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典之都

  阿度利艾王的离宫,在距离阿度利艾上流社会的避暑胜——库里西塔数公里的地方,更接近山脚下。库里西塔位于阿度利艾西北部,离城市只有十五公里左右,徒步行走的话,五、六个小时就到了。

  这时大陆已经有了车辆,但是人乘坐的马车和牛车还不是很发达。马是数百年前从东大陆带到阿度利艾的,现在还没有普及。牛虽然有不少种类,但不像普通的家畜——羊那样被大量饲养。

  都内和阿度利艾市近郊虽然有道路铺设,不过再向前走的周边地区就没有路了,不仅如此,而且开始有盗贼横行肆虐。

  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太阳帝国。帝国内的所有主干道路,都铺装完成。并且设有警备力量。

  这里近千年没有受到他国的侵略,远离战争。太阳帝国可以说是领土最大的确国家。

  作为帝国正规军的工兵部队也被称为大陆最强的。所到之处均能迅速有效地整备道路。这对行军速度有着重要的影响。

  在各国被外患与内战的战火席卷整个国土的时候,太阳帝国依然安然处之。

  国土一旦成为战场,公路、桥梁和农田都会遭到破坏,与外界的交流被搁置;生产的减少,会让人民挨饿;疾病的蔓延也让人口骤减。战争给各国带来重创。

  但是太阳帝国不同。

  他们不是靠血脉来继承国家王权,而是留有一部分民主主义,实行政教分离,由军事来支配政治。据说三百年前这个基盘已经基本形成。阿度利艾的目标,就是要达到像太阳帝国那样的体制。

  当然,他们也不是说将权利都下放给民众,实际上支配太阳帝国的是十侯爵。皇帝也是由十个家族中轮回选出。同一个家族,不能有两代皇帝连续继位,继承权,也不会旁落十侯爵之外。即使皇帝拥有强大的权利,也不能放逐十侯爵。这就是他们王权强大的原因。

  伊路阿迪鲁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访问这个大陆最大最古老的国家——太阳帝国。目前,阿度利艾跟帝国也有一定的交流,双方都派遣大使,贸易繁盛。国内希望他迎娶太阳帝国十侯爵家的公主为王妃的呼声很高,如果没有玛蕾茜昂娜,伊路阿迪鲁说不定会动心。

  这次他没有带玛蕾茜昂娜一起去离宫。即使知道了阿纳伊娜的死因,伊路阿迪鲁对她的态度依然没有改变。只是,暂时不想见她。一旦见到她,怕会忍不住要质问她有关阿纳伊娜的事。

  为什么命令阿纳伊娜来刺杀自己?

  即使是拿对方的母亲和哥哥的性命要挟,那么温顺的女孩怎么可能杀得了他。就算阿纳伊娜真的有心动手,她连握剑的方式都不知道。单手举剑就挥了上来。这么做怎么能给对手重创?

  没有腕力的人,一定要双手握剑,以整个身体的体重为冲击力量才能给予对方致命伤。

  仔细想想,玛蕾茜昂娜说不定就是想让自己杀了阿纳伊娜。

  自己杀了阿纳伊娜……这到底隐含了什么预意?

  是嫉妒阿纳伊娜暗恋着自己?可阿纳伊娜只是个奴隶,玛蕾茜昂娜根本不需要借伊路阿迪鲁之手惩治她。即使王女以莫须有的罪名随便处置她,也没有人敢过问。

  『阿纳伊娜……』

  现在想起那位少女,伊路阿迪鲁还是会感到胸口疼痛。那样全心全意注视着自己的少女,即使接近死亡,她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自己的脸庞。就这样带着幸福的微笑死去,完全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

  『说起来……』伊路阿迪鲁喃喃自语。

  悌诶认识阿纳伊娜,他看到悌诶为她的死流下眼泪,他们之间关系很亲密。玛蕾茜昂娜应该知道这一点吧……。

  离宫后面的山上开满了火红的花。傍晚,伊路阿迪鲁出了庭院,眺望着这久违了的景色。

  离宫与阿度利艾市的宫殿不同,充满了山间野趣。虽然是被大理石包围着的绿地,却像天然打磨出来的一样。

  这附近没有超过一千米以上的高山,山上吹来的风比海风更凉爽,令人心旷神怡。

  小时候,他曾在这里渡过夏天,不过,近年来几乎没来过这里。

  因为尼莫斯阿迪鲁不想让宠爱的女人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先王尼莫斯阿迪鲁对伊路阿迪鲁的爱其实是相当复杂的。

  在王妃为他生下继承人时,他真的高兴的想举国欢庆。但当听到伊丽丽亚难产去世时,那种对王妃的怜悯与造成她死因的恨意交错在一起。

  随着伊路阿迪鲁的慢慢长大,他长得越来越像伊丽丽亚的表姐卡塞斯的第二王女茜蕾娜。

  尼莫斯阿迪鲁感到迷惑,他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讽刺:因为无法得到茜蕾娜,才强行迎娶与她十分相似的伊丽丽亚公主为妃。上天嘲笑他的这种执念,身为一国之君,却被平民的毛头小子夺走了爱人的这种屈辱与伤痛。

  在面对继承人伊路阿迪鲁时,尼莫斯阿迪鲁总会不由自主地避免去看他的脸,但有时侯,却有种无论如何都想看一眼的那种焦躁心情。那时一张继承伊丽丽亚与茜蕾娜相貌的脸。是他这世上最爱的人!有时侯却又想抹煞拥有这种相貌的人。

  尼莫斯阿迪鲁是死在这个离宫的。

  伊路阿迪鲁在偷偷溜进市内游玩时,被王妃巴露莉特派来的刺客偷袭,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被率领一群黑衣男子的古拉乌鲁所救。

  这是命运的邂逅。

  原本古拉乌鲁就是在等待时机。所以才会扮作一介差役带着十几个属下暗中保护当时偷偷溜到街上的王太子。生命经常受到袭击的伊路阿迪鲁,不会愚蠢到独自上街。但是,护卫太多的话,就不叫私访了。如果当时的护卫是佛里德斯,说不定会更早发现可疑之处。但当天的当值将校虽然认真,却不像佛里德斯那么细心。

  因此,才能让伊路阿迪鲁与古拉乌鲁邂逅。

  古拉乌鲁得到伊路阿迪鲁的许可,以增加他身边警卫为又聚集了数十人,组成了黑影团。接着,他又劝说伊路阿迪鲁刺杀自己的父王——尼莫斯阿迪鲁。

  晚年的尼莫斯阿迪鲁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放任王妃巴露莉特多次策划暗杀王太子。

  虽然尼莫斯阿迪鲁也有责任。但伊路阿迪鲁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对父亲露骨的厌恶,为巴露莉特另立女王找到了借口。

  对尼莫斯阿迪鲁来说,玛蕾茜昂娜是打心底里最疼爱的女儿,不过也没想过要立她为王。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当上女王,巴露莉特不停的纠缠,这让尼莫斯阿迪鲁感到厌烦,他决定让步。对伊路阿迪鲁的爱虽然没有完全消失,却就这样舍弃了他,令他自生字灭。

  是杀死还是被杀?

  伊路阿迪鲁被逼到绝路时深有体会。

  刺客、毒杀……巴露莉特一向不择手段。

  不杀死对方的话,自己就会被杀死。

  但是,杀死父王……将罪名扣到巴露莉特的头上。他从来没想过这么做。

  然而,这却是最有效的手段。

  为什么呢,因为巴露莉特多次指示暗杀别人,所以自己格外的小心,几乎没有缝隙可钻。想要暗杀巴露莉特是不可能的。

  那么,暗杀尼莫斯阿迪鲁呢?

  杀死父王……

  疏远自己的父亲;知自己多次被人暗杀,却见死不救的父亲;将毒杀自己母亲的巴露莉特立为王妃的父亲;令母亲不幸的父亲……

  赌上姓名生下自己、给予自己全部的爱的母亲伊丽丽亚,对伊路阿迪鲁来说,她的爱是绝对的,所以他不能原谅让母亲不幸的

  古拉乌鲁就是非常了解他的这种心态,才巧妙地说服了他。

  『杀!』

  伊路阿迪鲁下定决心。

  『这个罪名就让我带到地狱底端去偿还吧……』他自嘲地说,『即使灵魂破灭……』

  地狱的概念,在这个世界非同一般。掌管人生死的是在三神殿。但是,罪孽太重的灵魂,或者被消灭,或者经历万劫不复的痛苦。

  『不,殿下!』古拉乌鲁坚定地说,『所有的罪名都由我一个人承担,因为下手的是我古拉乌鲁!』

  Ⅱ

  久违了的离宫,现在却不得不回来。一直回避这个离宫,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暗杀父王的幕后黑手。即使早就被外界传为『亲人杀手』,在正式场合也决不能承认这一点。

  这次不仅是古拉乌鲁,伊路阿迪鲁把佛里德斯也带来了。将这个忠实的男人放在身边,会让他的心情稳定下来。像佛里德斯这么年轻就成为将校的,一般都出身于贵族家庭。他当然也是贵族出身。不过他能担任近卫队长,与他的勤恳和实力有着重要的关系。

  有了尼莫斯阿迪鲁的前车之鉴,古拉乌鲁和近卫队更加提高警惕。称为白卫兵的近卫部队,经常守在王的身边,黑影团则在暗中保护。

  近卫部队被称为白卫兵,是因为他们从制服、佩剑到靴子都是统一的白色。不过白卫兵的制服只有在正式场合穿着,像这种非公式性的场合只穿普通的制服。

  先王尼莫斯阿迪鲁大意了。

  他知道巴露莉特想要暗杀伊路阿迪鲁,也知道她已经将魔爪伸向自己宠爱的女人。但是,他觉得巴露莉特还是会惧怕自己的愤怒,应该不会做出杀害王目前非常迷恋的女人——这种愚蠢的行为,更没想到暗杀的矛头会指向自己。他将宠姬一个人放在离宫,警备也不是很严密。

  尼莫斯阿迪鲁此时也属于半退隐的状态,随意拜访宠嫉的住处,出去狩猎的侍从也大大减少。去年的某个傍晚,他像往常一样秘密地来到离宫,在那里逗留数日。

  住在离宫的女性,身份虽然不是很高贵,却天性温柔,不喜欢与他人争宠,也许就是因为那份贤良温顺,才深得尼莫斯阿迪鲁的宠爱。

  天资聪颖的巴露莉特虽然不会在王面前露骨地表现出不满,但是很明显不想让其他的女人再进入后宫。所以尼莫斯阿迪鲁打算暂时把宠姬安置在离宫。

  已经四十多岁的巴露莉特,还保持着二十岁般年轻的美貌,但是她有她的痛处。就算是出身贵族,却也是在普通的中等贵族家庭长大,而且她的母亲是个名声远播的歌姬,是个平民,因为不是正妻所出,所以她在户籍上只是个庶民。

  不过,因为继承母亲的美貌,优秀的头脑,再加上天生的千娇百媚,进后宫时虽然只是个嫔妃,却很快就抓住了王的心。渐渐的,她的野心就暴露出来:她要当正妃,她要登上王妃的宝座。

  但是,王却迎娶了卡塞斯王家王弟的女儿为正妃。

  卡塞斯王家是比阿度利艾历史更悠久,距今七、八百年之前就形成的王朝。而且没有经过王朝交替一直延续至今。即使在大陆也是屈指可数的名门世家。

  与生俱来的劣等感,让巴露莉特非常沮丧,但她不是那种黯然退出的女人。她有颗不服输的心与灵魂,无论如何都要成为王妃。这就是巴露莉特的奋斗史。

  最后赢的人……是伊丽丽亚的儿子伊路阿迪鲁,和古拉乌鲁。

  不过,为此,他们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在前往离宫的途中,悌诶还是没有醒来继续昏睡。现在他被放在寝室里。

  父王死去的离宫,被自己杀死在离宫……

  在庭院漫步,伊路阿迪鲁的心情变得沉重。

  他对自己所作的事不后悔,当时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么死的人就会是自己。

  『早点醒过来吧……』

  伊路阿迪鲁的心中,期盼着能与悌诶交谈。

  『大臣古拉乌鲁到!』

  佛里德斯的声音让他回过头来。

  古拉乌鲁不是跟伊路阿迪鲁一起来的。

  『古拉乌鲁!』

  伊路阿迪鲁向宫殿的方向走去。古拉乌鲁恭敬地站在原地弯腰行礼。

  『带来了吗?』

  古拉乌鲁点头,『在客厅候命。』

  『那么,立刻带他到寝室来。』

  伊路阿迪鲁快步向悌诶的寝室走去。

  悌诶还在睡。与其说是睡觉,不如说更像是冬眠。他在伊路阿迪鲁的眼前倒下之后一直没有醒来,呼吸的次数也只有平常的一半。食水不进,只能用湿布擦拭他的嘴唇。

  古拉乌鲁说悌诶是将自己的精神封闭了起来,与外界隔绝。之后就再也没说什么。因为他也不是很确信。为什么会将自己与外界隔绝……有这个必要吗?

