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入淮清洛

  这条通道通向何处，浅刻在墙壁、地板、天花板上的太古文字又叙说着怎样的历史。是该尽可能地深入，还是该首先记下或是抄写这些文字呢。

  即便是强·杰克·顿·裘克这般人物，对此也产生了犹豫。不过头脑中虽在迷茫，他的眼睛仍紧咬着这些文字不放。他的心被欢喜填满。

  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事物。

  至今为止他所发现的种种，均与这个地方相关联。

  沿着细微的线索追寻，终于抵达此处。

  他怀抱着侍从，鼻子埋入那非金非银的发丝之中。

  “啊——主人……”

  “克罗蒂亚，你不懂吧。自我记事以来，便一直觉得自己在被这世界欺骗着。这世间万物都如同假冒一样让人生疑，就连天与地我都无法信赖。”

  侍从的指尖抚上他的下颌，而他不以为意。“了解的越多，便越是察觉到这世界之中净是破绽。九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所谓大战又是何由来，为何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被称作魔导王的诸王统治过世界这一点应当是无误的，虽然并不精确，支离破碎，但的确有着相关的记载。魔导王的时代又是始于何时，‘恐怖操纵者【Dreadster】’那曾毁灭一国的强大魔术又为何失传。魔导王们是因为互相争斗才灭亡的吗。那是否就是所谓的先前大战。”

  侍从偎在他怀中的身躯在颤抖，他环抱着侍从的双臂又多使了一份力。“于是我走遍了大陆。不仅是α大陆，还有拉罕、甚至是被称作黑暗大陆的巴昆，凰州龙州自然也有踏足。令我震惊的是，九百年前，就连α大陆之外的世界，在九百年前、前兆纪还未开始时的历史记录，也都被抹消或是变得暧昧不清。龙州在九百年前应当还是没有文字的蛮族之地，那里流传着这样的歌谣：自西来者，首身分离，归于东海，皆不得还。有人对龙州发动了侵略，却未能成功占领。这又是为何？”

  “主人……”侍从的手指滑上他的嘴唇。

  他张口轻咬那玉葱，侍从眯起了眼。

  “我总有一天，会去位于遥远之海尽头的米利亚尔达看看。据说有船会自黑暗大陆东端港口里德林出发，经由大洋上的阿纳切克群岛朝向更西，穿过诸多岛屿后抵达米利亚尔达。我想要见识一下，想要查清这股违和感背后的真相。当然，我已有了假想。关键就在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那里的疑点数不胜数：古代九头龙之咒，盖，米伽波罗斯，异界之门，无数的异界生物，混沌与恐怖之地。古德王——魔导王的末裔，王立中央图书馆，以及其中隐藏着的信息，有人在管理着这一切。以及货币，α大陆全域九百年来使用的达拉币，又是谁在何处铸造的。最违背常理的是，在其他大陆的众多国家之中也有发行。也许这对别人来说就和日升日落一般是理所当然之事，但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这一切都是彼此相关的，究竟是谁藏于幕后，其实早已不言自明。”

  “呜呼！凡人啊。”

  时间静止了。

  当然，这是错觉。

  他松开侍从，转身拔出“梅雨丸”。他虽身怀众多魔导王时代的秘宝，但现代天才锻匠打造的名品也值得他的偏爱。他极为欣赏一名被称作“鳞男”这般奇怪称号的锻冶士，那人的风格十分正统，颇具古风。锻刀过程中的每一要素都经过了无数次的斟酌与拣选，凝结而成的产物不含杂质、每一寸都诠释着“刀”的真谛。光是握着刀柄，便能感受到那令人惊叹的合理性。

  侍从也摆出了架势，但这对如今的对手难以称得上有用。

  声音自不必谈，任何气息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伪装无限接近于虚无。

  然而如今却骤然现身。

  距离有十美迪尔、不、十美迪尔又三十五桑取。

  那身姿又该如何形容。

  直立两脚步行，如同人类。虽然双肩下滑、脖颈长而躯干短，但整体构造上近似于人类女性，唯有生着尾巴这点不同。

  不着一缕的身躯上，乳白色的皮肤散发着光晕，长发与皮肤几乎是同样的颜色，带着光泽。

  面容也近似于人类女性，只是口鼻不仅位置较下，也要小上许多。如同镶嵌着世间所有种类宝石的双目，没有眼白眼黑之分。

  那光辉本身，便是人龙雷多拉斯·维什克拉德的眼目。

  “汝颇善言辞，凡人。因而并非无谋，凡人。此为与汝二度相会，凡人。初见之时汝既已逃，佛亦难忍再三之犯，凡人。而吾维什克拉德，不若佛之慈悲深厚，凡人。”

