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摇篮曲的时间

  「什么」

  还来不及理解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卡那齐就已经拔出自己的剑了。

  米莉安也缓缓抽出刺进诗人腹部的剑。

  她的剑上染满了血。

  溺水似的声音响起,诗人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他抬起眼,米莉安稍微眯细了双眼。

  站不稳的诗人摇摇晃晃的向后退,靠向其中一扇门。

  「空!」

  卡那齐忍不住叫出他至今从没叫过的名字。

  少女毫不停顿再度闪动手中的剑,卡那齐靠着反射动作挡下少女的斩击。

  在卡那齐视界前方摇摇晃晃的诗人,他后方的门扉打开了。

  脑中感到一片寒冷,全身笼罩一片寒意。

  眼前的女人到底是谁?绝不是米莉安,只有一这点很清楚。整个人的气息完全不同。

  卡那齐挥开她的剑,打算跑向诗人。

  虽然知道来不及了,但他只能这么做。

  门后是洞穴和深邃的黑暗。

  一瞬间,卡那齐和诗人琥珀色的瞳孔交会,比起恐惧,从他眼神中可以看到更多的安心。

  卡那齐伸出的手够不着诗人,白色青年的身影消失在洞穴之中。

  只剩下一片黑暗。从洞穴的底端吹上来一阵风,传来阵阵腥臭。

  卡那齐的背后也吹起一阵风,这次是剑风。

  回过头挡下这一剑,卡那齐充满怒气的看向少女。

  「你这家伙不是米莉安你究竟是谁?」

  虽然如此问着,不过他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只像是低语。

  少女绿色的洋装染上血痕,轻巧的向后退。

  她的瞳孔极为澄澈。

  闪耀着超越所有宝石的亮丽光泽。

  「我就是我,你们要找的人。」

  「不死者吗?为什么要杀他!?」

  她不回应卡那齐的叫喊,面无表情的砍向他。

  几次交手之后,少女的剑锋超出卡那齐的预测,转换动向从底下突刺而上。

  卡那齐勉强挡开这一剑,却没办法完全躲开。

  握住剑柄的手背被刀刃划过,卡那齐直觉到不妙。

  她的剑技惊人的高超,补足了米莉安缺少的技巧和经验。

  (这下糟糕了!)

  赢不了,卡那齐唯一冷静的部分这么想。

  卡那齐和少女的剑交错之时,发现自己的背后就是螺旋状的楼梯。

  抓准空隙,一口气跑上楼,受伤的脚除了痛楚还感受到更鲜明的热度。

  卡那齐跑上钟楼,俯瞰整座城市。

  钟楼上吹着强劲的风,他的头发和衣角在风中翻飞。

  从馆内冒出阵阵黑烟。班修拉尔应该打算连同魔物烧掉整间馆吧?

  卡那齐在强风的吹拂下走向钟旁,用空着的手敲响钟。

  清亮的钟声传遍这充满骚动的夜晚。

  「你打算要报时吗?」

  追来的少女裙角同样在风中翻飞,并如此问着卡那齐。

  瞳孔中充满了天真似的。

  卡那齐放开敲钟的手,举起剑。只要她还借用米莉安的外观举剑对着自己,他就没有任何心情和对方开玩笑。

  「是为了阻止魔物的成长倒是你,封印魔物不是不死者的使命吗?」

  「封了啊。我有好好做到,是你们在妨碍我完成使命。」

  「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为了解开魔物的诅咒,为了命之花到这里来而已。禁锢你的是毒市的那群人吧?」

  「我不会被骗的,你是来杀我的吧?为了躲开你们,我制造了很多的陷阱,没想到你们还是到这边来了不过,如果这孩子没有靠近这附近,我也没办法使用这个身体就是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可能有人能杀得了不死者!空也是,那个米莉安也是,都是为了救你才这么拼命啊!」

  卡那齐拼命解释着,感到两人之间似乎有着决定性的误会。

  少女听着他的说明,不可思议的歪着头回答:

  「所以这孩子拯救了我啊。这孩子想要救我的话,就只有这一个方法而已。」

  「什什么、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想要吗?命之花。」

  少女无视卡那齐的问话,突然开口问他。太过唐突的问题让卡那齐说不出话来,少女对着他伸出手来。

  手中有一团白色的光芒。

  白色的,充满生命力的火焰。这是在那馆的地底下,白色满月草的栽培地所看过的花。卡那齐当初愣住说:

  「这是花?」

  「没错,一年一度,只在这里开放的命之花。世界之力的结晶。」

  聚集在圣地的浓厚大气力量。

  这力量凝聚成类似花的形状,所以被称为「命之花」。

  原来如此,理解之后的卡那齐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前的确是世界的神秘力量,不过这东西不可能靠自己研究出什么成果来。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带回去的东西。

  只要伸出手,自己的寿命应该就能延长。不过,故乡要怎么办?

