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社殿/柳也

  正历五年夏

  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当我还这么想时,已经躲不掉了。

  碰。

  我变成某个重物的缓冲垫。

  整个人面对天空倒在地上。

  柳也:痛痛痛。

  声音:为何汝会待在这种地方?

  那重物说话了。

  声音:汝该不会看见了吧?

  柳也:我只有看见天空啦。

  柳也:要是有说话的空闲的话,就赶快起来啦。

  那从天而降的东西,慌张地站了起来。

  而我也边揉揉被撞到的腰,缓缓地站起来。

  有个少女。

  一副纤细的身躯。

  穿着似乎很高级的绢布制巫女装。

  垂下来的长发用响无铃缠着。

  不知为何,少女正在将腰际的裙带重新绑好。

  少女:

  柳也:

  我们四目相对。

  少女:汝在看什么?

  柳也:妳是在空中换衣服吗?

  少女:

  气氛突然变得很糟的沉默。

  少女:汝是新来的吗?

  她将视线移往我腰间挂着的铁鞘长刀。

  柳也:啊啊。我是今天早上才刚上任的。

  少女:名字是?

  柳也:正八位卫门大志,柳也。

  少女:没有姓吗?

  柳也:因为太赶了,所以只给了名而已。

  少女:从哪儿来的?

  柳也:来这里之前是在若狭(注:今福井县西部)一带吧。

  柳也:要身家调查的话,我也不太清楚。

  少女:是吗?余会记住的。

  她呢喃般地说完后,又继续埋头拚命绑着带子。

  那动作看起来十分笨拙。

  看来是个相当不灵巧的女孩吧。

  柳也:妳这样从别人头上降下来,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说吗?

  少女:为何余非得道歉不可?

  柳也:真是相当不懂人情世故的家伙呢。

  柳也:再说,妳问了别人姓名后不打算报上名字吗?

  那正在绑带子的手,停了下来。

  少女:汝不知道余的名字吗?

  柳也:不知道。我们才刚见面吧?

  少女:是吗?竟然会有不知道的人啊

  她似乎觉得很有趣地呢喃着。

  少女:神奈。

  少女如此说着。

  柳也:神奈?

  柳也:那可真巧啊。

  柳也:我所奉命要守护的翼人的大名正好就是神奈。

  神奈:汝可真是奇怪的男人呢。

  神奈:汝认为翼人是什么样的人?

  柳也:这个嘛。再怎么说都是神的使者。

  柳也:唐天竺称之为凤翼,又名风司。古名则为空真理。

  柳也:其肌白似天鹅绒,其眸类于玛瑙,其泪恍若金刚石。

  柳也:那高贵之姿宛如天仙。

  神奈:说得还真是瑰丽呢。

  她似乎出神地呢喃着。

  神奈:话说回来,汝在这个地方做什么?

  柳也:没什么。只是到处晃晃而已。

  柳也: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挺广阔的。

  柳也:要是想顺利达成护卫的工作的话,至少也该知道在哪里有什么吧。

  神奈:汝这种态度值得嘉许。

  她没什么诚意地说完后,又继续绑起带子。

  柳也:神奈。

  神奈:以第一次见面来说的话,未免也叫得太直接了吧?

  柳也:是妳叫我这样叫妳的啊。

  神奈:那,有什么事?

  我才刚抱怨一下,就被催促继续说重点。

  柳也:神奈妳熟悉这里吗?

  神奈:那当然。

  神奈:这世上有不了解自己住的房子的人吗?

  柳也:那就带路吧。

  神奈:为何余得要带路?

  柳也:这里妳很熟吧?

  神奈皱起了眉头。

  神奈:余再问汝一次。

  神奈:为何,余,非得,为汝,带路?

  柳也:理由有两个。

  柳也:第一是妳似乎满熟悉社殿里的。

  神奈:另一个呢?

  柳也:虽然听起来有点顽固,但我觉得被看起来普普的女人带路会比较爽快。

  她露出复杂的表情看着我。

  似乎是无法判断我说的普普是褒还是贬。

  神奈:余带路就是了。跟过来吧。

  柳也:那可真是感谢。

  柳也:啊,普普是指还不会太差的意思。

  柳也:不要想太多喔。

  神奈:啰唆。

  我们在可以看见中庭的走廊上走着。

  那是个被整齐地修整过,相当适合高贵者居处的庭院。

  但神奈完全没有笑容,只是挥了一下衣袖。

  神奈:只有衣服看起来最象样而已。

  神奈:事实上过的生活和在牢狱中没什么两样。

  神奈:连庭院都不能随意走动。

  神奈:为何余得被关在这里呢?

  神奈:余就算只有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的

  我似乎是被误会了。

  我从那从未见过的衣服样式注意到这名少女的背部是有羽翼的。

  看来我似乎是找了自己该守护的翼人的碴了。

  但了现在也没什么的办法了。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继续了谈话。

  柳也:可是,妳的羽翼呢?砍掉了吗?

  神奈:不要说些没来由的话。

  神奈:只是收起来而已。平常看起来和一般人一样。

  流也:什么啊,是这样子啊?

  柳也:亏我还期待着可以看见什么特殊的东西。

  神奈:真是抱歉哪,余是个不断破灭汝期望的女人。

  确实她的样子是和我印象中的翼人差满远的。

  不只这样。

  摸摸摸。

  我试着触摸神奈的臀部。

  神奈:汝做什么!

  她慌张地退开身体,脸红地瞪着我。

  反应也和附近一般的少女没什么不同。

  柳也:不,因为妳的曲线满棒的。

  神奈:汝只要看到很棒的曲线就会去一一确认吗!?

  柳也:曲线棒的臀部可没那么常见。

  柳也:所以平常也没什么机会摸。

  神奈:

  神奈:余从未见过像汝这般无礼的男人。

  柳也:彼此彼此吧?

  神奈:汝说什么!?

  柳也:妳刚刚用那臀部把我压住了吧?

  神奈:

  她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呆呆地看着我。

  神奈:和汝在一起,余都快忘记余有羽翼了。

  柳也:什么意思?

  神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在屋子深处有间排列整洁的房间。

  神奈:余平常就是住在这里。

  柳也:

  神奈:怎么啦?快进来无所谓啊?

  就算我再没礼数,还是会却步于直接进入高贵者的住处。

  声音:神奈大人,打扰了。

  突然响起了一位女性的声音。

  我右手马上握住了刀柄。

  因为完全感觉不到气息。

  一转过身,是个像女官的人拿着行李站着。

  我将握着刀的手松开,和神奈咬起耳朵。

  柳也:她是谁?

  神奈:是这里唯一诚心在侍奉余的人。

  里叶:小女子名叫里叶。就请这么称呼吧。

  说着,便将行李轻轻放在附近的地板上。

  是件材质似乎很柔软的夏装,大概是神奈的替换用衣吧。

  里叶:神奈大人,请问,那位是?

  神奈:不必想太多,只是个可疑人物罢了。

  柳也:这算什么介绍啊?

  神奈:汝方才偷摸了余的臀部吧?

  柳也:想摸的冲动上来了我也没办法啊。

  柳也:不想被摸的话就好好遮住就好啦?

  里叶:神奈大人,您刚刚究竟是什么样的打扮

  神奈:不对不对不对啦。

  神奈:余有遮好的,余刚刚确实有好好遮住的。

  她在一阵慌乱辩解后,注意到我在笑。

  神奈:就如汝所见,彼乃怪人兼傻蛋,里叶汝也得多加注意才是。

  她咳了一下,摆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里叶:嘻嘻嘻嘻

  神奈:怎么?有什么好笑的吗?

  里叶:就是神奈大人您害羞的样子啊。

  神奈:谁害羞了啊?余是感到很愤慨而已。

  里叶:可是,您的面容相当泛红呢?

  被一语道破后,她的脸更红了。

  神奈:反、反正汝要好好教导这个人的礼数就是了。

  接着神奈便飞也似地跑出房间。

  那大大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柳也:到底是谁该教谁啊?

  里叶:这个嘛

  我变得和里叶两人独处后,才发现我还没报名字。

  柳也:我叫柳也。职称是正八位卫门大志,今天早上刚上任的。

  但她却没什么反应。

  只是一直盯着我的脸看,让我感觉颇不舒服。

  正当我这么想时,她突然问了我。

  里叶:卫门大人您,为什么会去摸神奈大人的臀部呢?

  柳也:因为我觉得她跟到处可见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

  里叶:您说的是呢。

  她似乎很安心似地点了几次头。

  里叶:其实我也很想摸摸神奈大人的臀部呢。

  里叶:要是我刚刚有在场的话,应该也会这么做吧?

  她用一副没什么的表情说着惊人的事。

  柳也:下次我帮妳吧。

  里叶:如果有机会的话。

  隔天早上。

  我被正式受封为神奈备命的警卫。

  我的职位是叫「大志。

  算是指挥社殿的身份。

  而在形式上,是受到御命而从卫门府被派遣过来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下属却不到二十人,而且也常在做杂事。

  就连我最初被授与的任务,也是站岗。

  简单说就是把风啦。

  我和看起来颇认真的年轻武士一起守着正门两侧。

  附近是一片青翠的夏天山峰。

  吹过来的风,对汗湿的肌肤来说也挺舒适的。

  结果才不到半个时辰,那年轻武士便开始打起困儿来了。

  我苦笑着,但心中却思考着完全不同的事。

  虽然说运气好沾到了一官半职,但我还是算个无赖汉。

  要是发生什么事的话,也是有可能会被部下或是上司背叛的。

  要能清楚正确地掌握自己所处的立场。

  这对像我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是生存的必须条件。

  我利用排班外的时间,到处观察社殿的状况。

  社殿的范围全部被杉木板给围住。

  正门不用说,连到里面的入口都有全天候守卫。

  以守护高贵者来说是当然的。

  但我觉得人员的配置满奇怪的。

  连看守必备的眺望用高台也没有。

  似乎并不是假想会有外敌侵入。

  感觉上反而像是为了戒备从里面出去的配置。

  最初几天我只是一直站岗。

  不用说神奈本人了,连陪侍她的女官也都没机会看见。

  差不多过了五天吧。

  有个见过的女官找我。

  而我正在值班室一个人处理事务。

  或者该说是正在为文书的内文痛苦挣扎中比较正确吧?

  里叶:卫门大人。

  柳也:呜喔哇!

  差点被吓到把墨汁给撞出砚台。

  里叶:您真是喧闹呢。

  柳也:是妳太过安静的错吧?

