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在蓝得愚蠢的天空之下

  Omenage 899 5th revolution 25th day

  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第十二区

  “——所、以说呢……!”

  亚济安以一厘之差闪过啾连续击出的左刺拳、左勾拳、右直拳组成的三连打,迅速后退试图拉开距离,而啾不会让他如愿,压低重心一口气逼近,Sh!Sh!Sh……!亚济安漏出“唷、哈、呼……!”的声音躲避着,比起之前的简练、出现了一些多余的动作。而这并不是因为他还有闪躲的余裕,正相反,他转而开始反击。即便如此,他的动作仍是有些手下留情。依次踢向啾的腰部、下盘、上盘,啾用左手挡开腰部的一脚、左腿硬吃下下盘的一脚,再俯身躲过顶部的攻击,随即团起身体向亚济安撞去。

  “在黑房子里……!”

  亚济安向上跃起闪过这一撞。

  今天的天气十分晴朗,也没有风,很是温暖。

  午前的太阳在青空之上如微笑一般闪耀。

  玛利亚罗斯和露西、皮巴涅鲁一起在多玛德君府邸的庭院草坪上坐着晒太阳,顺便为啾送上声援。顺便一提,多玛德君在起床吃完早饭以后,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睡着了。现在估计还睡着呢吧。

  “的确……!”

  在亚济安落地之前,啾已经转向了他的方向。

  啾助跑的几步踏在地面上发出巨响,借此之势高高跃起。露西漏出“哇”的声音,玛利亚罗斯也吓了一跳。这几步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比起地面、更像是直接跨过了空间本身,看上去如同飞跃了空间限制一般。照这样下去,能行?

  啾的爪子擒住了亚济安。

  就差一点点。

  “——唔……!”

  亚济安消失在了原地。

  这家伙究竟干了什么,到底是怎么活动的,一点都看不清楚。

  在上面。

  在原地消失、一瞬之后,出现在了上方。高度约有二美迪尔。

  “连你也会那一招……!?”

  那一招?

  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亚济安已经在啾的头顶上。

  啾立即注意到了这一点,高高扫出右脚试图将其击落。G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HHHHHHHHHHHHHH……!

  亚济安则同时给予反击。

  啾与亚济安的右腿在空中激烈地碰撞。

  玛利亚罗斯握紧了拳头。

  这一击对啾有利。不仅有体重的优势,而且啾是脚踏实地的,亚济安则在空中无所凭依。

  结束了吗,啾要赢了。

  亚济安的腿被割草一般击开,他摔倒在地——本以为他会摔倒在地,谁知居然用两手撑住了。

  亚济安立马起身,连续闪过啾的组合拳,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等、我之前说到哪里了!?”

  “我感觉好像一个字也没听清楚似的。”

  “唔……!那就从头开始吧……!”

  亚济安仰身避过啾的上勾拳,用手臂挡开刺拳与直拳。随后摆出手刀的架势,一副要劈出去的样子,却突然下蹲横扫啾的下盘。啾上了他的当,跌倒时发出的“啾——”的一声,很是可爱。跌倒在地的感觉软绵绵的,让人不禁发笑。对此亚济安似乎也有些措手不及,没有继续追击反而有些畏缩。啾并没有利用这一间隙逃跑,而是马上跳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它已经完全是一副野兽的模样了。平常明明那么的可爱。落差有些大。而且玛利亚罗斯注意到了重要的一点。在这之前啾的毛色都一直是白的,在这个瞬间终于迸发出黄金色的光辉。这才是完全体。它一直都在抑制着,G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HHHHHHHHHHHHH……!

  “——咕……!”

  亚济安和啾纠缠在了一起。在这之后的动作玛利亚罗斯再也无法以肉眼捕捉。总之他们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来回攻守。似乎是这样,我也无法断言。因为真的看不清楚。

  玛利亚罗斯看向身边。

  皮巴涅鲁不停地点着头。嘴边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特训的成果。”

  “……你给啾特训过?”

  “是。”

  “什么时候……”

  “秘密。”

  “那个!”露西像是紧咬不放一样迫近皮巴涅鲁。“我也想要!特训!可以的话!”

  “呃、啊……”皮巴涅鲁点着头视线飘忽不定,“过几天。”

  “一定要哦!说好了哦!”

  “有、有空的话。”

  “这该不会是在糊弄我吧!?”

  “不……”

  “拜托你了、皮普先生!我想要变强!我不想再给大家拖后腿了!可以的话——”露西偷偷瞄了一眼玛利亚罗斯,脸颊泛红,“——还想保护某个人!为此我想要变得更强!”

