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现在是阴历十一月下旬,再过几天就要从满月变成下弦月了。

  藤原敏次听说藤原公任终于可以起床了,就到处拜托,希望可以想办法见到藤员公任。

  敏次的身分不高,即使去了几乎不认识的公任家,也不知道进不进得去。

  他透过很多关系想办法,都去不成,最后只能去拜托藤原行成。

  离开阴阳寮后,他直接去了行成家,不管三七二十一,跪下来就说:

  「在您百忙中来拜托您这种事,我也觉得于心不安……」

  必恭必敬的敏次,紧张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公任大人前几天醒来了,不知道您能不能安排我去见他,问他一些事?」

  「……」

  行成满脸惊讶,猛眨着眼睛。

  久久等不到答案的敏次,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呃,行成大人……」

  擅长书法又是能干官吏的行成,掩着嘴巴苦笑起来。

  「我就想你会来拜托我这件事……」

  「啊?」

  「你一直没来找我谈,我还担心你怎么了……」

  行成现在才知道,原来敏次是怕麻烦已经很忙碌的自己。看着他老实耿直的模样,行成莞尔一笑。

  敏次听从行成的指示,缓缓抬起头来。

  行成拍手叫唤侍女,吩咐她拿开水和酒来。侍女分别把酒和开水倒入陶杯后就退下了。行成叫敏次不要客气,赶快喝。

  敏次行个礼,喝下陶杯的水。一阵冰凉沁入心脾,他忽地喘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如释重负。

  「公任大人有几天不适合见客,所以我已经安排好三十日那天再去拜访。」

  敏次瞪大了眼睛。

  「三十日吗?」

  还有整整五天呢。

  敏次的脸上难掩焦虑,行成安抚他说:

  「公任大人在生死边缘挣扎,好不容易才脱离险境,而且,灾难是不祥之事吧?敏次。」

  「啊……」

  没错。

  不管遇到的灾难是大是小,都是不祥之事。要驱除不祥,必须请阴阳师进行修拔仪式,由占卜决定天数,待在家里斋戒净身,尽可能连家人都不要接触。敏次也有过这样的经验。不祥是秽事,碰触秽事是禁忌。

  「他请了凶日假,正在斋戒净身中。他的夫人给了我一封很诚恳的信,请我务必在凶日假结束后去探望她先生。敏次,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是这件事急不得。」

  听完行成温和的告诫,敏次垂下头说:

  「对不起……」

  身为阴阳师,居然忘了这种基本中的基本,真是愧为首席阴阳师生。

  行成眯起眼睛说:

  「我不是在责怪你,我了解你的心情。」

  听说检非违使也去过公任家,可是公任还在凶日假中,所以也还没有直接跟公任交谈过。

  「我听说公任大人醒来时,典药寮的丹波大人正好陪在他身旁。今天在宫里遇见丹波大人时,就跟他聊了一会。」

  敏次屏住了气息。

  「那么,丹波大人怎么说?」

  行成摇摇头,对兴奋的敏次说:

  「没说甚么,他只说公任大人醒了,可是他才离开一会,就又睡着了。虽然公任大人在逐渐复原中,但是他还没听说那天在书库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深深叹息的行成,表情忧郁。

  「都快一个月了……」

  想到还会继续拖延,敏次不由得抓紧了膝盖。

  昌浩还是行踪不明。检非违使的搜捕从来没有松懈过,可是自从月初追丢了后,就完全失去了他的音讯。

  听说追兵们被奇妙的怪物攻击。检非违使原本认为是昌浩操纵的式,用来阻止追兵。但是据现场遭到攻击的士兵们说,好像不是那样。

  那只怪物像是要攻击昌浩和他的另一个伙伴,追兵们只是受到牵连。

  检非违使认为,另一个同伴应该是昌浩的共犯。

  在皇宫里犯案,很难逃得出去。昌浩一定是先安排共犯躲在宫内,案发后制造骚动,两人再趁乱逃出去。

  敏次不由得欠身向前说:

  「无稽之谈!怎么可能……」

  激动得差点大叫的敏次,很快平静下来,闭上了嘴巴。

  检非违使的说法,乍听之下很有道哩,其实都只是加油添醋的想象。

  追根究柢,昌浩根本没有理由加害公任。昌浩与公任之间,完全没有直接关联。即便是有某个第三者觉得公任碍眼,想铲除他,把这件事委托给昌浩去办,身为阴阳师的昌浩亲自下手杀人也太奇怪了。

  阴阳师大可使用法术,大胆地下咒,咒杀对方。不会使用自己不熟悉的武器,在随时有人进来的阴阳寮书库杀人,这样的选择太没效率了。

  尽管昌浩还只是个半吊子,也不可能不知道这种基本中的基本道理。

  再说,大概也不会有殿上人委托昌浩做这种事。他们要的是万无一失。比昌浩有实绩、有经验的阴阳师多的是。除了安倍家族外,还有其他世世代代以阴阳师为业的家族。

  在阴阳寮,身为藤原一门的敏次,算是非正统的存在。

  所幸敏次还没有参与过这种台面下的工作,不过以后还是可能会接触到。敏次有这样的觉悟,也知道自己现在还无法胜任。要让自己变的无情,还需要一段时间。

  敏次努力不让愤怒显现在脸上,行成冷静地注视着这样的他。

  长久以来,行成在皇宫里看过太多事情,自己也曾是被诅咒的对象。就某方面来说,在宫内发生甚么事都不奇怪,被陷害也是常有的事。

  行成默默将陶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瞪着空杯发呆。

  将近一个月来,他几乎没有跟当今皇上好好交谈过。

  做政治相关的报告,是行成每天的工作。每天他都要到御前上奏,取得皇上的许可,以求顺利完成业务。可能与他的计画书向来做得十分缜密也有关系,皇上很少当场对他上奏的事提出异议。不过,做最后决定的人是皇上,所谓的上奏其实也只是一种形式。

  所以这件事并没有甚么问题。皇上对上奏的事情不发表任何意见,这种态度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行成就是觉得不对劲。

  年轻的当今皇上,怕怠忽国政,总是会热心倾听,因此行成上奏时也特别起劲。想到皇上对自己的信赖,就会更督促自己倾注全力完成任务。

  这样的忠心,全都是为了报答皇上的信赖。说不定稀罕地位与权力是骗人的,但行成敢说自己绝对不是只为了这些。

  皇后的病是一切的开端。

  藤原伊周请来的阴阳师,奉皇上之命进行了占卜。听说皇上听到占卜的结果十分失望,因为这次皇上下令占卜的是重罪犯人的行踪。

  从某天起,再也卜不出来昌浩的行踪了。不管怎么占卜,结果都模糊不清,没有出现过清晰的卦象。

  所以皇上慌了。

  搬出宫外的定子,病情一天天恶化,眼看着就快临盆了,身体却十分虚弱。

  有个陪皇后搬进竹三条宫侍女,跟行成很熟。她一直装得很坚强,却偶尔还是会忍不住眼眶泛泪,声音哽咽。

  ——皇后殿下……知道自己的状况……

  聪慧、才华洋溢、特别倾慕皇后定子的她,眼泪哗啦哗啦地掉下来,用袖子掩着脸,勉强挤出声音说下去。

  ——她会离开后宫……就是希望皇上只记得她以前漂亮的样子……

  定子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如幻愗班远去的灿烂日子,才是真实的。那些都已成为过去的现在,是梦的边缘。

  那么,她要留下的不是梦,而是真实。

  这是被种种悲惨命运捉弄的皇后的最后心愿。

  皇上其实应该都知道,却不想承认。

  所以他紧抓着皇后,不肯放手,这样他才能勉强把持住自己。

  他还太年轻、太脆弱,无法忍受与所爱的人分别。

  「……」

  行成自己把酒倒入陶杯,一口气喝干。

  皇上不只对他的态度很冷淡。

  将近一个月来,他似乎也刻意避开与左大臣面对面。

  早朝时,大家齐聚一堂,皇上总是面目狰狞,没有人敢跟他开玩笑。原本大家会说点笑话或轻松的话题,缓和现场的气氛,现在完全没有了。

  早朝一结束,皇上就马上离开了。左大臣追上去要求晋见,他就说身体不好、人不舒服,用种种理由断然拒绝。

  左大臣是仅次于皇上,高居国家顶端的权力人士。在他的指挥下,所有人都会动起来。

  皇后是他的亲侄女,他却还是把自己的爱女送进宫中陪伴皇上。

  以前,皇上会考虑他们双方的立场做事,现在完全不花这种心思了。

  这是危险的征兆。即便是皇上,惹恼了左大臣,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左大臣不是没可能逼皇上退位。

