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避难之地

  ——俯视大地,

  不料,尽是艰难、黑暗、和困苦的幽暗,他们必被赶入漆黑之中。

  (以赛亚书第八章第二十二节)

  I

  放在冰到让人头都疼起来的桔子汁旁边的,是加了新鲜牛奶的麦片。那旁边还放着炒得脆脆的、不含脂肪的熏猪肉、一个半熟的煎荷包蛋外加一个黑麦面包。在吃完这饭后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这是一个典型的阿尔比恩式早餐。

  虽然无论如何都很难说阿尔比恩在正餐方面获得了很高的评价,但它的早餐却是一个例外,即使是在外国人中间也获得了较好的评价。实际上,被摆在艾丝缇面前的饭菜,如果是普通健康的十八岁少女,应该是能够激起其食欲的东西,但是——

  “哎?尊敬的圣女殿下,您怎么一点都没吃呢?是不合您的胃口吗?”

  “不、不是,非常的好吃……但是,我一点食欲也没有。”

  艾丝缇对看起来十分忐忑不安地询问的女官,露出了似乎有点疲惫的笑容。

  虽然她觉得那实在很难喝——像泥水一样乏味,但还是在她面前一口气将桔子汁全部喝了下去。而且,自己的脸浮肿得厉害,这个连她自己也很明白。因为自己昨晚根本就没有睡觉,这样是根本不可能有食欲的。

  “请问,我可以跟你打听一下吗?奈特罗德神父还没有回来吗?”

  “哦,那位神父啊?他还没有回来,您还不知道吧?”那名女官一边拉开窗帘,让早晨清新的空气能够进入房间,一边十分有礼貌地回答道。

  在弥漫的夜雾终于散去的里院,男女仆人全体出动,开始了打扫庭院的工作。就在那边的树丛中,一辆接着一辆往来的马车群大概是那些要到宫殿上朝的贵族们的吧。这是艾丝缇看到的第一个阿尔比恩的早晨——但是,到处都没有那名高个神父的身影。

  “……真是的。这个差劲的神父,是不是上哪里卖油去了呀!”

  艾丝缇一边揉着眼睛下面由于睡眠不足和压力的关系而产生的黑眼圈,一边咂着嘴。但她并不是在担心亚伯的安危,她肯定那种事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他已经奉丝佛札枢机主教的命令开始了作战行动。因为这次的行动是受人所托,所以如果自己为这次的行动带来障碍,就会感到有很大的责任。

  “真是的,总要让人担心……你要是偶尔也能干干脆脆地做出一次决定该多好啊!”

  “请问……这些饭菜可以撤下了吗?”

  那名女官拉开窗帘后,诚惶城恐地向不太高兴似地眯着青金石色眼睛的修女问道。她指着已经完全变凉了的早餐,十分拘谨地歪着头。

  “圣女殿下,您好像都没怎么吃……如果您的肚子再饿了,请允许我加热了以后再为您端上来。”

  “这……这样啊?真的很抱歉。你好不容易为我准备的,我却没怎么吃。”

  “没关系。那么,我就把这些撤走了。”

  那名女官亲切和蔼地笑了笑后,就十分麻利地把那几乎原封不动的饭菜倒进了盆子里。随后,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推着餐车走出了房间。

  艾丝缇一边用睡眠不足的眼睛目送着女官离区的背影,一边又揉了揉眼睛。

  不管怎么说都太久了呀。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呢?会不会是因为他的行踪暴露,所以被抓起来了呢?说不定现在正被严刑逼供……

  “……要不要去找他呢?不,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这时,时钟正好敲响了八点。艾丝缇凝视着时钟自言自语。

  对于不太熟悉这里环境的她来说,如果自己莽莽撞撞地跑出去,要想从这个大都市中找出神父是不可能的。而且,根据惯例,现在已经到了教皇进入伦迪尼姆、或许快要到达宫殿的时候。不管怎么说,如果“圣女”不在场会很麻烦的。因为凯特修女不太善于解决这样的问题,所以即使是跟她商量,或许也只是毫无意义的让她这个好人徒增更多的烦恼罢了。那么,到底要跟谁商量比较好呢……

  “啊,有了!”

  此时,就在咬着嘴唇陷入沉思的艾丝缇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值得她依赖的人。

  华兹华斯博士就是出生于这座城市。如果跟他商量,说不定他能帮我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唔,不知道他还在吗?”