  “那么、”皮巴涅鲁的眼神稍微缓和了些、轻叹一口气,“今晚开始。”

  “耶……!”露西以坐着的姿势蹦了起来,真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随后跪在地上不断磕头,“万分感谢!从今往后就叫您师父了!啊,师父大人是不是更合适一点啊!?师父大人!”

  “那、那个不……”

  “不行吗……!?”露西圆睁的红眼盈满湿润,双肩无力地垂落,“是吗……不行吗……我一直、觉得徒弟和师父……很帅的……一直都很憧憬来着……是吗……不行吗……”

  皮巴涅鲁合上了已经张开一半的嘴,来回摇头。这个判断很明智。玛利亚罗斯用力点头赞赏。刚才差点就要答应了吧。这副可怜的表情应该也不是露西的花招,目前他还只是无意识而已,在这里如果不拒绝,他今后说不定会得意忘形。一定要斩钉截铁,一点希望都不给他留。若是让他误以为只要自己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求别人就一定能得到回报,这对他自己也不好。对我们也是麻烦。还有啊,喂。什么呀?刚才那个,说什么要保护某个人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对吧?我才不需要。我又没想让谁保护我。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为此该做的准备都有做哦。所以呀,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了呀……?但是这样也不行。毕竟他也是同伴。制造出让露西加入ZOO的契机的人,说到底不就是我自己嘛……

  在玛利亚罗斯陷入自作自受的泥沼的同时,啾和亚济安依然一昧持续着炽烈的攻防。

  哎呀、啾,好厉害。太厉害了。居然能够和那个亚济安平分秋色。呀,也许也不能说是平分秋色。因为亚济安还没有使出全力。

  但是,亚济安看上去好像有些开心。

  他们的动作过于迅速,光是让目光跟上就已经是勉勉强强,根本看不清表情。但是总感觉,亚济安的动作中含着跃动感。充满了生气与活力。那家伙平常可不是这样的。就算动作很快,也总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留着不少余力,从上方俯视别人,好像在表示‘也就如此嘛,你总归是赢不了我的’,某种意义上真的超讨人厌。

  而如今,虽然有所留力,却又没有故意相让。听起来可能有些矛盾,但看起来的确如此。这也是因为啾的体术相当厉害吧。那家伙也真是个笨蛋。果然是很喜欢打架对吧。我可不觉得打架哪里有趣。

  “玛利亚桑。”

  “诶?”

  被露西叫了名字,这才回过神来。回过神?不对我又没有失神,为什么要回过神?

  “干、干嘛,有话快讲。”

  “没什么……”露西轻轻摇头,咬着嘴唇,“总感觉、那个、一副……很温柔的表情。”

  “哈?你说谁??我?为啥?”

  “谁知道……我又不是玛利亚桑,我哪知道啊。所以我才会问嘛。”

  “你、你看错了吧?”玛利亚罗斯两手覆上脸颊不停揉搓,“肯定是看错了啦。像什么光的反射折射之类的,因为这种玩意儿,偶然就看成那副样子了。”

  “是……这样吗。”

  “应该是吧。”

  “哼……”露西深深地叹了口气。

  啊——烦死了。为什么我非要辩解非要糊弄过去呀?我才没有做什么温柔的表情,为什么要做呀。如果真的做了,肯定是因为啾那过于英勇的雄姿不由微笑起来,就是因为这个。是呀。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了。啾看上去也挺高兴的。果然像这样活动身体很有必要呀,能够缓解压力。虽然对于运动来说可能有点过于激烈。

  “——挺能打的嘛……!”

  GAAAAAAAAAAAAHAAAAAAAAAAAAAAAAAAHHHHHHHHHH……!

  在亚济安和啾之间进行过数十次、或者更多次数的冲突与碰撞之后,他们像是约好一样同时拉开与彼此的距离。

  “不得不承认!你很厉害!称得上是一个好对手!你也注意到了吧!我还没有拿出真本事!不过,你也是一样吧?”

  “啾!”

  “呼!”亚济安一拨前发,“我也不会提出互相尽全力这种过分的要求!就算不那样!这也绝不是过家家!而是真正的胜负之争!这点你我都心知肚明!”

  “咕!”

  “那么!为这场胜负划上句号吧!”