  自己又要继续展开追寻解开诅咒的漫长旅途吗?

  自己还能够撑得下去吗?

  卡那齐想起故乡死去人们的脸庞。最后打算想起诗人的脸,但不管怎么样都只浮现朦胧的影像,单单回想起痛苦的表情。

  然后,他缓缓的将手伸向命之花。

  在即将碰到花之前,花像被风吹起似的飞舞在空中。然后飞向卡那齐心脏的附近弹开,消失在空气之中。

  突然,卡那齐的嘴角流出鲜血。

  「怎么」

  他感到极度不适,清楚感觉到体内因为异物的侵入而发出悲鸣。

  卡那齐无法站稳,剑从他手中掉落。

  看着卡那齐跪倒在钟楼上,少女轻巧的靠近他。

  「这花,能提高一切事物的生命力。但是对于诅咒却没有任何效果,因为也一起提高了魔物的生命力。」

  少女向下看的眼神中泛着怜悯,卡那齐呻吟着。

  「可恶」

  「对不起,要解开你身上诅咒,只能够找神帮忙了。不过我才不要带你去神之都。毕竟你是不死者杀手的同伴,我才不要帮忙。那么,永别了。」

  少女抬起卡那齐的下巴,轻轻吻上他的额头。

  然后和杀死诗人的时候一样,举剑刺进他的腹部。

  剑身避开骨头,深深的刺入内脏。

  (啊啊,这次完蛋了!)

  卡那齐冷静的这么想。

  这次没救了。

  过去,自己还确信着自己不可能轻易死去,这确信在此时完全崩毁。

  自己快死了。

  觉悟时,眼前少女的瞳孔颜色变了。

  从极为透明的色彩,变回感情丰富,忍着泪水的混乱眼神。

  「卡那齐」

  小声的呼唤青年的名字。语调中没有不死者的傲慢,也没有过去的坚强,只有听了让人不忍心的不安,纯粹的少女之声。

  「怎」

  卡那齐了解不死者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忍不住想咒骂起这糟透了的时机。不过,从口中只喷出鲜血,只好咬牙忍住。

  可以清楚感觉到近距离接触的少女正在发抖。

  (这是当然,她的遭遇也太惨了。)

  不知何时被卷入奇怪的事件,失去了同伴,唯一可以依靠的诗人被自己亲手杀害为什么这少女一直都得承受这些打击。

  痛苦的这么想着,卡那齐突然察觉自己正在同情米莉安。

  想要止住她的颤抖,想要消去她丧失的痛苦。现在这个时候,这样想应该可以被原谅吧?就算这只是同情,是总有一天会消失的感情也好。

  毕竟,自己就要离开这世间了。

  卡那齐伸手拉住她,仍刺在卡那齐腹部的剑刃刺得更深,伤口迸出鲜血。可以感受到米莉安的强烈颤抖。

  没办法自由控制手脚,温柔的抱住她。

  只能像依靠在她身上似的,勉强做出抱住她的模样。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

  这么说来,自己一直以来也和溺水差不多。

  沉溺在过去之中,追求能抓住的东西,因此才为了故乡这么拚命。故乡很遥远,太遥远了

  不知道。在什么都没弄清楚的情况下,卡那齐的眼前暗了下来,然后慢慢的化为光明。

  毫不刺眼的白色光芒。这是什么光?

  朦胧的问题得不到任何答案,远方传来别的问题。

  你的愿望是?