  的确,他说了今天早上就要去跟记者见面的。如果他现在还在那儿的话就太好了——就在艾丝缇急急忙忙地整理了自己的装束,正准备走到走廊的时候。

  “——真是的,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小姑娘啊!”

  从门的后面传来的这个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尖酸刻薄。

  “真的,真是太让人生气了!不过就是个从农村来的小鬼,居然还被捧得飘飘然了……看见了我连个招呼也不打!”

  艾丝缇听到唧唧喳喳地说话的声音后,觉得以前好像也听到过。她悄悄地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声,慢慢移到走廊的一个角落。站在角落对面的果然是刚才那名女官。她一边把托盘交给一个看起来像是她的同事、稍微比她年长一点的人,一边气势汹汹地说着话。

  “难道她对我特地为她准备的早餐还有什么不满意吗?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唉,这也没办法呀。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高高在上的圣女殿下呀。”

  抱着床单的那名女官话里有话地对着另一名女官耸了耸肩。虽然字面上仿佛表现了对圣女的尊敬,但她对于谈话中提到的人物没有丝毫敬意地补充道。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艾丝缇修女呀!是‘伊什特万的圣女殿下’!这些普通百姓吃的东西,她当然是不会吃的……像我们这种人,即使只是仰视一下她的脸,就应该觉得受宠若惊了。”

  “什么圣女殿下……不都说她只是一个没有父母、在教会被养大的孩子吗?哼!就她那样的人都能当上圣女,说不定在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神呢。”

  “啊,不可能的,伊蒂斯。首先你那急性子的毛病不管想什么办法都必须改掉,然后就是你那一副轻浮女子的德行也必须改一改。”

  “你真是够烦的!你就别管我了行不行啊……恩,对了。我刚刚想起来了,你不觉得这个小姑娘跟神父都很奇怪吗?昨天也是……”

  如果说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就像蜂蜜一样甜,那当被说的是一个名人就会更甜了。那两名女官的秘密谈话一点要结束的趋势都没有。从“圣女”的容貌风姿、说话措辞到她的侧面像以及异性关系,这些都成为了她们讨论的话题。这使圣女感到十分吃惊。

  不过虽然艾丝缇一直听着这些没完没了持续着的中伤,但她却并没有觉得受到了什么很大的伤害。

  这几个月来,对于这种毁誉褒贬她已经完全习惯了。几乎所有的人,不管是对“圣女”的一切都津津乐道,还是极端的轻蔑她,能够客观地作出观察判断的人是极少的。在世人眼中,“伊什万特圣女”是一个受人狂热崇拜的对象,这是流着血的普通人所不能想象的。即使是所有人都来吹毛求疵也是无意义的。

  “……”

  艾丝缇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被她们发现一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离开那里。

  虽然她们还在不断的说着自己坏话,但艾丝缇觉得偷听别人说话还是不太好。尽管她们说的是对自己的诽谤和中伤。

  “——噢,对了。你知道吗?一直控制着那个小姑娘的叫丝佛札的,她还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啊。”

  “……!?”

  听到从后面传来的名字,正准备回房间的艾丝缇停了下来。她不知不觉挑了挑眉毛,回过头去看了看。

  “那女人就像是一只厉害到不可想象的母狐狸。听说她不光把自己的弟弟当作傻瓜一样草丛,还把罗马也控制在自己的手掌中。”

  “哎,真有那么厉害吗?”

  “真的!这可是我从我的以为在外务圣省工作的亲戚那儿听来的……”

  她们攻击的矛头似乎从“圣女”转移到了她的上司“铁娘子”身上。那两名女官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谈论着关于枢机主教的一些小道消息。

  (……真是不可原谅!)

  艾丝缇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好像开始翻滚起来。

  就算米兰公爵未必是一个清白、纯洁的人,这些事艾丝缇也是知道的。但这却成为了美丽的枢机主教的几个桃色丑闻的素材……即使是教皇,也会有做错的事被告知天下的时候吧。

  但是,没有道理要被这种女人说这说那的!

