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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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发生在十一岁那年夏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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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颗往复式活塞引擎轰隆隆地发出巨响。

  新帝空二三一号班机越过帝都上空,飞行在前往将都托尔巴斯的航线上。

  机型是狄古罗斯公司生产的戴捷7型。载著一〇六名乘客的白色机体,正逐渐接近索尔帖山。

  这是最后一班班机。

  北风把雨云吹向索尔帖山山脉聚集,飞机降低高度从云层下方出来的时候,正好在下雷雨。风速并没有强到能妨碍飞行。

  尽管如此,机体还是在摇晃,座位偶尔传来微小的声音。而紧接著,是发出声音的人不希望被当做是胆小鬼,于是又发出愉快但也很微弱的笑声。

  少女看著外面。

  窗户正好在主机翼上方,从那里还看得见回转的螺旋桨。

  无数的雨滴打在厚厚的玻璃窗上,每一滴都以斜角的角度由下往上流。那究竟是气流所致,还是机体开始要降落的关系,少女她并不清楚。

  有一张脸与机翼、螺旋桨,以及流动的雨滴重叠在一块。

  映在玻璃窗上的,是少女自己的脸。

  黑色眼眸越过微暗的玻璃窗回望自己。

  贴在脖子上的黑发,上周,母亲才帮自己剪短。

  未来头发长长的话……少女心里这么想。

  届时有谁会帮自己剪头发呢?

  忽然间,窗外因为闪光而变得白亮。

  不仅看不见自己的倒影,取而代之的是在夜空中闪著银光降下的雨水。

  是豪雨。

  距离声音响起的时间,还有三秒。

  随后在玻璃窗的另一头,微微的雷声轰隆隆地像连续敲打的鼓声。

  光速是每秒三〇万公里。而另一方面,大气中的音速在摄氏零度的情况下,大约是三三三公尺。

  也就是说刚刚那道闪光,是在大约一公里的前方所产生的放电现象。

  地面上的一公里虽然很远,但是在空中的一公里却很近。

  「喂喂喂,飞机应该不会掉下去吧?」

  某个坐在后面的乘客,喃喃地如此说道。

  「讨厌,不要讲那么可怕的事情啦。」

  跟那个人一样压低语调如此说的,是女性的声音。

  「抱歉抱歉,放心啦。你看,已经要降落了。」

  正如苦笑著回答的男性所说的,请乘客系上安全带的灯号已经亮了。

  再过几分钟,飞机预定以南北的方向横越托尔巴斯上空,一度回旋之后再降落在托尔巴斯机场。

  少女心想,「是吗」?

  要降落了啊。

  即将顺利降落在地面了……

  少女紧握住手中那冰冷的金属物。

  那是她小小的「护身符」。

  窗外再次发亮。

  一次……两次……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声音比刚刚的还要近。

  忽然间有一只手伸到少女眼前,把窗帘拉了下来。机翼、螺旋桨、雨水跟夜空全看不见了。少女往隔壁的座位回头。

  看到她的眼神──

  「怎样啦?」

  女子臭著脸说道。

  是一名中年女性,她卷发下细长的眼睛正狠狠瞪著少女。

  「……没事。」

  少女用呢喃般的声音回答,女子表情不屑地扬起鲜红的嘴唇,「唉」地大大叹了口气。

  「真是的,再怎么阴沉也不会有人做那种事情。」

  那正是她对少女的评价。

  「说话像在碎碎念,看到打雷居然还会开心。真是的,未免太会给人添麻烦了吧。」

  少女心想,「又来了」。

  这个人也讨厌我。

  大家都讨厌我。

  自己是在今天傍晚的时候发现到那件事的。

  就在山丘上。

  在彷佛老天刻意恶作剧的晴朗天空下,原本一直呆站在原地的少女,突然有人用力拉她的手臂。

  过去从未有人对自己那么做,所以吓到了。

  其实自己并不害怕,只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那么做。

  所以少女,讶异地回头看。

  从背后抓住她的手的,是一名中年女性。

  有著一头卷发与艳红的嘴唇。

  跟刚刚坐在旁边的是同一个人……

  「好了,别发呆了。」

  她用尖锐的声音那么说。

  「快点换上,你那身忧郁的打扮,我没办法跟你走在一起。」

  ……咦?