  这次也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息。

  虽然说和我正专心处理事务有关,但以一个武士来说,这不是件好事。

  里叶看着我前方纯白的纸,不知为何瞪大了眼。

  里叶:唉呀唉呀真是的真是的

  柳也:怎么了?

  里叶:卫门大人是用烤墨纸来写文宣状的吗?

  柳也:烤墨纸?

  里叶:如果用这种纸沾柑橘汁液来书写的话

  里叶:万一就算被外人夺去,也会很神奇地。

  柳也:不,不是什么很神奇地吧。

  柳也:要是用柑橘汁液书写的话,连要送达的对象也无法阅读吧?

  里叶:那就只要用墨水注上这篇文书是用柑橘汁液书写的就好了啦。

  柳也:

  总觉得完全没意义。

  我仔细地端详了一下里叶的脸。

  但很恐怖的是我完全看不出她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柳也:算了,有事吗?

  我一回复正常口吻,里叶也跟着回复端正的坐姿。

  里叶:其实是希望能劳烦您亲自前往社殿内戒备

  她言语含糊地,用隐喻含意的眼神看了看走廊。

  柳也:可是

  里叶:这是神奈备大人的直接指示。

  柳也:我了解了。

  这样形式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我放下笔,从地板站起来。

  柳也:还有,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卫门大人啊?

  里叶: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柳也:我不喜欢被这样约束地称呼。

  里叶:那么,请问该怎么称呼您比较好呢?

  柳也:叫我柳也就好了。

  里叶:那么柳也大人,这边请。

  柳也:啊啊。

  神奈:动作真是慢吞吞的。

  神奈一看见我,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着。

  神奈:汝这五天都看不见人是上哪儿去做了什么事啊?

  柳也:我是在工作,工作。

  神奈:那种无聊的事放着不管就好了啊。

  柳也:

  神奈:真是个没路用的家伙。

  柳也:没用的是妳的头吧!?

  神奈:哟,不过是个可疑的傻瓜竟然敢对余大呼小叫的啊?别笑死人了!

  里叶:算了算了啦神奈大人。

  里叶看见我们的状况,插了进来。

  里叶:柳也大人也太不成熟了。

  被委婉地指责后,我才冷静下来。

  打从第一次见面以来,每次一和神奈对话我都会变得怪怪的。

  柳也:真是惭愧。

  神奈:嗯。知道就好。

  柳也:我可不是在向妳道歉。

  神奈:不用再隐瞒了没关系,余会赦免汝一切的无礼的。

  神奈:余是多么宽大为怀啊。

  柳也:

  看来再说下去也没用了,所以我试着转移话题。

  柳也:那,找我有什么事啊?

  神奈:就先坐下再说吧。

  我当场盘腿坐了下来。

  里叶也按着和服的裙摆,坐在我身边。

  神奈:是因为里叶啰唆地说只有和余两个人太无聊了。

  神奈:所以余特别把汝给叫来,汝得心怀感激才是。

  柳也:真的是这样吗?

  里叶:当然是随便说说的。

  里叶:是因为神奈大人这几天一直都在谈着柳也大人。

  里叶:三不五时地说着那个人没有来吗?。

  所以似乎是里叶注意到了,才来叫正在值勤中的我吧。

  神奈:事、事情才不是这样子的。

  神奈:是里叶汝搞错了吧?

  里叶不管忙着辩解的神奈,用奇妙的表情问我。

  里叶:果然还是给您添麻烦了吗?

  柳也:不,我是无所谓啦

  这样的三个人聚在一起是要做什么呢?

  我试着想象一下。

  在间类似寝室的房间私下见面。

  一旁的是有着美丽秀发的女官,和位高贵者。

  我看了一下神奈的脸。

  与其说是高贵者(Kizin)不如说是怪人(Kizin)还好一点吧?

  神奈:汝是不是刚刚在想什么无礼的事啊?

  柳也:我是在想反正行为举止就算了。

  柳也:至少妳也该把那个奇怪的语气改一下吧?

  神奈:余的语气哪里奇怪了?

  柳也:首先就是那个余很奇怪。

  神奈的语气,可以说是一种混合王宫贵族和武门的独特语调。

  虽然以身份来说是不奇怪,但是奇怪在她用的是男性语气。

  里叶:在我开始侍奉时就已经是这样说话了。

  里叶苦笑地说。

  神奈:那么,余该如何称呼余呢?

  柳也:多半是我或是妾身之类的吧?

  神奈:余就是余。既不是我也不是妾身。

  柳也:这不能当理由吧?

  神奈:并不需要理由。

  里叶:唉

  柳也:为什么是妳在叹气啊?

  里叶:因为我很羡慕。

  柳也:羡慕什么?

  里叶:羡慕能和神奈大人这样亲密地交谈的柳也大人。

  柳也:妳觉得我们这样看起来像是在亲密地交谈吗?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她还满乐天的。

  里叶:是的,看起来就是这样。

  果然这样回吗?

  里叶:而且也只有柳也大人会这样。

  里叶:即使知道了神奈大人的身份,还是维持一样的态度。

  神奈:的确。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柳也:我可不想被妳这样说喔。

  嘴巴上这样说,但里叶的话让我想起了工作的事。

  柳也: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才一站起来,里叶也跟着站了起来。

  里叶:是否能请您再稍微待一下呢?

  柳也:传信者还在等我喔。

  虽然要交给他的文书还是白纸一张。

  神奈虽然一直默默不语,但最后终于说了。

  神奈:有空再过来吧。

  柳也:要是这样简简单单地来这里,我可是会被怀疑工作态度的。

  正当我行个礼要离开时。

  我听到了神奈的声音。

  神奈:余会很奇怪吗?

  柳也:大概和我一样怪吧。

  我这么回答。

  神奈似乎很安心的样子。

  神奈:知道了吗?要再过来喔。

  她说了这些话后,便马上转了过去。

  我注意到自己在和神奈交谈时,都忘记她有羽翼这件事了。

  我继续无趣的工作。

  习惯了之后,也总算能掌握社内的气氛。

  有件事我很在意。

  就是担任守护的人员全体士气太低落了。

  站岗是虚应故事,连巡逻都是轻率了事。

  连女官们也是一样。

  连在神奈身边的事务,也是令人怀疑有好好在做吗?

  很明显在社殿办事的人都没有想好好认真尽职的意愿。

  而这样对该守护者的不关心,对我来说正好。

  我变得每天去拜访神奈居处一次。

  柳也:神奈,妳真的是翼人吗?

  神奈:一来就问这什么奇怪的话啊?

  柳也:我看着大家的样子,总觉得搞不太懂。

  翼人应该是被视做从天上被派遣下来的存在。

  要是有饥荒或瘟疫传布时,可以运用灵力加持祈祷来救世。

  真要说的话,等于是可以直接和神交涉的存在。

  就算是穿着巫女装束,也和一般巫女有天壤之别才是。

  柳也:这和我所听过的待遇可完全不同呢。

  神奈一副想说「是在说这个啊?的样子叹了口气。

  神奈:余也不太清楚,似乎从以前就是这样了吧?

  神奈:而且,余也不是什么神的使者。

  柳也:但是妳有羽翼吧?

  神奈:又不是只要有羽翼就是神的使者吧?

  柳也:说的也是。螽斯和蟋蟀也是有羽翼嘛。

  神奈:汝的比喻听起来很刺耳喔!

  里叶:蚊子和果蝇也是有羽翼呢。

  神奈:更糟!

  里叶在神奈转过去的方向笑容满面地看着我们。

  和之前一样,完全地察觉不到气息。

  她跪坐在地板上,将捧着的高脚盘轻轻放着。

  上面装得满满的是纯白的雪片。

  柳也:这个冰是从哪来的?

  里叶:我刚刚经过酒殿前时,看见那里面有释放着恐怖冷气的小屋。

  里叶:进去一看,神奇的是明明正值酷暑却有着这样的冰。

  神奈:喔。这可真是奇怪呢。

  里叶:我是想这非得报告守护的人才行,所以就这样带过来了。

  柳也:那叫冰室。是为了能储存冬天所降的雪而设置的小屋。

  里叶:啊,是这样子啊。

  柳也:另外未经许可擅入冰室可是重罪一条喔。

  里叶:唉呀唉呀真是的真是的。

  神奈:真危险真危险。

  这两人完全没有悔改之意。

  柳也:真是的,明明还要再过一阵子才能开启冰室的。

  里叶:这原本就是为了神奈大人而储存的。

  里叶:而且,就算现在拿回去,也会在放回冰室前融化的。

  虽然她一副很困扰的样子说着,但想当然尔都是已经计算过了的。

  柳也:算了。

  我一允许后,里叶便正对神奈端正坐好。

  她先将雪片含一点在口中,再将高脚盘放置于神奈前面。

  里叶:来,神奈大人。请用。

  神奈:嗯。辛苦了。

  柳也:果然是妳指使的吧?

  神奈:那当然,连这种酷暑时候都不开那还要什么冰室啊?

  她用手指沾了一些冰,就这样送入口中。

  那薄桃色的双唇,喊了起来。

  神奈:真冰。

  神奈:柳也汝也试试吧。余特别允许可以汝这样做。

  再怎么说都是不可以去食用供奉给神奈备大人的贡品。

  但现在这样再说明也满白烂的,所以我老实地低下了头。

  柳也:感谢赐恩。

  我拿起些雪片,享受着手指触碰着的舒适感。

  外面又闷又热。

  从垂帘外吹过来的风,让人感到莫名火大。

  我将雪片放入口中。

  那强烈刺激的冰冷感,让我稍微忘却了不安。

  里叶:像这样三个人一起吃着冰,简直像是

  柳也:像个没有为寒冬储粮,用屋下的雪在充饥的濒死家庭呢。

  里叶:真是个相当风趣的譬喻呢。

  柳也:不要用那么认真的表情回玩笑话啦。

  神奈:

  柳也:怎么啦?冰吃太多肚子痛吗?

  神奈:家族到底是怎么样的东西呢?

  先回话的是里叶。

  里叶:说的也是呢。

  里叶:真硬要说的话

  (触碰)

  里叶:应该是像这个样子吧?

  她从神奈的背后将身体贴了过去。

  神奈:喂喂,这么热的天气不要贴过来啦。快放开。

  里叶:

  她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房间。

  神奈:慢着慢着,也不需要离这么开。

  (触碰)

  神奈:所以不是说不要贴过来吗?

  里叶:

  神奈:慢着慢着慢着,不要一直要离开啦,回来,靠过来一点。

  (触碰、触碰)

  神奈:为何连汝也一起凑过来贴着余?