  即使是自己刚才被她们中伤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不高兴。就像是对于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被别人弄脏了一样的不快使艾丝缇打算从走廊的墙角跳出去——

  “——你们别再说了。”

  沉稳的、但是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让人觉得无法反抗的沙哑而有魅力的声音并不是艾丝缇发出来的。

  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将橘红色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扎起来的女人正面无表情的俯视着那两名女官。这个被海军蓝军服包裹着苗条身段的女军官——玛丽?史宾塞大佐目不转睛得盯着那两名女官,然后,她就像是在潺潺教诲一样一字一句地说了起来。

  “你们知道教皇陛下今天会到这里来吧?陛下可是专程从罗马赶过来看望女王陛下的……而米兰公爵又是陛下的姐姐。可你们竟敢说她的坏话,如果这些话被他听到,那这对于阿尔比恩来说将会是一个巨大的耻辱。难道你们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

  “对……对不起,玛丽小姐……”

  玛丽说话的口气既不粗暴也不严厉,而且连一点威吓她们的意思都没有。尽管如此,那两名女官却像是因为激怒了神灵而受到了惩罚一样吓得缩成了一团。

  “真是非常非常对不起!以、以后,我们一定不会再犯了,所以这次请您无论如何也要宽恕我们……”

  “只要你们明白就行了。如果你们能够对天发誓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那么这此的事我就不跟女官长报告了。”

  虽然按理来说她的级别不过是大佐,但她却充满了完全像是君王具有的那种凌驾于别人之上的感觉。或许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威严吧。玛丽同意地点了点头。

  “但是,即使只作为一个人来说,在别人背后说坏话也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并不只是不能说米兰公爵的坏话,也不准说诽谤一位孤苦伶仃的、没有亲人的圣女——你们给我记住,今后只要艾丝缇修女受到了一点点伤害,那么使她受伤害的人就是我的敌人。”

  “是……是的,明白了。”

  被用低沉而严肃的口气警告的那两名女官脸上出现了仿佛是身体受到电机一样的表情。她们俩就像不太灵活的发条装置一样鞠了一躬,然后就一直保持姿势匆匆忙忙的逃了出去。玛丽面无表情的目送走那两个头也不回地远去的长舌妇,突然转过头来。

  面向艾丝缇一直藏身的方向,她用军人特有的步伐走了过来。

  “啊……糟了。”

  虽然并没有必要逃跑,但是艾丝缇也慌慌张张地把身子翻了过来。当她急急忙忙地跑进自己的房间之后,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当门外传来很有节奏的敲门声时,她也正好刚刚重新整理好弄乱了的头巾和修女袍。

  “早上好,艾丝缇修女。您已经吃过饭了吗?唷,您这是怎么了?好严重的黑眼圈啊。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啊,没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只是稍微有点睡眠不足而已。”

  看到女士官那爽快的笑容时,艾丝缇像是不太好意思似地抓了抓那红褐色的头发。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对不起,还是对她点头打招呼。

  “早上好啊,史宾塞大佐……恩……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刚才传来了教皇陛下已经到达机场的消息。现在正向这边行进,所以我想问问您是不是该做出迎的准备了。”

  “明白了。那么我马上就……恩,对了,大佐。你有没有在哪里见到奈特罗德神父或是华兹华斯神父?我有点事想找他们。”

  “神父们啊……我没有看到奈特罗德神父。至于华兹华斯神父,我收到一个他今天很早就往大街那边去了的报告,虽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我派个人去找他吧?”

  “不……不用了,没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艾丝缇连忙摇头。也许“教授”就是去跟记者见面了吧?如果是这样,把那边交给他就应该没有问题了。

  真是的,那男的跑到哪里闲逛去了啊——艾丝缇深吸了一口气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好、好、好久不见了,艾丝缇修女……”

  从车子上下来后,马上就被首相、外务大臣已经伦迪尼姆的主教围了起来,被那些装腔作势的绅士们要求与他们一一握手之后,那名少年已经变得脸色苍白。当他发现了靠过来的艾丝缇,就像是在黑夜里看到了一丝光亮一样,大大的松了口气。

  自从伊什特万事件以来,虽然没有再跟她见过面,但是,当在众多陌生人中间看到一个认识的人时,无论是谁他也会非常高兴。

  第三百九十九代教皇亚历大ⅩⅧ世带着一副好像强忍着悲痛而微笑的表情对修女说道。

  “辛苦了……你、你累了吗?脸色……脸色不太好噢。”

  “没事,我挺好的。跟我这点小病比起来,陛下才是太辛苦了,还专程从罗马赶过来看我。”为了使露出一副惴惴不安、十分担忧表情的少年教皇能够安心,艾丝缇微笑着说。”

