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我在作梦。

  这里是哪里？

  ……车站前面啊。

  这次又会是什么梦呢？

  我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但外表有点奇怪……怎么回事？

  小一身穿飘飘的衣服，手中挥舞着一根长长的物体，并大声说话。他最后摆出了姿势，将手上的物体指向站在他面前的某个男生。

  小一的后头则是一身黑色、奇装异服的小翼学姊。

  ……这是。

  还好自己并没有出现在梦里。

  难道是小翼学姊之前提到的那个……

  ……还真的有点像。

  ……要告诉小一吗？

  我不想变成小翼学姊的眼中钉。

  更重要的是，考量到小一的心情，还是不讲比较好。

  如果只是一场普通的梦就好了。

  我这么想着。

  魔法少女与我1

  「你来啦。」

  学姊背对着我说。这里是OMR社办，以往称为秘密基地、罪恶的要塞，现在只是一间普通社办。这样的空间里，学姊靠在窗边，手指押着百叶窗向外看。社办一共有四扇窗户，装上百叶窗的只有现在学姊面前的这一扇；剩下的其他窗户，则是用白色窗帘掩蔽。问学姊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说百叶窗一扇就够了。

  ……为什么学姊总要捡些人家不要的东西回来呢？这扇百叶窗也是学姊看上、刚捡回来的。

  根据学姊的说法，「日本人动不动就爱乱丢东西。废物利用不是很好吗，不然多浪费。」说起来理直气壮……绝大部分捡回来的东西，在我眼里，只能归在垃圾一类，什么也不是。因为这些垃圾，整个空间看起来又窄又乱又怪。学姊莫名其妙的收集癖没药救了吗？

  正因如此，看着光线透过窗户映照着一角，更突显出那有如冷硬派般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强烈存在感，每当我看着它，就觉得我的努力全部化成泡影。

