

  七彩的盾颜色黯淡了,但也勉强护住了少女。

  少女蹬着大地,靠近了神鹰。

  ‘夏风炽热!’

  追风者鲜血染红的拳头发出白光。

  无数的鳞片防御住了这一拳。

  ‘呜!’

  先撤回手的是少女。

  她的拳头流出了血。

  黑色的鳞片上粘着粉色的肉片。

  不对。

  嘎吱嘎吱动着的鳞片,正在吃着血肉。

  神鹰挥着手臂,少女跳着躲过了黑风。

  追风者深深吸了口气,唱起了那个誓句。

  ‘今天,对于死去来说,是个好日子。’

  “住手!”

  我喊着。

  现在的神鹰,是非人的天敌。

  我根本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少女胜利的样子。

  当然,少女也是深知这一点的。

  并且她一点也不手软。

  为了守护我……

  少女的手刀越来越快。

  少女无数的手刀快得让人看不到。她的攻击比鳞片的侵蚀还要快,不断给予神鹰**上的冲击。

  同时,包住少女的七彩光芒也动起来了。

  高速旋转的七彩光芒卷着神鹰的身体。

  七个光芒分别显出狼的样子。

  狼群张开大口撕咬着鳞片。

  --看起来是这样。

  少女的攻击,七匹狼。神鹰完全没有在意。

  鳞片嘎吱嘎吱地动着。

  七匹狼反而被鳞片贪婪地吃掉了。

  ‘怎么会!’

  少女悲痛地叫着。神鹰一挥手臂。

  有着三个关节的手臂挠着一样挥下来,在空中弯曲成了不可能的角度,击中了少女的右臂。

  ‘呜!’

  少女没忍住,叫出了声。

  五根手指插入了少女的手臂。

  拇指贯穿了骨头。

  食指切开表皮,中指扩大了伤口。

  无名指在其中搅着,小指把肉从骨头上剥下。

  ‘WOOOOOOOON!’

  少女用双脚踢开了神鹰的胸部,神鹰发出叫声。

  少女都没能调整姿势,就倒在了我旁边。

  “你不要再动了!”

  少女听了我的话,少女摇了摇头。

  少女的右手从手肘无力地垂下,完全不能动了。

  脚上也不停地流着血。

  她踢神鹰的时候被咬了吧。

  她想站起来,失败了。她用手撑着地。

  神鹰看着这边。

  它眼睛不动,也没有嘴,但我还是能知道,它是在发笑。

  战胜它的方法……

  我寻找魔力球。

  找到了。

  比起最开始,魔力球已经变得只有一半大了。

  魔力球还放着炫目的银光。

  我蹬着大地,向魔力球扑去。

  神鹰比声音还快,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的手刀打在我左肩上。

  我都没有叫出声来,就倒下了。

  我倒在血海里,思考着。

  手臂已经不能动了。

  肉和骨头都断了。

  但是。

  我不能倒在这里。

  我用尽膝盖的力量和全身的力气,勉强站了起来。

  我半途就已经站不稳了。

  没办法用手臂来维持平衡。

  我腿上用力,努力站在湿滑的血中。

  神鹰傲然地俯视着我。

  魔力球在它胸前荡漾着。

  魔力球炫目的光,映出了它一片片的鳞片。

  说是鳞片,不如说是无数的小牙。我发现其中还有舌头。

  ‘克绮……交给我吧。’

  我背后的声音。

  “不,这事不能交给你。”

  ‘你会死的啊!’

  “死也不后退。”

  魔力稍稍恢复一些了。

  我要用这薄弱的魔力……

  (不管三七二十一,朝魔力球扑去。)(用风吹起脚下的血泊。)

  (用风吹起脚下的血泊。)