  卡那齐想要笑,不过实际上应该笑不出来。

  现在自己的愿望只有一个。

  在米莉安停下颤抖之前,请让我留在这个地方。

  她虽然不是自己过去失去的那个少女,不过,请再给我多一点时间。

  全心祈祷完之后,卡那齐的思考消失在白色的黑暗之中。

  *******

  「怎么?」

  少女小声低语着,睁开眼睛。白色的睫毛下闪烁着水蓝色的眼眸。

  是不死者。

  她缓缓坐起身,代替床垫的白色满月草从祭坛上掉落。不死者在一个小房间里,是钟楼上某座塔里的一间房间。

  小房间里充满了各种声音。爬满馆内的金属管朝着室内开口,传出各种声音:笑声、骚动声、悲鸣、魔兽增殖的劈啪声、火焰燃烧的声音。

  城镇中各处的声音藉由金属管传到房间中,同时也存在着将房里某种声音传遍全城的装置。

  昏暗房间的天花板呈现半球型,从最高的地方垂下一个金银制的金属球,映照着地板的发光石而闪耀着。

  「不好那女孩子还活着,我怎么就跑出来了呢讨厌,好可怕,那孩子明明也是不死者杀手的同伴为什么我?」

  她用澄澈的声音问着自己,一旁传来沉稳的回应。

  「因为我到这里来了啊。」

  少女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像陶器般光滑的肌肤泛起青色,脸上明显露出恐惧。

  甩动飘逸的长发转过头,天花板垂吊着好几重的薄纱后方出现了一道人影。

  「不要过来!」

  少女放声大叫,周围回应着她的话,连续传来机关动作的声音。这是蹲在小房间周围的金属雕像站起身的声音。这些雕像拿起古式的枪或矛,刺向侵入者。

  不过雕像们没有伤及侵入者半分,全都一齐停止。

  从少女凝视的薄幕外,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

  「世界的尽头神存在,世界之王许下愿望,愿一切恶意枯朽。」

  说出像歌曲般的词之后,所有雕像一齐崩解发出轰然的声响。

  「怎么会」

  拨开颤抖少女眼前的薄幕,出现一个貌似少女的白色人影,是诗人。就算黑银相间的衣物和肌肤充满血污和泥土,他的美貌仍然不变。青年望着少女笑着说:

  「好久不见了。嗯有二十年不见了吧?对不死者的你来说,该算是很长的岁月吗?」

  「啊」

  诗人缓缓走向说不出话的少女。不死者用颤抖的嘴唇说:

  「你,不是被刺伤应该死了才对啊?」

  「没错,那真是太过分了!刺得很彻底啊。前世界和你们不死者的陷阱确实对我无效不过我既不能危害人们,甚至还会被伤害。用人的剑还有掉落陷阱吗?虽然想法很无趣,不过若想要杀我,这个是很聪明的选择。还好,我的身体还算强壮虽然你差一步就成功了。你是早知道会这样才利用那孩子的吗?」

  和善的笑着说道,诗人坐上她躺的祭坛边缘。

  铃的一声,眼前的不死者被扣上脚镣连接在祭坛上。

  不死者眼神中的恐惧几乎要达到顶点,她向后退缩打算远离诗人。

  「你你究竟是什么?刚才的咒文你和我一样是不死者吗?还是人?为什么我们的机关对你无效?为什么杀得了我?为什么,要杀我?」

  诗人安稳的笑着,伸手扶起无法逃离的不死者下巴。

  「和二十年前几乎同样的问题啊。那时候我说了什么?」

  像是很有耐性的教师在问问题一样,不死者战战兢兢的回答。

  「你说,你是来,带我,离开这里。还说,过去将普拉达的不死者杀害的也是你你自称是没有名字的,不死者杀手。」

  「没错,你不是都记得吗?我是杀害无法死亡生物的巡礼者。问我为什么要杀,我只能说因为这是我的使命。不过二十年前,我接受了你的求饶。」

  不死者再度向后退缩,银锁发出声响。她的脚却像人偶般瘫在祭坛上,一动也不动。诗人半眯着眼睛。

  「那么,你那时候说你在死前还有事想要完成。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二十年,你完成了什么事?该不会为了防止我再度来临而改造的那些陷阱,就是你所谓『想完成的事』吧?那应该花费了不少金钱和人力吧?」

  迷宫般的内部,各式陷阱还有隐藏通路,那群毒市的恶徒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么严密的改装,那是在不死者的指示之下,靠着山脚下的镇民完成的。

  信仰虔诚的艾达镇长怎么可能会想要封印不死者。就像他曾说过的,大家都疯了最先疯掉的,应该就是这位不死者。

  意义不明的改装造成镇民极大的负担,让所有的人都没办法继续遵循她的指示。

  她得到的病症,其实就是指本来不可能发生的「对死亡的恐惧」。

  而且,带给她这个恐惧的,正是二十年前的旅行者。

  他放开少女的下巴,用手指抚着她的脸颊。

  动作看起来很慈祥,不过不死者却像是被魅惑般注视着诗人的瞳孔,反复着轻浅的呼吸。

  「不是人们将你封锁起来,他们只是利用这个状况而已,是你自己躲进亲手改造的这间房子里,利用花躲进沉眠之中你没想过要逃亡吗?」

  「因为太害怕了,我」

  「真的吗?你真的感到很害怕吗?这恐惧是真实的吗?让我看看你的真实」

  像是被引起兴趣般的模样,诗人看向不死者水蓝色的眼睛。

  诗人的瞳孔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不死者张大了双眼。

  「什么」

  「啊啊,你看,果然是骗人的嘛。不是什么都没有吗?你果然只是为了狩猎魔物而被创造出来的单纯人偶罢了!哪有什么灵魂。」

  诗人的薄唇浮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在不死者的瞳孔里,诗人的眼眸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然后光芒突然消失。同时,她的脸上也失去一切表情。

