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湖畔之豪宅

  1

  恬静中散发着缕缕桂花香的风,轻轻地掠过凛花的脸庞。

  风拨弄着凛花的长发,裙摆随风飘荡着。一望无际的芦苇随风摇曳着,并沙沙沙地发出让人听起来非常舒服的声音。

  寅仙站在不远处,眼睛也看着芦苇草原。不过,一发现凛花的视线,就朝着凛花伸出手来。

  凛花回给寅仙一个甜甜的笑。

  两人手牵着手,一起迈入芦苇丛之中。寅仙有一双干爽、温暖、光滑细致且强有力的手。从斜后方往上看,寅仙的背部比想象中更宽阔。

  湖泊横瓦于芦苇草原的尽头。寅仙和凛花跪在湖岸边,直接用手捧起湖水来润喉。

  湖水的味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也不像远远眺望时那么清澈,或许是水位下降的关系,芦苇根部已经露出水面,泥土也已经干涸。

  凛花拼命地望着水底,想找看看是否有鱼儿在水中游。

  找了老半天,连一条小鱼都没发现,当凛花颓然地想要放弃时,黄凤蝶正好翩然地飞过眼前,凛花就这么随着黄凤蝶太高了视线。

  凛花发现一群水鸟停在对岸休息。

  发现天鹅们舒舒服服地在戏水。沉浸在此情景之中,凛花终于放下心中大石似地吁了一口气。

  有水的地方,鸟儿们一定会知道。

  原本出神地看着鸟儿们边泼水边玩耍情景的凛花,突然发现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的侧脸。

  好像是站在身旁的寅仙正在注视着凛花。凛花又朝着寅仙微笑着,寅仙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丝笑容。寅仙屈膝,温柔地抬起凛花的下巴,轻轻地亲吻着凛花。

  寅仙的唇和凛花一样湿润。寅仙的唇总是冷冰冰地,而且散发着一抹淡淡的香气。

  不知道为什么,凛花一直想要笑出来,最后还是忍下来,闭上了眼睛。

  不久之前,凛花才在孔雀草缤纷绽放的花田里和寅仙结为连理。

  就在距今半个月之前。

  一直……只有两人独处。

  在前往兰城途中的东株国西南边的出入口。盛夏时分,寅仙在凛花和天马阿白的陪伴下,离开长期居住的白翼山,希望能找到一个全新的落脚之地的旅途中,同时,也是四处寻找先行离开白翼山的绮罗和娥瑛的旅途中。

  绮罗的真正身份为人面马神,娥瑛为狐狸精,两位都是妖魔。寅仙和凛花即将前往的兰城是绮罗生长的故乡。

  半个月前,总是和寅仙一起行动的阿白,在名叫天虞山的那座山上和两人道别。凛花对于阿白的去处耿耿于怀,寅仙却叫凛花不必为他操心。

  天马的脚程非常快。总之,阿白一定会挥动着巨大的翅膀,由空中赶过来。说不定道别的当天就已经到了兰城。

  因为寅仙的父亲为东海龙王,所以寅仙本身就能变身为银色巨龙。或许是因为变身后比起天马更为引人侧目吧,因此寅仙很少变身。尽管如此,寅仙除了方术之外,也学过仙术,应该可以驾着彩云,采用更迅速的移动手段。

  但不知道为什么,寅仙就是不肯利用彩云。

  和凛花一起前往兰城时,寅仙选择了徒步的方式,途中总是走在山野小径,尽量与阿尼人类群居的村庄。

  穿过树林间,以雨水或泉水润喉,以树木的果实或野草充饥,偶尔设个陷阱捕捉野兔。在小河里沐浴,在洞窟或大树下过夜,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相互拥抱进入梦乡。

  仔细想想,这么久以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独处。

  有时候,凛花几乎忘记了这趟旅行的主要目的,尽情地享受着和寅仙独处的美好时光,只感觉着彼此的体温,感受着对方的心。好像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应该思考,必须去思考。

  寅仙说不定也有这样的感觉。

  「兰城就在那里……」

  在湖畔简单地用过午膳后,寅仙就一股脑地躺下,低声地说出这么一句话。躺在干草上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的凛花,脑海中浮现出好几张脸孔。

  「不知道大家都到了吗?」

  绮罗和娥瑛,还有阿白。和他们一起住在白翼山上度过的短短日子,对凛花而言,却是非常重要的日子。他们是一家人,能够重逢当然高兴。

  同时,一想到自己和寅仙独处的幸福日子即将结束,凛花就感到依依不舍。

  「就这么……」

  寅仙欲言又止。

  就这么——接下来的话,即使没说出口,凛花也心知肚明。

  两人假使能就这么独处下去的话就好了。

  这种事情或许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寅仙和凛花一定会前往兰城。

  因为阿白等着他们,绮罗和娥瑛也一定在兰城。

  因此,两人不约而同地苦笑着。然后,寅仙啪地跳了起来,像护住凛花背后似地展开了双臂。

  「寅仙……?」

  「嘘!」

  寅仙看着湖面,右手依然护着凛花,左手捡起一块小石子往湖面丢了过去。小石子划过空气,在水面上弹跳数次后就沉入湖底去了。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寅仙一直走到小石子沉入湖底的一带,寅仙并非沉入水里,而是像在水面上滑行似地移动到那一带。

  凛花好奇地注视着站在水面上的寅仙,没想到寅仙马上就回到湖岸边。

  「发现什么了吗?」

  凛花问着。寅仙摇摇头说声「没有」。

  「时候差不多了,再不把进入兰城当一回事的话……」

  凛花长大着眼睛。

  「意思是先前的行程你根本不当一回事吗?」

  寅仙呵呵呵地扯着喉咙笑着。

  2

  兰城是位于东株国西南方的大城市。地理位置上位于云华州边陲,距离州都也相当远。兰城内曾经设置过王府,由皇亲国戚为王,负责料理政务,目前则由中央派遣的都督管辖。都督率领都城的部分正规军,有事时结合州侯力量,握有派兵遣将之大权。

  兰城既是东株国与西方各国的交易终点站,同时也是出口站。东株国进、出口货物中高达三分之一以上必须经由这个城市进出,由此可见其重要地位。

  兰城北侧的溪谷沿岸有一条西阳江流过。西阳江穿过云华州中央,蜿蜒流经东株国北侧后,与青龙河汇流。除此之外,亦可利用运河往来运送物资。

  踏出城市一大步就会看到大大小小超过百余个的湖泊或沼泽。从溪谷的交汇处穿过森林,还有一片商队频繁往来的沙漠。气候方面,兰城四季如春,尽管紧邻着沙漠,水资源依然相当丰沛,景色好得没话说,食物也非常好吃——传说中都是这么描述。

  不过,今年夏天袭击云华州的旱灾似乎也波及到兰城。

  先前的行程中,凛花他们行经山野小径时就发现,无论河川或湖泊的水量都非常少。秋天早就降临,植物却很少结果,事实上,途中寅仙还为了确保食粮煞费了苦心。凛花深深觉得两人得以不用饿肚子是因为寅仙对野草懂得非常多。