  现在的神鹰,对于人类以外的存在来说是天敌。

  追风者是绝对无法战胜它的。

  我的力量也是不行的。

  那么。

  我慎重的吸了一口气。

  魔力几乎没有剩下多少。

  如果失败了,这就是最后一下了。

  我将脚下的血泊吸上来,洒在了神鹰面前。

  我做出了两张空气的墙,把血夹在中间,以圆形向四周延伸。

  有光源。

  魔力球映照着神鹰的身影。

  神鹰停下了动作。

  它是在疑惑吧。

  神鹰终于抬起了手臂。

  它高高地抬起了三个关节的手臂。

  抬起的手臂停下了。

  它空洞的眼睛,直盯着血做成的块。

  我屏住呼吸。

  各种物质都能反射光。

  如果表面粗糙,反射就会成为漫反射。

  但如果是平滑的表面,就会以一定的角度反射。

  这就是镜面反射的原理。

  只要是平滑的表面,什么都可以。

  现在一般使用的镜子,是在玻璃上涂上一层银的皮膜。

  更原始的镜子,是磨得光滑的金属。

  连金属都没有的时候,便是用水来照出身影。

  液体的性质可以产生均一的表面。

  我制造出的血盾,完全映出了神鹰可怕的样子。

  三个关节的手臂挥了下来。

  手臂拧着,朝着胸口……朝着神鹰的胸口刺了下去。

  我眼前的怪物没有嘴。

  所以它不会发出惨叫。

  五根手指毫不留情地将那肉身解体了。

  它全身的鳞片蠕动着,开始吞噬自己的**。

  鳞片在嘎吱嘎吱地咀嚼。

  咀嚼着自己的肉。

  没有一声惨叫。

  没有一滴血。

  曾经是神鹰的东西,逐渐地失去了自己巨大的外表。

  它插入自己胸口的右臂,像是被吸进去了一样消失了。

  它的左肩逐渐地萎缩,最后指尖也消失在了肩膀里。

  它的脚也萎缩了,身体变没了,只剩下了头。

  神鹰的头滚在地上,下巴、脸颊、头顶都逐渐地变小,最后只剩下了空虚的眼睛……然后,连那眼睛也回归了虚无。

  ‘克……绮?’

  少女呆呆地问着。

  我也已经没有了站着的力气。我坐到了地上,然后躺在地上变成了个‘大’字。

  “你没事吧?”

  我对少女说。

  追风者从我上方盯着我。

  ‘我,已经,没事了。’

  追风者的手臂和脚上满是鲜血。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不过她至少能够站着能够走路,这就是人狼的生命力吧。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血镜。神鹰看见的,是自己的样子。”

  ‘这我能明白,可是它怎么就死了?’

  “改变神鹰的,是魔力的力量。那家伙大概是这么想的。

  它想,要把各种怪物都杀掉。”

  ‘然后呢……?’

  “神鹰的愿望实现了。它的力量凌驾于追风者之上。大概地上无论什么非人,也都无法战胜它。

  不过……实现了愿望的它,已经不是人类了。所以我让它照镜子。”

  ‘神鹰看了镜子之后……就发现了自己不再是人类?’

  “是的。所以,它最后打倒了自己。”

  我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魔力球还留在那里。

  “接下来……该处理这个东西了。”

  强大的魔力碎片。

  能够让愿望成为现实的力量。

  ‘用这个……来打开门吗?’

  “一定能打开的。”

  我点点头。

  ‘我……有点害怕。’

  追风者轻轻地说。

  我看了一眼神鹰曾经站着的地方。

  地面上连个鳞片也没剩下。

  我握住少女的手。

  “没事的。你不是神鹰。”

  ‘唔……嗯。’

  我们握在一起的手,朝魔力球伸去。

  “追风者……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们挨在一起的手指,碰到了魔力球。

  魔力球不冷不热,让人感觉好像有点痒。随着这种感觉,魔力球进入了我们体内。

  ‘我的愿望……追风者的愿望,是我们一族的乐园。’

  光芒溢了出来。

  光成为了炫目的光柱,向天空照去。

  ‘那里有着广阔的草原。远处有山丘,有着虽然冰冷但清澈透亮的河流。’

  天花板消失了,我能看见黑暗的夜空。

  白色的光柱穿透了秋天的天空。

  我们握着手,将手伸向天空。

  ‘春天,野草柔软,轻轻包着刚刚出生的婴儿。出生的孩子在草地上滚着、玩着闹着,逐渐地成长。’

  天空照下来的光芒,包住了我们的手。

  ‘夏天,草更长了,孩子们也长高了。我们隐藏在草和风下,开始狩猎。我们带着小孩们追逐猎物。太阳照耀着我们,让我们热血沸腾,让我们能够追逐到天涯海角。’

  光芒逐渐累积起来,重量逐渐增大。

  ‘秋天,草原染成了黄金色。星空漂亮得像要掉下来,我们在星空下起舞。我们跳着,跳着,孩子们也加入了大人的行列。’

  我们的手里,攥住了闪着光的什么东西。

  ‘冬天,一定会下雪。我们和爷爷奶奶道别。在圆月的晚上,我们大家谈笑着,吃下他们的血肉。我们把白骨埋在雪中,继续旅行,朝着春天。’