  “这么长的路程,肯定累糟了吧?请您不用担心我,请先好好照顾自己吧。”

  “陛下,就像艾丝缇修女所说的,在担心别人之前,首先请把自己的身体爱惜好啊。”

  对艾丝缇所说表示赞同的是一个异常响亮的声音——来自教皇所坐的那辆豪华车上下来的大个子特警将校,他毫不顾忌的打断了别人的谈话。那张仍然十分年轻的大脸是艾丝缇曾在伊什特万见过的,算起来,今天跟他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

  “啊,早上好,佩卓斯修士。护卫工作真是辛苦你了。”

  “嗯,我们还真是从伊什特万以来就没有见过面了啊,艾丝缇·布兰雪修女。听说你在那之后,为了教诲和主的荣誉十分努力地工作,非常的活跃啊。”

  一个身传将校服身材魁梧的男人——异端审问居局长佩卓斯修士——以一副十分妄自尊大的态度对艾丝缇的点头致意作出了回映。在他背后有两名同样穿着特警制服的随行人员——矜持缄默的女人和严肃地挑着眉毛的少年,应该也是异端审问局的工作人员吧。在气势上,甚至比亚历山大看起来更具有王者的风范。

  但是,他本人却好像是教皇的狂热信从者。他拉起那惴惴不安、眼神迷茫的少年的手,毕恭毕敬地说道。

  “那么,陛下,这里交给艾丝缇修女就行了,请您赶快到房子里面去吧。像这样一直站在这里有可能会感冒啊……而且,追根究底,艾丝缇修女本身是下层人民出生,大家都认为像她这样的人就像蟑螂一样的顽强,所以您完全不需要担心她的身体。哈哈哈……”

  “……恩,虽然我非常非常的生气,但是正像佩卓斯修士所说的那样,比起担心我们,您更应该首先照顾好您自己的身体,陛下。”

  艾丝缇关切地对好像因为有点晕车而血气不足、脸色发青的少年说道。

  本来,照顾教皇的身体、还有为了不让阿尔比恩贵族或是日尔曼外交官等人多管闲事而对他们进行严密监视的,应该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姐姐米兰公爵的责任。但她现在正在米兰静养。上司不在,如果作为部下的我们能够自己把这些事办好——艾丝缇深吸了一口气、重新下了这个决心。当她正要为教皇带路,把他带进客房的时候。

  “——艾丝缇修女!”

  从背后传来了一个严肃而响亮的女人的声音。转过头去一看,原来是站在不远处跟一个像是部下的下士官商量着什么的玛丽忽然跑了过来。这位身材苗条的女士官对亚历山大恭恭敬敬地敬了有一 个礼后,转而面向艾丝缇。

  “刚才您问的关于奈特罗德神父的事,我的一个部下向我报告说,看到神父在平民区那边——您需要我再详细地去调查一下吗?”

  “平民区?”

  艾丝缇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昨天深夜两点左右,据说他好像还非常着急的样子往东边去了。”

  “啊,是两点左右吗……”

  因为从晚会中悄悄溜掉时已经到了今明两天交替的时候,所以两点恐怕正好是在跟踪黑影出城之后。但是她想知道的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虽然艾丝缇显得有一点失望,但她觉得如果用这种态度对待别人好意的关怀就显得太过分了,所以她想方设法挤出了一丝微笑。

  “是吗……真是太感谢你了。请你代我向你的部下也说一声谢谢。”

  “——奈特罗德?哎,要这么说起来还真没见到他啊!这也太奇怪了吧。平时他不都像是你喂的狗一样跟在你后面吗?”

  “不,先别管神父的事情了。如果教皇厅的人都放着迎接陛下的事情不管,全部跑到不知道哪里闲逛,岂不是对陛下的大不敬吗?”

  “奈、奈、奈特罗德神父出了什么事吗,艾丝缇修女?”

  像是为了抑制住愤怒的彪形大汉而发出声音的是亚历山大,不知道是不是被少数他所熟悉的神父的名字吸引了注意力,少年教皇十分担心似地歪着脖子问。

  “他、他、他是到哪里去了吗?你们没有在一块吗?”