  柳也:不,只是不知不觉就跟着做了。

  神奈:汝等都退开余身边啦。

  里叶:

  柳也:

  神奈:所以余不是叫汝等都离开啦!

  柳也:一下这样一下那样的真麻烦呢。

  里叶:就是啊,就是啊。

  神奈:汝等是一起联合起来戏弄余吗?

  里叶:这是哪儿的话?

  里叶:所谓的家族,就是像这样贴在一起生活的。

  神奈:是这样子的啊。

  柳也:是这样子的吗?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里叶:就是这样子的。

  她再一次靠过去,将有点害羞的神奈的脸用袖子包住。

  神奈:快、快不能呼吸了啦。

  里叶:像这样贴近到快不能呼吸了的才是真正的家族喔。

  (紧抱)

  看着正在挣扎的神奈和露出灿烂笑容的里叶。

  的确是勉勉强强可以看出是感情和睦的母女吧?

  神奈:嗯呜呜。呜嗯嗯呜-嗯嗯呜呜

  里叶:您这么说太过夸奖了,让我受宠若惊了。

  柳也:我听起来比较像是痛苦到不能呼吸了,快放手啦吧?

  里叶:那是因为柳也大人您的耳朵有问题吧?

  里叶:对吧?神奈大人。

  神奈:

  里叶:神奈大人?

  神奈:噗哈!

  里叶:哎呀哎呀,您的脸真是红呢。

  神奈:汝以为,是谁的错啊?

  对神奈气喘吁吁的样子,里叶很快地说了。

  里叶:都是因为神奈大人太过可爱的错啊。

  神奈:真是的,里叶所说的话真是不能尽信呢。

  似乎是羞于被如此称赞吧?神奈小声地如是说着。

  我悄悄地重新认知了看护着神奈的里叶。

  里叶:您又摆出一副相当复杂的表情呢。

  柳也:我天生就是这样。

  神奈:真没意思。在余面前换张别的脸吧。

  柳也:不要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我看了一下神奈。

  越了解她,越觉得神奈和一般女孩没什么两样。

  柳也:神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过这样的生活的?

  里叶:是自从柳也大人上任后,便过着如此活泼的生活

  柳也:不是说这个啦。我是说她什么时候开始住在社殿里的?

  神奈:不记得了。当余开始有认知时,就已经被关起来了。

  神奈的双眸忽然蒙上一层阴霾。

  似乎是不想谈及的事吧?

  柳也:是吗?

  我放弃继续问下去,重新坐好。

  高脚盘的冰早已化作水,泛起了波纹。

  等我听到奇怪的传言时,已经是当天黄昏。

  我在太阳快下山时,接手了内侧的守卫。

  山上的夜晚来得特别早。

  都可以看见日落到对面的山,而整个社殿覆满黑暗时,也才不到下午4点半。

  我在将火给点起时,注意到守卫的不安。

  柳也:你在扭扭捏捏什么啊?

  柳也:你接下来就没排班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守卫:卫门大人,您不知道吗?

  他那畏惧的口气,让我感到不对劲。

  守卫的态度有两种。

  随随便便混水摸鱼的,和似乎在畏惧着什么而屏气凝神奉公职守的。

  这个守卫是后者。

  柳也:说吧。我不会传出去的。

  我一说完后,他便边注意着四周开始说了。

  守卫:大家都没有注意到。

  守卫:神奈备大人她那个。

  守卫:其实不是人。

  守卫:所以我很害怕是否会被乱下天罚。

  柳也:可是,就我看来,相信会有天罚的人挺少的吧?

  那守卫似乎想了些什么后,更加压低声音地说了。

  守卫:我有听说过以前在比这里更南的社殿里有囚禁着一对翼人母女。

  柳也:有囚禁着?

  我忍不住回话问道。

  因为囚禁着这种话不是守护翼人的人该说的话。

  但守卫继续说着。

  守卫:听说那母亲和人有所交心,而化作恶鬼

  当天晚上。

  守完大夜班的我,正在回值勤室的途中。

  但却看见应该已经沈入睡眠中的本殿新点起了灯。

  我觉得怪怪的,便过去一探究竟。

  走出来醒着的,是神奈。

  她将小小的烛台被放在一旁,坐在阶梯上。

  神奈似乎正在赏月吧?

  那为冰冷的月光所照映的面孔,宛若白瓷一般。

  柳也:怎么了吗?

  神奈:是柳也吗

  柳也:离天亮还有点时间,这样会着凉的,快去睡吧。

  神奈:今天只有汝一个人吗?

  她不听我的忠告,反过来询问我。

  柳也:值班的生病了下不了床,所以便是由我来守大夜班。

  神奈:是这样子啊。

  神奈说了这些后就没有开口了。

  而我也开不了口。

  因为她的神情看起来是如此虚无飘渺。

  神奈:柳也,汝会作梦吗?

  柳也:作梦吗?

  神奈:没错。

  柳也:偶而吧。有时也会梦见过去的事。

  神奈:是怎么样的梦呢?能够说来听听吗?

  我的脑海中朦胧地浮现过去所做的梦。

  柳也:是旅行时的天空。

  柳也:偶而还有在各地所遇见的风俗人情。

  神奈:旅行吗。是汝自己一个人旅行吗?

  柳也:没错。

  神奈:这样子啊。

  神奈的眉毛在月光下微微地动了一下。

  神奈:那梦会快乐吗?

  柳也:是满难受的吧。如果真要问的话。

  神奈:做完难受的梦后,汝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柳也:像是乌云吧。

  神奈:乌云?

  柳也:就是那种快要下雨时的云。

  神奈:那,汝是如何驱逐这种心情的呢?

  柳也:乌云会随时间而流逝的。所以我都只是等着它过去而已。

  神奈:或许是这样吧。

  她微微地露出笑容,看着我。

  她那像孩子般的双眸,在烛光照映下看起来像是在摇曳着。

  神奈:有时候也会下很久的雨吧?那这种时候汝会如何?

  柳也:下很久吗?说的也是哪

  柳也:那我会找人聊聊,消除郁闷吧?

  神奈:那汝就听好。

  神奈:现在正下着雨。

  柳也:我倒是觉得今天是个还满幽雅的夜晚吧。

  神奈:余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柳也:

  我一没回话,就听到粗鲁的声音命令着我。

  神奈:在那里会听不到,靠过来一点。

  神奈:但是不要整个人贴过来。

  柳也:知道啦。我才不会在这种时候乱来的啦。

  叩!

  神奈:这不就做了吗!?

  柳也:是因为太暗看不见而已啦。

  神奈:真是的,一点用都没有。

  柳也:在这里可以了吧?

  神奈:可以。

  她似乎很满足地点了点头。

  之后抬起头仰望月亮,开始说了起来。

  神奈:余年幼时,曾坐在像这样的黑暗中。

  神奈:余什么都看不见,连自己是否存在都不确定。

  神奈:余很害怕,又很寂寞,但余却不能哭。

  神奈:因为即使余再怎么哭闹也没人理会。当时就是这样。

  她停顿了一下,安静地注视月亮。

  神奈:但,却有个看见了温暖光辉的时候。

  神奈:那是个模糊浮现的人影。

  神奈:当余一接近,那光变消逝了。

  神奈:余也跟着要追上去。

  神奈:余一直都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神奈:不止一次,这个梦余已经做了好几次了。

  和话题的内容迥异地,神奈微笑着。

  笑容被认为具有驱逐凶相的力量。

  若是这样的话,神奈的笑容,看起来也只是做个样子以求其效果罢了。

  在永恒的黑暗中所燃起的温暖光辉。

  是即使再怎么寻求也绝无法获得的东西。

  神奈:柳也汝认为那人是谁呢?

  柳也:大概是神奈的家慈吧?

  神奈大概也预期我会这样说吧?

  风吹了起来,烛台的火也跟着摇曳。

  神奈黑润的长发,也像是在拂去黑暗般地飘扬。

  神奈:余根本不记得余的母亲的脸。

  柳也:所谓的梦,是在回忆曾经见过的景物。

  柳也:所以即使妳不记得也一定有看过。

  神奈:是曾见过的景色吗?

  神奈倾着头。

  柳也:神奈也是家慈所产下的吧?

  柳也:所以虽然不记得是何时分开的,但却忘怀不了。

  说着,我也苦笑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父母的长相。

  连梦里都没出现过。

  但神奈笑了。

  神奈:汝是指余的身体还记得吗?

  她将手掌轻轻放在胸口。

  神奈:那就不算是个恶梦了吧。

  风又吹了起来。

  沉默像是伴随事实地逐渐经过。

  神奈突然说了。

  神奈:余好想见见余的母亲

  神奈:这份心意,以余的身份来说太过强求了吗?

  那并不是对任何人说的细语。

  我也什么都没说,只能装作没听到。

  神奈:罢了。这并不是汝的错。

  或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吧,神奈安慰我说。

  神奈:柳也也只是尽着自己的职守罢了。

  柳也:啊啊

  神奈:余也得尽尽自己的职守了。余要回寝室去了。

  我行了个礼,往值勤室走去。

  但背后却没有传来移动的感觉。

  我一转身,神奈还是伫立在那里。

  柳也:怎么了?

  没有回话。

  柳也:会寂寞吗?

  或许是月光的关系吧,她的双眸看起来相当湿润。

  柳也:妳在哭吗?

  神奈:自己一个人会很难受。

  神奈:余从未想过这竟会是如此难受的事。

  神奈:守护的工作,辛苦了。

  这么说完后,神奈便前往了寝室。

  隔天早上。

  正要准备工作时。

  上面的人却传达了出乎意料外的事。

  官差:神奈备命为祈愿五谷丰硕,将移居北方社殿。

  官差:出发日订在农业历的大暑。

  官差:各位在下个命令颁布前一样得处理好所有事物。

  在他言毕,快收完命令状时,我才总算发现事情的重大。

  是说神奈要从这里移到别的社殿去吧。

  这话让我整个人醒了过来。

  柳也:有疑问。

  官差:说吧。

  柳也:吾等也须随同神奈备命共赴新社殿吗?

  官差:不,还是得处理庄园。所以吾等皆须留下,静候并遵守开垦的指示。

  周围的人都松了口气般的样子。

  这些人除了像我一样的无赖汉外,几乎都是百姓出身。

  原本就没什么人是愿意担任翼人的守护吧。

  柳也:我无法接受。我是受到守护翼人的命令才前往这里上任的。

  官差:那份命令已经被撤回了。

  柳也:为何?

  官差:就像我之前所说的。

  我们持续了无意义的争论。

  但我的意愿完全没被接受。

  担任守护的也没人支持特立独行的我。

  通知传达后,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但我无视于此,直接跑向神奈身边。

  柳也:神奈,妳知道吗?