  脸上失去任何感情的不死者,看不出任何活着的迹象,的确就像是人偶。

  叩咚一声,不死者失去力气的手垂落在祭坛上。

  诗人仍然笑着。那是如面无表情般,毫无意义的笑容。他高兴的对少女说:

  「其实我还稍微怀抱着点期待。期待着接受虚伪生命的你们如果也有『死亡』这个终结,说不定就能够拥有情感。如果连你们也能够拥有情感,我说不定就能够相信相信自己真的能够拥有情感。」

  诗人像是唱歌般说出这些话,但却没有任何回应。在充满城内高高低低各种杂音的房间里,诗人的话平淡的回响着。

  「结果还是没有用。二十年前,你的反应还稍微有趣一点。所以才让我产生兴趣,期待看到你更强烈的反抗可是,这样的事情一定不算是爱情吧?结果我和你们一样,不过是没有感情的制品而已,只是为了完成使命而被创造出来。」

  说完沉默了一下子,诗人垂下眉毛说:

  「歌姬,最后能听我说吗?我最近遇到一个很有趣的人类。明明就逼近死亡却拼命想要活下去,认为人的力量一定能战胜死亡。」

  诗人想起了卡那齐的事。在诗人眼中,他和不死者像是完全相反的存在。逼近眼前的死亡,一个是笑着举剑对抗,另一个则是沉睡在悲叹之中。

  没有什么好坏,只是完全对立的做法。

  「如果他知道有能够杀掉不死者的存在,不知道会怎么做?」

  诗人温和的笑着抬高视线,在少女耳边低语:

  「该是醒来的时候了。醒过来,到外面去吧!到这世界的外面。诗歌就是用来唤醒人们的事物。想起来吧,这虚伪世界的一切很快的,这世界就要迎向夜晚。不是做着梦的黄昏时刻,而是沉睡的夜晚。你如果忘记封印魔物的歌曲,我就代替你歌唱吧!这是我唯一能对你唱的歌,也就是摇篮曲。」

  *******

  昏暗的室内,堆积的家具全都在燃烧着。

  走投无路的魔物为了逃离火焰全都冲向窗户和门口,却被陶制的壶砸中。壶打中魔物之后碎开,撒出里面的火星。

  魔物害怕似的停下动作,发出清脆的声音碎裂。

  「就是现在,关起来!」

  班修拉尔大声叫喊。士兵们尽全力关上沉重的大门。下一刻,装饰华丽的金属门内,传来豪雨似的敲击声。

  「注意。喂,那边!」

  「咦,啊!哇啊啊!」

  门边的墙壁崩塌,魔物像是海洋生物般伸出触手。

  魔物碰到士兵的瞬间变化成枪状,将士兵连同铠甲刺穿。

  「救命,救命!」

  年轻的声音发出呻吟。魔物贯穿了他的腹部。班修拉尔跑向他,用剑砍断魔物的触手后,马上举起另一只手的火把贴上崩塌处。于是后头窜出的第二只、第三只触手,碰到火焰后退回室内。

  「尔大人,好痛、好痛」

  青年哭着抓住班修拉尔的鞋子,他的身体里仍刺着魔物的触手,每当他呻吟时,周围都飘散着恶心的焦臭味。

  虽然想要帮他拔出触手,不过没有任何人行动。

  为了帮助同样状况的同伴,不知死了多少人。就算成功取出触手,也都因为其毒性而马上死亡。班修拉尔看向部下,点了点头。

  「你做得很好。」

  听到他的称赞,青年松开抓着鞋子的手,班修拉尔用剑正确的刺穿士兵的喉咙,青年铠甲下的身体产生一阵强烈的痉挛,然后停止一切动作。班修拉尔再度将火贴上仍旧在扭动的魔物断枝,听到背后传来大量的脚步声而回过头。