  凛花推测,夏季即将结束时开始下雨,谁应该会回到这块土地上。相较于云华州中央一带,西侧的状况尚称良好。越接近兰城,绿意渐浓,凛花才渐渐地放宽心。

  此时,凛花已经进入兰城这个城市。凛花站在桥上低头俯瞰着宽阔的水路。

  城里由西阳江引水,筑成纵横水路。水位依然非常低,而且,散发着奇怪的腥臭味。

  尽管如此,城市里的交易还是相当低活络。

  「果然不同凡响……」

  接下来,凛花环顾四周。凛花发现城里的建筑物几乎都是白色的土墙配上暗褐色的屋瓦,也看到了好几栋搭盖着六角形屋顶的巨大楼阁。屋檐都抹上石灰,白得特别醒目。那些建筑似乎就是素称鼓楼,每天会鸣鼓报时好几次的设施。

  凛花也看到目前设置行政官署的巨大建筑物。只不过,路树的分量远大于这些建筑物或城墙。路旁栽种的都是名叫『榕树』的大树。鲜绿色叶片遮挡住强烈的阳光,在路面上形成非常舒服的绿荫。

  相较于都城天苑,人们的发色更亮丽、更醒目。皮肤或瞳孔的颜色也更多样化。凛花还曾经因为一位酷似绮罗的金发碧眼少女从面前经过二差点就叫住对方。

  服装上也非常有趣。男性以短上衣配上窄管裤,头上缠着好几层的布巾,这种轻松明快的打扮最为醒目。女性方面,有人穿着明显露出胸部或颈项的上衣,有人则从头到脚罩着黑布,遮住整个脸庞。羊毛的帽子搭配上色彩鲜艳的衣服,佩戴者银制品的人很可能是西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听说兰城居民中,外国人就占了一大半。

  凛花眺望着大桥边的那栋大酒楼。寅仙正在店里大厅绮罗他们的消息。

  凛花走下桥来,正准备去找寅仙。凛花穿过马路,准备进入酒楼时,肩膀和一位过路行人碰个正着。

  「抱歉……」

  凛花低着头,朝着对方背后说声抱歉后继续迈开脚步。凛花心想,好久没有在人群中走动了,必须小心一点才行。因为凛花经常碰到扒手……扒手!?

  凛花吓得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因为,她发现手腕一带的感觉很不一样。

  「手环……!」

  水玉环不见了。寅仙送给自己的东海龙王至宝。由三只玉环连结而成的神奇手环……

  (方才那个人!)

  凛花赶忙转过头去。然后,因为惊吓过度二张大着嘴,呆呆地站在大街上。

  「你、你……」

  凛花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对方。

  「走路还是那么不专心。凛花,你呀!出身好人家,在城里走动能不能专心一点呐!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了吗?」

  金发迎风招展,身穿藏青色袍子的他……不!真的是『她』吗?

  「……绮罗吗?」

  绿色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凛花。令凛花怀念不已的甘甜花香味。的确是绮罗。不过,只是短短的一个月,他的容貌依旧大大地改变了。

  身材更为高挑,肩膀比凛花记忆中宽阔,柔美的脸颊线条已经消失,看起来较为阳刚。

  凛花的惊讶程度远甚于重逢的喜悦。凛花一时之间失去了方寸,低声地说道:

  「喂,你已经变成男孩子……了吗?」

  听到这句话,绮罗以远低于凛花记忆的声音笑了出来。

  来到兰城的北门外,马上就看到一望无际的绿色森林。无论远眺或近亲,都可以看到坡度和缓的溪谷,大大小小的湖泊散布于森林间。

  湖泊周边或森里里盖了气派无比的建筑物,好像是都城里的贵族或资产家门的别墅。听说连皇室都在这片森林的最深处盖了一座名叫『翡翠馆』的离宫。

  「此刻要去哪里呢?」

  凛花看着车窗外,问着绮罗,好不容易才见面,绮罗就急急忙忙地催着凛花和寅仙上车,离开了兰城。已经赶了好一段路,凛花却丝毫看不出到达目的地的迹象。车辆显然要继续地往森林里开去。

  「真的好想看看凛花到达目的地时的模样。」

  绮罗故意捉弄人似地笑着。

  「娥瑛姥姥、阿白都和你在一起对吧?」

  「都在一起哟!」

  「他俩都好吗?」

  「姥姥好得不得了,阿白他就……」

  凛花揪着眉头。

  「……生病了吗?」

  凛花觉得很奇怪。因为,阿白在的话,应该会和绮罗前来迎接。

  「嗯……生病,或许吧!只不过……」

  「严重吗?」

  绮罗苦笑着,然后,看着上车后就默默地看着车窗外的寅仙。

  「皇子殿下。这次你可欠了阿白一个大人情罗!」

  「我才没欠下什么人情。」

  寅仙淡淡地回了一句。

  「哼,依旧傲慢。这次完全是托阿白的福,你……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不是吗?」

  寅仙瞄了一眼绮罗。

  「果然如你所言,又如何?」

  绮罗将绿色眼眸眯成一条细缝。凛花感受到一股杀气似的感觉,更加地皱紧着眉头。

  「两位到底是怎么了嘛?」

  「你未免太傲慢自大了。依旧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了,难道就不能稍微谦虚一点吗?对阿白,或者对我——」

  寅仙扬起嘴角,咯咯咯地笑着。绮罗以为他会站起身来,没想到,寅仙已经把手搭在凛花的肩膀上了。

  「好讨厌对吧!」

  「等等,寅仙。到底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只觉得感觉很不好。」

  凛花用力地敲了寅仙的手。寅仙却不以为意,不肯放开凛花。

  绮罗一点也不服输,脸上浮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一定会把她给偷走。」

  擅长于偷东西的绮罗,说了句非常奇怪的话,寅仙则耸了耸肩。

  「那可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你可别后悔。」

  凛花终于摆脱了寅仙的手站起身来。

  「喂,说话总得有个分寸——」

  凛花早忘了嘴角置身于狭窄的车辆中,一站起来,脑袋瓜就砰地撞向车顶,只觉得眼冒金星,几乎站不住脚,车子就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客人们,目的地到了。」

  马车夫拉开车门说道。凛花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瓜,下了车就发现一栋充满异国风情的建筑物矗立在自己的眼前。

  凛花忘了疼痛,抬头看着那栋建筑物。两层楼建筑,占地面积相当辽阔的大宅邸。石材堆砌出来的墙面上爬满了绿色蔓藤。洁白的梁柱和栏杆。窗户上都装上了玻璃。正面是厚重的木门。

  那片木门突然砰地打开。然后,从里面走出一位身材高挑的白发少年。

  「……凛花!」

  「阿白!」

  阿白紧紧地搂住了凛花。凛花也将双手绕到阿白背后,把脸埋入阿白的胸膛里。

  像极了狗儿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令凛花怀念得不得了。

  「阿白,想死我了。」

  「咱也……」

  阿白的褐色眼眸润湿着。眼看着就要掉下泪来似地注视着凛花,喃喃地说道:

  「是么,终于……」

  凛花皱着眉头问道:

  「终于怎么啦?」

  阿白抽了抽鼻子,马上就换上另一张面孔,狠狠地瞪着寅仙。

  「寅仙,你最好给我牢牢地记住。下次再把凛花惹哭的话,咱决不轻饶。」

  迷糊的凛花,这下终于听懂了『终于』的意思,羞得满脸通红。旅途中投宿旅店时,阿白曾经费尽心思地安排过让寅仙和凛花独处的机会。

  阿白的语气中充满着挑衅意味,寅仙并未像往常一样应战。只回望着阿白说了一句。

  「我知道。」

  阿白张开了金褐色的眼眸。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呀?」

  阿白或许很想和寅仙吵架吧!对寅仙的话感到索然无趣地噘起嘴来。凛花这才发现悄悄地站在门后那位身材娇小的姥姥。

  「姥姥!」

  姥姥拖着灰色长发走了出来。微脏的毛皮衣裳,深深地刻划着岁月痕迹的脸庞,像打着什么坏主意的眼神,刺鼻的野兽味道,都让凛花感到怀念不已。

  「久违了!」

  娥瑛恭恭敬敬地问候着。凛花弯下腰去牵起娥瑛的手。

  「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姥姥。」

  眼角溢出泪水来。娥瑛赶忙后退几步,和凛花保持着距离。

  「恕老身冒犯,你的问候,老身愧不敢当。」

  凛花扑哧地笑了出来。

  「姥姥到底是怎么啦?你是在和我玩什么游戏吗?」

  娥瑛用那白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凛花。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屈膝跪在现场。

  「你在干嘛呀!姥姥,你对着凛花……」

  绮罗满脸惊讶地站在凛花身旁。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娥瑛大声地叱喝着绮罗。

  「眼前这位可是即将成为下一任东海龙王的现任皇子殿下最希望娶回家的妻子,也就是下一任的龙王妃哟!」

  现场的每个人都惊讶得长大着嘴看着娥瑛。寅仙立即出现冷若冰霜的眼神,阿白或绮罗表情也都凝重到了极点。

  只要凛花一个人微微地颤抖着。

  「凛花?」

  绮罗忧心忡忡地注视着凛花的脸。凛花拼命地隐忍着,已经隐忍到了极点,再也忍不住地大声笑了出来。

  因为娥瑛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稀奇古怪的话,反而让凛花觉得娥瑛是在和她开玩笑。

  「果然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姥姥!能够再见到姥姥,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凛花使尽了全力,紧紧地搂住娥瑛。

  「老身愧、愧不敢当……你是龙王妃……老身只是一个狐狸精……噢,快受……」

  「姥姥,我们还可以一起喝茶、喝酒对吧!」

  娥瑛手足无措地面对着凛花好一会儿后,终于下定决心似地接受凛花的拥抱。

  「……你,一点都没变。」

  凛花松开拥抱着娥瑛的手,呆呆地注视着娥瑛。

  「那是当然的呀!」

  听到凛花的话,娥瑛苦笑着,然后,伸出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凛花的头发。

  3

  进入宅邸后,一群人就聚集在一间看起来好像是大客厅的场所。和建筑物外观一样,室内也充满着异国风情。凛花瞪大着眼睛四处张望着彩色玻璃做出来的灯笼、绣工精致的地毯、猫脚椅或圆桌。

  其中最吸引凛花的是挂在墙上的那一幅巨大的人物画像。画像中人物是一位身穿淡紫色华丽衣裳,丰厚的黑发高高地梳起的美人胚子。大大地敞开着的衣襟性感无比,俯视着凛花的眼眸宛如汇集夜里的众星似地,明明是一幅画像,丰润的红唇看起来确实那么地性感,看了就令人怦然心动。

  「真是个大美人……」

  凛花抬头看着画像,不由地赞叹着,突然听到身旁的娥瑛显得兴趣缺缺似地说道:

  「那就是老身啦!」

  凛花并未立即会意出对方话中的意思,只是眨着眼睛,看着娥瑛。凛花显然还需要多一点时间才能理解娥瑛说的话。

  「……嗄?」

  「年轻时候的老身。」

  「你、你、你……」

  凛花惊讶得不得了,手指交互地指着墙上的画像和娥瑛本人。

  「骗人。」

  「哪有骗人,没有太大的改变对吧!」

  阿白也点了点头。

  「一点也没变,那诡计多端的眼神。」

  哪里没变,哪里?娥瑛愁眉不展地指着画像。

  「你看你看,嘴角上的那颗黑痣。那就是证据。」

  黑痣早就躲到皱纹里去了,此时,娥瑛的脸上根本看不见黑痣。

  「姥姥的画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

  「因为这是老身的家呀!」

  凛花再度感到无比震惊。

  「姥姥,你曾经是有钱人家吗?」

  一直借住在白翼山上的寅仙府邸,姥姥一定为住的地方伤透脑筋吧!凛花一直这么认为,更何况娥瑛身上一直穿着微脏的毛皮,即使想说些好听的话,也很难恭维对方是有钱人。

  「狐狸精怎么可能会是穷光蛋呢!」

  阿白哈哈大笑着。

  「狐狸精都是一些守财奴,明明是妖魔却都是一些很会攒钱的家伙。咱最清楚不过了。就说这座宅子吧!也不是以正当手段得到的哟!」

  「什么意思?」

  娥瑛咧嘴笑着回答道:

  「约莫一、两百年前吧!有一个头脑非常笨的贵族子弟,对老身可说是死心塌地爱着哟!那个男人不只为老身盖了这片宅子,甚至还为老身散尽了万贯家财。」

  凛花以钦佩的眼神看着娥瑛。娥瑛曾经那么受欢迎的说法到底是真是假呢?

  「姥姥,你真是了不起。」

  「呵呵,没什么了不起啦!只不过是一栋乡下破房子罢了。不是老身说大话,老身的宅子呐,遍布全国各地呢!各地的宅子里都藏着绫罗绸缎或宝石。」

  「都是男人送的吗?」

  「那还用说。」

  「你实在是太了不起了。你可真是有人缘呐!」

  阿白从喉咙挤出声音说道:

  「到底该不该说是有人缘呢?还是说欺骗人类,逼人家贡献出房地或田产才好呢?」

  娥瑛嘴里说不骄傲,脸上却写满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另一方面,寅仙已经坐在椅子上,和绮罗谈着正经事。

  「山上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吧!」

  被寅仙这么一问,绮罗申请严肃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从银露山逃出来妖魔,除了如人外,还有穷奇、马肠以及四只水虎。」

  如人事先前把都城搞得天翻地覆的狒狒妖魔。穷奇为牛妖,马肠好像是人面虎。水虎是寅仙、凛花和阿白一行人旅途中行经天虞山时遭遇到的妖魔,是长相也非常像马肠的虎妖。

  都是会吃人的妖魔。

  都是从绮罗掌管的银露山逃下山来。

  「我和姥姥已于旅途中捕获穷奇和马肠。穷奇遣返银露山,马肠是我亲手解决,水虎……」

  绮罗挺直腰杆,朝着寅仙行礼致意。

  「是你为我解决对吧!给你添麻烦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凛花他们知道水虎之事,完全是名叫银耶的狐狸精故意透露。为了撼动寅仙,娥瑛唆使银耶,命银耶去接近凛花。