  行成紧紧握起了拳头。

  这样下去,国家会分裂。伊周带来的阴阳师,会搅乱天下。

  全身散发着严肃的氛围,沉默不语的行成,缓缓开口了。

  「敏次……」

  紧绷的声音让敏次觉得,胸口彷佛被甚么刺穿了。他从来没见过行成这样的表情。

  「是……」

  「你能不能帮我占卜,看看这件事会怎么收场?」

  出乎意料的话,让敏次哑然无言,心跳加速。

  行程的双眼深处,闪烁着犀利的光芒。

  敏次双手伏地说:

  「现场没有任何道具。所以……」

  「那么……」

  行成想说改天也可以,但敏次紧闭起眼睛,打断他说:

  「这种时候做占卜,很可能读错。安倍晴明大人或许不会,但像我这种年轻之辈,很可能会把自己的心愿反映在卦象上。这样不叫占卜,只是把自己的心愿呈现出来而已。」

  而且,敏次与行成往来密切。愈密切愈容易反映出他的心愿,式盘恐怕呈现不出正确的卦象。

  「这样啊……」

  行成嘟嚷几声,垂下了视线,眼中的光芒也消失了。

  敏次松了一口气,深切体会到不安会招来更大的不安。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行成,忽然颤动着眼皮说:

  「对了,找晴明。」

  找那个驻留在伊势斋宫寮的旷世大阴阳师。

  被斋宫寮的官吏大中臣春清请去伊势的晴明,因为这之外的机密任务,暂时还不能回京城。

  行成知道他还不能回来,所以在思考种种事时,都下意识把他排除了,其实他即使待在伊势,有些事应该还是办的到。

  能不能派使者去找他,说明事情经过,请他确认伊周手下的播磨阴阳师的占卜正不正确呢?

  可以的话,皇上顽强的态度说不定会软化。

  「行成大人……」

  跪坐着不发一语的敏次,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叫唤,惊醒了沉思中的行成。

  「啊……对不起,我在想事情。」

  「没关系,请问……您有没有听说会怎么处置阴阳寮的三位博士?」

  行成马上听出他想问甚么,脸色变的阴沉。

  听说皇上的意思是要罢免三位博士,阴阳寮的寮长阴阳头四处奔波走动,想尽办法避免这件事发生,但皇上意志坚定,会不会打消这个念头值得怀疑。

  除此之外,道长还私下告诉了行成一件事。

  安倍吉昌向左大臣报备,说他要在罢免前先奉还官位,希望皇上可以看在他这么做的份上,不要追究其他人的刑责。

  左大臣没有马上给他答案,严令他不可以做出冲动的事。可是吉昌心意已决,再拖下去,他很可能跳过左大臣直接禀报皇上。

  「我没资格说甚么……就看皇上怎么想了。」

  敏次咬住嘴唇,感叹结果还是只能这样。

  如果皇后的病可以痊愈就好了。但是说到她的病……

  「不知道可不可以去拜访安倍府?」

  这句话问得太突兀,行成呆呆看着敏次。

  脸色有点苍白的首席阴阳生接着说:

  「昌浩大人不在京城。我听说吉昌的家人都聚集在安倍府,我有件事非见到他们不可。但是有检非违使在监视他们,未经许可不能进入。」

  敏次猛然低下头说:

  「不知道可不可以靠行成大人的关系取得许可?」

  有样东西,他无论如何都想拿去给安倍家的人看。光凭他无法确定的事,需要由他们来做判断。

  请他们看自己读出来的结果是否正确。

  行成满脸严肃地合抱双臂。

  现在贸然采取行动,会刺激皇上。行成自己也想派使者去找晴明,但即使真要这么做,他也必须小心谨慎,不要让这件事传入皇上耳里。

  不过,他换个角度想。

  敏次只是个首席阴阳生。撇开实力不谈,光以阴阳师来说,他还不够成熟。

  虽然直属阴阳博士吉平,但也认识吉昌、成亲、昌亲,地位又不高,所以他采取行动,说不定被怀疑的可能性也很低。

  监视安倍晴明和他儿子们动向的人,说不定不会对连京城都没出去过的藤原氏族的低阶官吏起疑心。

  不过,贸然行事还是有危险,很可能使检非违使产生更大的怀疑。

  「最好有甚么说得通的理由……」

  「理由……」

  绞尽脑汁思索的敏次,灵光乍现,眼睛亮了起来。

  「啊,想到了!可以用向吉昌大人借晴明大人藏书的名义!」

  以前他借过学阴阳道必读的《论衡》。那套书已经还了,还的时候,安倍家还跟他说想读甚么书随时可以来借。

  「学习阴阳道的人都知道,晴明大人的藏书有多少。」

  既然是学习上要用到那些书,想必检非违使也不会把力求进步的阴阳声轰出去吧?应该不会。

  行成摸摸下颚。

  「没错……好,我去拜托阴阳头,请他促成这件事。」

  阴阳寮需要这些书,会比阴阳生敏次个人的理由,更具有说服力。皇上与阴阳寮之间并没有心结。

  第二天,行成立刻去找阴阳头,简单说明原委,请求协助。

  阴阳头也觉得皇上要罢免三位博士的作法太过蛮横,所以欣然答应了。

  就这样,敏次在工作结束后,就带着阴阳头的信去了安倍家。

  安倍家的四周,有检非违使派去监视的卫兵在巡逻。京城的各个出入口大门,也有几个监视的卫兵长驻在那里。皇上有令,看到安倍直丁立刻逮捕。

  敏次行个礼就要通过时,卫兵的长戟从旁边伸过来,拦住了他。

  「你去安倍家做甚么?」

  被严厉的询问吓得几乎退缩的敏次,激励自己要勇敢。

  「阴阳头派我来借安倍晴明的藏书。」

  他把阴阳头的亲笔信拿给卫兵看,说这就是证明。

  卫兵检视信中内容,确认他没有说谎,交代他不要待太久,就拿开了长戟。

  穿越大门,走进里面篱笆延伸的道路,敏次就长声叹了一口气,彷佛把肺中的空气全吐光了。

  幸亏有带阴阳头的信来。以这种氛围来看,敏次个人的理由恐怕进不来。

  坐在屋顶上的十二神将朱雀,看到来访的人,半眯起了眼睛。

  那不是爱慕天一的阴阳生吗?

  他一跃而下,走到正坐在外廊眺望庭院的天一身旁。

  「朱雀?」

  「天贵,快躲起来。」

  「咦?」

  他抓住天一的手,把她拉起来,再拉向自己。

  「那个说你像仙女的人类来了。」

  天一歪着头表示不懂,朱雀优雅地抱着她,跳上了屋顶。

  从屋顶往下看的天一,发现见过几次面的阴阳生就站在门前。

  「……」

  正要叫唤家仆的敏次,看到门在他出声之前就先打开了,吓得屏住气息,张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出来的是昌亲。神将们告诉他有阴阳生来访,他很讶异是哪位阴阳生,就走出来看看。

  见到来访的人是敏次,他细眯起眼睛说:

  「呦,是敏次啊,你居然进得来。」

  听昌亲的口吻,好像早就知道有人来访,敏次惊愕地回应:

  「嗯……呃,是阴阳头派我来的。」

  他递出手中的书信,上面的确是阴阳头的亲笔署名。

  「阴阳头……?」

  「是的,呃……可以进去打扰吗?」

  昌亲眨了眨眼睛。

  向来严守礼仪规范的敏次,居然会没先通报就登门拜访,还冒昧要求进入屋内。平常时候也就罢了,现在可是非常时期。

  这么想的昌亲,发现卫兵在门口窥视着他们的举动。

  敏次显然很在意那些卫兵,神情非常紧张。

  「你是来替阴阳头办事?」

  昌亲再次确认,敏次有点故作姿态似的用力点着头。

  「是的,阴阳头交代我,务必要见到吉昌大人。」

  昌亲往后退一步,摆出请他入内的姿势。敏次行个礼,走进泥地玄关。在门静静关上前,昌亲还看到卫兵可怕的眼神。

  敏次松了一口气,心脏这时才开始狂跳起来。

  双手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

  这时他才体会到一件事。

  尽管自己没做过甚么亏心事,被卫兵怀疑的锐利眼神一瞪,还是吓得缩起了身子。被瞪视、被注视时,会感觉到背后那股视线,怎么样也摆脱不了,必须清助全副精神才能维持自然的行动。