  “啾……!”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五美迪尔。然而考虑到两人的实力,这点距离只不过是形同虚设,一瞬间就会归零。

  玛利亚罗斯咬紧牙关握紧拳头。两人都散发出惊人的气势。绷紧的空气仿佛随时都会迸裂。

  强烈的气,足以给人如同含有温度与形状一般的印象。亚济安的是锐利无匹绝对零度之刃,而啾则是火花绚烂的炎之漩涡,彼此对照、抗衡。

  平衡被打破的一刻,到底会怎么样、会发生什么。

  胜负在那一瞬间就会决定。

  那个时刻何时才会到来。

  两人对此都拥有决定权。

  而玛利亚罗斯这个无关人士只能在一旁吞着口水瞪大眼睛看着。

  露西‘嘶’地吸了一口气。

  可能正是以这微小的声音作为契机。

  亚济安和啾同时行动了。一瞬之后,一切都将结束吧。

  亚济安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静止在啾的右眼之前。

  啾的两手左右钳住亚济安的头部正要捏碎。

  两人都化作了雕像,一段时间内都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呼……”首先是亚济安的表情缓和下来,“真是让我好好痛快了一番。”

  随即收回右手,脱身后退,转身背对着啾。

  “啾!”

  有破绽!

  啾的声音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啾在亚济安的后脑勺上轻轻揍了一拳。看上去仅此而已。不过啾的力气不同常人,这一击敲上去发出咣当一声,真是悦耳的声音。

  “——噢、”

  亚济安重重向前倾倒在草坪上。脸面着地,摆成一个翻过来的大字型,手脚还在抽搐。

  啾看向自己歪着头。“啾……?”

  看上去有些困惑,还有些悲伤的表情。

  啾虽然基本上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但对于复杂的表达方式理解起来还是有些困难。比如像什么‘让我痛快了一番’这种话。今天看起来是不分胜负,到此为止,来日再战。这种话还是一字一句说清楚比较好。

  因此,都是亚济安不好。都是亚济安的错。毫无疑问。啾完全是受害者。

  玛利亚罗斯朝啾展露笑容。“没事的,没事的。那种程度他不会死的啦。”

  “咕……”啾好像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咬着手指战战兢兢地低头看了看亚济安。“啾……”

  “啊——不用在意啦。这回是啾赢了。为了耍帅放松警惕是那家伙自己的问题。嘛,基本上。都是坚持到最后还不松懈的人才能赢得胜负的嘛。”

  “啾?”啾指着自己。

  “是呀是呀。是啾赢了。”

  “恭喜你、啾桑!”

  “恭喜。”

  露西激动、皮巴涅鲁礼貌地鼓起掌,于是啾也变成了一副这样也不错的样子。当然玛利亚罗斯也拍了手。但是,那家伙没事吧。呀,肯定没事的呗。就算啾的力气再大,他也不至于被打一发就出什么问题。那家伙的身体本来就比看上去要强韧得多。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在抽搐啊。绝对是故意的。装出来的吧。装的可真像,为什么要装呢……?

  不可否认,的确有少许、不、相当明显的突兀感。

  “那么、”皮巴涅鲁径直站起身,平静的砂色眼瞳依次扫过露西和啾,“我们走。”

  “咕。”啾微微点头。

  “诶?为什么呀?”露西一脸不可思议。

  “喂、喂喂?皮巴涅鲁?”玛利亚罗斯也不明所以地直眨眼睛。

  皮巴涅鲁的嘴角浮现出几乎不能称之为笑的笑容。搞、搞什么呀?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啊。玛利亚罗斯想要问个清楚,应该好好问清楚才对,然而却办不到。不知为何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说啊、”露西来回看着皮巴涅鲁和玛利亚罗斯,“那个……就是说,我们走……走去哪里啊?”

  “过来。”皮巴涅鲁一把拎住露西的衣领。

  “哇、皮、皮普先生!?这是要干什么……!?”

  露西立即试图反抗,然而这只是徒劳。皮巴涅鲁轻而易举地将露西提了起来。即便如此露西也不愿意配合,于是变成了皮巴涅鲁拖着露西前行的姿势。

  “疼、疼、疼死了,皮普先生!脖、脖子……!咕……!”

  “没事。不会死death。”

  “怎、怎么会没事啊!我、我走!我自己走!”

  “那么。就这么办。”皮巴涅鲁松开手。

  在又转过头来看着玛利亚罗斯的露西肩上,啾也推了一把。“啾。”

  虽然感觉极为不情愿,但露西还是跟着皮巴涅鲁和啾一起朝家的方向走去。玛利亚罗斯呆然望着露西无精打采的背影,不久便看不见了。只剩下了两个人。两人独处、之类的——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问题,要是硬说是两人独处嘛的确是两人独处啦。有什么大不了的。话说啊,皮巴涅鲁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呀。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简直不可理喻呀你懂不懂?拜托你别这样了好么……?