  可是……

  手臂仍被抓住的少女,视线也回到前方。

  覆盖在斜坡的草皮里,唯独少女所看到的地方有泥土露出来。

  而且呈现精准的长方形。

  长约两公尺,宽约一公尺左右。

  距离不远处立了一块全新的石碑,尺寸约大人的体格两手环抱的大小。

  亮晶晶的石碑彷佛刚打磨好,站在正前方的话,说不定还能照出人脸呢。但是没有人那么做,是因为那必须踩在刚埋在里面的女性上方。

  「好了,动作快。否则会赶不上飞机的。」

  少女被拉著走。

  四周有许多人,还有几张熟悉的脸孔,但是都没有人挺身帮助少女,也没有人对卷发女性说「放开她」,也没有人说「让她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每个人都把眼神别到一边,刻意不看被强行拉走的少女。

  忽然间,少女发现到了。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大家,都讨厌我。

  大家之所以对我那么亲切,是因为妈妈在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婶婶才会这样拉我。

  所以,伯父跟堂哥他们都不肯出手帮我。

  明白了。

  终于明白了。

  真正重视我的人,只有妈妈……然后一定就是爸爸,就这两个人而已。手被拉著一直走的少女,一度往后看。

  看著石板。

  看著母亲的墓碑。

  还有,并列在旁边的父亲的墓碑。

  两个人的名字,在当下看起来就像是陌生人的名字。

  她被换上另一套衣服,被送上车子后,接下来抵达的地点就是机场。

  她没问要去哪里,反正到哪里都一样。

  在被送上飞机的时候,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飞机若是掉下来该有多好。

  这样的话……

  木户•恩格鲁斯机长移动座位上的臀部,然后伸了个懒腰。

  那是他紧张的时候会出现的小小习惯动作。

  「好糟的天气哦。」

  副机长低著头,彷佛看穿雨刷的另一头而那么说。

  「根据气象报告,不是说天气晴朗吗?」

  「因为对方是索尔帖魔女的关系。」

  仪表板的亮光返照在尖尖的鹰勾鼻上,木户机长苦笑说道。那是飞机驾驶员之间的传说……其实是称不上是传说的愚蠢说法。

  索尔帖山上住著魔女。

  据说是三国战争的时候,用牧索路古斯基的神曲召唤出来的精灵,最后沦落为魔女,至今仍因为渴求鲜血而四处徘徊。

  当然,他根本就不相信。

  首先,精灵变成魔女这个部分毫无科学根据。而且,召唤出那个精灵的神曲乐士是从异世界召唤来的男人。这就显得很扯了。

  索尔帖山发生过好几次空难,那的确也是事实。

  虽然不到「发生频繁」的程度,但托巴斯周边一旦发生什么事故,却都一定是发生在索尔帖山。

  不过,其中却有无可争辩的非科学理由。

  为了著陆前的目视飞行,因此有必要进入索尔帖山上空的飞行路线。若遇到雨天或阴天的状况,就必须在进入索尔帖山以前进入云层下方。

  也就是说遇到天候恶劣的状况,就必须以较低的高度越过山区。

  但实际上是从距离山顶的遥远上空通过。不过尽管如此,笼罩在上空的云层并没想像中那么温和,事实上有几次空难可以说就是打雷产生的电磁波,造成仪器故障呢。

  所以,木户机长才会在驾驶座上伸懒腰。

  「反正,尽可能在不吵醒魔女的情况下安静通过吧。」

  当然,他不是认真的。

  但是,副机长并没有回答他。

  「喂喂喂,我开玩笑的。」

  副机长对著苦笑的木户•恩格鲁斯边那么说边指著右边。

  「不……不是开玩笑。」

  那是窗外。

  「那个,是什么……」

  「什么……?」

  那是有双重意义的异常状况。

  飞机早已经切换成自动驾驶,正开始降低高度。但副机长却在那种状况下拋出那种暧昧不明的言词。而且,还是对握著操纵杆的机长说。

  「那个,算是什么呢?」

  「……不知道。」

  这时候木户•恩格鲁斯从座位站起来。

  仍然握著操纵杆的他,仔细窥视副机长所指的窗外。要是被知道自己做这种行为,铁定会被革职吧。

  副机长仍然指著窗外。

  位置是机体的右侧。

  「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

  「喂喂喂。」

  恩格鲁斯又坐回座位上。

  「只说『什么东西』哪够,你到底看到什么?」

  「不,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是……鸟吧。」

  不会吧?