  “……佛、是什么？”

  他不禁暗中自嘲。

  感受不到梅雨丸的重量，在那怪物面前，刀也只是无用之物。

  我竟也沾染了懦弱之气吗。

  “佛即是佛陀，凡人。以汝之聪慧亦不得知，此世正是歪曲如此。”

  “你说、歪曲。”

  他的呼吸开始紊乱。他的确因这怪物而心生恐惧，但原因不仅限于此。他也在兴奋。

  人龙知道。

  知道这世界是歪曲的。

  并因此而发出哀叹。

  说不定，人龙正期望着将这歪曲的世界纠正。

  “你究竟知道什么，又打算做什么。”

  “汝甚是性急，凡人。”

  人龙悠然吐出一口气。

  那气息是白色的火焰。

  龙。

  那怪物，的确拥有龙的特质。

  “汝等之命本是白驹过隙、恍若一梦，又因何急于自取灭亡。”

  “你别太狂妄了。”他舔了舔嘴唇。

  醒醒。不论这怪物是何方神圣，也不能容许它侮辱自己，更不会坐以待毙。

  他重新感受到了梅雨丸的重量。他浑身上下的每一部分、甚至是每一根毛发都处于他的完全控制之下，就连这恐惧也能为他所用。

  他早就清楚明晰。

  他爱着他自己。

  也爱着这歪曲的世界。

  “别以为我就逃不出你的手掌心，龙。”

  “强·杰克·顿·裘克。”人龙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真名强·杰克·杜邦·卡里埃·德·拉斯佩德。作为戴尔洛特·马克思佩恩阁下之友，汝早已为吾所知。”

  这句话如同击碎了什么东西。

  正是为了这般效果，人龙才道出了他的真名。

  他咬紧牙关，正要驱身向前，侍从却从身侧抢先冲出。从他身体之中放散出发着淡光的粒子，而侍从一边吸收着那粒子，一边散发出如同黑雾一般的物质。随后那缥缈虚无的黑色物质在她的手中凝聚成形——超过四美迪尔的长柄，与之成直角突出狰狞弯曲的巨刃。格林巨镰【Grimmscythe】，这把大型镰刀，是父亲留给女儿的美妙赠礼。侍从一瞬间逼近人龙，挥下格林巨镰。“——纵断【DIVIDE】……！”

  然而人龙的应对出乎想象。

  没有闪避，也没有防御。

  格林巨镰那不留慈悲的刀刃，落在人龙的头顶。

  仅此而已。

  未能留下一丝伤痕。

  可是却也没有弹开。

  如同被与空间缝合起来一般，格林巨镰静止不动。

  这现象太过奇异。

  超越常识、不、击破了常识。

  这就是人龙。

  “退下……！”他如此命令着，将梅雨丸举至胸口向前冲锋。侍从向后一跃，巨镰的柄头叩在地面，镰身解体，又一次化为黑雾、随后又凝结成数十根锁链。“——锁缚【BIND】……！”

  众多锁链将人龙缠绕束缚，而此时他已将人龙纳入攻击范围之内。

  他使全身的动脉静脉全部一口气活化，从而让意识从**之中解放，明确地感受到自身只不过是浮于虚空无依无靠的寂寥存在。

  他将这股悲哀化作力量击出。

  “‘滂沱’……！”

  那是使得大地震颤的雷霆连击，超越技巧概念的刀技，燃烧着生命与灵魂。

  梅雨丸从所有方向、以填满时空中的每一条缝隙的气势攻向人龙。

  刀身所承受的力量远超过刀理应承受的领域，因而发出了哀鸣，断裂四散。

  而人龙依然一动不动。

  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一切都像是错觉一般。

  如果坚信这都是错觉，便可以不承受这无力的绝望。

  可惜他并非那般软弱，也并没有愚蠢到为了安慰自己编造幻想。他所坚信的是其他的事物。

  “克罗蒂亚……！”

  侍从理所当然地回应了他的信赖。“——乱流【STORM】……！”

  数十根锁链化作无数碎片，碎片彼此交错乱舞，将岩石通道染成了一片漆黑。

  这一招一般而言，别说是一人两人，就算是一整只军队也足以全部埋葬。但对手是人龙，恐怕只能起到扰乱视线的作用。

  这就够了。

  他回过身，将用尽力气即将倒下的侍从拦腰抱起迈步狂奔。

  人龙追过来了吗。

  能从此地逃脱吗。

  “随它去……！”

  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我这个人就是这般执迷不悟。

  身临绝境。

  这感觉不坏。

  何止不坏，这正是我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