  「……把凛花卷入事件之中并非我的本意。」

  绮罗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的不高兴。凛花赶忙插嘴说道:

  「不过,以结果而论,这么做是对的,这么一来,绮罗就没有必要继续追寻妖魔了不是吗?」

  「话是没错……」

  绮罗不置可否地微笑着。寅仙坐在绮罗的正对面,绮罗清楚地看到寅仙那张若有所思的侧脸。

  导致妖魔逃离银露山的元凶为致使都城陷入混乱的石神将,也就是蛟龙化身,取名为李圃的男子。李圃致使都城一带大雨不断,导致东株国西边闹大旱灾。

  唤醒长眠于湖底深处的李圃,使李圃再度复活的应是天界之人,同时也是寅仙的知己好友,被称之为水德星君的仙人。

  这件事绮罗或许也知情,因此默不作声。凛花故意装出特别开朗的声音问道:

  「最近,绮罗会回山上去吗?」

  绮罗因妖魔逃下山来而感到责无旁贷,这件事凛花也非常清楚。身为山主的绮罗回山上去,才是避免可怕的妖魔再度逃离山区的上上之策。

  可是,见到凛花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绮罗脸上就流露出犹豫不决地神情。

  「绮罗?」

  「……噢,对不起。好好好!我很快就会回山上去。不过,我想还会在这里待一阵子吧!这里毕竟是我的故乡。」

  绮罗含含糊糊地说出这句话后,马上又笑着补上一句:

  「当然,凛花也会陪着我吧?我会带你去逛逛兰城。轻轻松松地区观光一下,希望凛花旅途中的疲惫心情能一扫而空。」

  看着充满绮罗风格,足以让人为之着迷的笑容,凛花已经完全安心下来。

  「好。」

  短时间内,一行人如往昔般生活着,实在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吧!娥瑛咧着嘴朝着凛花笑着。

  「今晚就来举办一场洗尘宴吧!酒一定得准备充足呐!」

  「还有好吃的菜肴。我好想做饭哟!」

  听到这句话,阿白笑了出来。

  「怎么好意思刚到这里就叫i下厨做饭呀!」

  「嗯,阿白最想吃什么呢?」

  「这……包子吧!里面包甜甜的柚子味噌的包子。」

  「有材料吧!姥姥,厨房在哪里呢?」

  在娥瑛的带领下,凛花和阿白一起朝着厨房走去。

  「所以呢?问题何在?」

  凛花离开片刻后,寅仙才开口问着绮罗。绮罗的绿色眼眸迅速地聚焦后说道:

  「出现怪鱼。」

  「何种怪鱼?」

  「明明是一条鱼,哭声却酷似羊的家伙……或只有头部像牛,人面鱼……非常奇怪的家伙。」

  都是原本住在远海或人烟罕至的深山水边之辈。此等怪鱼集中出现于一个地方,情况果然非比寻常。

  寅仙想起今早行经湖边时发生的事情。寅仙看到湖水中好像出现什么东西。虽然一出现就立即消失,确实非常明显的迹象。

  「对于怪鱼聚集的原因,你有何看法?」

  绮罗表情凝重地喃喃自语道:

  「……或许是水珑的关系。」

  4

  是谁在哭呢?凛花一直有这种感觉——

  朦胧之中,凛花一直听到哭声。

  刚开始,凛花并不觉得那是哭声,认为那应该是一种叫声非常奇怪的野鸟什么的发出来的声音。

  没想到却悲从中来——

  凛花微微地张开眼睛,发现房里微微地亮着。凛花睡在二楼转角处的厢房中,房里有一张相当宽敞,四周拉上帐子的卧床。这房间好像是过去娥瑛和情人度过短暂蜜月的寝室。

  现在的娥瑛尽管拥有无数气派的宅邸或房间,却总是睡在狭窄且有点脏污的地方……听说睡在厨房的角落、置物间或屋檐下等地方反而更能安然地入睡。

  这也是此房间由凛花,还有寅仙两人来使用的原因之一。

  足足可睡上五个大人的巨大床铺上,此时,只躺着凛花。

  寅仙到哪里去了呢?

  今晚,利用娥瑛准备的种种美酒和凛花烹调的美味佳肴,举办了一个小小的洗尘宴。

  阿白像灌水似地拼命地喝酒,刚开始喝酒时豪放地笑着,喝到后来却一会儿哭,一会儿纠缠着寅仙,变成一个酩酊大醉的醉汉。

  绮罗明明已失去了少女模样,嘴巴还一直嚷嚷着我还能喝什么的,开始脱起衣裳,跳起舞来,娥瑛则以「我和我的求婚者们」为题,叨叨絮絮地说着年轻时的回忆,举办了一场荒谬无比的洗尘宴。

  荒谬归荒谬,大家却非常低尽兴。凛花开心地笑着,几乎快笑破肚皮。

  凛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或许是旅途上的疲累发泄出来了吧!凛花只勉强记得是寅仙把自己抱回房里。

  可是,身旁看不大寅仙踪影——

  凛花心想,却发现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头发。是寅仙。寅仙没有睡在凛花身旁,寅仙坐在床铺边,低头看着凛花。

  「寅仙……」

  「嘘,还没天亮,继续睡吧!」

  凛花的睡意的确浓厚。凛花点头回了声「嗯」就闭上了眼睛。寅仙叫人睡觉,自己却不睡,轻轻地抚摸着凛花头发。

  凛花迷迷糊糊地说道:

  「欸,寅仙,别哭哦!」

  沉寂片刻。

  寅仙低声地回答道:

  「没有人在哭呀!」

  真的吗?可是,刚才明明听到有人在哭。难道是在做梦吗?

  「那就好。」

  凛花小声地说着。

  有人哭的话,凛花就会觉得很难过。哭的人假使是寅仙,凛花会更难过。在凛花面前,寅仙未曾哭过。寅仙绝对不会让人看到自己掉眼泪。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凛花的脑海中竟然想象着寅仙哭泣着的神情。

  凛花闭上眼睛进入梦乡后,依然觉得他的脸上满是忧伤。凛花很想醒来确定一下,无奈敌不过睡魔的侵袭。

  凛花希望永远不要看到寅仙脸上出现悲伤。

  两人独处的旅程中,寅仙经常在睡觉的时候端详着凛花的脸庞,就像此时一样,抚摸着凛花的头发。

  凛花深深地了解到,他一直担心着一件事情。

  听说,直到不久之前,寅仙还一直因为夜夜噩梦而苦不堪言。

  听说,寅仙一直梦到凛花死去的情景。

  身怀龙子的凡人女子必死无疑……有人对寅仙说过这么一句话。

  (可是,我才不会死去呢!)