  “哎?啊,嘛……”

  我应该怎么解释呢——艾丝缇一边留意异端审问官们和玛丽的举动,一边认真地思考着说明方法。不知因何愤怒的佩卓斯和长着看起来很威严的眉毛的少年开始对国务圣省支援的怠慢之处进行责难,而剩下的那一个——看起来更像一名图书管理员的表情平静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为了不让别人听到,艾丝缇把声音压低回答教皇的问题。

  “实际上,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见到他的人影。昨天晚上,有点事需要他到街上帮我办一下,但是他走了以后好像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这真是太让人担心……对、对、对了。佩卓斯修士,有、有点事可以麻烦你一下吗?”

  听了艾丝缇的话后,亚历山大非常担心地歪着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办法一样拍了一下手。他向异端审问居局长招了招手,然后并没有什么把握似地进行说明。

  “佩、佩卓斯修士。你、你、你和奈特罗德神父是、是朋友吧?如、如果可以,你能帮我到街上去找他吗?”

  “什么?朋友?我跟该遭报应的人吗?根本没那回事!”

  听了教皇的话后,佩卓斯一副因一时失手而掉进了地狱的样子。就像是在说“到底是哪个混蛋对教皇说了这些卑鄙下流的话”一样用力摇头。

  “陛下,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啊。不过,当然,如果您下令让我去找,我非常乐意去完成这个任务。但是,我今天稍微有点忙……喂,艾丝缇修女,你可不要做那些把管理国务圣省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的卑鄙下流的事啊!除了你以外,国务圣省应该还有其他人吧?交给那些家伙就行!”

  “有倒是有。但是因为有重要的事要办,他们都出去了,所以现在抽不出人手来。”

  “有重要的事?别开玩笑了!我还有佛罗伦萨公爵交给我的重要工作呢!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来给Ax的蠢货浪费!”

  “……佛罗伦萨公爵交托的重要工作?”

  听了身材魁梧的男人,艾丝缇歪着头思量着——隶书于教理圣省的异端审问居的官员们究竟还有什么能比保护教皇还重要的事?

  “重要的工作是指什么啊?”

  “啊?!不,不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

  佩卓斯慌慌张张的边界。他看到了旁边那穿着将校制服的女人一眼、一副好像想说什么的表情后,就想是向她解释什么似地摇摇头。

  “不、不,也并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这并不是陛下的护卫任务以外的特殊使命,也不是什么绝密任务,因为绝对不可能像这些一样重要,所以千万不要瞎猜啊!”

  “特殊使命?所谓的特殊使命,是指什么样的使命啊?”

  “啊?!这,我有说到特殊使命吗?”

  “——哦,那只是普通的调查工作罢了,艾丝缇修女。”

  代替冒着汗、说话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的“毁灭骑士”回答艾丝缇的追问的,是安静的女人声音。从刚才起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穿着军官制服的女人像是替上司解围似地插了进来。穿戴得非常整齐、长相十分平凡的她应该是叫葆拉修女吧——如果艾丝缇没有记错,她因该是异端审问局的副局长。

  “实际上,教理圣省已经传出了伦迪尼姆要增加一位新主教的消息。作为修建新的圣堂备选之地,其中伦敦地区的可能性较大——因此,公爵命令他趁这次机会顺便去对那些备选之地进行调查。”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怀疑的表情,艾丝缇掩饰似地点了点头。确实,想要在与教权想对抗的阿尔比恩首都新增加一个主教之职是一件大事,如果不小心谨慎的进行,很有可能成为一场争吵的隐患。但即使是这样,这不过是一个预备调查,异端审问局还用得着专门派三个人吗?

  另一方面,艾丝缇像是对于办事周到的下属的说明感到十分满意似地大大点了点头。

  “恩,虽然是这么说,但我现在也忙得抽不开身啊。抱歉,我无法满足你的要求,艾丝缇修女……陛下,真的很抱歉,但就像您所听到的,我确实没时间啊。就请您把寻找前面提到的笨蛋的事交给其他人吧。

  “……是、是、是这样啊。因为还有工作,所以连听听我的请求的时间也没有,对吧。“

  好像非常痛苦似地摇了摇头,少年教皇面对“毁灭骑士”,非常失望地低下了头。

  “无、无、无论如何,我的请求跟你的重要任务比起来真是太微不足道了……佩卓斯修士,对你提出了这么无理的要求,真抱歉。”

  “太微不足道?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真、真是抱歉……那么,请努力地做你的工作吧,佩卓斯修士。”

  “陛、陛下。”