  而悌诶这么做是对自己感到恐惧,他把这看作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自己强烈的愤怒与憎恨……那是一种轻易地就能将整个宫殿破坏的力量。

  第一次体会到憎恨这种感情的悌诶,觉得自己心灵深处的某个角落有一只令人恐惧的怪物。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伊路阿迪鲁的声音唤醒他,那阿度利艾将要被破坏到什么地步?这次可不会像在特?阿迪鲁的时候那样没有死伤就能了事。

  这样的自己不是跟破坏神伽玛迪科一样了吗。

  真是悲哀。

  他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悲哀,逃进了内心深处。

  『阿维鲁?忒巴悌诶』

  伊路阿迪鲁在豪华寝台上呼唤着悌诶。

  『睁开眼睛。』

  伊路阿迪鲁出神地望着悌诶,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美丽脸庞,寄宿着母亲影子的面容。

  『阿维鲁?忒巴悌诶』

  他将手放在悌诶的额头上。

  『睁开眼睛,看看朕。』

  手掌无意识地被弹开,他感觉到了什么,那大概就是悌诶的情感吧。

  『朕想和你聊聊天。』

  『陛下!』门外的佛里德斯请示,『大臣古拉乌鲁求见。』

  『让他进来。』伊路阿迪鲁命令道,『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遵命。』

  佛里德斯说完,让古拉乌鲁和一位抓着他肩膀的人进来后关上了门。

  来人好像步行都非常困难。是位已经开始骨骼内缩的老人。

  『大魔法师拉古鲁德。』伊路阿迪鲁确认后对古拉乌鲁下指示,『让他坐在椅子上吧,跟朕不用客气。』

  『那怎么行,像我这种身份那么卑下的人。』老人固执地推辞。

  伊路阿迪鲁毫不介意,他嘱咐古拉乌鲁在指定的椅子上让老人坐下。

  『古拉乌鲁』伊路阿迪鲁再次确认,『这就是你的师父拉古鲁德长老吗?』

  『他不止是我的恩师。』

  古拉乌鲁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老人与伊路阿迪鲁。当然,对伊路阿迪鲁还是以臣下的态度。

  『长老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在我年幼的时候,他救过母亲和我的性命,如果没有他的保护,我恐怕活不到今天。』

  这是古拉乌鲁第一次提及自己的过去。

  虽然伊路阿迪鲁还想知道更多的事,不过古拉乌鲁没有再说下去,他转开了话题。

  『长老以前就说想跟世界聊聊。』古拉乌鲁说,『他想进一步了解世界的力量。』

  世界——指的是悌诶。

  『能将他从这种状态中解救出来吗?』伊路阿迪鲁问老人。

  『也不是不可能。』

  老人垂着头说,他非常谨慎地抬头看了伊路阿迪鲁一眼。

  『只要我进入世界的内心,直接跟他对话。』

  『进入他内心……直接对话?!』

  这令伊路阿迪鲁非常的羡慕。同时,也将全部的信任托付给他。

  『现在马上就能开始吗?』

  『只要您允许。』

  『朕允许。』

  伊路阿迪鲁说着,给古拉乌鲁使了个眼色。

  古拉乌鲁将老人的椅子移到寝台的旁边。伸手就可以触及到悌诶。

  他安顿好老人后,就催促伊路阿迪鲁向后一步。不仅是为了老人,也是不想让他卷入突如其来的事件中。

  伊路阿迪鲁站在床的尾部看着两人。

  老人要古拉乌鲁点上香炉。他拿出准备好的植物粉末放在香炉里点上。房间里立刻充满了芳香。

  『这是让精灵们安静下来的香。』古拉乌鲁小声对伊路阿迪鲁说,『只有让周围的灵安稳下来才能行动。』

  『行动?』伊路阿迪鲁也小声地问。

  『现在师父的灵魂要离开**进入世界的体内。』

  『灵魂出窍……』

  这是像伊路阿迪鲁这种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是啊,他们要进行灵魂与灵魂之间的对话。』

  古拉乌鲁说。

  『灵魂是不会说谎的。』

  『阿维鲁?忒巴悌诶,世界殿下』

  悌诶听见有人在呼唤他。

  『不要……』

  他卷曲起身子,想要逃进自己的内心深处。

  『请不要管我了。』

  他下意识地用手臂抱住头。

  『世界殿下……』

  声音非常的有耐性,而且异常执着。

  『请出来吧。』声音在说,『我可以借你力量。』

  『我想一个人在这里。』悌诶总算有了点回应,『就这样……一直呆在这里……』

  『您打算就这样直到身体腐烂吗?』声音里带了少许的责备。

  『作为世界出生的你,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就想这样的死去吗?』

  『作为世界出生的……使命?!』

  悌诶想起卡隆的预言:在阿度利艾,你会与你的命运邂逅。

  强行进入自己意识中的声音,刚开始令人感到不快,但本身并没有恶意。他已经察觉到是谁的声音了。

  『在太阳神殿的那位老人……』悌诶出声说,当然是在意识当中。

  『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你为什么要将自己封闭起来?』

  『因为我感到恐惧。』悌诶回答。

  『恐惧什么?』

  『自己……』

  『自己?』

  悌诶一半像是说给我自己听的:『是啊,我对自己感到恐惧。』

  『为什么会对自己感到恐惧?』老人追根究底地问,『你就是你,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自己吗?』

  『我现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也许我是个怪物也说不定……』

  『呵呵呵……』老人笑了,『所有的人都是这样。』

  『所有人……』

  『是啊』老人坚定地说,『人的一生,不就是在进行一次发现自我的旅行吗?』

  老人的笑非常的温柔。只有经历过相同苦恼的人,才会拥有这种温柔,它浸透到悌诶的意识中。

  『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心中饲养了一头怪物。』

  『所有的人都……』

  『所有的人!』老人强有力地说,『因为人不是神。』

  『但是……我将自己的怪物解放出来。』

  愤怒与憎恨——当体内的这两头怪物被解放时,引发了地震。如果是悌诶的话,他体内藏着的一定是个破坏神。

  『那是因为,你否定了自己的怪物的存在。』老人温和地诱导着他。

  『不能否定吗?』

  『当然不能。』

  『要承认它的存在,然后去寻找共存的方式。』

  『但是……我……我体内的怪物非常危险。』

  自己内心的怪物会让多少人受到伤害……这是悌诶无法忍受的事。

  『那就要看你的了。』老人没有停止说教,『你既然是带着世界之相的力量出生的,就应该不是为了破坏。』

  『不过……我到底应该怎样才好?』

  悌诶的声音就像孩子般的无助。

  『也许,我能给你一些建议。』老人的口气变得认真,『凭我这七十多年魔法师的心得,说不定能告诉你些什么。』

  『您能告诉我吗?』

  那语气充满安心感。

  『您能告诉我什么吗……』

  Ⅲ

  这个时候,在阿度利艾城外的难民街上,库拉德?阿纳丽思的家里,来了位秘密的访客。

  『拉克……』

  迎出来的、惊讶的眼睛瞪得溜圆的少年,嘴立刻被人捂住。

  『怎么了?基塔?』

  一副少年的打扮,拉克西环视了狭窄的房间后问。

  『发生了什么事?』

  跟以前的样子有点不一样。

  房间的一个角落,放着收拾一半的祭坛,上面都是些葬礼用的花束。

  『阿纳伊娜死了啊!』

  基塔半哭泣似的在她耳边悄声说。

  『阿纳伊……!』

  拉克西用手掩饰住自己的惊呼声。

  今天是葬礼。

  就连一向坚强的阿纳丽思,也像失了魂儿似的呆在隔壁的房间里,紧闭着房门。

  『为什么……那孩子?』

  基塔把自己所知的都告诉了拉克西。

  昨天上午,装满冰和花朵的棺木从王宫运过来。棺木的主人是阿纳伊娜。

  凑到她近前看时,发现她喉咙上有个致命伤。晚上,王女的乳母来到这里,她说阿纳伊娜是被伊路阿迪鲁亲手杀死的。

  在阿度利艾一般都是土葬,阿纳伊娜也不例外,他们用王女玛蕾茜昂娜给的钱,在城外买了一块小小的墓地埋葬了她。王虽然也赐予了葬礼的费用。但就算是阿纳丽思也不想用那些钱。她同时也拒绝了撒达纳非自己出钱的要求。估计阿纳丽思已经察觉到那些钱的来历了吧。当然,她什么都没有告诉基塔。

  『那位陛下……把阿纳伊娜……』

  拉克西无法相信伊路阿迪鲁会杀死阿纳伊娜。浮现在她眼前的,是那张在静夜花园里看到的,伊路阿迪鲁寂寞的侧脸。

  『我觉得,他……不会做出那种事……』

  拉克西呢喃着,她也不能完全确信。

  『哪位?』

  里面的阿纳丽思发现外面多了个人的气息,走了出来。

  『是我。』

  拉克西用少年的口气回答。

  阿纳丽思知道拉克西是出身于伊塔鲁的女孩。但是,拉克西从没在拿面前谈及过自己是伊塔鲁的公主。也许她是从撒达纳非那里听说的。

  『拉克西,拉克西小姐?』

  阿纳丽思走上前去,用手去摸拉克西的头发和脸颊。

  『是我,阿姨。』

  阿纳丽思两手紧紧地握住拉克西的手。

  『太好了。』

  这是因拉克西没事放心喜悦的眼泪,也是为撒达纳非没有酿成大错而安心的眼泪。而且大部分,则是因失去女儿阿纳伊娜悲伤的泪水。

  『阿纳伊娜的事……我听了也很伤心,阿姨。』

  拉克西也握住阿纳丽思的手。

  『虽然没跟她说过几次话,但我非常喜欢她。』

  『谢谢……』

  阿纳丽思被自己的泪水哽住了。

  『谢谢你,拉克西小姐。』

  昨天撒达纳非在黎明前就离开了,没有出席阿纳伊娜的葬礼。

  拉克西也不打算在这里久留。监视撒达纳非的黑影团,说不定有折回来的可能。

  伯斯和奥鲁本的住处已经从基塔那里打听清楚了。

  说想跟拉克西一起走的基塔,被拉克西劝了半天,希望他再留一段时间。一方面希望他能宽慰阿纳丽思的心情,另一方面拜托他再做一段时间的联络人。

  『切,又让我看家?』

  虽然可以理解,基塔还是露出不满的表情。

  『大家需要一个联络人啊。』

  拉克西非常能理解他这种心情,她说。

  『如果没有联络的人,大家就都真的散伙了。』

  『说是……这么说。』

  基塔混着绿色和茶色的瞳孔,恨恨地瞪了拉克西一眼。

  『你们肯定早就忘记我了……』

  『怎么会忘记你呢,基塔。』

  拉克西伸手轻轻摸了摸基塔的卷毛头,微笑着说。

  『很快,大家又可以在一起了,当然基塔也要一起。』

  『真的吗?』

  『就是因为这个,才让基塔留在这里啊,不然我们就伤脑筋了。不过……』

  拉克西压低声音说。

  『遇到危险的话,就带着阿纳丽思逃吧。』

  『嗯,交给我吧。』基塔拍着胸脯说。

  为了不将阿纳丽思和基塔置身于危险当中,拉克西马上离开了这个地方。当然,她打听到了伯斯和奥鲁本的栖身之地。

  到底该去哪儿呢……出了阿纳丽思家之后,拉克西迷惑了。

  先去奥鲁本的同伴家联络一下,联络的方法已经知道了。基塔不知道奥鲁本他们跟宰相巴鲁顿有所接触。

  两日前出了岛,进入阿度利艾市内的奥鲁本,曾一度与巴鲁顿的手下接触。当然,不是在经常受到黑影团监视的巴鲁顿的宅邸,而是在市内的一个神社里。阿度利艾的泉之神凯伊?萨拉伊卡的神殿。