  我一定要活到一百岁给说这句话的人瞧瞧,凛花竟然有这种毫无根据的信心。凛花虽然没有根据,不过,人家不是说病由心生吗?而且,凛花已经选择和寅仙共度一生。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凛花抱持着乐观的想法,但是,寅仙和凛花不一样,因为寅仙无法抱持着完全不顾后果的想法——

  因此,直到现在,寅仙在凛花看不大的地方,还会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凛花并未清楚地看过寅仙脸上出现那样的神情却心知肚明。

  「寅仙……今天,你快乐吗?」

  凛花依然闭着眼睛,嘴里小声地问着。是的,寅仙温柔地回答着。

  「我好喜欢大家哟!」

  「是么。」

  「以后,我要永永远远地和大家在一起……」

  凛花终于进入了梦乡。凛花只觉得寅仙松开了手,低声说道「该出门了」,心里却不是很肯定。

  翌日清晨,凛花一觉醒来,床铺上果然看不大寅仙踪影。

  前一天不论多么晚睡,清晨必定会醒来,凛花已经养成习惯。

  凛花推开那扇通往宽敞露台的玻璃门。凛花看到朝雾中一望无际的湖面。东边的天空相当明亮,湖泊、森林却依然沉浸在黎明之中。凛花的肺部吸足了清新的空气,正当凛花思索着寅仙到底跑到哪里去的问题时,不知名人士的哭泣声再度传入凛花耳中。

  凛花皱着眉头,紧盯着朝雾迷蒙的湖面。

  凛花并未看出任何动静,哭泣声也消失了。

  凛花啪地转身回到室内,迅速地换好了衣裳。凛花离开走廊,准备走下台阶,只走到台阶中途就看到呈大字型睡着的阿白。

  「阿白,天亮罗!阿白呀!」

  凛花轻轻地拍着阿白的脸颊,却发现阿白并没有醒来的迹象,甚至还鼾声雷动,酒臭味扑鼻。凛花打消叫醒阿白的念头,打算走进客厅瞧瞧。

  依然看不到寅仙踪影。凛花心想,难道连绮罗和娥瑛也……突然发现娥瑛躺在长椅下呼呼大睡,手上抱着酒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嘴里嘟嘟嚷嚷地说着梦话。

  「那么想和妾身上床,那就堆满一车车的金钱和美玉来……嘻嘻。」

  「……」

  显然是做着非常幸福美满的梦。凛花决定不叫醒娥瑛。

  凛花从厅堂走向屋外。宅邸前方就是一大片湖泊。因为对那哭泣声是在耿耿于怀,同时也被清晨的湖光山色所吸引,凛花决定一个人出去散散步。

  凛花心想,绮罗和寅仙说不定也在外面。尽管两人不是会一大早就跑出去散步的人,凛花也很难想象两人会心平气和地边散步边聊天说笑,凛花依然默默地朝着森林中小径走去。

  「哇啊……真漂亮。」

  穿过树林,迎接凛花的是闪闪发光的湖面。凛花认为,这应该是散落在兰城周边的湖泊或沼泽中数一数二的大湖。湖的四周被树林团团围住,东边与北边为溪谷,朝阳就是从对岸露出脸来,洒落下来金黄色光芒经由水面的反射,整座湖就像是被金色光芒笼罩着。

  凛花试着一直走到湖水边为止。此湖明度远胜于前些日子看到的湖泊。凛花清楚地看到鱼儿水中游的情景。湖水边就有一棵大榕树,因此,凛花试着坐在大树下,把脚泡入湖水之中。

  把脚泡在沁凉的湖水里真是舒服极了。凛花将背部靠在树干上,闭上了眼睛。然后,静静地听着吹过水面上的风声,听着微微荡漾着的湖水声。

  突然,从近到足以吓到凛花的地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哦哦~~~呜呜,呜……」

  凛花吓得赶忙站起身来,张大着眼睛盯着大榕树的另一侧。

  凛花屏住着呼吸。

  有人。

  全身黑衣的男子。及肩的黑发像抹过浆糊似地,紧紧地贴在头皮上。左半边脸的皮肤为黑色,右半边为红色。塌陷的鼻梁,高高吊起的眼眶和嘴唇也都是黑色的。

  身上的穿着也非常奇怪。从头到脚缠着一块黑布,用一块布边玩去没有缀缝,看起来破破烂烂,之地非常粗糙的黑布。

  凛花苦恼极了。凛花心想,是这个人故意做出这种怪异的化妆盒打扮吗》还是兰城现在正在流行这种打扮呢?或者,这个人是来自凛花不知道的国度或部族吗?抑或是……

  以结果而论,凛花确实是太大意了。更重要的是,凛花对于非人类之存在早已习以为常。因此,他发现了凛花,朝着凛花而来时——

  (难道是妖怪,果然……)

  ……等等,凛花竟然出现这么天真的想法。打扮怪异的男人,身上散发着奇怪的气息。这个人不是人类……见过无数妖怪的凛花,凭感觉就知道。既然知道还……

  「你好!」

  凛花大声地向对方打招呼。男子显得很慌张,身体微微往后仰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等等。」

  凛花叫了对方……叫住了对方。男子依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见到站姿时,凛花发现对方身材高挑,上半身相当壮硕,却像个老人家似地驼着背。对方挺直身子的话,体型上该更为壮硕。

  凛花很高兴对方停下了脚步,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话。男子带着怯生生的眼神,像要问问题似地望着凛花。遍寻不着话题的凛花脱口说出一句——

  「你,为什么哭呢?」

  事实上,凛花非常在意这件事。没想到男子竟然非常沉着地,以非常低的嗓音回答道:

  「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湖,俺就会哭了出来。如此而已。」

  透明的泪水顺着男子的黑脸颊流了下来。他还在哭。长相奇特,但眼泪却非常的漂亮。

  凛花觉得很漂亮,内心里却慌乱不安,觉得湖水的声音特别响亮,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忽然产生一股莫名的冲动,马上就要大叫出声似地。

  (我……到底是怎么啦!)

  凛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微微地平静下来,因此,再度看着男子。

  男子像在窥视凛花似地望着凛花。

  「你……一个人吗?是不是和什么人失散了呢?」

  凛花问着。男子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和某个人失散了。」

  「和什么人?」

  「……紫琳公主。」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凛花却想不起来。

  「是女人嘛?」

  「是女人。」

  听到凛花的话,男子的脸好像刷地红了起来。男子的皮肤颜色为黑色和红色,因此很难断定,男子的脸上清楚地流露出难为情的神情。

  原来是恋人呀!说不定是他最心爱的人呢!