  但是今天不一样。不对，很不一样。

  这已经不是不同世界能说得通的，而是根本不在同个时空。拜托……不要把我牵扯进去。我用尽全力抵挡这股不安的感觉。

  因为……因为……学姊在等，等着把话说出口。绝对是。

  「找你过来没别的事，只是想问个问题。」

  学姊停止张望，转身面向我。转身的时候，身体还摇摇晃晃的。

  不要说喔……

  「什、什么事。」

  「嗯……先坐着吧{

  学姊搓着脸颊上的三根胡须，陷进沙发里。

  不准说、不准说喔……

  「你觉不觉得我今天有哪里不一样？」

  学姊搔着耳朵……用手搔搔头上那副软软的三角形耳朵，看着我说。

  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

  「你不觉得这里弥漫着一股野性的味道吗……」

  学姊用手把玩着毛茸茸的尾巴。

  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

  「唔……你很固执耶，喵~」

  讲话时还加了奇怪的尾音。

  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不准说……没办法。

  「学、学姊。」

  「干嘛？」

  学姊的眼睛闪耀着光芒，似乎非常开心。她露出今天以来最灿烂的笑容，一副要扑上来的样子。

  「呃……那个……」

  「嗯？」

  眼睛闪闪发亮。

  「你打扮成这样到底要干嘛？」

  学姊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模样。

  「你说这样喔？」

  「对〡」

  我看着学姊……看着一身黑猫装扮的学姊。

  为什么是黑猫？为什么要变装？

  想都没想过曾经属于自己的身体竟会变成一只黑猫。

  到底是为什么？我根本不想看见这种样子啊。

  难受的感觉严重打击着身心，连看的意愿都没有。

  「嗯，解释一下好了。我是好外星人派来的吉祥猫，负责守护被坏外星人占据的区域，并且具备将魔法少女的力量传给有资格的人……以上是故事的基本设定。」

  烂透了。

  「嗯？什么表情？你好像还是不太了解啊……好吧，只好麻烦他了一

  喀〡

  学姊敲敲手指。一下子，社办右半部堆得乱七八糟的不明物体之中，出现了一个圆滚滚的影子。

  「我来啦」

  ……这家伙怎么会从那里跑出来？

  「嗯，很好。你来跟小一说明小动物对魔法少女的重要性一

  「收到！魔法少女身边的小动物可说是非常重要的角色！都叫做魔法少女了，当然不能被人发现真实身分。在故事进行当中，必须出现一位了解真相的对象。不然的话，老是主角自言自语实在很难看下去。然而，这个对象还必须是随时跟在魔法少女左右才行。而且正值思春期的魔法少女绝对不可以跟男性有太多接触！对，不准……不，是我不准！所以，这时候小动物就上场了。它们可以和主角说话或传递力量，可以当成吉祥物，做成玩偶还有人买。就算形影不离也没关系，因为是小动物啊。小动物是最好的选择喔喔喔喔喔喔……」

  ……啪!

  我突然失去知觉，回过神来发现面前只剩学姊一个人。阿宅人呢？

  学姊笑嘻嘻地盯着吓呆的我。

  「总之就是这样。我想，你应该明白黑猫的厉害之处啦。」

  老实说，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反正我就像魔法少女身边的小动物，为的是要将力量交给拥有成为魔法少女资格的你。」

  资格……

  「什么资格？」

  我随随便便地间，学姊自信满满地回答。

  「就是漂亮。这世上不允许出现丑陋的魔法少女。」

  呃啊，好个口无遮拦的答案。这种事我也知道好不好……可是……

  「我要说的就是这副身体完全符合资格，外型一百分。虽然就魔法少女来说，年纪已经不太适合了，那也没办法。体重好像也有点超过，但勉强在合格标准内啦。」

  毫不保留地批评本该是自己身体的学姊。

  「学姊……说出来不会觉得很凄凉吗？」

  「我？还好啊……」

  「……那就好。」

  学姊似乎没有像我一样那么悲观。多么乐观的个性啊。如果能像她一样，我的人生应该会很幸福吧，真的。

  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邪恶组织之后，接下来就是魔法少女啦！」

  我输了。

  学姊以前曾要我在战队和魔法少女之间做选择，结果现在两边都得选。学姊，这样并没有选择的意义好吗！何况是不想选的那个偏偏又绕回自己身上，精神上的打击可想而知。我甚至觉得受创到连灵魂都快从嘴巴里跑出去。我向来是那种不喜欢做的事情会摆在第一个做的人。好比吃东西的时候，先吃青椒后吃炸虾一样。

  「衣服和关键台词都决定好了，咒语也是。」

  学姊的话让我的耳朵好痛。

  衣服一定是装可爱（呃啊！丫关键台词绝对是做作得要死（噗啊！丫咒语肯定是毫无意义、只有大声吓人的东西（呜呼~丫我心想。

  从学姊的说词做出的联想，在在让我遍体鳞伤。括弧里头奇怪的声音是我遭受打击所发出来的哀嚎。

  「不过……还有一件事没决定。」

  学姊困扰地说。她的手放在额头上，摆出前所未有的烦恼动作。你最好继续烦恼下去吧……我的脑中充满怨念。这么一来，也就不会再有更多受害者。但是……

  「……什么事？」

  我竟然问了。

  个人认为问不问都没差，但绝对是不问就不会有问题。明知如此，我却还顺着学姊的话问了出日……我好想赶快回家……但我实在无法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搞成黑猫的样子，还坐视不管。