  『奥鲁本大人,我认识你。』

  根据指示进入神殿等待,不久,一个参拜的人在他身边坐下,一边向祭坛布施一边小声地对他说。

  『我是二十年前就为巴鲁顿阁下做事地侍从。』

  『是吗。』

  奥鲁本看了旁边的男人的脸一眼,像做法一样蘸了一下水盘里的水,将手指竖起来放在嘴边。

  『这边来。』

  男人说着开始带头向前走。

  『我没被跟踪,你也是,但还是不能大意。』

  奥鲁本想起来了,他的确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因为阿度利艾王的嫡男与伊塔鲁公女之间的婚约问题,十五年前,他曾经到访过阿度利艾,那时见过这个人。

  当时巴鲁顿还不是宰相,他是宰相直属内务司处的官员。当然,次官克拉斯也不过是个高级官僚。

  负责周旋交涉的,阿度利艾一方是巴鲁顿,伊塔鲁出的是奥鲁本。

  是个相当顽强的交涉对手。

  当时奥鲁本和巴鲁顿都对对方抱有这种感觉。

  现在却要和巴鲁顿联手。不,是相互利用。

  是吞噬和被吞噬的立场。

  『宰相大人打算将你藏匿在黑影团找不到的地方。』

  『这个你不用担心。』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

  『如果藏身地的话,我自己也能找到。』

  奥鲁本小声地继续说。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这次来的真正意图。』

  奥鲁本端详了一会儿男人的侧脸。

  『你的确是那时巴鲁顿的秘书官。』

  『现在也是。』男人一瞬间露出了微笑。

  他应该已经超过五十岁的年龄了吧。白色的人种,四方的下颚。看上去脸还算端正,也许是眼角有些下垂的缘故,眼睛给人比较柔和的感觉。但是,从正面看,那双眼睛却闪着锐利的银光。

  这个男人已经为巴鲁顿做了二十年的秘书了,身份是解放奴隶,还是平民……

  『为什么要藏匿在下,阁下应该非常清楚在下是什么人。』

  奥鲁本在给曼莉德的代言书上写清楚了自己是谁,当然,没有提及置身于反阿度利艾的组织,不过对方应该非常清楚。

  反阿度利艾的组织被古拉乌鲁麾下的黑影团和市警备队发现,受到沉重的打击,如果没有新人加入的话,就会慢慢弱化,到时候只能落得从阿度利艾市撤退的下场。

  而古拉乌鲁对执政阿度利艾国政的巴鲁顿一派,采取削弱他们势力的策略。

  理由有两个。一个是为了加强王权。

  另一个是为了取缔**的现象。

  倒不是巴鲁顿本人参与贪污,只是,执政时间越长,总有些不良的事端、不正当的行为滋生,不流动的水,总有一天会腐臭。

  现在伊路阿迪鲁虽然坐在王座上,但是还没有将王权完全收入手中。

  王虽然有决定权,但是如果巴鲁顿觉得不合适,他可以不将事情呈现到王的面前,即使王有决定权,也会因为某种原因延迟实行。

  而现在的伊路阿迪鲁,没有罢免巴鲁顿的力量。

  巴鲁顿一派就如大树的树根,伸向王国的各个角落,如果处理不好随意下手的话,名为阿度利艾王国的土壤就会发生骚动。就算伊路阿迪鲁得到了军队的支持,将巴鲁顿一派放逐,也很难说不会引起内乱。

  作为王,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引起内乱。现在的阿度利艾有着众多的附属国,各国的独立运动还没有浮出水面。古拉乌鲁想做的,是将这大树枝叶一根根的剪断,一根根地摘除。

  这样的话,不管它多么大的树,总有一天会倒的。

  不过也不需要漫长的等待。作为伊路阿迪鲁的后盾、发誓效忠于伊路阿迪鲁的扎鲁伏特元帅虽然已经超过五十岁了,却是个生性顽强的人物,某种程度来说,他应该会比较长寿。就算夸示拥有高度文化的阿度利艾王国,从古世界继承了某些医疗技术,除去死亡率高的婴儿,大陆的平均寿命在五十到六十岁左右。

  还有事故的危险性。

  那就是……暗杀。

  阿度利艾王家,暗杀绝不是什么稀罕事。

  巴鲁顿是个有能力的人物,在这种情况下有能力隐含着清浊并用的意思。所谓浊,就是指在必要的情况下,即使利用肮脏的手段也要达成目的。

  巴鲁顿当宰相有七年了,在此之前,积累了三十年的时间,才扩张到今天这种势力范围。

  心腹纳邦和特比卢卡也是这段时间招揽的人脉中的一个。

  但是,就算巴鲁顿,也不能随便对王出手。不,是没必要对王出手。

  现在的伊路阿迪鲁,如果没有了古拉乌鲁,就如同被折断翅膀的小鸟。

  令巴鲁顿不敢大意的,是传说中的魔法师古拉乌鲁和阿度利艾的王家军队。

  实际上,这里面还有另一层陷阱……

  巴鲁顿即使知道要接触的人谁还敢跟他接触,他们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的秘书回答了他的疑问。

  『宰相殿下对过去统领附属国的方式感到质疑。』

  附属国指的是现在的特?阿迪鲁,也就是旧伊塔鲁公国,在这百年内被阿度利艾合并,现在是它的附属国。当然,统治的方式根据各地国情的不同而各有不同,但是民族融合的观点是一样的,原来的住民被强制迁移,让其它民族的人迁入,住在同一个属国。

  在这个首都阿度利艾也是一样的。不过原本阿度利艾的市民就有来自各民族的,这不是政策,而是因为城市的繁盛……人总是向物资丰富的地方流动。

  『过去的方式?什么意思?』

  『我们需要其他的方法来刺激附属国的发展。』

  『其他的方法?』

  『对于统领附属国,太阳帝国的制度最为完善。』

  两人的对话非常的微妙,但是双方都可以从对方的话中找到答案。

  大陆最古老的城市阿斯特?凯德——太阳帝国的首都,是在比阿度利艾更遥远的过去,被边境的诸国合并的。但是,太阳帝国从改名前的阿斯特?凯德共和国时代起,各附属国和同盟国就这么称呼,自发结盟的各国组织在一起,称为联合共和国。

  当然,那跟一千年前,大陆整体,包括黄金时代的联合共和国完全不同。

  但是,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承认属国的自治权是事实。

  这个男人现在,将太阳帝国同盟国统治的事摆出来,表示就算是统领的属国,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给予一定的自治权利。

  至少,这是可取的言论。不过对巴鲁顿来说,怎样都无所谓。这不见得是出于巴鲁顿的本意。巴鲁顿只要还是阿度利艾人,就不会做出损害国家利益的事。

  『我们有我们的要求,请传话给宰相。』

  奥鲁本故意单刀直入地说。刚开始,也不指望他们能给出明确的答复。但是,证据是必要的。

  『我们希望伊塔鲁公国恢复到原来的伊塔鲁,卡塞斯,拉刚德啊都恢复到原来的国家,不是有名无实的恢复。』

  『我希望宰相能给我们实质上的承诺。』

  『我们是为了故国的再兴,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奥鲁本接着说。

  『不只是自己的性命,连朋友的性命都压上了。』

  『朋友的性命?』这次轮到男人发问了。

  为了大义,舍弃性命的人大有人在,但是,将朋友的性命都献上了,不免让人感到人格的卑劣。为了故国的再兴,就是再怎么不堪肮脏的事情,他也甘之如饴。奥鲁本想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原来如此。』男人点头,『您的这些话我会如实地转达给宰相大人。』

  听说来了位自由战士的客人,很多人纷纷到扎鲁伏特的府邸拜访,这些现役军人都想看看那精湛的剑术。伯斯在广阔的庭院里开始与士兵们切磋剑术。

  『原来如此,大个子男人和女战士,在扎鲁伏特的府上……』

  巴鲁顿在接到古拉乌鲁带着拉古鲁德到离宫访问的报告同时,也收到了伯斯和曼莉德到了扎鲁伏特元帅府邸逗留的消息。然后就是伊塔鲁公女已经离开了月亮神殿的密报。

  『是有这回事。』

  『这么说的话,之前元帅殿下就知道了啊。』

  巴鲁顿的秘书,就是跟奥鲁本见面的那个男人。

  『什么事?』

  『就是佣兵他们偷袭他女儿和孙子的事啊。』

  『那岂不是不能照计划进行了……』

  『没那回事。』

  巴鲁顿纠正了秘书的说法,他已经进入老年,但那身体的生命力丝毫不受年龄的影响。

  『我们就将计就计吧。』

  巴鲁顿雇佣的佣兵们扮作黑影团袭击了扎鲁伏特和他的女儿卡莉斯塔一行,然后再让同是巴鲁顿属下的巴利凯和曼莉德装作是正好经过,救下他们母子。

  这个计划,在伯斯、拉克西和悌诶出现后就出现了明显的偏差。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秘书惊讶地询问。

  『扎鲁伏特装作将自己置身于世俗之外,那个品格高洁的元帅啊……呵呵呵……』

  巴鲁顿的笑声有些诡异。

  『原来,那个人还是有野心的。他让孙儿继承扎鲁伏特家族就是证据。』

  扎鲁伏特的孙子斯雷,是女儿卡莉斯塔和同是军人家族出身的阿度利艾贵族撒加家的长男生下的孩子,本来是应该继承撒加家的。但是扎鲁伏特家族是高于撒加家的名门,让扎鲁伏特家绝后实在是太可惜了。另一方面撒加家还有弟弟,而且卡莉斯塔还年轻,还可以再生其他的孩子。

  巴鲁顿没有子嗣,对于扎鲁伏特让斯雷继承家族的祖父真情,他是无法理解的。

  『继承扎鲁伏特家族就等于主张要王位继承权。』

  巴鲁顿继续说。

  『他现在不过是为了将来的事添加伏笔罢了。』

  『那么阁下就是认为扎鲁伏特殿下还是很有野心的喽……』

  『有没有不知道……』

  巴鲁顿在柔软的椅子上坐下。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有个方法能让扎鲁伏特不得不弄脏自己的手。』

  『有一瞬间……我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是在阿度利艾,而是在瓦砾的山上,那是迪姆的废墟。』