  神奈:吵死了,有什么事?

  柳也:吵死了就算了。有通知要妳移往北方社殿。

  神奈:喔,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啊?

  神奈毫不吃惊地回答道。

  柳也:这是怎么回事?

  神奈:每年都会这样的。

  柳也:但是我却是到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在上任时,我就没被决定任期。

  我相当后悔自己太草率没有搞清楚状况。

  但就算我再怎么反驳,也无法改变决定的事实吧。

  神奈:决定了就是决定了。就算柳也汝再怎么样的无济于事的。

  神奈似乎是知道了我的想法,带点讽刺地说。

  柳也:但再怎么说,这样的待遇也太

  神奈:随身侍者另外分发,社殿的人就待在这里是这样对吧?

  柳也:妳已经知道了吗?

  神奈: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空虚地笑着。

  神奈:要离开这里了啊。什么时候出发?

  柳也:农历大暑。

  神奈:那也没剩几天了嘛。

  柳也:妳无所谓吗?

  我一问,神奈的眼神动了一下。

  神奈:汝是指什么事?

  柳也:我是在问妳就这样分离也无所谓吗?

  神奈:没办法啊。

  简直像是在回答别人的事般地了无生气。

  柳也:妳会和我跟里叶分开喔?

  神奈:唷?汝不想和余分开吗?

  她挑高音调挑衅地说着。

  但那努力装出来的威势,只会让我感到心痛罢了。

  神奈:那里也会有奇怪的人吧。

  柳也:但不会有我和里叶。

  神奈:不用这么啰唆!余看起来像是这么软弱的人吗!?

  柳也:

  神奈:即使没有汝,余也能活下去的。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说过的话。

  余就算只有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的

  我知道了说着这话的神奈的另一个面貌。

  我在月光下的院子里,所见到的她意外的脆弱面。

  神奈大概在那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吧?

  自己总有一天会要自己一个人出发。

  柳也:不要逞强了。

  神奈:汝说什么!

  柳也:妳不是很寂寞吗?

  神奈:不对。

  柳也:那为什么要对我吐露心声呢?

  柳也:不就是因为妳很寂寞,想要见妳母亲吗?

  神奈:余可没这么说过!

  神奈:余只是说想着冀望也无法获得的事物只是在白费力气而已。

  柳也:为什么妳会认定见不到?

  柳也:难道妳母亲死了吗?

  神奈的表情在一瞬间整个变了。

  神奈:才没有死呢!

  柳也:为什么妳能这么肯定?

  神奈:绝对没有死的。绝对不可能的!

  她整个脸都红红的,像孩子一般拚命摇着头。

  我也能体会神奈的心情。

  在梦中所见到的淡淡的,温暖的光辉。

  若是连那也是幻觉的话。

  神奈:母亲大人一定

  神奈:一定还在哪里看着余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

  她用袖子遮住快崩溃的威严。

  神奈:给余退下!余不想看见汝的脸!

  我则默默地行了个礼,辞别神奈的房间。

  擦身而过的女官,被吓得往我这边看着。

  我的怒气没有消去。

  我不太清楚自己在愤恨些什么。

  在换夜班前,我去找了里叶。

  只见她在东西散乱一地的房间中忙东忙西的。

  柳也:妳在做什么?

  她被吓得抖了一下肩膀,往我这边转过来。

  知道声音的主人是我后,里叶松了口气。

  里叶:现在我正在忙,如有事情请稍候。

  她冷淡地说着。

  里叶似乎是在做旅行的准备吧。

  她往黑色的背箱中不断塞着折好的衣物。

  柳也:喂。

  里叶:请不要管我。

  柳也:妳有要去哪里吗?

  里叶:是的。是这样没错。

  她认真的表情带着强烈的怒气。

  里叶:为什么非得和神奈大人分别才行呢?

  柳也:妳知道了吗?

  里叶:我才侍奉她不到半年而已。

  里叶:我正才想好好继续服侍的,这种处置太不合理了!

  柳也:妳想跟过去吗?

  里叶:那是当然的啊。

  不知为何,我想这么说。

  柳也:虽然说离出发没剩多少时间了,但也不可能是这两天就走吧。

  里叶:所以才得在那之前将她带走啊。

  柳也:想逃走吗?

  我被吓呆了。

  应该是连三岁小孩都知道逃不逃得出去才是吧。

  柳也:守卫还没天真到会让一个女人逃掉喔。

  里叶:不用担心,好歹我也是跑得很快的。

  我叹了口气。

  总觉得最近好像常常在叹气吧。

  柳也: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里叶:请问是什么事呢?

  柳也:妳为什么要这么在意神奈呢?

  里叶:同样的话,我也想请教柳也大人呢。

  我被她笑容满面的反问搞到不自觉地哑口无言了起来。

  柳也:为什么呢

  柳也:勉强说的话。

  里叶:勉强要说的话?

  柳也:大概是因为没有像她这么有调侃价值的人了吧?

  里叶:您说的是呢。

  我们一起笑着。

  柳也:那是昨天天亮前的事了。

  里叶:是?

  柳也:神奈正赏着月。

  柳也:她说过想见她母亲。

  里叶:是这样子啊。

  里叶: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

  里叶:神奈大人真的相当喜欢柳也大人的。

  柳也:说不定只是在调侃我吧?

  里叶:绝不会有这种事的。

  她充满自信地说。

  里叶:因为神奈大人的个性十分强硬。她不喜欢的人是绝对见不到她的。

  柳也:这样啊。

  我注意到已经过了该做事的时间了。

  柳也:我好像待太久了。我要去值夜班了。

  里叶:好的。请多加注意安全。

  我要离开房间时,想起了重要的事。

  我指着散乱一地的衣堆,低声说着。

  柳也:我不会乱来的。妳也多自重一点吧。

  里叶:您有想要做什么吗?

  柳也:不,只是要稍微取得个约定罢了。

  里叶:是为了神奈大人吗?

  柳也:不,是为了我自己。

  里叶:是为了您自己吗?

  我没有回话,只是笑笑而已。

  一直找不太到可以见到神奈的机会。

  之前也说过要里叶自重,所以我也不想要她帮忙。

  我虽然找过适当的理由,要前往房间,但每次都被女官阻止。

  女官:今天神奈备大人的身体有点不适,不宜接见。

  柳也:我知道了。

  柳也:还在闹别扭吗

  女官:啊?

  柳也:不,没什么。

  我慌张地瞒混过去,退回了值勤室。

  一直见不到神奈,而日子逐渐过去。

  守护职务结束的通知,让社殿全体的紧张感都消失了。

  社殿中的人们都像是放下重担般地笑着,或是彼此开玩笑闲聊。

  在神奈出发的三天前。

  上面的人像是怕被窃听般地,悄悄跟我说。

  官差:在这两天内,将和这个社殿及神奈备命相关的文件和数据

  尽量全部收集起来。

  柳也:也就是说要在神奈备大人出发前吗?

  官差:不用问太多。

  柳也: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于更加追问的我,官差只是冷淡地丢下一句。

  官差:你不用知道也无所谓。

  我边在走廊走着,边思考着某件事。

  太过薄弱的守备。

  以及放任士气低落不加以训练的长官。

  和神奈要离开时同时要收集的文书

  在得知神奈的迁移时所产生的疑问,已经在我心中化作了确信。

  这背后绝对有什么事。

  在大暑的前一天。

  我做完当天的工作后,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明天神奈就要离开这间社殿。

  是个没有随身侍者和饯别的寂寞出发。

  我也不知道会到哪里去。

  带着湿气的风像是要吹开屏风般地吹了进来。

  到了半夜应该会下雨吧。

  柳也:

  我拿起放在枕边的长刀,拔了出来。

  看得出来那银色的刀身,正在吸着昏暗。

  我在心中整理着今晚要做的事。

  所有的事应该都已经准备好了。

  突然有邪念闯了进来。

  在我脑海中耳语着你现在正在做傻事喔。

  还窃笑着为什么要让自己去背负重荷?

  说着你到现在都是一个人活过来的,以后也一个人活下去吧

  我闭上双眼,将刀入鞘。

  鏮。

  那响起的清脆声音,让我下定了决心。

  我开始行动时,是在太阳下山后约过了半个时辰之后。

  守卫:卫门大人,辛苦您了。

  柳也:啊啊,你也辛苦了。

  我等值班的守卫离得够远后,便不被发现地潜入社殿内。

  目标是神奈的寝室。

  我自己也知道我在做莽撞的事。

  能够进入神奈寝室的,只有包含里叶在内的几个女官而已。

  白天的话还可以打混过去,晚上可不行。

  被发现的话就会被当场断头。

  这可不是指被炒鱿鱼,而是指我真正的头会被断。

  我压抑脚步声,谨慎地前进。

  之后总算没被发现地侵入到神奈的寝室内。

  似乎为了能让风吹进来而没有降下门帘。

  取而代之地用了屏风来让外面看不见里面。

  光照照了进来。

  我往她睡觉的地方前进。

  如我所料地,灯火还点着。

  一定是维持到很晚才会熄灭的设计吧。

  我蹲在枕边,在她耳边轻声地说。

  柳也:喂,神奈,快起来。

  棉被下的身体动了一下。

  在她很不耐烦地转过身后,注意到我的存在。

  她的眼睛微微张开地看着我。

  柳也:早啊。

  神奈: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回看看房间。

  看见了在自己眼前不该出现的东西。

  也就是我。

  神奈:有、有可疑人物啊!

  柳也:是我,是我啦!不要大声嚷嚷!

  我慌张地遮住她的嘴。

  柳也:不要这样闹啦,我有话要跟妳说。

  神奈:姆-!姆姆姆!姆姆姆呜姆呜姆

  似乎还夹杂了一些想到的骂人的话和废话吧。这我还听得出来。

  柳也:我不是来做奇怪的事的。

  柳也:至少妳也不要再大声叫了,可以吧?

  神奈:姆呜姆呜

  柳也:懂了的话就点点头。

  她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

  正当我一放手。

  叩!

  就突然被K头。

  神奈:竟然敢做夜袭余这种放肆的事

  柳也:所以我说过不是来夜袭的啦。

  神奈:不要想狡辩。

  柳也:就说不是了嘛。

  神奈:那汝为什么要这样做

  柳也:为了取得约定。

  我只说了这样。

  而神奈大概是从我的声音中听出了什么吧,整个脸色都变了。

  神奈:你是说约定吗?