  风吹了起来。

  从我们的手中,吹着这个地下室。

  风中有着草原的味道。

  有着刚刚萌芽的春草的味道。

  夏草的嫩气。

  秋天干爽的香味。

  下雪的氛围。

  ‘我们朝着春天而去,所以春天便来临了。我们在柔软的草原上相恋。然后新的孩子诞生了。

  我们在温暖的草原上,抱着孩子,给他喂奶,擦他的屁股。然后他一岁岁地长大。

  这就是我的愿望。是我希望的一切。’

  随着这句话,光变得更大更亮了。我们在这光芒前不得不闭上眼睛。

  我们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

  我们的手中,有着一块小巧的绿色的玉。

  “这是……”

  我盯着手中的玉。

  那像是翡翠,很轻,好像能被风吹走。

  但是我轻轻一碰,就能从这小玉中感到魔力的跳动。

  ‘太好了……’

  追风者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然后就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她用尽了一切力量,身体就像是羽毛一样轻。

  破坏殆尽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地板和天花板都漏了大洞,能看见弯曲的钢筋伸出来。

  呛人的血味充满了房间。

  血和内脏洒得满地堆成了山,已经开始腐烂了。

  有两个人影。

  高个男人,搀着一个娇小的少女,朝着出口走去。

  他们有几次都险些摔倒,但还是一步步地坚持接近出口。

  房间中充满了死亡。

  活着移动的身影,只有他们两个。

  活着移动的。

  伞在旋转着。

  伞旋转着,挥洒着七色的光芒。

  她优雅地走来。

  还有一个人。

  她们踏着轻微的脚步声。

  这里没有活人发现她们。

  九门克绮还在继续走着。

  ‘……哥哥。’

  她看着他几乎要摔倒了,于是伸出自己的小手想要去搀扶。

  克绮没有发现。

  他拖着脚步,扶着墙壁,在地面和墙上留下血印。但他还是坚持向出口走去。

  小手缓缓地缩了回来。

  ‘好了吗?’

  伞的主人问惠。

  ‘再等一会……能再稍微等一会儿吗?’

  ‘请便。’

  持伞的女人爽快地点点头。

  ‘那个,哥哥……’

  惠对着哥哥的背影说着。对着那个不会回头的背影。

  ‘虽然哥哥听不见,不过还是听我说。

  我现在,稍微安心了。

  哥哥的性格总是招麻烦,我一直都很担心。

  无论是多么不愿意的事情,哥哥都会用道理来分析,嘴上会说不在乎吧。不过,嘴里这么说,却会一直留在心里。哥哥太讲道理了。

  所以,我死的时候,就在想哥哥会不会这样想。

  哥哥会不会觉得,去思考死人的事情也没有用,所以还是忘掉吧。哥哥嘴上这么说,一滴眼泪也不会流。不过,心里却无法忘记,很多年以后还在一直苦恼。

  可是,哥哥,刚才生气了吧。不是讲道理,而是真的生气了呢。

  哥哥变得会生气了呢。而且好像也有了喜欢的人。

  所以,哥哥,哭出来吧。为了我,哭出来吧。如果不连着哭三天,我会不愿意的。不过,这么哭出来之后,就把我的事全都忘掉吧。然后,和她在一起吧。

  虽然我不愿意哥哥被别的女人拐走,不过既然这样了也没办法啦。

  我会记得哥哥所有的事情的。所以,很多年以后,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会全给哥哥讲的。所以,把我忘记吧。

  再见,哥哥。我一直都喜欢哥哥。’

  克绮终于走到了出口。

  他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门,踉跄地走到走廊上。

  ……

  ‘惠,我们也走吧。’

  持伞的女人伸出手。

  ‘我,其实还是有些担心……’

  惠看着自己朦胧的脚,撅起了嘴。

  ‘克绮先生,应该没事的。接下来很长时间都没有见他的预定。’

  ‘很长时间,有多久?’

  ‘这是保密义务。’

  女人表情认真地回答。

  惠皱了眉头。

  ‘想早点见到他吗?’

  ‘虽然稍微有点这么想……’

  ‘死人的思念不会伤害任何人的。这是我的工作。’

  女人微微笑着。

  ‘来,我们走吧。有人来接我们了。’

  惠惊讶地看着脚下。

  白色的长毛犬,高兴地叫着,朝惠扑了过来。

  它舔着惠伸出的手。

  ‘小白……你在等我呀。’

  它跳起来,惠把它抱在怀里,看着门的另一边。

  ‘我接下来,要去哪里?’

  ‘是个很好的地方。我可以保证。’

  女人伸出一直手,惠握住了她的手。

  扇动翅膀的声音。

  这声音的余响消失的时候,房间里便只剩下静寂了。

  没有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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