  这样的情感洪流,让地之精灵随之呼应,引发了地震。

  悌诶在意识中与拉古鲁德交谈。

  『浮现在我眼前的,是迪姆的废墟和亡灵们的影像。』

  悌诶的内心掀起了动摇的波浪,拉古鲁德的灵魂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

  『在迪姆的废墟时,明明没有憎恨的意识……』

  『人的心就是这种东西。』

  拉古鲁德话语直击悌诶的内心。

  『真实的情感是隐藏在强烈冲击的背后。』

  『那,那时候我也抱有憎恨吗?』

  『也许吧,或者之后才有这种想法的……无论怎样』

  拉古鲁德继续说。

  『人只要活在这个世上,就无法做出超越人类行为的事情。』

  『人只要活在世上?』

  老人惊讶地感到那颗清澈的心,这是比自己拥有更优秀的魔法能力的人的心吗……

  惊讶与喜悦,各种各样的情感交错在一起。

  那颗心,对所有的一切都太过没有防备,喜悦也好,悲伤也好,愤怒也好,憎恨也好……

  『是的。』

  老人回答。

  『你也是个‘人’,你只要承认这一点。』

  『我是……人。』

  『是啊。』老人的声音充满了怜悯,『人类有人类的感情。』

  『憎恨也是?』

  『当然。』

  老人感到悌诶的心境在转变。

  『憎恨之心,是人类理应具有的感情吗?』

  『是的。』老人说,『人只有充分了解自己,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属于自己的道路?』

  『你为什么会生在这个世上?为了寻找它而旅行,然后再踏上新的征程。』

  在伊路阿迪鲁和古拉乌鲁的面前,悌诶深深吐了口气,慢慢地张开眼睛。

  深邃的绿色,和明亮的紫色。

  神秘的双瞳悠然地张开。

  『长老……』

  悌诶的瞳孔在捕捉声音的主人。

  他的灵光恢复了原来的色泽。骨骼已经开始缩小的老人,看到这眩目的光芒不由得眯起眼睛。这表示他拥有强大的力量。不过人们总是在发现这个之前,被他的美貌吸引。

  拉古鲁德和古拉乌鲁都看到了,那是奥理哈?里科,也就是白金色的灵光。悌诶在恢复意识之后,发出更加眩目的光芒。

  灵光不代表本人**的状态,而是代表精神状态。

  悌诶的灵光这样的闪闪生辉,是因为他感到喜悦,当然当中还掺杂了少许的不安。

  『阿维鲁?忒巴悌诶』

  伊路阿迪鲁的声音,让悌诶感受到他的存在。

  『伊路阿迪鲁大人』

  悌诶起身,凝视着王的脸。

  温柔的瞳孔。

  那是双不对自己抱有任何憎恨与愤怒的瞳孔。这让伊路阿迪鲁觉得羞愧,移开了与他交会的目光。

  他感到一股暖流。温柔又爽朗的风,从悌诶的体内吹来。那不是真正的风,而是生命能源的流动。伊路阿迪鲁闭上眼睛,无心地接受这一切。全身被包围,被溢满……令人心情舒畅。

  同时,他的身体内,也涌现出不知从何而来的暖流。

  伊路阿迪鲁端详着悌诶的脸。

  悌诶微笑着。

  『啊……』

  声音也充满了喜悦的色彩。

  『您终于明白了。』

  悌诶用一种非常怀念的语气对伊路阿迪鲁说。

  『您总算明白了啊。』

  『明白什么?』

  伊路阿迪鲁的话不含任何的恶意,只是单纯地想知道这股暖流从何而来

  『你和我是魂之双生子。』

  『魂之双生子到底是什么?』

  『魂之双生子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拥有像双胞胎一样的灵魂。』

  面对伊路阿迪鲁接二连三的提问,悌诶总是用温柔的口气回答。

  『魂之双生子的命运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你……与朕的命运?』

  伊路阿迪鲁已经不觉得震惊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他的确感觉到了悌诶的内心。

  『卡隆是这么说的。』

  『卡隆?』

  『养育我的莰多里族。』

  『莰多里族!』

  就连伊路阿迪鲁也不觉大吃一惊。

  莰多里族是虚幻的存在,至少,大多数人是这么认为的。

  『你的母亲怎么样了?』伊路阿迪鲁问,『茜蕾娜王女不是和你一起逃出迪姆共和国的吗?』

  『母亲将我交给卡隆之后就去世了。』

  『你的……母亲吗……』

  伊路阿迪鲁知道了。悌诶的母亲也为了孩子拼上了自己的性命。

  『在我出生后不久。』悌诶淡淡地说。

  但是,伊路阿迪鲁感到,他对母亲的憧憬,以及深深的哀伤……那种跟自己十分相似的情感。

  『我没有见过自己的双亲。』

  『是吗……』

  伊路阿迪鲁叹了口气。

  将无数人,甚至多个国家卷入战争的这场轰轰烈烈的恋情,他们之间幸福的结晶,也不见得很幸福。

  伊路阿迪鲁走近坐在寝台上的悌诶。

  忧郁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手与手交握在一起。

  『啊……』

  伊路阿迪鲁发出轻轻的声音。他感到眩晕,但是,那是一种令人产生某种快感的晕眩。

  古拉乌鲁和拉古鲁德看见两人的身体被光芒包围。白金色的光芒和金色的光完全同化。开始膨胀。眩目的光芒,将寝台的周围包裹起来,慢慢地涨满整个房间。

  古拉乌鲁带着拉古鲁德不断地向后退。

  『好厉害。』

  两人感到了生命力的飓风。

  『伊路阿迪鲁陛下竟然也有这种神秘的力量。』古拉乌鲁自言自语。

  『陛下潜在的灵视能力你不是早有察觉吗?』

  『察觉是察觉到了……』

  『原来如此,跟魂之双生子的邂逅,会让他引发他自身的力量。』

  『长老您知道吗,魂之双生子真正的含义……』

  『魂之双生子就像镜子一样哦,古拉乌鲁。』

  抓住古拉乌鲁的肩膀,拉古鲁德说。

  『人从镜子上映出的,首先是自己的影子。』

  古拉乌鲁继续后退。光芒还在膨胀。

  悌诶身边的寝台也不断地向后移动,直到被墙壁阻隔。椅子也一样,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弹飞了。

  『魂之双生子的命运是连接在一起。』

  『到底是怎样的形式?』

  古拉乌鲁问,他觉得当中必有玄机。

  伊路阿迪鲁和悌诶的命运紧紧连接在一起,那么伊路阿迪鲁的将来到底是凶是吉……

  是吉的话,就像预言中的那样,两人携手制霸大陆全土——世界之相的拥有者、卡塞斯王族血统继承人悌诶和同是卡塞斯王家血脉的伊路阿迪鲁。

  世界之相,是掌握整个大陆命运的钥匙。

  而传说中的预言,总有一天卡塞斯王家血统的男子会统一整个大陆。

  这样的结局固然好,不过后世的人们往往会扭曲了它的意思……

  握有这个大陆命运的钥匙的预言背后,有另外一种意思隐藏在里面。

  到底是什么呢?

  古拉乌鲁想的正是这件事。

  『这大概只有星神知道吧。』

  拉古鲁德回答。

  星神瑟塔是历神,同时也是司掌命运的神。跟随瑟塔的有幸运女神希莉和厄运女神卡萨斯。

  『神恩浩大,不是我们人类的智慧所能揣测的。我们现在只能正襟危坐,等待时机降临而已。』

  悌诶和伊路阿迪鲁身上发出的光芒还在不断地扩大,光辉也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

  夹在光与墙壁之间的寝台,椅子和茶几都被压碎、分解。

  被迫退到墙边的拉古鲁德和古拉乌鲁,用魔法在墙壁上挖了个大洞,到临室去避难去了。

  哗啦!

  哗啦哗啦!

  光壁已经达到房顶。墙壁颤动着。

  大理石的地板被挤压。

  不久天井上开了个大洞,同时屋顶的一部分开始往下掉。

  吧嗒吧嗒……崩溃的石头一起砸下来,触及到光芒立刻被分解。

  『墙壁……』

  悌诶回过神来。

  再这样下去,整栋房子都会被破坏。

  悌诶还不是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所在地,不过看这建筑物的规模,想必里面住了不少人吧。

  墙壁开始崩溃,房梁已经塌陷,这样下去早晚会把人卷进来。

  这种恐惧,同时也传达到与他双手紧紧相连的伊路阿迪鲁那里。

  『要怎么做才好?』

  在出口问之前,问题已经传达到悌诶的心里。

  『我想……放开手就行了。』

  回答也直接传达到伊路阿迪鲁的脑海中。

  两人同时放手。

  光急速地收缩,回到了悌诶和伊路阿迪鲁体内。

  就像被龙卷风席卷过一般,悌诶和伊路阿迪鲁站在仿佛被洗劫过、什么都没有的房间正中央。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他们已经放开彼此的手,如果不开口说话,声音无法传达到对方的脑海中。当然,悌诶可以感觉到对方强烈的思念,但是伊路阿迪鲁却无法感受到。胸口的暖流还在流动。

  环视房间的伊路阿迪鲁,哑然地站在那里。

  地上的大理石被压缩,一部分承受不住这种力量变成粉末。绘画和文字已经被剥落,墙壁上的石头和瓦砾被压的不成形,嵌进金具和木质的家具里面。

  『是你的力量吗……』

  『不……』

  对于伊路阿迪鲁的问题,悌诶摇头。

  『不只是我的力量。』悌诶说,『是你和我的力量。』

  『朕和……』伊路阿迪鲁一时绝句。

  『朕的力量?』他阴着一张脸问。

  『是的。』

  悌诶凝视着他那双眼睛。

  『是我与你的力量。』悌诶不会说谎。

  『是灵视能力吗?』有半是在问自己,伊路阿迪鲁自言自语,『朕有灵视能力吗?』

  『是的!』那双眼睛依然望着伊路阿迪鲁,悌诶深深地点头。

  『朕的……』

  伊路阿迪鲁和悌诶都拥有卡塞斯王家的血统。

  巫女王茜斯悌莉娜也是,卡塞斯王家经常会出现有灵视能力的人。初代的莱茵吉姆特神圣王,传说也拥有灵视能力。

  『我都不知道……』

  伊路阿迪鲁听到附近的脚步声,压低了声音。

  『你知道吗?』

  他抬头看着高个子的宠臣,没有讽刺的神色,但是当中多少隐藏着些愤怒。

  因为这个男人是魔法师。

  『我知道。』古拉乌鲁承认,『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力量而已。』

  『为什么不说。』

  『我想您自身在意识到之前都没必要说。』

  『为什么?』

  『因为陛下很难相信吧。』

  就像古拉乌鲁说的那样,伊路阿迪鲁的确这么想过:谁会相信这种东西啊。他现在还对自己的力量半信半疑。对这种力量他还不是和清楚,就算有,比伊路阿迪鲁能力强的也大有人在。

  这里就有拉古鲁德、古拉乌鲁,还有悌诶。他们有呼唤魔法的力量。

  强大的力量。

  想来就觉得是个奇迹,像他们三个这么强大的魔法师,竟然在这里会聚一堂。在整个大陆,能称为魔法师的,也不过二十人左右。

  伊路阿迪鲁知道了这件事,露出了稍微有些讽刺的微笑,美丽的嘴唇吊了起来。

  『也许吧。』

  他很率直地承认了这一点。

  『朕是王,就是拥有灵视能力,也对统治没什么用处,而且……』

  伊路阿迪鲁的苦笑逐渐扩大。

  『魔法师的话,这里就已经有三个了。』

  『我……』

  看着伊路阿迪鲁,拉古鲁德和古拉乌鲁后,悌诶说。

  『我不是魔法师。』

  『但是,你不是能使用魔法吗?伊路阿迪鲁惊讶地问。

  『是,我是能使用魔法,但是我是个药师。』

  悌诶的回答让伊路阿迪鲁半天合不上嘴。他望着跟自己十分相似的,过于美丽的脸庞。

  这个男人是太过无邪,还是本身就有点奇怪,现在他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陛下、陛下!』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佛里德斯大声呼唤着,他们好像在用什么东西砸门。因为即使门砸坏了,还是打不开。

  听到生命能源将家具压碎的声音,让佛里德斯有所察觉。却想进房间也进不去,只好叫来人用木锤砸门。

  『佛里德斯!』

  伊路阿迪鲁为了让他安心,大声的回应。

  『陛下,陛下您没事吗?』

  那是安心与喜悦的声音。

  伊路阿迪鲁笑了。现在他能感觉到佛里德斯的心痛。这是和悌诶的心融合后的余波。

  啪!