  这么说也没用,皮巴涅鲁已经不在这里了。已经回家了。这个宽广的庭院里只剩下我和那家伙。我要不要也回家去算了。但是,黑房子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只知道他昨晚深夜潜入了黑房子里面,后面的细节都还没听他讲完呢。

  玛利亚罗斯小心翼翼地靠近亚济安。就在他头的后方停下,想要蹲下,却又开始犹豫。

  暂时就这样看着亚济安的后脑勺。

  亚济安依然是一个翻过来的大字。身体纹丝不动。

  好几次都想弓下身,又阻止自己。

  叹了一口气,咬住嘴唇。

  有些在意,扫视了一圈周围。

  没有人。应该也没有人藏着不现身、应该。

  真是没办法。

  对什么没办法,我也不知道。

  蹲下来,接近到只要伸出手就会触碰到的距离,不知为何胸中的鼓动高扬起来。只有一点点啦。不,一点点也没有。只是我最近心脏不太好而已。这么一说,这感觉的确好讨厌。一旦注意到,这股悸动便愈发强烈。呃啊真是的搞什么呀?我到底是怎么了。好想抱头撕扯头发。强忍住了。脸、好热。越来越不舒服了。这感觉好奇怪。怎么可能不奇怪。

  我居然、想要去摸他。

  哪怕只是一下,想要摸摸看。

  忍受着冲动。

  忍不住就糟糕了。

  然而这右手还是擅做主张。

  无法抑制。

  食指轻轻戳了戳亚济安的头。

  “笨~蛋。”

  声音有些颤抖,因为我好怕。真的好怕。

  再这样下去,我会忍不住去抓他的头发,缠在手指上拉扯。我才不是想做这种事,这怎么像话。

  “明明没有失神、也没有昏过去……就那样一下,怎么可能嘛。”

  亚济安的头微微动了一下。

  玛利亚罗斯收起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

  “你在搞什么鬼哦。”

  “……对不起。”

  含混不清的声音。

  亚济安的脸仍埋在地面里。

  玛利亚罗斯抬头望天。

  因为不挪开视线就会难过得无法忍受。

  身体脱力,腰间一软,玛利亚罗斯坐在了草坪上。

  本想要揪一把草,还是放弃了。

  闭上眼,又睁开。亚济安已经抬起了脸。

  淡青色的眼睛比不管什么季节的天空都要更加清澈。你不是在畏惧吗,为什么又要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我呀。你不是渴望着我吗,为什么又要离得那么远呀。我明白。都是因为我不愿意。

  结果我还是紧紧拥抱着你,你也紧紧拥抱着我,几乎无法呼吸,用尽全力互相靠近,甚至彼此都不愿意再分开——毫无疑问都只是错觉。因为,我如此的恐惧,被恐惧压得喘不过气。单单只是试图用指尖触碰就会陷入踌躇。还是继续保持这个距离为好。如果可以的话,再远一点,远到无法再见面就更好了。然而一念至此,心绪便紊乱起来。仿佛要凄惨地破碎飞散。

  光是不讨厌你,就已经让我如此辛苦。

  所以我无法去喜欢你。

  偶尔,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你的身影会浮现出来。忽如其来,毫无预兆。

  就在这里。

  在我的胸口之中。

  一直都在这里。

  似乎,光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就算只有这一点点痕迹,我也一定不会忘记你。所以我觉得,只要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五天、六天、有时是十天左右,无法与你见面的日子。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我不会想要见你,才不会想。我不断如此叮嘱自己。因为,也许你已经觉得我不算什么了,已经觉得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所以才不来看我。若是这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真的是再好不过。我无法为你做什么。对我来说办不到。你其实也发现了吧。然而你还是会出现,出现在我的面前。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松一口气——才怪。绝对不会。

  一直在畏惧的,或许其实是我。

  一直这样拖延着,时间流逝。

  很过分对吧。

  我这种态度很过分对吧。

  我也明白。骗你的。我才不明白。

  你在想什么,我真的一点都弄不明白。

  为什么一直对我就是不厌倦呢。那么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抢走呢。为什么一直不放弃我呢。既然这样为什么又不紧紧抱住我呢。这种暧昧的距离感,其实一点都不愉快,却一直无意中互相妥协着。

  “在黑房子里有什么吗。”

  “啊……”亚济安慢慢起身,在草地上盘腿坐着,上半身略微后仰,双手垂在地面上。

  过了一阵子才低了一下头,随即看着玛利亚罗斯。

  已经没事了。

  玛利亚罗斯平静地承受着亚济安的视线。

  亚济安露出稍许笑容。

  似乎带着一点点寂寞。

  然而尽管如此、却又好像十分安心。

  “我潜入了黑房子。在最上层,有一个大厅一样的房间——”亚济安轻叹一声眯起眼睛,“——那个男人就在那里。”

  “是吗。”

  早就有这样的预感,虽然自己并不能确定。总之,听到这个消息玛利亚罗斯并没有感到惊讶。真希望事情没有变成这样。然而这种愿望一般总是不会实现的。世间本就没有多少好事,正因为如此不论何时运气都是如此的宝贵。

  “你看清楚了吗。”

  “我们说过话了。”

  “也就是说,不是藏起来偷看,而是面对面?”