  「在三更半夜的雷雨中?」

  「不是啦,可是……」

  就在副机长话还没说完的时候。

  窗外突然出现闪电,瞬间把天空照得又白又亮。

  可是那里面……

  「那是什么……?」

  剎那间,看到了。

  有东西跟飞机一起并行.

  形状看不太出来,总之只能确定是黑色的物体。

  但那就十分足够了。

  木户机长重新握紧操纵杆。

  他准备做紧急回避的动作。如果那是飞机,那么双方的距离早已经不到一公里!但是……

  不,等一下。

  在把操纵杆放倒以前,他打开通讯装置的开辟。

  「塔台,托尔巴斯塔台!这里是二三一号班机。」

  对方马上回应,是熟悉又浑圆的声音。

  「这里是托尔巴斯机场塔台,怎么了恩格,看到魔女了吗?」

  是塔巴鲁塔台管制员。

  是从木户•恩格鲁斯初次驾驶飞机的时候,就认识的多年好友。

  「塔巴鲁吗?现在本机的西侧有谁在飞?」

  「呃──……啊啊。八十公里左右的西方,有国际线的班机并行。」

  「我指的不是那么远,而是用肉眼就可确认的位置。」

  「什么?」

  他感觉到通讯的另一头有做什么动作的迹象,大概塔巴鲁在喝引导飞机降落前的咖啡吧。有著鲔鱼肚的他冲向雷达员那边的画面,彷佛就浮现在眼前。

  通常有多架飞机在同一个空域的时候,会严格规定彼此的距离。也就是说,水平距离约五点五公里,垂直距离是三百公尺。

  如果超过规定的距离,代表有空中相撞的危险性。

  也就是「空中接近」。

  当然,驾驶员判断是「空中接近」的话,是获准不需要外部的指示,就能直接凭个人的判断进行回避动作。但是另一方面,若判断错误的话,也可能因为做了紧急回避而对乘客造成多余的损害。

  不只是那样。

  更何况,在这么恶劣的天候做回避动作是很危险的行为。

  正因为如此,木户•恩格鲁斯才要向塔台做确认。

  过了一会儿,得到的回答却让他很困惑。

  「雷达上没有任何物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怎么会这样……!

  上空居然没有并行的物体。

  举个例子来说的话,就算看不出远方树木的高度,大致上还能利用它旁边熟悉的……譬如说有停汽车的话,大致上就能目测出来。

  但是在天上的话,根本就找不到能够当目测基准的东西。

  其实木户机长,认为刚刚在剎那间看到的物体是飞机。甚至还判断双方距离一公里。

  但是如果渺小到连雷达上都看不到的话……?

  没错,那个距离比想像中的还要近!

  「有没有可能是精灵?」

  即使在这一刻,木户•恩格鲁斯仍希望避免做回避的动作。

  「有精灵提出高空飞行的申请吗?」

  如果有提出申请,应该是隶属于公家机关的精灵有什么紧急性的需求。若是那样,对方也会事先发现到这边的存在。

  当然那也无法保证完全没有接触的危险性,但最起码可以保证状况安全到只要集中精神著陆就行。

  问题是──

  「是啊,我也那么认为而查了一下。」

  塔巴鲁塔台管制员熟悉的声音,却传来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但是没有,没有精灵飞行。」

  那么,那是什么?

  既不是鸟。

  也不是飞机。

  更不是精灵。

  那么,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在飞行?

  窗外再次笼罩著闪光。

  「机长!」

  副机长大喊。

  「对方正准备绕到前方!」

  你说什么?