  柳也:我是在这间社殿奉公的人,所以不能触犯社殿的法令。

  柳也:但只有在一种场合下

  柳也:那就是我绝对不可以因为这样违背神奈备命直接下达的命令。

  柳也:虽然至今已经被抱怨过很多次了。

  我苦笑着自我调侃。

  但神奈却没有笑。

  似乎是在推测我要说什么吧。

  柳也:所以呢。

  柳也:只要妳说让我和我母亲见面,我就会拚命完成它的。

  柳也:神奈。

  柳也:妳能以身为侍主的身分,授予我这道命令吗?

  我知道神奈很惊讶。

  或许在我听到神奈要离开这里时我就暗自下定了决心吧。

  一句话就够了,只要能让我听到她真实的心情。

  就算是要我千刀万剐也无所谓。

  神奈:

  柳也:选择权是在妳,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我当场坐下,等待她的回复。

  风吹得灯火摇曳,灯蕊也微微响着。

  雨已经快到了。

  似乎过了相当漫长的时间。

  之后,神奈说了。

  神奈:那么,余特在此命汝。

  神奈:将余带到余的母亲身边。

  似乎有点害羞吧,她说完后便将头转到一边去。

  这么一来就决定一切了。

  我将挂在腰上的长刀放地板上。

  膝盖跪好,将双拳展至与肩同宽,低下头……

  柳也:卫门正八位大志柳也。在此宣示绝不违反神奈备大人的谕令。

  柳也:好歹在形式上嘛。

  神奈:余知道了。一切就托付给汝了。

  仪式就这样结束。

  我把脚放回原样,觉得满疲劳的。

  我将先放好的包裹取出,交给神奈。

  里面有女用的草鞋。

  柳也:看要把这个藏在哪里吧。

  柳也:尽量睡一下吧。过一个时辰后我会来叫妳的。

  神奈:为什么?

  柳也:等下就会下雨了,警卫应该也会比较松懈。

  柳也:而且不睡的话体力会不够的。

  神奈:未必吧?

  神奈:汝认为能逃得出去吗?

  柳也:我好歹也是刀法有个段位的喔?

  神奈:还是不要说谎比较能保命吧。

  柳也:是吗?

  神奈:余并不认为汝会很强。

  既然都被说得这么绝了,我也只能苦笑而已。

  柳也:我是侍奉妳的人。

  柳也:所以绝对会实现妳的心愿的。

  我瞇起了眼,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

  神奈:为何汝要为余做到这种地步?

  柳也:这个嘛。为什么呢

  这是我真正的心情。

  神奈则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我的脸。

  柳也:那么,待会见了。

  正当我在注意屏风的另一侧,要到走廊时。

  神奈似乎想说什么。

  柳也:干嘛?

  神奈:余会等汝的。

  柳也:还挺老实的嘛。

  柳也:迷上我了吗?

  神奈:谁这么说了啊!?

  柳也:但是真的要快点睡了,会越来越难熬喔。

  神奈老实地点点头。

  我边注意着脚步声,边离开寝室。

  还有一个要去的地方。

  是里叶的寝室。

  因为神奈附近的事物,几乎全部是交给里叶负责的。

  所以里叶的房间也被设在靠近神奈的地方。

  我压抑脚步声,进入了寝室。

  在空荡的房间中,放置着棉被。

  但却没有人。

  柳也:里叶,妳在吗?

  我定起神,来回巡视着无人的房间。

  里叶:我等您很久了。

  柳也:呜喔哇!

  里叶彷佛融化在黑暗中般地微笑着。

  我知道服侍在高贵者身边的女官平常是被要求不能有所妨碍。

  但都能把气息压抑到这种程度吗?

  柳也:妳似乎知道我会来嘛。

  里叶:要是会发生什么事,一定是在今晚而已的。

  她笑着说。

  里叶: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指着在里叶身后朦胧可见的小山。

  柳也:那些全部都是行李吗?

  里叶:是的。

  里叶:全部都是神奈大人的衣服。

  里叶:因为我不知道会用到哪一件。

  有十个背箱,堆成了一座小山。

  在那之中,还有个甚至可以装进一个小孩的大型箱子。

  柳也:那个大的箱子是?

  里叶:是一套十二单衣。

  里叶:重合许多件衣服的美丽设计,相当适合神奈大人。

  附带一提的是全部穿好的话,会比杂兵的基本武装还重。

  柳也:都给我留下。

  里叶:为、为什么呢?

  她抱住大的箱子,认真地反问我。

  里叶:我是想说在神奈大人和母亲见面时一定要穿这一件的。

  里叶:连样式色调都特别选了比较凉爽的了~

  她当场仆了下去,夸张地大哭。

  柳也:想哭的是我好不好?

  柳也:等一下。

  柳也:我应该还跟妳没说过要带神奈去见母亲的事吧?

  里叶:柳也大人的想法我都已经看透了。

  果然是假哭的吗?

  就在这时候。

  我们同时感觉到有人的气息。

  在屏风障蔽的另一侧,有人躲着。

  里叶靠了过来。

  里叶:被偷窥了呢。

  她对我耳语着。

  柳也:似乎是呢。

  我也压低声音说。

  偷窥的,大概是里叶的同事吧。

  似乎是有打算消去气息,但完全没用。

  柳也:似乎是以为我是来夜袭的吧。

  里叶:好像是吧。

  柳也:要怎么赶走她啊?

  里叶:那么

  里叶将脸贴到我的胸口。

  里叶:请用手搂住我的腰吧。

  虽然是她自己这么说的,但还是会让人很犹豫。

  但是现在不是挑选手段的时候了。

  我照她的话,伸出右手从衣服外搂住她。

  里叶:啊啊,柳也大人。我等这个时候等了好久啊。

  柳也:到天亮前还有很多时间,我们一起来乐一下吧。

  里叶:柳也大人

  她那撒娇的语调,听起来颇诱人的。

  难得有机会,我就稍微摸摸屁股吧。

  摸摸摸。

  里叶:啊啊,不要那么急嘛。

  柳也:没关系啦,有什么关系呢?

  里叶:那么我也

  她为了报复我,从我裤子外面直接一把抓住我那里。

  柳也:呜咕喔!

  里叶:嘻嘻嘻嘻。

  她边露出娇艳的笑容,边动着袖子。

  之后停了下来。

  柳也:怎么啦?

  里叶:

  里叶将视线停在我的跨下,用轻蔑的语气说。

  里叶:真是没有用的东西呢。

  那无可挽回的冰冷语调,响彻整个房间。

  柳也:是、是因为工作的关系累了而已,会比较慢起来嘛。

  我狼狈地解释。

  里叶:哎呀真遗憾呢,今晚连事都办不成,只能像个母亲一样陪睡而已。

  里叶:唉呀真遗憾呢,真是遗憾呀。

  从屏风另一侧传来微微的声音。

  接着传来往走廊离去的气息。

  柳也:似乎走掉了吧。

  里叶:应该是吧。

  柳也:不要真的捏下去啦。

  里叶:这是我想说的。

  柳也:保险起见我先说好,我该起来时还是会起来的喔。

  里叶:有机会的话再让我见识一下吧。

  柳也:

  里叶:

  柳也:回到刚刚的话题吧。

  里叶:是的。

  柳也:再过半个时辰,我要带神奈逃离这里。

  里叶:我也要一起前往。

  柳也:但是,真的没问题吗?会是趟艰辛的旅程喔。

  里叶:我早就有所觉悟了。

  她用和平时一样的声音说着。

  但还是有必要确认她到底有多少觉悟。

  我用右手握住刀柄。

  取出刀刃。

  将刃面靠着里叶的脖子。

  柳也:被发现的话,就会像这样。

  我的刀和仪式用的装饰品不同。

  是已经染过数次人血的刀刃。

  柳也:懂吗?很容易就会招致死亡的。

  再怎么有胆识的女子,都不可能在刀前还是一样有胆识。

  但里叶只是微笑着。

  里叶:无所谓。

  里叶:我早已发过誓,就算要赔上我这条命,也要侍奉着神奈大人。

  结果不要说有所动摇,她连发个抖都没有。

  里叶:若是为了神奈大人的话,这条命不算什么的。

  里叶:如果这样能让神奈大人稍微感到宽心的话。

  她只用着一样平稳的笑容,和澄清的眼神便压过了我。

  只会在一旁笑着的无瑕迟钝女子。

  我一直都是这么看里叶的。

  我将刀收回去鞘内。

  像这样服输倒也感觉不差。

  柳也:我知道了,一起来吧。

  里叶打从心底高兴地笑着。

  里叶:这么一来我就能一直待在神奈大人的身边了。

  柳也:但是,行李要给我重新整理。

  里叶:果然还是不能这样带去吗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身后的大行李。

  柳也:只要随身轻便的衣物就够了。外衣只要一件,斗笠也不用带了。

  柳也:还有要带水、干饭、盐、腌肉,有药的话更好。

  里叶勉强地点点头。

  柳也:我等会儿会再过来,在那之前快点准备好吧。

  里叶:我知道了。

  柳也: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衣物。

  里叶:哎呀哎呀真是的真是的。

  里叶:我完全都没注意到呢。

  她笑着回答。

  柳也:

  果然我还是找了个派不上用场的搭档吗?

  我想起刚刚的偷窥的事。

  明天大概就会传满整个社殿吧。

  前去夜袭的卫门大人,结果一件衣服都没脱地和女子共枕。

  柳也:

  我忍不住抱住头。

  男人没有比这件事更丢脸的了。

  柳也: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呢。

  里叶:那真是不错呢。

  柳也:拜托不要认真地寻我开心吧。

  我一出去,已经在下雨了。

  我被周遭的湿气逼出了不少汗。

  柳也:

  我边在屋檐下避雨,边眺望着远处朦胧的山影。

  目的地,是在翻过那座山之后再过去的地方。

  沙啊啊啊啊啊。

  雨势突然增强了。

  柳也:时间差不多了吧。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行李。

  里面放着干饭和一些药,以及几本文书。

  我在黑暗和大雨的掩护下,再一次前往神奈的寝室。

  灯火依然点着。

  但那作响的声音已经没了。

  神奈:呼呼呼(打鼾声)

  柳也:

  算了,总比因为不安和兴奋而睡不着好多了。

  柳也:神奈,起来了。

  我在她耳边轻声地说。

  神奈:呼嘶(打鼾声)

  但却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样子。

  摇摇。

  我试着摇摇她的肩膀。

  但她只是很不耐烦地打开我的手,继续缩成一团。

  柳也:还不起来啊?喂!