  门被撞破了,第一个冲进来的就是佛里德斯,他在伊路阿迪鲁的面前跪下。

  确认陛下没事后,才发觉到四周的变化,他呆呆地张着嘴半天合不上。

  剩下的人根据他的指示,在外面待命,从门口向里面一看,反应跟佛里德斯一样。

  伊路阿迪鲁的性格不拘小节,对身边照顾他的人都很宽容,奴隶们深有感触。原本伊路阿迪鲁的性格比较激进,有时候爆发出来也让大家觉得恐惧……但是还没有人因为王的迁怒,被处以死罪或者重罪。

  『这是……』

  佛里德斯无意识地将手放在剑柄上,盯着王以外的三个人。

  他虽然不知道拉古鲁德是谁,但是听传闻说古拉乌鲁可以使用魔法。原本历司处长官也只有历博士才能担当。作为历博士,不擅长点咒术什么的是不会被承认的。

  而且,应该是处于昏迷状态的,跟王非常相似的那个不可思议的美青年也有一种力量,前几天他就亲身体会到了。

  毕竟佛里德斯没有去特?阿迪鲁,他根本无法想象气质这么温和、线条像女性一样纤细的青年,拥有可以一瞬间就将整个城壁完全破坏的力量。

  当然,王微服私访的时候,佛里德斯也热切地要求同行,但最终还是没有被允许。

  佛里德斯是伊里阿迪鲁最信任的近卫长官,他不在的话,就等于对外宣布王不在首都,因此不能带他同行。当然,大多数内臣都知道王出去旅行了……

  『不用担心。』伊路阿迪鲁回答,『古拉乌鲁只是唤来了些精灵。』

  『是……精灵吗……』

  佛里德斯浮现出不安的表情,当然,是因为担心王的安危。

  如果一不小心,让精灵失控了攻击王怎么办。

  佛里德斯站起身来用责难的眼神瞪着古拉乌鲁。

  古拉乌鲁动了动胡须,也许心里是在笑。

  『不管怎么说,不能在这个房间久留了。』

  伊路阿迪鲁转身对佛里德斯说。

  『让人再去准备一间房间。』

  伊路阿迪鲁在离宫派遣了专人管理,相当于贵族家里的管家和执事。

  『也为这位老人准备一间房间。』

  管理人一瞬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拉古鲁德。这老人不像是普通的市民,但是王的命令是绝对的。

  『遵命。』管理人将手放在胸前,低下头。

  将拉古鲁德托付给伊路阿迪鲁和悌诶,古拉乌鲁先回到都内。作为市行政长官,必须要为大祭做准备。

  再次有机会请教拉古鲁德让悌诶非常开心。这天晚上,库里西塔的上空,星光异常璀璨,也许就是受到了这种心情的影响。他们晚餐过后,在露台眺望着星空。

  竟然有这么轻柔,这么温暖的东西,而且可以直接感受到。第一次感到迷茫的伊路阿迪鲁,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温暖。

  这就是心与心的融合……

  伊路阿迪鲁想听有关悌诶的事情,山上的生活,下山来的日子,以及与伯斯、拉克西的邂逅。虽然有点嫉妒悌诶那些信任的伙伴,但是不知道为何,连嫉妒都变得那么的温暖。

  IV

  『听说那个女战士还有同伴。』巴鲁顿问秘书,『现在还在我们这里吗?』

  『是的』秘书点头。

  『现在是佣兵队长,好像是叫巴利凯。』

  『老朋友吗?』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旧识……』

  秘书继续说。

  『那个男人好像对女战士非常着迷。』

  『这也可以理解。』巴鲁顿呵呵地笑着说『如果是那个女人的话』。

  他回想起那女战士美丽的脸庞和曼妙的身姿。

  『你已经派人去监视那个队长了吧。』

  『这是当然的。』秘书面无表情地回答,『本来佣兵就不值得信任。』

  『真像你的作风。』巴鲁顿还在笑。

  『佣兵是为钱而工作的人……只要有机会他们随时都会背叛。』

  『只要不是自由战士。』

  在扎鲁伏特的府上,也听闻跟女战士在一起的大个子男人是自由战士。谁都想雇一次自由战士。只要雇主没有换人,自由战士会誓死守住契约。

  『扎鲁伏特雇佣了那个男人吗?』

  『好像没有正式雇佣。』

  秘书回答。

  『听说那个自由战士已经有了要宣誓绝对忠诚的对象……』

  『就是那个拥有世界之相、跟王十分相似的人吧。』

  『好像是的。』

  『哼哼……』

  巴鲁顿陷入短暂的思考。

  『那就更不能放手了,那个队长……』

  拉克西没有去找伯斯,而是向奥鲁本的隐蔽点走去。奥鲁本不仅是拉克西的老师,同时也是有守护她义务的人。从她懂事时起就一直在她身边。

  在拉克西十三岁生日时,他离开了新伊塔鲁公国。但是他那是为了再兴伊塔鲁,燃烧起高亢的热情。

  奥鲁本目前又联络了几个新的伙伴,虽然对拉克西的平安无事感到欣喜,但似乎不怎么赞成她离开月亮神殿。

  没错,现在的奥鲁本,正策划着跟宰相巴鲁顿接触。他们很快就要背负上暗杀扎鲁伏特的罪名,他不想把拉克西卷进来。也不能把她卷进来。

  『奥鲁本……』

  拉克西发觉奥鲁本有种微妙的变化。

  『你打算做什么?』

  恢复到原来公主的态度,拉克西问。

  『为了再兴伊塔鲁,我知道你拼上了一切。』

  拉克西说。

  『但是……我已经跟月亮神殿的巫女王约好了。』

  『约好什么?』

  『不要把这个国家卷入战乱当中……』

  在这个国家引起战乱,这正是奥鲁本他们现在要做的事。

  『的确,引起这个国家的战乱,可以趁机夺回过去的伊塔鲁。但是,如果发生内乱,将有多少人会被卷入其中失去生命啊……』

  拉克西直直地看着奥鲁本继续说。

  『我不觉得踏着别人的不幸可以夺回以前的国家,我们不是还有新伊塔鲁公国吗?』

  『但是,那里贫穷又寒冷,对大殿下的身体……』

  奥鲁本的话让拉克西的胸口刺痛。兄长大公哈而德的心脏和呼吸器官都很弱,冬天天一冷病情就会加重。现在的新伊塔鲁公国处于山岳地带的尽头,冬天非常的寒冷。

  『但是请考虑一下!』

  拉克西拼命地劝阻。

  『像我们这样在阿度利艾活动,阿度利艾方面很可能会将新伊塔鲁公国当作反阿度利艾组织的据点送去军队,说不定会被全灭啊。』

  这也是奥鲁本最顾忌的地方。

  为了让那些在贫瘠的土地上苟延残喘的人回到祖国,这对奥鲁本来说就是大义。

  新伊塔鲁公国离阿度利艾很远,但是,一旦被阿度利艾知道它的存在,即使阿度利艾方不派兵,只要送几个咒师过去,就可以将前大公妃和哈而德大公咒杀。如果阿度利艾真的有心的话,要击溃新伊塔鲁公国就像掐死个婴儿那么简单。

  『但是不能就这么放手,拉克西大人。』

  奥鲁本的额头冒出冷汗。

  『如果没试一下就放弃,终将一事无成。』

  『我不是放弃。』

  拉克西温柔地说。

  『之前悌诶说过,土地之所以贫瘠,是因为我们不懂得如何去爱它。』

  『爱土地……那是什么?』奥鲁本惊讶地问。

  『不清楚……』拉克西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但是,悌诶知道!』

  『那位……大人吗?』

  奥鲁本是把悌诶当作迪姆共和国元首的孙子、卡塞斯王女的儿子来对待,同时,他又是个难以理解的人。

  当然,在巴鲁顿负重伤的时候,悌诶对他尽心的治疗让他非常感激……但是拉克西好像很迷恋悌诶,而且他跟敌国阿度利艾王长得又太过相似。

  不知道奥鲁本的这种复杂的心态,拉克西继续说。

  『我打算向悌诶请教如何去爱那片土地的方法,还有……可以治愈王兄的病的方法。』

  拉克西对自己突然浮现的这种想法感到惊喜。是啊,为什么之前都没有想到。悌诶是个出色的药师。

  『拉克西大人,有句话难以启齿……』奥鲁本用充满悔恨的眼睛看着她。

  『您什么时候内心变得这么软弱?』

  『内心……软弱?』

  奥鲁本这种爆炸性的言论,拉克西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不是软弱,』拉克西说,『想把特?阿迪鲁……不,把旧伊塔鲁夺回来的心情没有改变。』

  特?阿迪鲁这个名称让奥鲁本感到不快,拉克西立刻改口称旧伊鲁塔。

  现在被阿度利艾统治的特?阿迪鲁,正是十五年前的伊塔鲁公国。而特?阿迪鲁有“阿迪鲁之物”的意思。

  『但是,现在的伊塔鲁和平繁荣,大家的生活都非常的幸福美满。』

  『那只是表面上的繁荣和平。』奥鲁本苦苦地劝说,『它毕竟不是独立的国家,还要屈膝对阿度利艾俯首称臣。』

  『是吗?』拉克西难得非常有耐性地与他争辩,『对普通人来说,只要生活富足,统治者是谁都无所谓吧。』

  『拉克西大人!』奥鲁本睁大眼睛,『您在说什么啊?!』

  『普通人不是没有选择支配自己的人的权利,不是吗?』

  『那是因为身份不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我们伊塔鲁的臣民们都满怀欣喜盼着大公殿下回来。』

  『真的是这样吗……』

  拉克西踌躇了片刻后说。

  『王兄说过,新伊塔鲁的大公,说穿了也不过是个装饰品。』

  她看了奥鲁本一眼继续说『来到阿度利艾之后,我渐渐明白了王兄所说的话。』

  『装饰品……这到底是?!』奥鲁本一时绝句。

  『奥鲁本大概不知道吧。』

  拉克西换上了一张严肃的面孔。她想起最爱的哥哥所受到的侮辱。

  『有些人要罢黜身体病弱的王兄,为了让我继承大公的位置,他们不惜逼大公退位。』

  『这是……真的吗?!』

  奥鲁本睁大眼睛。

  『竟然有这种人……』

  奥鲁本仿佛看到当时有人拔剑相向。

  『这就是……我离开新伊塔鲁的原因。』拉克西说,『王兄说了,谁想要大公的地位都可以给他。』

  『是大公殿下说的吗?』

  『是啊,不过王兄也说了,在现在这么贫苦的伊塔鲁,人们需要一个心灵的支撑,这就是大公。』

  『是大公殿下吗……』奥鲁本背过脸去,『大公殿下吗……』

  奥鲁本仰起头,为了掩饰流下的泪水。

  『是啊……』拉克西安慰奥鲁本似的说,『其实我也非常迷惑。』

  『您迷惑什么……』

  『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阿度利艾也会发生变革。』

  拉克西想起巫女王说的话:阿度利艾将会被卷入巨大的漩涡中。

  她说:『阿度利艾的政治,在先王时代就有若干个权利派系,这些不久将会浮出水面。』

  巫女王这样说:『大臣们利用接踵而来的天灾和政治上的混乱,进行权利上的争斗。』

  而漩涡的中心,就是悌诶

  拉可西对奥鲁本说:『到底应该怎么做,我现在也不知道。』

  V

  咔!咔!