  果真如副机长说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进机翼尖的航行灯光芒中。

  虽然危险增加了,但是对方的真面目……不,至少看出对方的模样了。

  「那是什么?」

  是怪异的「物体」。

  的确很小,估计全长顶多不到三公尺吧。以目前的雷达技术,的确不可能捕捉到它的踪影。不过,那到底是什么?

  虽然比飞机还小,但也不是鸟类,最起码过去也没看过那种模样的精灵。

  那是黑色火焰。

  不,说是黑色的破布还比较贴切呢。

  对方摇晃著不安定的轮廓,勉勉强强能分辨出头部与手臂……或者说是前肢。

  不过,还是看不出形状。

  头部的确嵌在本体上,但是前肢究竟是粗是细,是长是短都无法确定。

  不过,那不是因为下雨或光量不足才不容易分辨。形状虽然不安定,但细节部分却看得一清二楚。

  「是怪物……」

  副机长呻吟般说的那句话说中了关键。

  是怪物。

  似乎也只有那个名词可以形容。

  因为那毫无固定轮廓的黑色「躯体」内侧有无数张脸!

  每一张都是人类的脸。

  不,是看起来就是人脸的什么物体。、

  有男性的脸也有女性的脸,有老人的脸也有小孩的脸。好几十张、几百张、几千张的脸浮现在那黑色「躯体」上,甚至还流动、扭曲。接著像是埋进其他脸孔似消失不见。

  每张脸都微张著嘴,痛苦、哀怨地瞪大双眼,彷佛可听到无数的悲鸣……无数的惨叫。

  「简直无法置信……」

  木户•恩格鲁斯几乎是半呻吟的状态。

  「会是……精灵吗?」

  「不知道。」

  怎么可能知道。

  「那家伙」在驾驶座正前方约十公尺的位置,摇晃地改变前进路线,然后就直接往前方飞去。眼睁睁望著双方拉开的距离,木户•恩格鲁斯大大叹了口气。

  「走掉了,对吧?」

  副机长颤抖著声音说道。

  「是啊,走掉了……呢。」

  恩格鲁斯整个人瘫在椅背上。

  他觉得有湿湿的触感,衬衫整个贴在他背部。因为不知不觉中,自己飙了不少汗。

  就在那个时候。

  「恩格!」

  无线电传来的声音,吓得恩格鲁斯差点发出惨叫。

  「喂,恩格鲁斯!二三一号班机!」

  他急急忙忙回应。

  「这里是二三一号班机。」

  「怎么了?结果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明飞行物体。已经掠过本机飞走了。」

  接著是停顿几秒的沉默。

  也难怪会这样,因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是塔巴鲁塔台管制员则是回以制式的回应。

  「要把这件事记录下来吗?」

  一旦目击到不明飞行物体,无论要解释那是什么错觉,或者主张那终究只是不自然的「某物」在飞行,都是依据目击者来判断的。

  当然,那个报告的内容如何……还有接到那份报告的管理员做的判断,都会影响报告者本身的决定。

  前方已经看得到山影。

  而它的后方,彷佛撒在黑色面纱上的宝石并闪闪发亮的,是将都托尔巴斯。

  「不用……」

  木户•恩格鲁斯机长夹杂著叹息说道。

  「恐怕看错什么了吧。」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但自己的确看到什么东西,而无法判定其身分也是事实。

  不过他不想再追查下去了。他可不想同时失去累积到现在的一万三千小时的飞行经验,与十八年的工作,所以没打算冒这样的危险。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或许做几次恶梦就会把这件事忘了。