  看着差点就要哭出来的亚历山大,佩卓斯的脸上也露出了仿佛世界上最可怜的表情。

  他那一副脸上不断流着冷汗、拼命找着借口的样子,跟他那“毁灭骑士”的外号一点也不想符——而仿佛想要掩饰这一切的,就是安静的女人。

  “局长,如果是这样,调查的事可以由我们代劳。就请您放心去吧。”

  从刚才起一直跟随而来、让人一点也感觉不到存在的葆拉修女往前走了一步,来到他们之间提出建议。

  “如果是陛下的要求,请您无论如何要先完成这个任务。关于那项特殊任务,我们会去处理的,所以您就不用担心了。”

  “哎?但、但是,副局长,这么可以吗?如果我走了,你的负担不是会加重吗?”

  “陛下的命令是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都应该首先完成的。不管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我们都必须认真对待,不能有一点马虎……请跟阿尔比恩当局和伦迪尼姆首都特警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们对局长加强支援。让安德罗修士在局长回来之前把洞埋了。”

  “——局长大人,您就放心的把这件事交给我吧。”

  听了这话后,那把刘海剪得整整齐齐的军服少年太阳穴附近的血管都几乎蹦起来了。

  现在还保有那种十几岁少年般幼稚的异端审问局厚颜地挑了挑眉毛,就像要表明自己很靠得住似地拍了拍胸膛。

  “陛下的旨意就相当于神的旨意!请无论如何都要完成陛下交托的任务!鄙人不才,局长不在的这段时间,就暂时由我安德罗修士来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啊,真是有出息啊,安德罗!你小子还真是长大了!”

  这使佩卓斯的眼睛里面含满了泪水,举起了捏紧的拳头大吼起来。

  “唔,现在说这众话还太早了!陛下,就请您放心吧。属下佩卓斯现在就赶到街上去找。如果他唠唠叨叨,说什么不肯回来,那就算只是人头我也会把他带回来给您的。”

  “不、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把他活着带来见我。”

  亚历山大慌慌忙忙的补充之后,身材魁梧的男人身影已经从视线范围内消失了。但是,从远处传来了很多粗暴的脚步声,与此同时,气势汹汹的、一副破锣嗓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了,特警第一小分队跟我走!即使要想尽千方百计也要把神父驱逐出伦迪尼姆,把他绑起来后就马上带走。如果有谁敢加以阻拦,可以将他就地正法。这是陛下的命令!!”

  “这、这样应该可以吧?即使是把野猪都放出来……那么,真是太感谢你了,陛下。”

  虽然对于把猪都放到街上这件事并不是一点都不介意,但是别人也是费尽心思地为自己办事。暂且不说佩卓斯本人,就是特务警官和阿尔比恩的警察都为了一 的事四处奔波,这样一来,让我也觉得很有把握找到神父。我想他们一定能够把神父找出来吧——艾丝缇这样安慰着自己后,微笑着毕恭毕敬地跟看起来十分居丧的少年教皇解释到。

  “这样一来,我觉得自己肩膀上的重担一下子轻了好多……说到神父,不管这样他跟我也算同时一场。如果他要是真在街上迷了路然后一跤摔死了,那肯定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会让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只、只有这样而已吗?”

  “哎?‘只有这样而已’是什么意思?”

  “没、没、没什么别、别的意思……没有什么其他更深的意思……”

  少年教皇似乎还想要说点什么似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这个时候,好不容易穿过拥挤人群的公馆侍从们终于到了。他们用非常恭敬的口吻和态度将教皇及他的护卫官们请进公馆内。亚历山大顺从的点了点头,最后却突然回头朝艾丝缇的方向看去。

  “快、快,如果能快点找到奈特罗德神父就好了,那么……艾丝缇修女,再见了。”

  II

  “恩,卡特琳娜大人,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会再做隐瞒帐目的事了。也不过是吃了别人三顿饭而已,所以,请您不要将我处死……哎?那是?”

  从脖子一直到肩膀的疼痛使他睁开了眼,那下面居然是一个昏暗的洞。是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房间。四周的墙壁都是用混凝土砌上的,在有着一些细小缝隙的天花板上,一盏白色的弧光灯微弱地发着光。

  “这、这里是哪里啊……恩,我……我还活着!”