  捏。

  我捏住了她的脸颊。

  拉~~~。

  还乱软一把地,似乎可以爱拉多长就拉多长。

  啪!

  柳也:痛。

  手被打掉了。而且是她还在睡眠的状况下。

  以敌人来说真是了不起的攻击。

  我才正这样想而已,这次她开始说起了梦话。

  神奈:呜嗯

  神奈:拜托放过余吧。

  神奈:不要再塞就说不要再塞了

  神奈:原谅余吧呜咕

  神奈:余已经再也

  神奈:已经再也吃不下了

  她边动嘴咀嚼着,边转过身去。

  还隔着薄睡衣,抓了抓屁股。

  柳也:

  柳也:给我起来别再抓屁股啦!

  抓抓抓。

  神奈抓了另一边的屁股回应我。

  柳也:既然这样的话

  我捏住她的鼻子。

  掐。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痛苦地挣扎起来。

  碰啪!

  碰啪碰啪!

  碰啪碰啪碰啪!

  咕啪!

  大概真的很痛苦吧,她把棉被整个踢飞。

  把头抬起,整个人坐了起来。

  睁开像个小孩般的双眼,看着我。

  柳也:早啊。

  我放开手,面露微笑地打个招呼。

  神奈:

  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吧?

  她缓缓地转动头部,环顾四周。

  看着在眼前的我。

  神奈:

  碰!

  柳也:不要给我又倒下去睡啦!

  她又坐起来。

  看看房间内。

  神奈:

  碰!

  柳也:再一次也一样啦!

  里叶:柳也大人,您的方法太温和了。

  柳也:喔呜哇啊啊啊!

  里叶:嘘!太大声了啦。

  柳也:里叶,妳从什么时候就在了?

  里叶:差不多是您在捏脸颊的时候吧。

  柳也:我不是叫妳在我过去前乖乖等着吗?

  里叶:我是想时间差不多了。

  里叶:而且,让神奈大人自己一个人换衣服太花时间了。

  柳也:妳这样说也对。

  我看了看到了这时候还睡死在那里的神奈。

  柳也:总之,先把这家伙叫起来再说吧。

  里叶:那要用里技了。

  柳也:怎么做?

  里叶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将双手伸到神奈头下。

  咚!

  神奈的头响起厚重的声音,整个撞到地板。

  神奈:好痛。汝做什么啊!

  虽然只是拔起枕头,但效果绝佳。

  里叶:神奈大人今天一早就相当神清气爽呢

  神奈:这样看起来像神清气爽吗?

  里叶:是的。

  神奈:真是的,汝不能再温柔一点叫人起床吗?

  里叶:那么,下次卑职会在力道上多加费心的

  神奈:是叫汝不要把枕头拔起来啦!

  柳也:要抬杠等下请自便,先快点准备吧。

  神奈虽然还是在碎碎念,但却老实地开始准备。

  但她的手忽然停下,瞪着我。

  神奈:汝还想待在这里吗?

  柳也:那当然。

  神奈:汝知道余接下来要做什么事吗?

  她挥着薄睡衣的袖子问我。

  柳也:是要换衣服吧?我会帮妳看着的,快点换吧。

  神奈:

  喀!

  有个很硬的东西飞过来,直接敲到我的头顶。

  柳也:~~~!!

  真的乱痛一把的。

  我摸摸头,一看,是神奈的枕头。

  柳也:我刚刚被角给砸到了喔!被这边这个角喀!一声地!

  神奈:给余滚出去!汝这个大白痴!

  我们三个人边确认有无人影后,在雨中走着。

  我不发出声音地小碎步沿着墙壁走着。

  神奈和里叶也跟着模仿我这么做。

  她们两个都没有抱怨雨势,让我安心许多。

  神奈仰望着设得高耸的木栏说了。

  神奈:汝想怎么样越过这个地方?

  柳也:这我早想好了。

  我谨慎地指着做好标记的地方。

  啪的一声,就简单地拆开了一枚木板。

  里叶:您什么时候动过手脚的?

  柳也:前一阵子就准备过了。为了能随时逃走。

  神奈:真是热心工作呢。

  柳也:少啰唆。

  在木栏的对面是座深山。

  如人身高的暗色树丛,和包含水气的黑暗混杂在一起。

  柳也:神奈,妳先出去。注意有落差喔。

  虽然不过是不足二尺的落差,但因为完全不知道地面的状况。

  神奈: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把人当傻瓜。

  神奈迅速地跳了过去。

  一阵沙沙声响后,她的身影便消失在树丛中。

  柳也:里叶,过去吧。

  里叶站在穴前。

  看着一片黑暗,她在一瞬间犹豫了。

  柳也:快点。

  里叶:是的。

  里叶跳到了对面。

  之后我将木栏回复原状。

  然后我攀上在木栏附近的树。

  边注意着不要发出声音地,边往她们那边移过去。

  我翻开如人高的树丛,突然整个视野变了。

  神奈:看起来像个猴子一样。

  神奈的声音,完整地表达出她看完的感想。

  柳也:妳没有别的**了吗?

  神奈:余可是在称赞汝喔。该高兴一点吧。

  柳也:那可真是感谢喔。

  我适当地回话后,确认腰间的刀。

  柳也:接下来会一阵子没有铺路。注意脚下。

  神奈:这点小事,看余轻松地呜哇!

  啪!

  似乎是才刚说就跌倒了。

  里叶:哎呀哎呀,您没事吗?

  神奈:余这样看起来像没事吗?

  里叶:卑职看不见,实在太暗了。

  里叶:要是衣服没有脏了就好

  神奈:汝是觉得衣服比主人重要吗?

  里叶:哎呀,已经都这么黏答答了啊。

  神奈:喂!不要摸奇怪的地方!

  里叶:都是神奈大人太爱玩了。这样的话撑不了多久的。

  神奈:就跟汝说不要乱摸了!

  里叶:啊啊,果然,连胯下都这么湿了,真是粗鄙呢。

  神奈:住手。会、会痒的啦。

  里叶:那是因为神奈大人一直在乱动嘛。

  神奈:呜咕叫汝住手了嘻嘻嘻呼

  里叶:耶咿耶咿!

  神奈:嘻呼哈住手哈

  柳也:给我把裙子拉起来,里叶妳也是。

  里叶:哎唷,柳也大人真下流,竟然要两个人一起。

  神奈:真是的,跟鬼畜一样。

  柳也:妳知道妳说的话的意思吗?

  柳也:我是说把裙子拉起来会比较好走啦。

  里叶:哎呀哎呀真是的真是的。

  神奈:嗯。一开始就这么做就好了嘛。

  柳也:不要离开我的身后,走吧。

  刚开始是座急斜坡。

  我走在前面,将脚下湿润的草拨开。

  我尽可能地让后面能轻松通过,慢慢走下斜坡。

  神奈则跟在我身后。

  里叶殿后。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吧。

  脚下的路变成了上坡。

  已经从社殿所在的山,走到别座山了。

  我转过身一看,神奈的动作有点迟缓。

  大概是因为沾水的衣服变重了吧。

  她疲倦似地拖着身驱走着。

  之后,终于可以看见斜坡的尽头了。

  在潮湿的林间,也出现了像路的轮廓。

  是猎人或樵夫们留下的足迹吧。

  柳也:从这里开始会比较轻松了。

  我为了鼓励神奈而这么说,但她却没有回话。

  柳也:要稍微休息一下吗?

  神奈:继续走没问题的。快点前进吧。

  嘴巴上这样说,身体却明显的相当疲劳。

  我将视线看往头上。

  雨从林木的枝叶缝隙中不断地洒落。

  又因为在深山中,所以周边看起来格外地阴暗。

  就在这时候。

  里叶:柳也大人。

  里叶语调快速地叫了我一声。

  里叶:有人在附近。

  我稍微看了一下,却似乎没这种感觉。

  柳也:是雨声吧。不用担

  话还没说完时,我也感觉到了。

  在穿过林木间枝叶而落的雨声的另一端。

  微微混杂着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柳也:头低下,不要发出声音。

  神奈:是追兵吗?

  柳也:安静一点。

  我急忙将来回看着四周的神奈的头给压下去。

  我们三人屏气凝神,将身体藏好。

  在潮湿的林间只充斥着雨声。

  之后,那个声音来了。

  约有五、六个人的脚步声,整齐地逐渐走下没有道路的斜坡。

  从听见有皮革和木板互相摩擦的声音,可以听出他们有穿戴护足。

  是从社殿过来的追兵吗?

  未免也太快,而且方向也相反。

  直到脚步声稍微离远一点后,我们似乎都没被发现。

  柳也:可以动了。

  神奈:呼。真是麻烦。

  虽然她一副很没什么的样子,但可以看见她的舌间有微微的颤抖。

  柳也:真亏妳能忍耐住呢。

  神奈:不过是个脚步声罢了。有什么好慌慌张张的?

  里叶:他们下山去了呢。

  里叶边松口气,边说。

  柳也:那些人不是社殿的。

  里叶:您怎么知道?

  柳也:我的部下中可没有能在这种山中整齐行军的家伙。

  如果我的眼睛没出错的话,刚刚那些士兵有经过相当的训练。

  如果毫无预警地遇到的话,事情会变得很棘手吧。

  而他们所前往的地方只可能有一个。

  里叶:这是怎么回事呢?

  柳也:似乎比我所推测的还早了一晚。

  在里叶反问我之前,我站了起来。

  柳也:走了。

  或许是休息了一下回复精神了吧。没背着行李的神奈走在最前面。

  神奈:快点。不然要丢下汝了喔。

  柳也:那边是我们走过来的方向喔。

  神奈:汝、汝连开玩笑都不懂吗?

  虽然是硬凹的,但还是太勉强了。

  神奈:当然是要走这边啦。走吧。

  她转了个方向,但转到一半时停了下来。

  一直盯着透过林间所看见的远方景物。

  神奈:柳也,那是

  往神奈所指的方向看去。

  在漆黑的山影中,可以看见如炭火般的赤红光芒。

  柳也:那一带除了社殿之外没别的建筑物了。

  神奈:

  神奈静静地注视着那光芒。

  她站在原本以为一辈子都踏不出去的栅栏外。

  那究竟是什么心情呢?我无法体会。

  里叶:已经到了这么远了啊。

  我甚么话都没有回。

  那光芒逐渐增强,现在看起来彷佛在燃烧原野般地整片火红。

  突然有股苦涩的感觉在我胸口中涌起。

  而里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里叶:那是在焚烧篝火吗?

  柳也:只有篝火的话不会亮成这个样子的。

  柳也:是社殿烧起来了。

  我感觉得出来神奈和里叶倒吸了口气。

  神奈:不要开这种玩笑!