  没错。

  应该就是那样。

  但是──

  「机长!」

  副机长的叫声打碎了那个愿望。

  「它回来了!」

  「你说什么?」

  「那家伙」就在前方。

  就在正面。

  而且正往这边冲过来。

  完全没时间闪避。

  「要撞上了!」

  木户•恩格鲁斯最后看到的是,熊熊燃烧的两只眼睛,与邪恶的利齿,扭曲的钩爪,以及无数张哭喊的「脸」。

  当机体因为爆炸声与振动剧烈摇动的时候,少女立刻感觉到一件事。

  那就是上天听到她的愿望。

  「什么?什么,什么?」

  坐在旁边的中年女性,抓著扶手大叫。

  不对,大叫的不只是她。前方的、旁边的,还有后面的座位,也发出许多惊叫声。

  咚咚咚的振动不断持续,而且机体开始微微往「下」方偏离轨道。因为妈妈帮自己剪短的头发,正往上竖立。

  这表示机首是向下的。

  无数个连系氧气管的氧气罩,从座位上方掉下来。但又马上往斜后方倾斜。

  少女的头发也是。

  从座位冒出来惊讶与不安的声音,不久变成悲鸣。全机应该没有人不知道,这架飞机正开始急遽下降。

  「喂!真的假的!」

  「讨厌!不要啊!」

  「救命啊!」

  在叫声与几乎压倒那些声音的振动里,少女拉开了窗帘。

  她看到在双层厚玻璃窗的另一头主翼。

  穿著机长制服的男人,掠过窗外以惊人的速度往后方消失。

  而且浑身是血。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刚刚一直担心落雷的女性,她坐的位子旁边的墙面,开始出现龟裂。

  从龟裂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断蔓延。

  突如其来的风把机内吹得一团乱,少女的黑色长发也被吹乱。因为机内的空气,不断从裂缝被吸到外面。

  「呀!」

  女性乘客留下惨叫声后就消失不见。

  她的座位跟著被掀起的地板,消失夜空里。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咿咿咿!」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颈骨足以移位的震动与暴风雨般的强风,以及乘客彷佛灵魂被撕碎的惨叫声中,唯独少女静静地闭著眼睛。

  她手里紧握著「护身符」。

  神明,感谢您。

  各位,对不起。

  爸爸。

  妈妈。

  我马上就能见到你们了哟。

  宛如地鸣的爆炸声,与周遭回荡的强烈震动不断接近。

  当一切毁灭的那一瞬间。

  她觉得自己听到什么声音。

  是低沉又怀念的声音。

  「那家伙」感受到的,是喜悦。

  心想「不会吧」。

  不过,这是事实。

  过去好几次都事与愿违。

  也总觉得这次一定会实现。

  但实际上那个时候,都是令人失望的结果。

  找不到。

  找不到。

  找不到渴求的「那个」!

  于是绝望化为愤怒,愤怒化为怨念,进而造就出「那家伙」的上半身。不知不觉中,「那家伙」发狂了。

  它化为丑陋扭曲又凶猛的魔兽。

  愤怒让它尽情撕裂、咬碎并放声大吼。

  沾满血腥的凄惨场面,更是累积在「那家伙」身上,进而沉淀、堆叠、溢出,而且已经无法阻止。

  一直以来不断争夺、不断破坏、不断捣毁、不断杀戮。

  但是现在,那终于要结束了。

  因为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

  就是现在!

  仍然被无数悲鸣与怨念缠住的「那家伙」,从正前方剧烈冲撞白色机体。

  朝著自己渴望的「那个」。

  它粉碎驾驶座,把两名驾骏员与一名通讯员往后推、踩扁,然后穿过后面的墙壁。

  眼前的一切都是障碍物。

  所以,要全部排除。

  它一面破坏排列的座位与坐在上面的乘客,一面往前冲。

  发出地鸣般的声音,不断往前冲的「那家伙」的质量撼动著机体。

  然后──终于找到了。

  就在前方。

  就在距离对著奇形怪状的「那家伙」,惨叫的人们很远的前方。

  闪开!

  少碍事,闪开!

  「那家伙」再次往前冲,毁灭挡住它的障碍物。

  找到了。

  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

  我的……

  我的……!

  这时候「那家伙」站在少女前面。

  少女闭著眼睛,也没有惨叫,只是紧紧握住双手。

  把冰冷的银色物体,包在自己手中。

  但是看在「那家伙」的眼里,少女娇小的身体散发更强烈的光芒。于是「那家伙」伸出它的「手」。

  伸向少女。

  就在那个时候。

  「住手!」

  是压倒机体震动声的声音。

  「不准碰这孩子!」

  那声音化成又低又沉的爆炸声撼动了空气。

  下一秒钟,新帝都航空二三一号班机,在索尔帖山的上空解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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