  「那就是……变身道具。」

  「……变身道具啊。」

  没救了……

  「没错。古今中外，任何一种魔法少女都需要藉由变身道具完成变身的行为。粉盒、柺杖、手机……」

  好痛苦。我真的撑得到回家那一刻吗？

  「不过我希望这次的魔法少女能拥有更具特色的道具。魔法棒那种东西到处都是。」

  到处都是也没关系。绝对比你想的怪东西好啦。

  「因此，经过严格的筛选，目前有这几种变身道具列入考虑名单。」

  学姊面前的桌子覆盖着一层白布，里头好像摆了什么东西。应该是什么变身道具。

  「这些就是我挑的道具。」

  看吧，果然没错……

  「选个你喜欢的吧。」

  学姊豪迈地掀开白布。藏在白布底下的是……一样一样摆放整齐的不明物体。

  学姊挑选的时候，八成处于烂醉状态，再不然就是精疲力尽、无力思考的时候……我宁愿这么相信。

  我努力压抑阵阵袭来的疲倦与无力感。

  「学姊……这是什么？」

  我指着摆在桌上最右边的那样东西。

  「这个喔……类似魔法棒的道具。」

  学姊拿起表面涂装着粉红色跟鹅黄色的棒状物，看着我说。

  脑子里不断闪过一个画面。大街上，牵着假扮成黑猫的学姊，自己则是一身轻飘飘、装可爱的衣服。挥动手杖、嘴里念念有词地边跳边讲出咒语。

  ……这种样子绝对会被抓起来。

  而且，这根棒子到底是什么怪颜色啊。「类似。」'这两个字并不需要好吗。

  话说回来，这些细节对学姊来说应该很重要。要是现在问起来，她也许会非常详细解释给我听，但那只会让她更滔滔不绝而已，所以还是就此打住。我想快点解脱啊。

  「是喔。这个又是什么？」

  我指指从右边数过来第二样东西。

  「嗯，这是……类似魔法*钝器的道具。」

  学姊拿起表面涂装着粉红色跟鹅黄色的罐子，看着我说。

  脑子里不断闪过一个画面。大街上，牵着假扮成黑猫的学姊，自己穿着装可爱的衣服，身体莫名摆动，然后挥动手杖、嘴里念念有词地说出咒语。

  ……风险实在太高。怎么看都像是神秘的宗教团体。

  「对了，旁边几样道具是魔法J\-,h钝器系列。」

  学姊口中的「旁边几样」，包括大型玻璃烟灰缸、高尔夫球杆、棒球奖杯，以及长得像熊的装饰品。当然，全是粉色系的道具。

  脑子里不断闪过一个画面。大街上，牵着假扮成黑猫的学姊，自己穿着装可爱的衣服，身体莫名摆动，嘴里念念有词地说出咒语，手上还拿着钝器系列的道具挥来挥去……想到最后，连传说中的黄色救护车都登场了。

  拜托……不要太过分喔。我忍不住想咒骂干嘛想像力这么丰富。

  「……好，那这个呢？」

  慢慢发现自己呈现两眼发直状态。放弃挣扎了吧。

  「嗯，问的好。这是……魔法*居无定所米虫人——本来想这样叫的，可是好像太恶搞了，所以Pass。」

  学姊拿起这张不知哪来的欧吉桑照片回答。照片里的欧吉桑穿着粉红色跟鹅黄色的衣服，看上去是她特地修图后的成品。原来学姊在最后良心发现了。

  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看到照片的我又忍不住想像起和欧吉桑一起跳舞念咒的疯狂举动……我想这辈子是忘不了了。为什么我非得被自己的想像力搞得精神崩溃啊？

  「你喜欢哪一个？」学姊笑嘻嘻地要我做出选择。她看起来好开心啊，打从内心发出喜悦。为什么要为难我？

  现在不是要问我哪个好，而是选哪个比较不丢脸才对。至于哪个不丢脸……其实很难分个高下。谁叫学姊猛挑些挑战世俗眼光的东西。

  怎么想都觉得手杖勉强在及格边缘。

  怎么办。嗯……决定了……没办法，就这样吧。

  「……我选长的像魔法棒的道具。」

  选它是因为从远一点来看，跟真正的魔法棍差不多。

  「果然如此啊，我也觉得这个最好喔。类似魔法棒的道具……念起来满有气势的。闯空门之类的犯罪手法，都是用这类工具才能够得逞啊。使用率高、普遍性大，不错不错。字面上看起来也很朴素，很好。不愧是小一，有眼光。」