  凛花稍稍地消除了警戒之心。

  「什么时候走散的呢?你一直在寻找着她吗?」

  「……一直在找她。」

  「一直在这一带找她吗?」

  「一直在这一带找……」

  男子再度哦哦~~呜呜呜,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凛花觉得很同情,不过,凛花还是觉得,只是哭是找不到爱人的。

  「别再哭了好吗?」

  凛花温柔地安慰着对方。

  「见不到你,她一定很害怕,说不定她也在哭哟!」

  「因为见不到俺……」

  「是的,所以说,你不能再哭,再找找看吧!我也会帮你找。」

  听了凛花的话,男子的脸上流露出好像看到什么奇妙的东西似的神情,注视着凛花。

  凛花朝着对方微笑着。

  「我叫凛花,你叫什么名字呢?」

  「瑰……」

  「怎么写?」

  男子困惑似地摇了摇头。于是凛花就在地面上拼写了好几个自己想得到的字给对方看。写到最后一个字时,男子有了反应。

  「『瑰』……好美的名字呐!」

  『瑰』的意思是玉石。远从太古时代起,人类就非常喜欢玉石,因此,造了非常多表示玉石的字,琳、瑾、璇、瑛等都是表示玉石的字。

  凛花注视着对方,发现对方有一对金色的瞳孔。妖魔特有的颜色。凛花觉得,眼前的男子容貌上虽然可怕,但是,未必连个性特质都令人感到可怕。

  他像寄托着希望似地看着凛花问道:

  「紫琳公主找得到吧?」

  「不知道。不过,我一定会帮忙你找。」

  凛花觉得,这个时候必须确认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必须确认一件事情,瑰……不会吃人对吧?」

  「人类的肉不好吃,所以我不吃人。」

  瑰表情非常认真地回答着。

  5

  从娥瑛宅邸继续往西走,在森林的最深处,有一座皇室的离宫。

  被称之为『翡翠馆』的离宫时盖在湖中沙洲上。那是这个地区中面积最大,名叫翠海的湖泊。

  天亮前,寅仙和绮罗就一起离开了娥瑛的宅邸,来到了翠海。

  绮罗好像是在这座湖看到了怪鱼。

  寅仙站在湖畔,看着还沉浸在黑暗中的湖面,以及隔着城墙依然可清楚地看到了那片黄瓦屋顶。

  「察觉到什么了吗?」

  身旁的绮罗问着。

  「察觉到阵阵妖气。」

  寅仙回答后,绮罗脸上浮出果然不出我料的神情。

  「既然连你都感觉到,那就**不离十了。」

  寅仙移动脚步走上水面。他运用的是不溺之术,仙术中极为初浅的术法,运用此术法时,只会微微地润湿鞋底,绝对不会沉入水中。

  「等等我,你自己去,这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嘛!」

  留在岸边的绮罗像埋怨着对方似地说着。

  「那就不妨变身追过来呀?」

  听寅仙这么一说,绮罗环顾着左右。时刻尚早,但未必完全没有人的迹象。毕竟是皇室的离宫,观景台撒很难过至少会有一、两个士兵站岗,仔细看也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绮罗确认四下无人后,转瞬间就变身为马的魔物,紧跟在寅仙背后。

  『欲前往何处?』

  变身为全身纯白的马匹姿态后,背上却长着薄如蝉翼的翅膀。

  「进去离宫看看,总觉得状况很不寻常。」

  『未经调查,何出此言?』

  寅仙深感意外,扬起一边的眉毛。

  「必须小心行事。」

  『必输的架,我才懒得吵。我一向如此。』

  「未必是找你吵架。」

  『可是,就我所见,其中有非常大的鱼哟!尽管只是鱼,被吞下肚的话,恐难以招架……』

  绮罗的声音嘎然而止。寅仙惊然回过头去,发现连绮罗都失去了踪影。

  寅仙赶忙低头往水面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湖水中已经有无数条鱼来回穿梭着。

  都不是普通的鱼。

  都是长着鱼头,背上有龟甲,被称之为「(鱼牛)鱼」的怪鱼。这就是哭声像羊的鱼。还有长着牛头蛇尾被称之为「鯥鱼」,长着人头龟身被称之为「和尚鱼」的怪鱼。

  寅仙看见长相奇特的鱼群之间的白兽的腿。

  「绮罗,你没事吧?」

  寅仙站在水面上叫着,绮罗却丝毫没有反应,只听到四周不停地传来刺耳的羊群怪叫声。看起来像绮罗的野兽踪影,转瞬间就已沉入水底。

  大事不妙!

  寅仙叹了口气后跃入水中。寅仙伸手准备拨开(鱼牛)鱼群,没想到鱼群竟然一哄而散,大声尖叫着四处逃窜。其他怪鱼们也惊慌失措地躲到岩石低下去了。

  怎么回事?鱼群们显然畏惧着寅仙。

  忽地堆积着白色泥泞。寻找绮罗踪影时,寅仙发现一块闪耀着淡色光芒的块状物阻挡在面前。

  近看后发现,原来是无数个酷似乌贼的生命体聚集在一起。半透明的椭圆形身体上长出八条长短不一的触须。

  是一种被称之为乌鰂的怪鱼。

  (……麻烦的家伙。)

  疾!寅仙施展了术法。乌鰂群果然又争先恐后地逃得无影无踪。白马于是像被弹开似地站起身来。

  脸上和身体的某些部位已经被染成黑色。显然是被乌鰂喷到了墨汁。

  (绮罗。)

  寅仙指着水面。绮罗点点头,搭载着寅仙,飞快地浮上水面。

  「你是掉落下去的吗?」

  绮罗蹲在岸边拼命地洗脸,寅仙朝着背后问着。绮罗用衣袖胡乱地擦过脸厚才回过头来。

  绮罗恢复了人的姿态。脸上的墨已经洗掉了,脸色却非常难看。

  「……兰城情况果然诡异。我在这一带住了那么久,从来没有见过翠海出现这么奇怪的家伙。」

  「的确,这附近似乎热闹了许多。」

  随着太阳的升起,湖面越来越明亮。奇妙的鱼群在远处的水面上跳跃着,那是背上有十片翅膀的鰼鰼鱼。数不尽的鰼鰼鱼兴高采烈似地跳跃着。

  那是背上有翅膀却无法在天空中飞翔的鱼群。寅仙回想起自己在天界的时候被称之为『不会飞的鱼』,心情非常复杂地看着鰼鰼鱼。

  突然——

  「皇子殿下,你可知这一带曾建立过一个极为繁荣昌盛的王国吗?」

  绮罗突然问着。

  「翠国是吗?传闻中听过。」

  翠国为东株国之前身「珠」,距今约六百余年前灭亡的王朝。据传曾经借助金龙之力,为完成统一东海大业,率兵前来的第一代皇帝光祖,曾经在一场战役中对翠国造成了毁灭性的重击。

  「听说,当时此翠海为森林,翠国的城池就盖在森林里。」

  绮罗看着从黑暗中浮出来的湖中沙洲和离宫。

  「珠国大军的蜂拥而至,翠王决意死守城池。城内储粮转眼耗尽,隔日就必须被迫开城,曾贵为皇上独生女的翠国公主却唤来怪鱼,引发水灾。据说公主是为了保住名节,免于成为敌国国王的玩物,故事就在百姓们口耳相传下流传下来。城被水淹没了,结果就形成了这座翠海。只不过是个传说,兰城中却有不少人相信这样的传说。」

  寅仙的脑海里浮现那片发出苍白光芒的竹林世界,和那位红发男人的身影。东株国第一代皇帝光祖蒙金龙恩典,吞下翠金丹,得到不老不死的**,却于即位百余年后舍弃了王国。

  直到现在都还活着,成了传说中的赤天爵,除了在泉池边垂钓外,整日无所事事地过日子。昔日雄风等,如今已成泡影,建立泱泱大帝国之际,陆续地消灭群雄割据的小国,曾经做过无数不人道的事情吧!