  神奈大喊了出来。

  但眼前的景象诉说着我没有在说谎。

  大概整座神社都没入火海了吧。

  那喷洒出的火和烟,将山的一角染成赤黑色。

  神奈:那么,在社殿里的人们

  神奈自言自语般地说了。

  柳也:都逃走了吧。像我们一样。

  我虽然这么回答,但却是说谎的。

  刚刚下山的那些士兵,应该是在埋伏等候从社殿逃走的人吧?

  这么积极地完全包围,一定是想将知晓内情的人全杀光吧。

  也就是说社殿的人们原本就是用完就丢的棋子罢了。

  如果这样一想,所有的情况都说得通了。

  神奈:是吗?大家都有顺利逃走了吗?

  神奈勉强自己相信般地说了。

  里叶: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里叶的声音也和以前不同地生硬。

  柳也:或许是不想让外界知道社殿里发生了什么事吧。

  神奈:为什么?

  柳也:我也不知道。

  我只能这样回答。

  不管有什么秘密,我们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柳也:走吧。

  里叶:神奈大人,请。

  神奈还出神地看着社殿。

  里叶:神奈大人

  神奈:余现在过去。

  她将火焰移出视野,跟在我身后。

  又在山中走了约一个时辰后。

  从前面传来和雨声不同的水声。

  沙沙啊啊啊啊

  是溪谷。

  因为雨的关系水位上升不少,变得无法直接涉水穿过。

  但也不能因此折返。

  里叶:现在该怎么办呢?

  柳也:只能顺着溪谷前进了,走吧。

  我一开始走,里叶和神奈也默默地跟进。

  因为沿岸的石头都很湿润,所以不是很轻松。

  神奈先开始变慢,而紧接着里叶也落后了。

  柳也:加油。穿过这里就轻松了。

  即使我这么说,她们也没回应。

  神奈和里叶只是静静地继续动着脚。

  再这么继续走下去的话,神奈的体力一定迟早会耗完的。

  迟早会被追上的。

  问题是在那之后。

  袭击社殿的家伙们目标绝对是神奈备命。

  等社殿攻陷后,他们是想怎么处置神奈备命呢?

  是会慎重保护她?还是要活捉她而已呢?

  甚至

  里叶:柳也大人。

  我回过神来,里叶爬到了我身边。

  里叶:我刚刚看见了火把。

  她微弯半身地指着后面。

  从林间的缝隙,可以隐隐约约看见火把的光芒。

  里叶:那里也有。

  神奈:对面也有喔。

  神奈指着另一侧的山脊。

  在漆黑的斜坡上可以看见星罗棋布的火光。

  柳也:三十不,有四十个人吧。

  这样让火光大批地显露追过来,代表他们认为我们绝对不会反击。

  能突破的缝隙,就是这点。

  柳也:神奈,妳还挺有人气的嘛。

  神奈:这种人气要就给汝算了。

  她边调整喘息,边一副很困扰地说着。

  柳也:原来如此,这说不定是个好主意。

  神奈:什么意思?

  我没回话,只是转向面对神奈。

  柳也:只要听我的话,就一定可以活下来。

  柳也:目前就先姑且这样相信我吧。

  神奈:汝这种话不能说得更让人信赖吗?

  柳也:因为我太正直了。

  里叶:该怎么做呢?

  柳也: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待在这里不要动。

  或许是预期外的话吧,神奈和里叶都哑口无言。

  柳也:妳们就在这一带坐好,放轻松一点无所谓。

  柳也:如果可以尽量不发出声音就更好了。

  我虽然一副没什么地这样加一句,但其实是有理由的。

  在这种状况下完全不动地待着是超乎想象地可怕。

  反而是到处逃跑还会感觉比较轻松。

  里叶:柳也大人您要怎么办呢?

  她这么一问,我便转向她那里。

  柳也:妳有带神奈的替换衣物吧?

  里叶:是的,我有照您的吩咐,只带出了一件。

  柳也:不好意思,拿出来吧。

  神奈:汝是叫余在这里换衣服吗?

  柳也:不,不是妳要穿的。

  柳也:是我要穿的。

  我迅速地冲下溪谷。

  事情刻不容缓。

  只要我越早动作,神奈和里叶就可以越远离危险。

  我边注意潮湿的石头和树根,迅速地往下游走。

  我的左手抱着神奈的衣物。

  我要是说了要做什么,里叶绝对不会借给我吧。

  总算。

  潮湿的风,带着灯油和燃烧松脂的臭味飘了过来。

  在我眼前,可以看见火光的轮廓。

  在夹着河面的两岸斜坡上,已经有约十个人爬了上来。

  我将身影藏在树后,窥视着集团的前锋。

  真正难的是从这里开始。

  必须从不会被对方接近的位置暴露我的身影才行。

  我摊开神奈的衣物,戴在头上遮住脸。

  里叶所选的华丽色调,现在反而派得上用场了。

  踏着土壤的脚步声接近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

  下一瞬间,我在林缝间舞动身体。

  走在前面的士兵,注意到地停住了。

  他举高火把,很诧异地看着我。

  我接着转身过去,往林间逃走。

  声音:有了!是女的!!

  相当亢奋的吼声。

  哔~~~~!

  哨子高亢的声音,在森林中响彻着。

  如我所预想的一样。

  我在布满树林的斜坡奔驰着。

  沉重的脚步声在我后面追了过来。

  我先离开了溪谷。

  为了能尽量将追兵大批吸引过来。

  声音:可恶!速度还挺快的!

  声音:不要跟丢了!快!!

  声音大声地指示着,像是在狩猎场追逐鹿一般。

  柳也:即使训练精良,也没什么指挥人才嘛。

  我边全力逃走,边暗自窃笑着。

  如果是我的话就会让全部的人熄掉火把,利用黑暗重新张开包围网。

  天黑,加上这么湿润的地面。

  穿戴护足的士兵连只兔子都抓不到吧。

  眼前出现了急斜坡。

  我继续戴着衣物,边寻找立足点边冲上去。

  哔~~~~!

  哨子又响起了。

  哔~~~~!

  在远方的某处,有别的哨音响起了回复。

  神奈和里叶有乖乖待着吗?

  虽然有稍微这样想着,但现在也没有可以确认的方法。

  士兵:有个女的!在这边啦!

  士兵毫不留情地大声呼喊,将其它追兵叫过来。

  柳也:差不多了吧。

  我走回了溪谷。

  像是滚下去般地下去了之前过来的斜坡。

  追兵的灯光,偶而还照到了我的肩膀。

  不久到了溪谷。

  是在距神奈和里叶所在处相当下游的地方了。

  或许是因为雨的关系吧,上游水势的声音增大了不少。

  我将衣物放在地面。

  在附近找到了个差不多还可以抱住的岩石。

  我弯下腰将它抱起,往水面用力丢去。

  啪沙!

  在混浊的溪水中激起了一根水柱。

  柳也:那女的掉进溪谷了!

  我马上接着这样大喊。

  在正上方的悬崖马上就有了反应。

  声音:似乎掉进溪谷了!

  声音:声音从这正下方传来了!

  接着耳边传来树丛被拨开的声音。

  我两手撑开神奈的衣物。

  柳也:抱歉了,里叶。

  撕撕撕撕

  我从袖子处粗暴地扯开绢制的衣物。

  将如带子般纤细的碎片挂在溪谷附近的树枝上。

  剩下的就随水流逝。

  这样一来应该看起来会像是神奈从这里掉进水里了。

  我做完所有布局后,开始爬上沿着溪谷的断崖。

  躲在岩影中,侧耳倾听。

  声音:看哪!有衣服的碎片!

  声音:快把大家叫过来!快!!

  哔~~~~!哔~~~~!哔~~~~!

  哨子更加大声地响彻着。

  声音:大家快点!在这里!!

  声音:在下游,仔细搜索比这里更下游的地方!

  我听着指示的内容,暗自窃笑着。

  因为今晚大雨的关系,水位上升了。

  而衣物又毫无疑问地是神奈备命的。

  运气好的话可以耗个几天才会被识破。

  柳也:到目前为止都满顺利的。

  我边调整呼吸,边自言自语。

  但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我站了起来,匆匆离开那里。

  边谨慎地注意附近,边缓缓前进。

  之后,有几个士兵响着脚步声冲下了斜坡。

  我蹲下身体藏在草堆中,放他们过去。

  继续维持着低姿势,往上游移动。

  马上又看见有别的士兵在移动。

  是独自一个人,而且没有拿着灯火。

  我边注意不发出声音,边绕到士兵会通过的路线上。

  边躲在树影下边安静地拔出刀。

  之后屏气凝神。

  那士兵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到我身边还差十步。

  还差五步。

  就在他要经过我身边的那一瞬间。

  我将刀刃压在士兵脖子的笛子上。

  士兵:!

  柳也:不要大声嚷嚷。

  他代替回答地从喉咙发出吞口水的声音。

  柳也:把刀丢掉。

  士兵:

  柳也:把刀丢掉。

  我声音不变地重复说着。

  那士兵把手移开黑柄的刀,将它丢在地上。

  柳也:乖乖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这样我就饶你一条命。

  士兵微微地点了点头。

  柳也:你们为什么要追神奈备命?

  士兵:不知道。我们只是接受了这个命令而已。

  柳也:那你们要怎么处置神奈备命?

  士兵:没什么处置,上面只是叫我们抓住她而已。

  柳也:是受谁的指示的?

  士兵:不知道。

  柳也:给我老实一点!

  我用力握住刀柄,让刀刃整个贴在他的肌肤上。

  被雨和泥玷污的士兵的脸微微颤抖着。

  士兵:我、我是说真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士兵:上面的只说是为了讨伐逆贼而已。

  柳也:你们从哪儿来的?

  士兵:从吾妻那里。(注:指今天日本关东一带。)

  柳也:是从东边来的啊

  是听过在比京都更东边的地方,有个聚集强悍野武士的佣兵团。

  是群相当习惯于暗地里偷偷做事的家伙们。

  要真是他们的话,这种杂兵是不会知道更多的事了。

  柳也:我知道了。

  我将刀从士兵的喉咙移开。

  并继续将刀抬高。

  那士兵在一瞬间整个人呆住了。

  在很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后,了解到自己接下来会怎样了。

  柳也:不要怨恨我。

  柳也:如果乖乖不动的话,我会让你轻松地到那个世界去的。

  士兵:咿

  或许是脚软了吧,他整个人瘫在地上。

  士兵:救、救命

  我瞄准他的脖子准备一刀划下去。

  声音:住手!