  「快快快,这边!」

  随着照手指示的士兵们,一群士兵抱着巨大的东西从走廊转向这边来。

  士兵们抱着的是一个巨大的风箱。普通锻冶场中的风箱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好厉害,这本来是做什么用的啊?很好,放这边,刚好这边崩塌就从这送风进去。」

  「不清楚!在房子背后发现的。在下认为应该是乐器之类的东西。」

  「有用的话是什么都好,踏!」

  送风管插进墙壁崩塌的场所,风箱左右的士兵一齐向下踏。

  轰的一声,风被送进室内。

  火焰燃烧的声音就像呻吟一样,慢慢的听不见如雨声般的碎裂声。

  「很好,太棒了,就是这样。有任何异状就马上撤退。我去看看外面。」

  「是,了解了!」

  士兵点了点头,班修拉尔走进走廊里。双眼因为火、烟和疲劳而充满了血丝。他眨了好几次眼,揉了揉视线模糊的眼睛。

  「班修拉尔大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他抬起头。在视线清楚之前,被人粗暴的抓住手腕拉开。

  「什、什什什么?」

  他摔倒在地板上,趴着回过头,背后是一片玩笑似的光景。走廊的角落和连接房间的墙壁一同扭曲变形,崩塌。

  声音不知为何晚了一点才传到他耳里。

  轰隆声,还有士兵跌落的惨叫声。

  白色的枝干从破碎的地板间突刺穿出。

  几只魔物的触手袭向班修拉尔,被剑刃给砍飞。

  拥有泛红金发的部下向前走了一步,对他说:

  「快到外头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将外头的指挥交给你了吗?修娜尔!」

  「请将我降职吧!」

  「笨蛋!哪有比配置在我这笨蛋底下更糟糕的部属!」

  像要拔起地板似的猛然站起身来,班修拉尔抓住修娜尔的手打算向外逃。

  「放开我!现在不是担心我安危的时候!」

  「喔,好恐怖。」

  班修拉尔被修娜尔粗暴的甩开,忍不住站在远方看着她。嘴边自然的浮现苦笑,他站稳身子摆好架势。摆出的是基本的型式,自己没有喜欢剑术到要去学习进阶的应用,也没有那个才能。

  看着通往外面的走廊窗户一个个爆开,班修拉尔祈祷着时间能就此停下来。

  他很少向上天祈求。至少在人生之中,能有一次认认真真的祈求上天也不坏。

  (这样的话,神明也比较轻松吧!)

  时间暂停吧!灾祸全都消失吧!

  只有现在也好,就只差一点了。

  然后,他的愿望真的实现了,时间停了下来。

  「咦?」

  班修拉尔揉了揉双眼。

  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而是眼前发生的事情有问题。

  魔物停止不再增殖,像是被冻住般一动也不动。

  「什么?」

  背后的修娜尔发出声音,真动听的嘶哑声啊!

  混着她的话语,周围响着奇妙的声音。

  肌肤传来一阵颤抖,大气正震动着。在察觉到充满周围的旋律之前,所有人都呆站在原地。

  魔物呈现出雕刻品般的美丽姿态,所有人都静止地倾听四周的音乐。

  不是人的声音,也不是任何听过的乐器声。那是无视一切传统和弦奏出的奇怪旋律。

  有些从上方传来,也有些从身旁传出。

  冻结的人群中,只有班修拉尔能稍微冷静的观察四周。发现爬满馆内的金属管正振动着。

  有人在演奏乐器,整间馆就像一个不可思议的乐器一样。

  『火,还有声音!』

  想起卡那齐的指示,班修拉尔举起手打算摸摸自己的下巴。这时才发现自己还举着剑。

  (虽然搞不懂,不过应该是他办到的吧?)

  害怕自己的声音会干扰四周的旋律,班修拉尔只在脑中想着。

  存活下来的士兵呆呆的看向天空,连负伤者的呻吟都消失了。

  终于,魔物们僵硬的身体开始震动。

  坚硬的身体交错着发出铃铛般的声响。

  「它在唱歌吗?」

  修娜尔用少女似的声调说着,班修拉尔也这么认为。

  魔物配合旋律唱着歌。他直觉感到这魔物也有心存在。

  不然,为什么能演奏出这样的声音。

  不明就里的让人想流泪,事实上,有几个士兵已经流出泪水,自己也不知原因的流着泪。

  随着音调慢慢加高,魔物的细枝开始碎裂,散成粉末。然后再也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

  「这声音好令人怀念。」

  班修拉尔如此说着,被自己莫名稚嫩的声音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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