  我的理由绝对不是这个。

  「可是，念法不太对耶……是类似魔法*棒的道具。」

  「……我说的就是类似魔法棒的道具嘛。」

  「错一

  哪里错？

  「嗯……好吧，请看这里。」

  学姊拿出便条纸，在上头写字。她的字迹还是一样整齐漂亮。不过，写出来的竟然是……

  类似魔法棒的道具

  ……中间卡了一个星形。我反问学姊该怎么发音。

  「请看示范。」

  学姊又敲敲手指。

  「我来啦」

  笨蛋再度现身。

  「麻烦你了。」

  笨蛋听完学姊的指示后接着大吼大叫。

  「收到。请容我为您示范……咳咳。『类似魔法*棒的道具喔喔喔喔喔喔J'*……示范完毕。」

  ……遗憾的是，我看见了星星。

  我眼睁睁看着笨蛋钻进右手边的奇怪空间里……这些人到底在干嘛。

  「觉得星星很难念，那改成爱心怎么样？类似魔法﹒棒的道具……很不错耶……总之魔法少女不可或缺的就是或。发送或的这项诀窍，不仅让人想起爱心或星星，还能传递热切的讯息呢！」

  并没有热切的讯息。

  「嗯，需要很高超的技巧啊……只要多加努力，总有一天发送得出来吧。」

  在我未来的规划里并不存在多加努力这种东西，多说无益。就在我思考的同时，学姊回到了正题。

  「好，我们赶快来试穿衣服。还有，你参考一下我想到的关键台词……」

  眼看着学姊喜孜孜地解释起来，我不禁对传递声音的空气产生怨念。

  放学后的三个人与我

  「听我说~为了纪念樱樱正式加入我们，我提议举办一个欢迎会。」

  放学后，石川突然跑到我班上来说了这些。窗户外的阳光还没沉落，接近夏天的日子，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但时间其实已经不早了。班上大部分的同学早早离开，教室里没剩下几个人。跟在石川身边的小谷美穗和小谷美菜听完提议后马上答腔。

  「没错~」

  「赞成~」

  这三个人最近一放学就跑来找我。为什么……我当然知道她们是想跟我一起回家，但重点是为什么是我呢？……我不懂，理解困难。

  即使如此……

  「……你们叫我樱樱喔。」

  我口中念念有词。都二十岁了，没想到还有人这么叫我。

  「没错，因为名字里有个樱字所以叫做樱樱。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

  樱樱……是谁开始这样叫我的呢？我只在意这个而已。

  「……我什么时候加入了你们？」

  离上回自我介绍那天才没过多久，我实在不记得我跟她们的交情有好到这种地步。

  「不要这么计较嘛~」

  「『不要计较~』」

  ……虽然还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这三个人好像对我很有好感。跟我这种态度冷淡又个性阴暗的人在一起应该没什么乐趣才对。我心想。

  脑子里假想着原因，现实中的对话并没有停止。

  「那~我们去樱樱家玩吧。」

  事情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呃……为什么会这样？」

  总之先间个清楚再说。

  「樱樱家离这里很近吧？」

  是很近没错。不过……

  「你们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

  「呵呵呵，秘密~好女人总有几个不能说的秘密喔！」

  石川的回答问了等于白问。用好女人这种原因就可以一语带过，真是考倒我了。

  「啊对了，吃的就包在我身上。因为是樱樱的欢迎会嘛~那，我们先去买材料吧~」

  「『好"\-,=-\./-'\-/f.dl」

  石川等人一副迫不急待的模样。

  「刚才你说要负责做菜，我想应该是晚餐没错。请问你们预计要待多久呢？」

  「当然是住你家喽！你看，换洗衣物我都带来了！」

  石川说着，一边展示提袋里头的内容物。难怪看起来大包小包的样子。另外两人也给我看了她们的行李。三个人该带的一样也没少，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知道了。请问你们都先跟家里的人说过了吗？」

  「当然有~」

  「对啊~」

  「嗯~」

  看来该交代的都已交代完毕。

  ……没办法，家里也还有空房间。只要花点时间跟我处在同个空间，她们大概就能明白我是多么无趣的人吧。

  「呵呵呵，终于到我大显身手的时候啦~保证让你们尝到最高级的菜色！」

  「哇~岚岚最棒了~」

  「耶~耶~」

  我只是……不太习惯年轻女孩子那么激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