  翠国灭亡的传说寅仙也曾听说过。

  「翠国公主招来的据说是骚鱼。」

  寅仙追寻着记忆。『骚鱼』是一种会引发战争,招来战火的怪鱼。这种鱼寅仙只见过一次。是的,记得那时一种——

  「……怎么了?」

  绮罗哭了。绮罗望着湖面,紧紧地掉着眼泪。而且,掉出来的是黑色的眼泪。墨色眼泪。

  寅仙早已了然于心。

  方才的乌贼……是乌鰂。听说,乌鰂吐出来的墨会令人感到心痛。

  「绮罗。」

  「皇子殿下,兰城是一个极不安定的地方。兰城虽属东株国,此地却深深地遗留着翠国人的怨念。伟大的翠王深受人民的爱戴。人民之爱和对东株国之恨至今无法化解,即使是经过六百年的现在……人民之中,还是有人深深地期待着早已失去性命的国王能够复活。」

  早就灭亡的国王话题被流传下来,成了美丽的传说留下来并不是罕见的事情吧!即使是在怀古之情的驱使下,热衷于悲剧王国而做出类似宗教的行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假使是怪鱼聚集在这个地方,情况就有点严重了。妖魔群集之地必定会引发事故。因为,人们的不安或不良企图最容易招来妖魔。

  的确,兰城或许是不安宁之处。多个民族混杂生活在一起,难免产生摩擦嫌隙,过去就引发过无数次事件。人民拥有自治权还好,问题是,这一带一直都在都城派来,拥有绝对权力的都督治理之下。

  不安定之地群居怪鱼,即使是发生什么事情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绮罗却心乱如麻。

  「……擦掉眼泪吧!我俩必须静下心来谈谈。」

  「我很平静呀!」

  一点也看不出来。黑色的眼泪静静地、持续地从绮罗的脸颊滚落下来。即使是乌鰂之墨引起,绮罗的反应未免太强烈了吧!仔细想想,自重逢之初起就一直觉得不安定。难道和容貌上的微妙变化有关吗?

  「……起初,你曾说过。说是『水珑』唤来怪鱼。」

  寅仙提到这件事,绮罗望着远处,点了点头。

  「我曾见过。夹杂着翡翠的玉石雕刻物。因为见过后耿耿于怀,经过详细调查后终于了解,那就是被称之为水珑的翠王朝秘宝。从前,翠国公主招来怪鱼之际使用的……」

  谈话过程中绮罗依然继续地掉着眼泪。寅仙叹了一口气,认为显然有必要先了解一下绮罗的心。

  「……说说看吧!你为何如此感伤呢?」

  绮罗瞪大着绿色的眸子。

  「紫琳公主很伤心。」

  「什么人?」

  「紫琳公主……唤来骚鱼,自己定葬身湖里的翠国末代公主。」

  传说中或许叫做这个名字。可是——

  「那位公主不是已经死去了吗?」

  「不!」

  绮罗用力地摇了摇头。

  「她还活着。紫琳公主苏醒了,成了亡灵,徘徊于兰城之中……」

  完全不得要领。寅仙觉得头疼,伸手按着额头。

  6

  「不在这里……」

  凛花边拨开丛生的杂草,边往岸边走去。

  「紫琳公主~~~」

  凛花试着呼喊着,没有回音。或许是躲在岸边假寐打盹吧!凛花凝神望着四周,看戏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凛花正在帮忙方才认识的青年『瑰』找人。在湖边绕了一大圈后回到大榕树下。

  「你们真的是在这座湖边走散的吗?」

  凛花回过头去。瑰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

  「不知道。」

  「咦?」

  「说不定是另一座湖。」

  附近的确有非常多看起来很相像的湖泊。不过,假使不是这座湖,寻找起来就更加困难了。

  凛花突然发现,自己忘了问对方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嗯……瑰从什么时候开始寻找紫琳公主呢?」

  瑰仰望天空似地,开始屈指算着。凛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概三天前?」

  摇头。瑰继续扳着手指。很快地,手指已经不够计算了,瑰歪着头思考着。

  「……五百年……说不定更久。」

  「五、五百?」

  凛花惊讶得长大着最。已经活这么久啦!还有,找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吗?凛花心想,既然这么久都没有找到,那么,今天一天内显然是不可能找到了。

  「瑰,我看……」

  「俺或许再也见不到紫琳公主了吧?」

  瑰一本正经地看着凛花。凛花也老实地回答对方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对不起。」

  瑰一个踉跄,赶忙用手扶着身旁的树干。

  「我好不容易才回到这里来……好不容易才想起,紫琳公主竟然不在了,这……」

  「……」

  「你走吧!你根本找不到紫琳公主。」

  凛花低着头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

  「为什么?」

  「因为,就这么回去的话,对你的事前,我还是不放心。」

  「就忘了吧!只不过是在湖岸边碰到的一个又丑又笨的男人。」

  「我想这有点难吧。」

  凛花嘴里嗯的呻吟着,心里烦恼得不得了。凛花面对着瑰,非常认真地说道:

  「嗯,假使是在大街上擦肩而过那就另当别论,但你我已经将自己的姓名告诉过对方,也交谈过……已经名正言顺地成了好朋友,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既忘记对方吧!」

  瑰张大着金色眼眸。

  「果真……那样吗?」

  「是的。」

  瑰连眨都没有眨一下眼睛地注视着凛花。

  「那你能帮什么忙呢?」

  「咦?」

  「帮已经成为好朋友的俺。为了寻找紫琳公主,你能为俺做什么呢?」

  瑰的神情认真到令人感到害怕。红色和黑色的皮肤,塌陷的鼻子,黑色的嘴唇。

  还有,金色的眸子……

  相同的颜色,和阿白的眼眸却有相当大的差异吧!

  他的眼神中没有温柔、温暖的感觉。不只是这样,他的眼神好会让看到的人的内心里产生一种莫名的骚动。明明是非常亮眼的颜色,看起来确实那么低深沉……足以让凛花感到不安,足以扰乱凛花的心境。

  凛花微微地喘着气。为了压抑住即将爆发出来的那股冲动,叉开着双腿,拼命地踩踏着地面。尽管瑰正仔细地观察着凛花的举动。

  「……你看吧!」

  瑰低声说着,脸上浮出自虐似的笑容。

  「既然什么忙都帮不上,你还是把俺给忘了吧!」

  听到这句拒绝的话,凛花顿时回过神来。

  突然回想起来的是寅仙那张脸。在黑暗中注视着凛花睡脸的那张满脸忧伤的连。

  (什么忙都帮不上……)

  嘴唇差一点就颤抖起来,因此,凛花咬紧着牙关。

  「不!」

  凛花断然拒绝,然后,慢慢地解开绑着头发的带子。

  「让我来为你祈求上苍的保佑吧!」

  凛花将绑头发的带子绑在附近的树枝上。然后,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恭恭敬敬地念道:

  「直到找到鬼想要找到的紫琳公主为止,都不为他解开。」

  事实上,这时在家里找不到东西时,就会以稻草编成的绳子绑住铁壶,祈求上苍保佑自己找到东西的做法,应用此方法,上苍会保佑吧!