  “是啊——”亚济安的嘴角微微扭曲,“——我不会对你隐瞒。说实话,我打算杀了那东西。”

  “诶、”

  “我对他、有出自个人的怨恨。”

  “那是、”

  胸口被什么刺穿了。

  又粗又锐利、像是木桩一样东西。

  这种时候应该逃跑才对。

  然而不知为何却迈不出脚步。

  明明不想看、也不想听。却无法闭上眼、捂住耳。

  “因为……库拉尼?”

  亚济安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在双唇之间能窥视到紧咬着的牙齿。

  亚济安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

  视线变得模糊。

  “我想库拉尼肯定不希望我这样。”

  硬挤出来的声音。

  “复仇没有意义、也不会带来任何东西。要把精力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库拉尼肯定会这么说的。然而这是我自己情感上的问题。这才是最重要的。因此——这话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一个族的同伴——如果、”亚济安立起一边膝盖,两手将其环抱,“如果,那个还活着的话。我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用这双手,自己一个人将他解决。对于灰发君我很抱歉,他的事情我一点都没有考虑过。那个男人不管是谁的父亲,这都与我无关。我只想要干掉他。在这之后怎么办,我真的毫不在意。”

  “但是你没能做到吧。”

  “对不起,玛利亚。”

  “为什么要道歉。”

  下巴几乎在颤抖。

  故意叹了一口气,以此来蒙混过关。

  “为什么,你要向我道歉呀。”

  亚济安眉头微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玛利亚罗斯。

  似乎要朝自己伸出手。

  我又不会拒绝。

  现在的话又不会伸手推开你。

  然而亚济安最终还是回到了抱膝的姿势,朝着地面深呼吸。“只是吃了他的右手。”

  那种带着讽刺、自嘲一样的笑容,我不想看见,你还是不要这样笑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明明很容易就能说出口。

  做不到。

  “被他逃了。”

  亚济安皱着眉低下头。“他好像比起以前还要灵活。而且,还使出了奇怪的招式。因为是那个家伙,其中肯定藏着圈套。还有,样子也变了。稍微变得年轻了些。”

  “变年轻……?”

  “虽然这话我可能没资格说,那东西绝不普通。明明应该已经死了,却又这么大摇大摆地回来。所以在他身上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你真的确定吗。”玛利亚轻轻晃了晃头,“我也不是怀疑你啊。只是我姑且还是亲眼见到了他当初死的那一刻。虽然很吃力。”

  “说起来。”亚济安的视线转向斜下方,“左肩上有。”

  “有什么啊?”

  “我觉得那不一定是刺青,那个——”

  “——6?”

  “是呀。”

  “是吗。诶、等等。”玛利亚罗斯疑惑起来,“左肩?不是在胸口吗?”

  “没错,是在左肩。”

  “胸口上呢?”

  “什么都没有。”

  “那就是说,杂志上的模特是其他人?但是,SIX的确在黑房子里——怎么回事……?”

  本来那个6的刺青或是刻印就在SIX的左肩上,亚济安也说他如此看见了,这两者之间并无矛盾。露西认为是他父亲的那个人是Revice的模特。而那个模特在胸口有6的刺青或是刻印,体型也和SIX很是相像。如果那个人只是与SIX相似的其他人的话,露西的父亲就不会是SIX了,真是可喜可贺。但是,SIX却又在Revice的据点里。

  亚济安耸了耸肩。“这里面还另有隐情。”

  “我感觉事情好像要变得麻烦起来……”玛利亚罗斯苦笑道,“实际上已经足够麻烦了。我倒是已经习惯了。”

  “ZOO好像很容易卷入这种风波。”亚济安像是戏弄一样扬起一边嘴角。

  “真是——”

  如果一直都能像这样轻松地说话就好了。

  为什么就是办不到呢。

  谁来告诉我。

  对于默默装蠢不予回答的青空,我产生了些许恨意。

  “——让人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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