  刀刃碰撞时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

  气氛紧张,却感觉不到杀气。周围的人也一样,围观的大多是军人,而且是阿度利艾的正规军,这个宅邸的主人—扎鲁伏特.卡利艾元帅,坐在离这些士兵们稍远的地方。

  这里是这栋宅邸内的练习场。不仅是扎鲁伏特白天锻炼的场所,也是他为招募过来的年轻士兵提供练习的场所。

  在阿度利艾的元帅面前比试的,其中一位不是男性。是个非常醒目的高个子美女。她的对手就是大个子男人。

  大个子男人使得是大剑。女战士使用的是略微轻巧的中剑。

  咔!

  比试是在大个子男人接受女战士攻击的形式下展开的。

  论实力,是男方占优势,但女战士也不是等闲之辈,即使能力超群,跟这位女战士对决也要有一定的觉悟。

  当然,使大剑的是伯斯,这位女战士无疑就是曼莉德。

  就算没有杀气,真刀真枪的对决,稍不留神也会给对方造成伤害,就算不会被杀死,伯斯那把特别的大剑,威力也让人觉得恐惧。被它一击,铁定会骨断筋折。

  两人都非常慎重,气势也咄咄逼人。

  曼莉德跨前一步急袭伯斯的上段。伯斯的大剑在下段接住了她的一剑,将剑拨开。

  伯斯一度将剑拉至与胸口水平方向,手持这么重的大剑,却能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挥动。

  为了不真的伤及对方,伯斯用刀背反击,曼莉德向旁边躲开,就地跳起,避开剑端,想伯斯怀里跳去,途中挥剑准备袭击对方的下颚。

  伯斯撤回大剑,用剑柄和护腕挡住了曼莉德的利刃,护腕上绑着手投剑的皮带。

  伯斯借力将曼莉德的剑力反弹了回去。曼莉德重心不稳,脚步变得踉跄。

  『到此为止!』

  扎鲁伏特元帅凛冽的声音响起。

  『太精彩了。』

  两人将剑收在腋下,单膝跪地行礼,之后起身向召唤他们的扎鲁伏特走去。

  屏住呼吸看着他们打斗的人,爆发出欢呼。

  广场上,有了刚才的比试,让年轻的士兵和将校们都兴奋了起来。他们跃跃欲试、争相效仿,开始切磋剑术。

  『不过的比试,给了士兵们一个很好的刺激。』

  扎鲁伏特慰劳两人。

  『这里有你们同伴的情报。』

  扎鲁伏特直接阐明叫他们来的理由。

  『同伴』

  伯斯和曼莉德面面相觑。

  『一个是伊塔鲁的公主。』

  『拉克西!』

  伯斯惊叫。拉克西不是在月亮神殿吗。

  『伊鲁塔的公主好像离开了月亮神殿,巫女王希望我们有机会的话,能好好守护着她。』

  『那家伙』伯斯嘟囔着。

  他虽然知道拉克西不是那种可以老老实实地在神殿呆的住的人,但是现在随便行动的话,会成为悌诶的负担。

  『另一个是与王十分相似的迪姆人。』

  这无疑说的是悌诶。

  『阿维鲁.巴莰的孙子,现在跟王在库里西塔的离宫。』

  扎鲁伏特曾经见过悌诶的祖父评议会议长阿维鲁.巴莰——灭亡前的迪姆共和国元首。

  『库里西塔的离宫』

  伯斯知道库里西塔是阿度利艾上流阶级的避暑胜地。

  『还有两人,其中有一人已经离开了离宫。』

  『还有一个人吗?』

  『没错。』

  扎鲁伏特点头。

  『是古拉乌鲁带来的,一位叫做拉古鲁德的老人。』

  『老人』

  『我非常了解这个男人。在数十年前,我们曾共同战斗过。』

  『共同那对方是军人喽?』

  『不是,是维尤拉的长老。』

  『维尤拉的长老』

  伯斯与曼莉德再次面面相觑,他们脸上写满了不解。继承王家血统的元首和维尤拉的长老竟然并肩作战

  『拉古鲁德是魔法师,并且拥有称为大魔法师的强大魔法。』

  『大魔法师!』

  曼莉德发出赞叹,伯斯却比较留心。

  他记得不久前,悌诶在太阳神殿前曾与人进行过魔法较量,那个使用远程操控魔法的是不是就是那个大魔法师呢?

  『先王尼莫斯阿迪鲁七世曾经提拔拉古鲁德到麾下。』

  扎鲁伏特说明。

  『原来维尤拉人当中就有许多优秀的人才,有像蜥蜴一样擅长攀爬墙壁的,有擅长用毒的。』

  『而且听说都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

  维尤拉是那种即使从事正常工作也不被允许在都市居住的人群。

  『王跟拉古鲁德曾立下约定,如果他建立功勋,就提升维尤拉的社会地位。』

  扎鲁伏特淡淡地说。

  『但是,战争告一段落之后,王就开始镇压维尤拉,在此之前拉古鲁德已经引退了。』

  扎鲁伏特的语调有少许的苦涩,即使是王家出身的他,也难以认同王对维尤拉的这种做法。

  但值得讽刺的是,民众对镇压维尤拉感到格外的高兴,王的声望反而有所提升

  漫长的战争结束后,战乱让大量的农田荒废,形成通货膨胀,这么做是为了释放国民对国家的不满。

  『哪个魔法师和古拉乌鲁大人在一起真是难以置信。』

  就连伯斯也露出复杂的表情。

  如果因为那件事,那么拉古鲁德不是应该对阿度利艾的王家和政府充满了仇恨吗?为什么拉古鲁德会跟王的左右手古拉乌鲁在一起?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

  说起古拉乌鲁,扎鲁伏特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到底是为什么,才让他接近的伊路阿迪鲁陛下呢』

  扎鲁伏特的目光飘向远方,瞬间握紧了拳头,他这句话是在担心伊路阿迪鲁。

  『那么,大臣古拉乌鲁不是也在库里西塔吗?』

  伯斯问,他有点担心悌诶。

  『不,古拉乌鲁已经回到都内,过几天就是海神的大祭了。』

  『阁下』

  伯斯突然跪下。

  『能不能允许我告假?』

  他这么做让扎鲁伏特略有吃惊。

  『你打算去库里西塔吗?』

  『是的。』

  『没必要!』扎鲁伏特说,『伊路阿迪鲁陛下,也要参与大祭,这两天就会回到都内,当然,巴莰的孙子也会一起回来。』

  『海神的祭典』伯斯呢喃着,『这似乎是阿度利艾最重要的祭典』

  『是啊,那是感谢海之女神的恩惠,祈求新的加护的祭祀活动,阿度利艾本来就是靠海发展起来的都市,到祭祀之前,你可以一直呆在这里。』

  扎鲁伏特对跪着抬起头的伯斯说。

  『今后就随便你们怎么行动吧』

  『感谢您的体谅。』

  伯斯深深地低下头。

  『准备好了吗?』

  宰相巴鲁顿和他的心腹纳邦现在在巴鲁顿的宅邸。

  『准备好了将扎鲁伏特殿下』

  就连纳邦也无法直接说出口,暗杀扎鲁伏特的这种话。

  『也不是说一定要他死。』

  『但是,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成功也好失败也好,结果都是一样的,纳邦。』

  站在窗口背着手眺望着庭院的巴鲁顿,转过头对着做在椅子上的纳邦说。

  『扎鲁伏特如果死了的话,就是我们扫清扎鲁伏特残党的大好机会,凭我们的力量完全可以遏止内乱。』巴鲁顿矮小的身躯涨满了自信。

  『如果失败的话』

  纳邦紧张地吞口水,他在等待巴鲁顿的答案。

  『那时候就轮到古拉乌鲁出场了。』

  『古拉乌鲁』

  『说古拉乌鲁指示人做的不就行了。』

  『但是』纳邦不安的问,『要怎么做』

  古拉乌鲁是一国的大臣,而且裁判所长官是伊路阿迪鲁王的心腹。

  『挑明他的身份嘛,到时候周围的人都会猜想,他是不是利用咒术接近陛下的。』

  『原来如此,那个人还把对阿度利艾政府和王家怀有憎恨的维尤拉长老放在身边』说到这儿,纳邦立刻住嘴。他发觉这种事是不应该说出口的。

  『呵呵』巴鲁顿轻笑着,『不管怎么说,最近一定会发生有趣的事。』

  『伊塔鲁人和拉刚德人如果打算袭击元帅,应该会挑大祭之日吧。』

  『是啊,纳邦。』巴鲁顿再次将目光投向庭院,『混在仪式的人群当中,然后再伺机行动这是绝好的时机。』

  『拉克西大人,您不打算回到月亮神殿吗?』

  『当然。』

  拉克西断然地回答。

  『好不容易才从那里出来。』

  『我知道了。』奥鲁本叹口气说,『那么我带您去安全的地方。』

  对于奥鲁本的话,拉克西摇头。

  『奥鲁本,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奥鲁本愣了半天才反问。

  『你好像要做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不愧是拉克西,直觉非常的敏锐。

  『没有这回事。』

  奥鲁本立刻否定。

  『只是像往常一样为了扩大组织的四处游走。』

  『那为什么觉得我是个负担?』

  『什么负担』奥鲁本慌了,『将您藏匿在安全的地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拉克西大人可是我们的希望。』

  『希望』

  拉克西纤细的眉毛动了动。就算这些热爱祖国的人把她当作希望,她也不想成为想要引发战争的人们的希望。

  在新伊塔鲁的时候,她可以因为伊塔鲁人的不幸,去憎恨整个阿度利艾王国。那是因为她对阿度利艾不了解。自从来到阿度利艾之后,她发现这里的人们也平凡勤恳地渡过每一天。

  的确,阿度利艾政府和军队非常的强大,但真的是应该憎恨的对象吗?

  她又想起阿度利艾王伊路阿迪鲁那张太过寂寞的侧脸

  将现在的特.阿迪鲁夺回来,这对在贫瘠的新伊塔鲁公国的人们来说也许是求之不得的。新伊塔鲁公国的人们一旦回来都会被给予相当的地位和财富吧。

  但是,特.阿迪鲁居民呢

  阿度利艾的政策是将旧伊塔鲁公国的一部分人强制迁移到其他领地,相对的,阿度利艾人和其他在阿度利艾国旗下属国的人们被迁到这里。新进的虽然是阿度利艾人,但是旧伊塔鲁公民也拥有阿度利艾王国的市民权,至少在法律上他们与阿度利艾人拥有相同的权利,决不是处于什么奴隶的地位。

  在这里扬起解放祖国的旗帜,人们真的能够发自内心地欢呼吗,而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拉克西都不愿去想象,伊塔鲁被阿度利艾合并已经有十五年了,记得父亲阿伦.艾德十三世的人们,也过了可以打仗的年龄。就算是他们的子女可以代替他们上战场

  的确,人们希望伊塔鲁能够独立,是想从阿度利艾人的手中夺回属于自己的财富,但那些被夺走财富与地位的人,又到哪里去找回自己的东西?在月亮神殿的期间,拉克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也是因为在那里,巫女王教会了她很多东西。

  同是被阿度利艾灭亡的卡塞斯王国的王女的巫女王,失去了祖国,深爱的人们也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战乱带给人们的伤害。

  卡塞斯跟伊塔鲁不同,他们进行了抵抗,为此,除了女儿是阿度利艾王妃的王弟一族以外,王族的男子几乎都被处以死刑,主要的贵族也落得同样的下场。被扣除上叛乱份子名义被肃清,一部分人被当作奴隶卖到了其他的国家。

  现在住在卡塞斯王国的卡塞斯人,也只有原来的王国居民的一半,尽管如此,祖国灭亡也有十八年了,大部分人都获得了阿度利艾的市民权,过着和平富足的生活。

  当然,如果阿度利艾内部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希望能独立。这点跟特.阿迪鲁是一样的。