  「祈求上苍保佑,希望瑰能顺利地找到恋人。」

  凛花双手合十,然后回过头去。

  「好,走吧!」

  「……走往何处?」

  「我暂时落脚于附近的某宅子。跟着我回那里一趟吧!那里有一位鼻子很灵……不,一位擅长于找人的朋友,我想回去请他帮忙。」

  阿白鼻子灵敏无比,请他帮忙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只不过,事隔这么多年,未必行得通,不过——

  瑰抬高着眼皮,看着凛花问道:

  「俺去不会被嫌弃吧!」

  「为什么?」

  「你的……那位朋友。诚如你所见,俺长得这么丑……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拿着鞭子打我,或说要把俺放进大锅里煮来吃呢?」

  「绝、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做。」

  凛花讶异地盯着瑰看。

  「……说要拿鞭子打你或把你吃掉,有人这么威胁过你吗?」

  「都怪俺自己不好,看到俺的人,心情好像都变得很凶恶。」

  「凶恶……?」

  「你不也是那样吗?不用故作镇定。俺生来就是这样。」

  的确,一看到他,凛花的心情就难以平静下来。想赶快逃开的那种感觉,会因为不一样的人而以暴力或粗口表现出来吧!

  「可是……」

  瑰和恋人不是刚刚失散,瑰显然已经和那些狠心的人类相处过好长的一段时间。凛花觉得,他实在是一个命运坎坷的男人。他看起来显然不是人类,不过,还不至于是该被人拿着鞭子追着跑的人吧!

  凛花回想起从前在都城天苑见过的那些富贾商人,回想起那些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即使只是发生一点点小差错,那些人对仆人们不是拳打脚踢,就是用饭碗砸人,或尖酸刻薄地咒骂仆人。

  瑰说的是那种人吗?还是原本和蔼可亲,一见到瑰才受不了控制地想拿起鞭子打人之人呢?

  凛花弯腰蹲在瑰的身旁。

  「我的朋友们虽然有点怪,不过,都是非常善良的人哟!你一定要跟我回去一趟。」

  凛花牵起瑰的手,背脊突然窜起一股凉意。

  异常冰冷。

  冰冷如死人的手。

  「……瑰难道一整夜都……待在这里吗?」

  「一整夜都在这里。」

  瑰低头紧盯着凛花的手。

  「好温暖呐!」

  瑰无比感慨似地低声说着。凛花依然牵着瑰的手,把瑰拉了起来。

  「走吧!我会帮你泡一杯好喝的茶。」

  凛花打算带他回宅邸一趟,想更详细地问问对方。享用过好喝的茶和糕点,有时候会让人想起一些好点子。

  瑰用力地点着头,赞同凛花的提议。就在这个时候,一辆由两匹马拖着的车辆从身旁的马路呼啸而过,路面上立即扬起滚滚灰尘,凛花惊讶地看着对方时,车辆已经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大事不妙!」

  瑰暗自叫惨,凛花清楚地感觉到瑰全身僵硬。一位留着一头泛红头发的男人,行动粗鲁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男人朝着凛花他们的方向,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耳边传来清脆的佩玉碰撞声。一看到对方,瑰就开始往后退缩。

  「怎么啦?你认识对方吗?」

  「瑰!」

  男人高声地叫着瑰的名字。瑰吓了一大跳,赶忙躲到凛花背后……问题是瑰的身体实在太壮硕了。瑰缩着身子,从凛花后脑勺处偷看着越走越近的男人。

  凛花紧盯着走到稍远处就停下脚步的男人。

  苗条纤细的身子,身上穿着光鲜亮丽的绿色长袍。看起来泛红的头发,近看时原来是一头略带红色,从下颚上方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金发。象牙色的肌肤,再加上一对令人印象深刻的蓝色眸子。

  腰上佩戴一把让人觉得只是看一眼就会身首异处的巨型利剑,除此之外,还佩戴着由好几个小翡翠串成的佩玉。身份地位显然不低。

  约莫二十来岁,五官端正,长相姣好,不过,凛花总觉得对方的表情看起来相当凶狠。

  来人满脸不屑地咋了咋舌。

  「男女幽会不是坏事。不过,总该知道自己的立场吧!」

  「误会一场。」

  凛花不假思索地说道:

  「看他一个人烦恼着,是我主动向他搭讪。」

  红发青年只瞥了一眼凛花就马上又对瑰说道:

  「总之,快过来,显然必须给你一些惩罚。」

  凛花吓了一大跳。

  这么说来,他就是威胁瑰,要用鞭子打瑰或将瑰丢入锅子里煮的人吗?

  「你不能这么对待他……瑰,只不过是在找一位名叫紫琳的姑娘。」

  噢,青年低声应着,蓝色眼眸眯成一条细缝,不怀好意似地笑着问道:

  「瑰,你的紫琳公主,那不就是我吗?」

  「嗄!」

  凛花大吃一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青年。

  她原来是女人?

  而且,这个人就是紫琳公主?

  「……是的。」

  瑰点点头,想要说给自己听似地小声说道:

  「你就是俺的紫琳公主。」

  「瑰,她真的是……?」

  凛花觉得很奇怪。一定是瑰弄错了。一定是,这个人不像是瑰提过的女性。

  瑰却想死了心似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从凛花背后走了出来。

  「抱歉,擅自离开。紫琳公主……走吧!」

  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凛花。

  「这姑娘是……?」

  「和这姑娘无关。她是住在附近的姑娘,只是途中偶遇。」

  「住在这附近……?」

  女子皱了皱眉,然后,脸上流露出想到什么似的神情。

  问着凛花道:

  「不远处的那栋,石壁宅邸吗?两层建筑的。」

  「是的。」

  「哼嗯……」

  女子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着凛花。

  「怎、怎么啦?」

  凛花也不甘示弱地注视着对方。女子依然面色严肃地说道:

  「不久将来,或许我们会再次相见吧!」

  「嗄,为什么?」

  凛花不解地问着,不过,对方并没有回答。红发女子想要把瑰撩起来似地,用脚踢着瑰的背,催促着瑰往车子方向走去。

  瑰依依不舍似地几度回头望着凛花,每次回头都遭到女子的怒骂,然后缩着身子似地再度迈开脚步。

  凛花也开始往宅邸走去。

  凛花心里既难过又对瑰耿耿于怀。

  发生这种事情时,凛花就会出现这样的心情。面对走到穷途末路却一筹莫展的人,自己却一点也帮不上忙时就会出现这样的心情。凛花深深地了解到,自己只是个平凡的人,心中充满着无力感。

  对于刚刚认识的瑰,到头来还是没有帮上任何忙。凛花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回过头去,发现瑰也呆立在车前看着自己。

  凛花挥挥手。

  瑰也对凛花挥了挥手。

  女子从车里探出头来,再度怒骂着瑰。瑰垂头丧气地上了车。

  凛花放下高举着的手。

  只留下痛苦的回忆。解开发带的秀发随着湖面上吹过来的风飘荡着。凛花又回过头去,看到自己的发带在树枝上迎风招展着。

  瑰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庞和晦暗的眼神,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凛花的脑海之中。

  (你能为俺做什么——呢?)

  凛花到底嫩能为他做什么呢?

  凛花只能在心底暗自祈祷着,希望每个人都能幸福快乐。可是,只是祈祷根本解决不了事情——

  凛花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娥瑛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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