  可想而知,被指控「人是你杀的」、「是你下的诅咒」,不管怎么辩解都没人肯听,还被粗暴地强行拖走,是多么可怕的事。

  那时候,昌浩看起来很害怕,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惊慌失措。

  敏次用左手抓住颤抖的臂膀,强打起精神。

  不知道昌浩现在是不是还怀着那样的心情,在寒空下逃亡呢?如果是,未免太残酷了。

  「敏次大人?」

  昌亲担心地叫唤,敏次勉强挤出僵硬的笑容说:

  「唉……我今天才知道,我好像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没胆呢……」

  他自以为挤出了笑容,其实表情僵硬又奇怪。昌亲知道他是强装坚强,对他微微一笑,默默点着头。

  他们直接穿过吉昌的房间。

  「昌亲大人,请问……」

  「甚么事?」

  敏次注意到屏风后没甚么人的动静,似乎有点诧异,支支吾吾地问:

  「令堂不在吗?」

  以前来拜访时,是吉昌的夫人出来迎接他。

  「是啊。」昌亲回说:「最近有点混乱,对她来说不是很好的环境,所以先让她回娘家了。」

  敏次目瞪口呆,昌亲却一副没事的样子,继续带着他往前走。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放心,她毕竟是阴阳师的妻子。」

  昌亲在木拉门前停下来,出声叫门,等里面有回应才拉开门。

  还靠着快撑到极限的体力保持清醒的成亲,跟父亲促膝而坐,表情严峻。

  看到呆呆站立的敏次,吉昌和成亲都瞪大了眼睛。

  「敏次大人,你怎么来了?」

  开口问的是成亲,吉昌只是讶异地看着他。

  敏次慌忙跪下来,在走廊上伏地跪拜。

  「我没有通报就前来拜访,请原谅我的无礼……」

  「啊,行了行了,不要这么拘束,这样磨磨蹭蹭地会把我累死。」

  成亲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耐烦,敏次惶恐地抬起头。

  他从来没看过表情这么严肃的成亲,好像在生甚么气。

  昌亲拿出坐垫,摆在吉昌和成亲之间。敏次听从指示,点头哈腰地走向坐垫坐下来。

  「你居然进得来。」

  吉昌赞叹地说,敏次赶紧把信递给他,说是靠行成和阴阳头的协助。

  信上写着,阴阳生要用到晴明的藏书,请把书交给敏次带回来。

  「……没写要甚么书啊……」吉昌皱起了眉头。

  成亲猛然从父亲手中抽走那封信,大略看过后,抛出一句话说:

  「甚么书都行吧?拿书只是借口,对吧?敏次大人。」

  哑口无言的敏次慌忙回应说:

  「是、是的,您说的没错,其实我是有样东西想请各位过目……」

  他抽出藏在怀里的纸张摊开来。

  看起来像是甚么图面。

  吉昌才暼一眼,就露出了严谨的眼神。

  「是式盘……?」

  纸上画的是六壬式盘,只是记载的名称、位置,都很草率粗略。

  分散各处的文字凌乱不堪,但还看得懂。

  起初,安倍家的三名阴阳师都疑惑地盯着那张纸。没多久,他们的眼神就变了,表情紧绷起来,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那张纸。

  敏次看到他们那种表情,就知道他们已经读出那个卦象代表着甚么,再次对他们的能力佩服不已。

  看过式盘的卦象抬起头的昌亲,用带点颤抖的声音问:

  「敏次大人,这是……」

  面无血色的敏次,吞了口唾液。

  「这是我前几天随手占卜的结果。」

  他稍作停顿,调整呼吸说:

  「我只是想知道……皇后被下诅咒的事是不是真的……」

  阴阳师们都无言地看着那张纸。

  式盘给了明确的指示。

  真的有诅咒。

少年阴阳师来源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