  当阿度利艾发生巨变的时候,漩涡的中心就是悌诶。拉克西最在意的是巫女王说的这句话。

  在库里西塔的离宫,魂之双生子的悌诶和伊路阿迪鲁,还有维尤拉的长老拉古鲁德在一起。

  伊路阿迪鲁对自己竟然有灵视能力感到迷惑。不,与其说是是迷惑,还不如说是难以置信。

  『真的吗?』

  伊路阿迪鲁问悌诶和拉古鲁德。

  『朕真的有灵视能力吗?』

  翌日的午后,三人在离宫的庭院里闲聊。

  『是的,陛下。』回答的是拉古鲁德。

  伊路阿迪鲁知道父王尼莫斯阿迪鲁七世对维尤拉所做的事。也知道拉古乌德应该对此怀恨在心。但是现在,伊路阿迪鲁却完全感觉不到拉古鲁德对自己的恨意。

  『这是一股深不见底的力量。』

  拉古鲁德继续说。

  『我也听说过,魂之双生子可以相互互补,共同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但是』

  『但是?』

  『双生子的心如果没有好好的沟通的话,就会走向极端,相互排斥。』

  『走向极端』

  『也就是反目成仇吧。』

  伊路阿迪鲁看着悌诶说,『那真是非常危险的事啊。』

  之前的伊路阿迪鲁被嫉妒和羞愤驱使着,将悌诶的父亲阿维鲁.瑞切尔的头骨盖拿出来给他看,他对此感到羞耻。这句话是伊路阿迪鲁的谢罪。悌诶可以理解。

  『我知道你是好人。』悌诶率直地回答,『因为你的灵光是金色的。』

  『灵光金色?』伊路阿迪鲁感到惊讶,『那是什么?』

  『现在的你,可以看到包裹在人的周围的光吗?是从人体内发出的光芒。』

  悌诶说。

  『不,不只是人类,所有的动植物都能发出这种光芒。』

  悌诶伸出手,将旁边盛开的红花摘下递给伊路阿迪鲁。

  『看的,这朵花也被光包围着。』

  伊路阿迪鲁虽然接下了花,却摇了摇头。

  『朕看不到,花就是花。』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是朵美丽的花。』

  悌诶看着拉古鲁德,他的眼里流露出悲伤与求助的神色。明明是魂之双生子,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别,这让他无法理解。

  『你不能着急哦,世界殿下。』拉古乌德说,『即使是魂之双生子,也不代表他们拥有完全相同的能力,而且,在发觉潜在能力的时候,有些人是迅速觉醒,有些人则是慢慢地觉醒。』

  『是的,我明白了。』悌诶点点头。

  『你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能力,并且学会如何使用它,但是陛下现在才刚刚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

  『啊』

  突然,悌诶吐了口气,虽然很微弱,但是明显有惊讶的色彩。

  『怎么了,忒巴悌诶?』伊路阿迪鲁问。

  『大地』

  悌诶看了看伊路阿迪鲁,之后又看了看拉古鲁德。

  『大地在震动。』

  『大地?』

  被他这么说,拉古鲁德才发觉,大地精灵、风精灵和植物的精灵都在骚动。

  『是地震啊。』

  『地震?』

  伊路阿迪鲁皱起眉头。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是地震,伊路阿迪鲁大人。』

  悌诶冷静的地说。

  『虽然规模不是很大』

  悌诶说完不久,这个库里西塔就受到地震的袭击,震源是从阿度利艾的方向传来的,应该比库里西塔的震级大。

  不过不能跟前几天的规模相提并论

  VI

  『是地震啊,希莱路。』

  『在地震之前就察觉到的,在阿度利艾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古拉乌鲁。

  『马上就会开始摇晃了吧。』

  回答的人是马卢巴.希莱路,年轻的历司处官员。这个男人也有灵视能力,希莱路曾在星神神殿呆过,有学过咒术的经验。

  『来了!』

  古拉乌鲁说着,希莱路将桌子上重要的书籍用东西压住。

  隆隆

  几声微弱的地鸣过后,开始上下摇动,虽然没有前几天震得那么厉害,但是震级也不小。

  哗啦

  眶当

  桌子架子上的东西开始往下掉。

  隆隆

  横向的摇动紧接着袭来。

  『看来不小啊。』

  做在椅子上的古拉乌鲁开始呻吟。

  『真是令人讨厌。』

  『说起这讨厌的地震』

  希莱路跟古拉乌鲁一样非常的冷静。很明显是混血儿的他皮肤散发着微微的橄榄色。头发和瞳孔是暗褐色,所有的一切给人印象与众不同,端正的脸庞意外的非常纤细,但是那双眼睛闪闪发亮,那是一双寄宿着野心的双瞳。

  『最近好像还会发生。』

  古拉乌鲁望着希莱路那二十几岁年轻人充满活力的脸。

  『这地震可能是什么预兆。』

  『预兆吗?』

  希莱路抬头看向既是魔法老师又是上司的人。

  『昨天你拿来的报告我都看过了。』

  『果然,整个大陆都在发生异变。』

  『特别是这三、四十年,进程越来越快了。』

  地震总算有所收敛,古拉乌鲁回到桌前坐下。

  太阳虽然已经落山了,天空还是十分明亮,所以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油灯。

  『而且还有越演越厉的趋势。』

  古拉乌鲁指着放在桌上的书籍说。已经被统计分类的书籍,是希莱路苦心之作,将大陆分成四个区域,各区域的天灾,气候变化,还有这百年内能够到手的记录都被整理出来了。

  『不仅我们阿度利艾,还有太阳帝国和罗达比亚公国的西北部』

  希莱路将大陆分为以阿度利艾为中心的东北部,太阳帝国的全境,以及罗达比亚公国北侧和西南部,然后是广大的沙漠地带和它周围诸国的西北部,这四个地域当中有三个横跨的部分,大部分是隆起形成的,也有火山地带,考虑到还有可能会喷发,所以周围的居民很少,情报很难入手,就把它归类于沙漠地带。

  北部和西部沙漠化显著,南部的降雨量反而增加。太阳帝国和罗达比亚公国之间广大的湿气地带在慢慢扩大,开始侵蚀两国。

  而且,地震、洪水、旱涝灾害在各地频繁发生。

  『再这样下去,整个大陆早晚会衰败荒芜。』

  古拉乌鲁用手拄着脸,看着桌子上的书籍。相当漫长的地震,不过基本上已经不摇晃了。

  『这可能还不是结束。』

  『阁下仅仅是整理这些资料,就让我感到恐惧』

  这是对知道的事情本能地产生恐惧。

  『关于大灾难的记录,阿度利艾的部分相当的散乱,太阳帝国应该有完整的记录。』

  大灾难指的是千年之前发生的巨大异变。一千年以前,大陆全土接二连三地遭受天灾的袭击,为此,夸示着繁荣的联合共和国时代迎来了终结。

  『太阳帝国的记录,应该不会有太大的纰漏。』希莱路点头,『请允许我正式提出申请。』

  太阳帝国和阿度利艾王国正式的国家交往,也交换大使,双方都非常重视贸易交流,所以,交易非常的繁盛。如果阿度利艾政府机关正式提出请求,这点基本的情报,对方应该不会吝啬提供吧。

  古拉乌鲁站起来俯视希莱路的脸,加了一句。

  『也许来不及了』

  『来不及这是怎么回事?』

  希莱路皱了一下眉头。

  『这样一来,至少要两年才能总结出来。』

  资料拿到手后,希莱路他们要将各种各样的数据制作成图表,在完全没有错误的情况下,至少也要两年后才能预测出灾难的顶点

  从阿度利艾到太阳帝国首都阿斯特.凯德,船程要二十天或一个月。阿斯特.凯德到阿度利艾之间有海流通过,最快,需要的资料也要两个月才能到手。

  古拉乌鲁没有回答希莱路的问题,他的脸上突然涌起了阴云。

  『库里西塔应该也受到影响吧。』古拉乌鲁自言自语地说,『希望陛下没事。』

  『考虑到精灵的动向,库里西塔方向离震源地比较远』

  希莱路说到一半闭上了嘴,叹了口气,有些试探性地问,

  『对阁下来说,陛下真的是这么重要的人吗?』

  『你想说什么?』

  虽然口气没什么变化,古拉乌鲁眼中却闪着寒光,希莱路倒退了一步。

  『对不起,是属下无礼了。』

  希莱路因畏惧而退缩,古拉乌鲁就不再追究了。他对希莱路抱有的疑问非常清楚。

  乍一看,任谁看来都是野心家的古拉乌鲁,在面对有关伊路阿迪鲁的事情时,却让人窥视到野心之外的某种东西,敏感的希莱路发觉到这一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古拉乌鲁难得地露出微笑。虽然混杂着某种苦涩的味道,但那不是对着希莱路的。

  『我效忠的不是阿度利艾王国的政府,而是伊路阿迪鲁五世陛下。陛下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也许对方另有企图,不过古拉乌鲁对希莱路说这种话,是承认他是自己的弟子。

  魔法的弟子。

  从入门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月,希莱路自己的统计工作也十分繁忙,实际上根本没有教过他几次,但是,希莱路接受了魔法修行相关的启示。

  『这也许是一种赎罪吧。』

  古拉乌鲁低低的自言自语。希莱路听没听到都无所谓,不,他也许根本是忘记了希莱路的存在。

  『赎罪』

  脱口而出后,希莱路慌忙捂住自己的嘴。他本想装作没听见的。

  『阁下』

  门外有人在叫。他的秘书官来了。现在的古拉乌鲁身兼阿度利艾市正式的行政长官。

  刚才的地震虽然影响不大,但是多少还是会有些损失。

  『现在就去。』

  古拉乌鲁站起身来,对门外说。

  阿度利艾最大的祭祀,海神的祭典,就在三天后举行。

  VII

  两日后,伊路阿迪鲁在悌诶的陪伴下从库里西塔回到了阿度利艾市。拉古鲁德长老返回了古拉乌鲁的宅邸。伊路阿迪鲁不想与悌诶的差距拉的太远,决定在大祭结束后去做拉古鲁德的弟子。

  『伊路阿迪鲁跟那个人很亲密的回来了』

  听到乳母彼瑟露的报告,玛蕾茜昂娜喃喃自语。

  『那么,我在他们当中打进的楔子没有奏效喽。』

  她柔软的纤眉动了动。

  『什么楔子?』彼瑟露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阿纳伊娜跟忒巴悌诶不是很亲近吗,那个女孩被杀,他应该会憎恨伊路阿迪鲁才对』

  玛蕾茜昂娜反问似的自言自语。谁都不知道其实伊路阿迪鲁跟阿纳伊娜的死根本没有任何关系,阿纳伊娜其实是自杀的。玛蕾茜昂娜也不例外。

  『真是让人难以理解』玛蕾茜昂娜略微摇了摇头,『也许他就是个胆小鬼。』

  『到底是怎么回事?』彼瑟露还是无法理解阿纳伊娜对那个男孩作了什么。

  『伊路阿迪鲁陛下跟那个人联手的话,我会非常的头痛。所以才出此下策。』

  『对了,有关阿纳伊娜的事,』彼瑟露跪下向王女请示,『刚才有个自称是阿纳伊娜哥哥的人前来参见。』

  『阿纳伊娜的哥哥』

  玛蕾茜昂娜从长椅上起身。这里是她豪华的私人房间。

  『来的正好!』

  『您要见他吗?他只不过是个比奴隶的地位稍微高点的解放奴隶而且』

  『我知道。』玛蕾茜昂娜打断了彼瑟露的话,『而且他还背叛了同伴是吧,不过,听说那是为了保护母亲与妹妹。』

  走向窗口的玛蕾茜昂娜回头问还跪在地上的彼瑟露,『到阿纳伊娜家访问的时候,该说的话你都说了吧。』

  『是。』彼瑟露站起来,向玛蕾茜昂娜走近。

  『很好,那就没问题了。』

  『这样她的哥哥就能派上用场了,因为,他也憎恨伊路阿迪鲁。』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跟我一样,血亲被杀害了。』