  耳边响起锐利的声音。

  让我劈下的轨迹变了。

  失去目标的刀尖,整个划进地面。

  见状的士兵,如兔子般地跑开。

  正当他的手要伸向掉在地上的刀时

  柳也:咕

  我连忙拔刀反转,扫向士兵的侧脑。

  碰!

  响起沉重的声音。

  士兵叫不出声音地滚在地面上。

  我重新握好刀,转向身后。

  站在那里的,是神奈和里叶。

  我将刀收回刀鞘中。

  柳也:妳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神奈没有回答,回问了我其它问题。

  神奈:汝砍下去了吗?

  柳也:我只用了刀背打。

  说是刀背打,大概跟被铁棒敲到头一样。

  应该暂时不会醒过来的。

  士兵的刀掉在附近的地面上。

  我将它踹下斜坡去。

  在我心中燃起了愤怒和白费功夫的感觉不断激起。

  为什么这两个人没有按照我的指示?

  八成是耐不住待在那里的恐怖吧?

  这样在黑暗的山中行走的两人,要是被追兵给发现了的话

  要是真的是这样,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柳也:里叶,妳们为什么离开了那里?

  里叶:真的非常抱歉

  神奈:是余下的命令,不要责怪里叶。

  她斩钉截铁地说。

  我注意到神奈的样子怪怪的。

  神奈看了一下昏倒的士兵,问了我。

  神奈:汝是想要杀了这家伙吧?

  柳也:不这样的话,我们的性命就不保了。

  知道了神奈身边有我跟着的话,就绝不能活着让他回去。

  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但才刚一听见我的回话,神奈的态度整个变了

  神奈:汝有没有羞耻心啊?!汝这个白痴!

  她气到连深夜中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感到相当困惑。

  因为我搞不懂神奈到底在气什么?

  神奈:汝之前和这家伙说过我会饶你一命的吧?

  柳也:妳听到了啊

  神奈:汝能面不改色地说谎吗?

  神奈:汝能面不改色地违反约定吗?

  柳也:那是要看时机和状况的。

  神奈:那么汝和余的誓约,也是看时机和状况而可以违反的吗?

  神奈:汝能面不改色地

  神奈:杀人吗?

  神奈直直地盯着我看。

  她那小小的双唇微微地颤抖着。

  神奈:这种家伙,余不会让他守护余的。

  我注意到自己的不谨慎了。

  在此宣示绝不违反神奈备大人的谕令。

  那对我来说,是个赌上性命的誓约。

  但或许对神奈来说不过是个约定罢了。

  神奈全身湿漉漉,沉默地看着我。

  接着这么说。

  神奈:余在此命汝。

  神奈:凡汝仍侍于余,禁止从事一切杀生之举。

  我蹲跪在地面上,将刀鞘置于前方。

  柳也:谨此受命。

  我深深地低下了头。

  神奈:知道就好。

  就这样,第二次的仪式结束了。

  我站回了原处。

  边将刀插回腰间时,我边忍不住碎碎念了一下。

  柳也:妳觉得我们可以不杀一人地逃出去吗?

  虽然是有点死皮赖脸,但却是个相当重要的问题。

  里叶:如果是柳也大人的话应该很容易办到的。

  柳也:不要说得这么简单。

  神奈:汝以前说过汝的刀法是有段位的吧。

  神奈:那就好好发挥吧。

  柳也:全部都要用刀背打吗?

  我叹口气地说。

  士兵:呜呜

  士兵微微地出了声音。

  似乎总算醒过来了吧。

  我去掉他身上的装备,用绳子把他的手脚绑住。

  然后顺便把他的嘴也塞住。

  柳也:运气好的话会被松绑吧。

  虽然或许运气不好时便会死在这里,但我可管不了这么多。

  柳也:这下妳就没话说了吧。

  神奈:很好。辛苦了。

  她完全不知道别人的辛劳,趾气高昂地说着。

  里叶弯下身体,在被绑住的士兵的耳朵说了。

  里叶:非常抱歉这样残忍地对待你。

  里叶:我们有非得快点离开的理由。

  里叶:虽然也想考虑你的立场,但还是希望你能尽量保密我们的事。

  里叶:你能和我做个约定吗?

  我从士兵的样子看得出来他相当疑惑。

  这也不是不能体会。

  这家伙大概作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状况下听到做约定这种字眼吧。

  看着神奈和里叶,士兵点了点头。

  神奈:嗯。虽是敌兵却能有如此心意,值得嘉奖。

  里叶:那么,希望你能平安获救。

  在树林间,刚好有个可以藏一个人的洼地。

  我将绑着的士兵横放进去,将枯枝铺在上面。

  即使有人来找,应该也无法远远地就看见才是。

  神奈:汝不能快一点吗?真是没用的男人。

  里叶:哎呀,柳也大人,神奈大人的衣物呢?

  柳也:觉得俘虏的待遇还比较好是我的错觉吗?

  神奈:汝说什么?

  柳也:不,没什么。

  雨停了,漫长的夜也天明了。

  鸟声再次在林间响起。

  从高耸的树枝间,早晨的光照射了进来。

  沾了许多水的枝干,散发了阵阵清香。

  我爬上高处,观察四周。

  青葱的山群,充斥着四方。

  完全没有追兵的感觉了。

  我走下斜坡,回到两人身边。

  柳也:可以安心了,没有看到追兵了。

  里叶:真的吗?

  柳也:啊啊。

  里叶:运气真是好呢。

  神奈:的确。

  因为安心的关系吧,两个人当场坐了下来。

  没办法。

  她们一整晚走了超过体能极限的路。

  特别是神奈,从天亮起就没说过半句话。

  柳也:好,就在这里休息吧。

  我选了个较可以环顾四周的树根坐了下来。

  神奈也跟着这么坐了下来。

  里叶:啊啊,特地准备的衣服

  神奈:现在还抱怨什么?

  神奈的衣服吸了许多雨水,裙摆也混着泥和被刮破了许多地方。

  已经破到了里叶忍不住想闭起眼睛的地步了吧。

  远处的枝干上,熊蝉开始叫了起来。

  似乎会变很热吧。

  神奈:汝等是否忘记了什么事啊?

  里叶:您是指什么事呢?

  柳也:喔喔,说的也是。

  柳也:差点忘记褒奖了,看妳要唱歌还是跳舞随便吧。

  神奈:不对不对。

  神奈:余是说有没有什么吃的。

  柳也:真是直言不讳的家伙呢。

  都累成这样还有食欲倒也不简单了。

  我苦笑着跟里叶说了。

  柳也:拿出水和干饭吧。

  里叶:是,我现在就拿。

  里叶卸下行李,取出了干饭。

  像平常一样先试了一下,才和竹筒一起递给神奈。

  里叶:神奈大人,请用。

  神奈:嗯

  她微倾竹筒,将水倒在干饭上。

  之后摆了一下,才开始吃。

  含。

  嚼嚼嚼嚼嚼嚼嚼嚼

  吞。

  神奈:

  神奈:真难吃。

  柳也:不要的话就给我吧。

  神奈:谁说不要啦?真是不要脸的家伙。

  她打开了我的手。

  将更多水浸在饭上不满似地吃着。

  我和里叶也开始吃了起来。

  等干饭进入肚子里,我才发现自己饿了。

  若是能用煮的话是可以吃得更好一点,但现在用火还太危险。

  神奈:以前吃的鲍鱼美味多了。

  里叶:还有鱿鱼跟鲷鱼,都相当美味呢。

  柳也:那全部都是供品吧?

  神奈:与其放着让它**,不如收进余的腹中才叫供奉吧。

  里叶:嘻嘻嘻。

  神奈:有什么好笑的?

  里叶:像这样三个人一起吃着干饭,就像是

  柳也:像是被贬到偏远地,用悔恨的泪水沾湿饭来吃的某个贵族人家呢。

  里叶:真是相当风趣的譬喻呢。

  柳也:所以就跟妳说不要那么认真地回复我的玩笑话。

  我们边闲聊,边将饭吃完。

  柳也:神奈,吃完以后稍微睡一下吧。

  神奈没有回我的话。

  柳也:神奈?

  神奈:呼-

  她吃到一半就睡着了。

  柳也:她应该很有教养才对吧?

  里叶:没办法,她太累了。

  里叶:神奈大人,请将这个当作枕头。

  里叶撑着神奈的身体引导着她。

  神奈老实地躺下,将头放在里叶膝上。

  里叶:我第一次见到神奈大人这样安祥的睡相呢。

  柳也:能好好睡的话会比较容易动。

  里叶:的确是如此呢。

  柳也:里叶妳也睡吧,妳也没什么睡到吧?

  里叶:但是柳也大人您也没什么睡到

  柳也:没差啦,我已经习惯了。

  里叶:是因为上过战场吗?

  我倒挺意外会从里叶口中说出这番话。

  柳也:啊啊,是这样没错。

  我稍微点了点头。

  里叶有点顾虑地看着我。

  里叶:柳也大人,我可以问您一件事吗?

  柳也:什么事?

  里叶:我们接下来要前往何处呢?

  柳也:反正先往南边走吧。

  里叶:为什么呢?

  柳也:以前有在社殿听过谣言。

  柳也:似乎在这里以南的社殿里有翼人的母子。

  里叶:

  里叶沉默地听着我继续说。

  柳也:我认为神奈小时候就被和母亲分开了。

  柳也:假设这个谣言中的小孩是神奈的话

  里叶:那神奈大人及其母亲都曾经待在那个南方的社殿

  柳也:虽然我不是很肯定,但现在就只有这么点线索而已。

  那不过是个谣言罢了。

  连南方的社殿现在是否还在都不确定。

  而且就算真的有翼人,也不一定就是神奈的母亲。

  现在只能试着碰碰运气赌一睹些许的线索了。

  只是。

  我有件事很在意。

  和我说这个谣言的卫兵他那不安的表情。

  我有听说过以前在比这里更南的社殿里有囚禁着一对翼人母女。

  还有他之后说的话。

  听说那母亲和人有所交心,而化作恶鬼

  里叶:柳也大人,您是在担心什么呢?

  柳子:不,没什么。

  我暧昧地回答。

  柳也:里叶妳也快睡吧,不用管我了。

  里叶:柳也大人您才需要休息。

  里叶:我还有很多可以休息的机会。

  柳也:说的也是。

  我将刀放在一旁,头靠在树根上躺着。

  柳也:拜托妳把风了。

  柳也:过了一个时辰就把我叫起来。

  里叶:是的,我知道了。

  我听着她值得信赖的声音,闭起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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