  在玛蕾茜昂娜王女个人的接见室里,她接见了阿纳伊娜的哥哥撒达纳非。

  彼瑟露说。王女有什么话想传达给他。阿纳伊娜是侍奉王女的奴隶,撒达纳非想是不是跟阿纳伊娜有关的事。

  他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跪下,将头压得低低的迎接王女。

  王女进入房间后,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抬起头来。』乳母彼瑟露说。

  侍者只有乳母一个人。当然撒达纳非没有带武器,在房间外面,还有几个士兵守在那里。

  抬起头,王女的身姿就映入眼帘。王女的脸当然用薄薄的麻布遮住,但可以看见露在外面的白皙细腻的手足,单凭这一点,就不难想象她是怎样的一位倾国佳丽。想必是阿度利艾的第一美女吧。

  『你是阿纳伊娜的兄长吧。』

  王女说话了,她的声音如银铃般的纤细优美。

  『他就是撒达纳非。』站在他后面的乳母用略粗的声音替他回答。

  因为是私室,所以不是很大,但是不愧为称雄北方的霸主——阿度利艾王国的王女,她的接见室华美致极: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港口和瑞提那湾,柱子上都施以精细的雕刻。到处镶嵌着白金和黄金的薄片与细碎的宝石。地板和柱子大部分都是大理石铺成的,还有各种各样的马赛克。房间里一部分的木质用具,减弱了整体过于沉重的感觉。

  太阳落山不久,外面还残留有残光,空气已经开始变冷。窗口吹来习习的凉风。

  『撒达纳非,你来的正好。』

  王女直接与他对话,让撒达纳非深深地低下头。

  『你是与妾身受到同样伤害的人。』

  『同样的伤?』

  撒达纳非有些退缩。

  说同样的伤王女竟然将撒达纳非与自己相提并论。

  『同样是深爱的亲人被杀害,我说的没错吧。』

  没有说是谁杀害了,这句话另有言外之意。

  『爱的人被夺走的痛苦,这种痛苦,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的到。』

  玛蕾茜昂娜说。

  『有时候,人们会舍弃性命也要复仇。』

  『是是的。』

  不知道如何回答,撒达纳非盯着地板上的马赛克发抖。

  对玛蕾茜昂娜来说,要复仇的可是她的王兄——现任的阿度利艾国王。他们面对相同的敌人,王女说的话撒达纳非明白。

  但是妹妹要杀死自己的哥哥

  同是兄妹,对撒达纳非来说,阿纳伊娜是无人可取代的最爱的人

  总是想着早一天将妹妹从奴隶的身份中解救出来,母子三人一起生活。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撒达纳非拼命地活到现在。甚至为了母亲和妹妹,背叛自己的同伴。

  不过,母亲阿纳丽思好像觉察到什么。没有接受他要为阿纳伊娜葬礼出的钱。很可能是已经知道了撒达纳非背叛了同伴的事。

  她是大陆最后的共和国迪母的市民,仅仅是凭借着那种自尊支撑到现在,即使被迫害成为奴隶依然屈辱地生存了下来的母亲,恐怕决不会原谅撒达纳非成为背叛者吧。

  这让撒达纳非不仅自责,还非常的焦虑。

  只有为妹妹复仇,以此来洗脱污名这一条路可走了。

  但是自己不在了的话,双目失明的母亲将如何生存下去?不,说不定会拖累母亲。

  运气好的话,可以成功的暗杀国王,如果失败了呢

  『你还有位母亲吧。』

  就像是看穿了撒达纳非的心思一般,玛蕾茜昂娜说。

  『真令人羡慕啊』

  温柔的语调,强风吹来,倒别有一种风情。窥视她手足的肌肤,如海水泡沫般的白皙透明。

  这时传来一股微弱的香味,是香水呢,还是王女肌肤的味道只闻到一点,撒达纳非脑子里就开始飘飘然,变得什么都不想了。

  『只有母亲的事让我担心。』

  撒达纳非就像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因为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玛蕾茜昂娜说,『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阿纳伊娜的母亲,我会让乳母好好照顾她的。』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妾身都会守护她。』

  『无论发生什么事』

  撒达纳非仿佛处在梦境般喃喃自语。

  『您会保护她』

  『是啊,撒达纳非。』王女轻声说,『不用担心你的母亲,不管你发生什么事』

  王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

  『即使你被扣上大逆不道的罪名。』

  大逆不道的罪名是指杀害王以及皇亲国戚。

  『大逆之罪』

  撒达纳非身体还在颤抖。不是因为这句话语出双关,而是因为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撒达纳非』

  王女招了招手,撒达纳非踌躇了片刻,向前膝行了几步。

  王女伸出手。那是双白皙的如梦幻般纤细的手。

  她允许撒达纳非吻她的手。她是大国阿度利艾的王女,只有大臣级别的人才能沐浴这样的荣誉。就连撒达纳非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王女的手指动了动,在催促他。

  『撒达纳非,你应该了解我的心。』

  王女低喃着,撒达纳非仿佛听到天上的音乐一般。

  『代替我』

  撒达纳非双手执起那双如贝壳般白皙的手。

  『我的伤亲人被夺走的伤痛,就拜托你。』

  这么说,已经充分传达了她的意思。

  王女是要他去暗杀阿度利艾王伊路阿迪鲁,他的母亲会替他照顾

  这正是撒达纳非所希望的。

  他的嘴唇瞬间掠过王女的手背后,立刻退开,磕头行礼。

  VIII

  这天的天气非常晴朗,早上起来就很闷热。已经过了干旱季节,雨期刚过的天气,不带一丝的微风,刺激着鼻腔柔软的粘膜。

  令人讨厌的一天,这是所有人起来的第一感觉。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海神祭典的日子。

  海神大祭每年都选在一年当中最热的时期,但是往年湿气较少,就算热,感觉也很舒服。

  但是今天

  即使如此,阿度利艾市民还是全体出动,还有为了看大典从各地纷纷聚集而来的人们,只有这一天,维尤拉的艺人才被允许可以市中心大显身手。商人们也在露天的小店里摆上了摊位。

  上午会举行几个仪式,结束之后,街上可以举行狂欢。人们喝酒,喧闹,大家蜂拥而至大肆庆祝。

  不只是海之女神茜托莉神殿,太阳、星星、月亮、大地和谷物等各神殿今天都将全天开放。茜托莉是阿度利艾的守护神,古代的阿度利艾是靠海运发展成为商业都市国家的。

  这个守护神的祭典,不仅在茜托莉神殿的周围和港口举行仪式,还在街上引人注目的地方装饰华丽的饰物。仪式过后,在一些地方,以王的名义会分发免费的酒水。

  剧场有戏剧与歌舞表演,广场准备了秋千和圆木的游园地。露天店附近还有街头艺人表演。

  历年,国王与重臣们在海神神殿和港口举行仪式后,到剧场去听海之女神的赞歌,从剧场回去时,经过狂欢的街道返回王宫。

  如果想暗杀国王的话,就要趁这个机会,这时候有不少人都蠢蠢欲动。当然,也要考虑警备方面的力量,国王被非常严密的警备网保护着。

  另一方面,扎鲁伏特也是与王一起出席仪式,在剧场逗留结束送王回去后,他有个人祭拜的习惯。扎鲁伏特是个直爽的人,他总是从不带任何侍从,穿梭于来往的人群中。当然,因为来自征服国残党的嫉妒,也曾出现过几次惊险的场面。尽管如此,扎鲁伏特直到去年也不怎么介意。

  但是,今年多少让他有些顾忌

  奥鲁本从上半夜就失去了联络,他今天肯定打算瞒着她干什么。拉克西凭着直觉确定这一点。她从奥鲁本安排她的藏匿地点溜出来。幸好早上出行的人很多,混在人群里的话,就算是警备队和黑影团,也不太会发现她。当然,拉克西还是一副少年的装扮。

  『基塔一定很想出来凑凑热闹吧。』

  走在祭典的街头,拉克西突然想起了基塔。这是连维尤拉都放行一起狂欢的一天,如果没发生这么多事的话,真应该把基塔带出来。

  这时候的基塔,正在城门附近,阿纳丽思劝他去祭典看看、透透气。他说今天一天都呆在熟人家里。给基塔了一点零钱,让他出去玩。

  伯斯和曼莉德也在市中心。早上起来,他们与巴利凯在港口附近汇合。

  『巴利凯,你还是早点辞掉宰相的保镖工作比较好。』

  伯斯很担心这个战友。

  巴利凯和曼莉德很亲近,这点宰相不会不知道,现在曼莉德和伯斯却在元帅的府上逗留。

  『别说这个了,最近有不稳定的动向哦。』巴利凯压低声音说。

  三人目前在港口的一家出售酒和料理的小店里,虽然是普通的渔民经常去的地方,但因为价钱便宜又美味,所以巴利凯和曼莉德在做保镖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小店也是早早就开张了,一大早就接近满员。烤乌贼鱼是这家店的招牌菜,蘸数种酱汁食用。调味品还有数种香草和休巴鱼酱。

  『不稳定的动向……是指宰相那边吗?』伯斯问。

  『我们这些保镖什么都不知道啊。』巴利凯露出讽刺的笑容,『大概是雇佣其他人干吧。』

  『是伊塔鲁和拉刚德的残党吗?』

  『也许吧。』

  『那就是奥鲁本先生他们。』曼利德优美的眉毛动了动。

  『结果还不是被宰相利用了。』伯斯脸上浮现出阴霾。

  被宰相操控,背负着所有的罪名后被遗弃,这样的结果真的好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只要元帅没事就好,伯斯和曼利德打从心里这样祈祷着。扎鲁伏特元帅是个令人尊敬佩服的人,而且,如果扎鲁伏特发生了什么意外,他手下的人要是知道跟伊塔鲁人有关,恐怕连不知情的拉克西也不会放过吧。

  『如果被征服国的残党要袭击元帅,你认为是在什么时候?』

  『应该是在仪式结束后的狂欢期间吧。大家都知道,就算戒备森严,混在人群里面……也很难察觉。』

  『狂欢时啊……』伯斯小声地说,『那我们也去那里。』

  『伯斯,你打算干什么?』

  『当然是去保护元帅。』

  『这样好吗?』

  巴利凯看了看伯斯和曼利德。

  『别把曼利德卷入危险当中哦。』

  『说什么傻话,巴利凯。』

  曼莉德装出很生气的样子,即使是生气的脸,也有种冶艳的感觉。巴利凯微笑地眯起眼睛。

  『是他们……』

  店外也有人窥视他们。就连伯斯也没有察觉。即使感觉到,这么多人也不可能知道是谁。

  『那个大个子男人和女人。』

  『巴利凯那家伙,果然和元帅他们私通。』

  『要上报吗?』

  『当然。』

  在太阳继续攀升之前,国王一行人从王宫出发。准备君临茜托莉神殿的仪式。

  国王伊路阿迪鲁,王妹玛蕾茜昂娜,还有重臣们和近卫队士兵一同前往。队列当中,悌诶也在王的身边。为了不让别人看到他与王太过相似的脸,他用薄布遮住。

  伊路阿迪鲁王在离神殿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下轿,徒步向神殿走去,这条路上撒满了花瓣与香油。沿途的人们都争相一睹王的风采。

  虽然拥有“亲人杀手”的绰号,但是伊路阿迪鲁五世那稀有的美貌还是让人们憧憬。

  再有,就是有“阿度利艾的珍珠”美称的王妹玛蕾茜昂娜。

  队伍慢慢地向茜托莉神殿挺进。太阳已经白热化,灼烧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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