  由于肺部的疼痛,亚伯的鼻子、眼睛、嘴巴都皱到了一块。与此同时,他记忆的最后一刻又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

  在伦敦东区的一个小巷子里,像骸骨一样的男人把那些妓女吓了一跳,但是,我为什么会还活着呢?那时自己明明连话都说不了,就这样倒下去了,但他们为什么没有刺破我的喉咙致我于死地呢?

  “好好睡一会儿吧,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个清澈响亮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回响。

  对了,那时候我被一个黑影救了。但他到底是什么人?还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亚伯带着疑问,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被单洗得十分干净,却是非常粗糙的东西。还有这床也是,就像是从哪个医院把手术台搬了过来一样。没有弹簧不说,只要稍微用力一碰还会把手弄疼。

  “恩,对不起……请问有人在吗?”

  在这个没有人的房间里,亚伯轻轻地叫了一声。当然,并没有人对他作出回应。但是,到刚才为止,房间里面似乎还有另一个人说过话,床边的餐具柜上还放着一个装着和剩下的可可的大杯子。

  “还有温度……应该就在这附近吧?”

  亚伯把手从杯子上移开后站了起来。他一边确认放在枕边的旧式左轮手枪里是不是装着子弹,一边慢慢地走到门口。

  房门是用强化合金制成的防弹门。三层的复合蜂窝式构造,具有很好的抗袭性,而且还具有能够耐高温——甚至是两千度高温的耐热性。这是在被挖掘出来的“大灾难”前的设备中偶尔会出现的非常贵重的东西。虽说是非常贵重的东西,但在普通的卧室里看到这种东西,不管怎么想都会觉得是与其价值不太相符的商品。

  “而且,钥匙还挂在上面……啊啊,这个不是电子锁吗?”

  这里的设备到底都是干什么用的啊?

  看着作为失传技术产物的电子锁,亚伯更加困惑了。虽然国务圣省在保安装置方面也下了很大的功夫,但是即使在作为中央官厅楼的“剑之馆”里也见不到刚才所看到的那些东西。居然在这种地方利用珍贵的遗失技术制造出这么好的设备,在其他东西上花费肯定更多。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这房子的主人如果不是个非常富有的人,就一定是在这方面已经失去了平衡,不能自控。虽是这么说,但房子本身却是一栋特别旧的建筑,这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如果真是这样,说不定还能起到一些作用呢。不是机械锁,真是太好了。唔,首先是应该把这里打开吧。但是,这条线……”

  亚伯把十字架摘下来之后,把备用的小艇打开了。

  他用十字架的边儿摆弄了一下藏在里面的那些复杂的配线后,没过多久就听到了空气流通的声音——气密屏的塞儿掉了。紧接着,铁门也开始慢慢的打开了。

  “真是简单得太让人意外了……或者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关在这里面的打算吧?”

  亚伯一边环视着四周,一边走到走廊上。

  不知道延伸到何处的走廊上看不到窗子一类的东西,而另一端却又被锁上了。从并没有积累灰尘、到处都有模模糊糊的灯光来判断,这里并不是一所废墟,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一般百姓的句所。虽是这么说,这也不是一个通道口。还有,从刚才起就一直感到的感觉是什么?亚伯对那种能够列的似曾相识感产生了极大的疑惑。

  有一种好像自己在很久之前就走过这条路的感觉,那是何时的事啊?上一次去伦迪尼姆是几年前的事呢——

  “慢着,难道这里是……”

  想到自己那虽然有点模糊不清但确实是恢复了的记忆,满头银发的神父皱起了眉头。突然变得小心谨慎起来,远望着四周。

  不管是墙壁还是地板,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就这条路本身好像存在于自己的记忆里面。那些弯弯曲曲的分叉口、通风口,还有那些奇妙倾斜着的设备……

  “难道……不,肯定没错!这里就是那个地方。但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像是被吓了一跳似地把视线转向四周的神父不自觉地小声嘟囔着。然后他有点怀念又有点厌烦似地看着地板自言自语。

  “真是吓了我一跳。虽然以为在很久之前自己就被关在这里了……哎”

  到底是从多远的地方走到这里来的?亚伯突然侧耳倾听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明亮的星星们啊,闪烁着的星星们啊,如此温柔的星星们啊……”

  是一首歌,应该是童谣吧?是一群十分可爱的孩子正唱着《鹅妈妈的童谣》的声音。

  “……有人在吗?”

  那首歌好像是从走廊下面一排并列着的门的其中一扇门里传出来的。在遥远的前方,有一扇门打开了一条缝,一道光从里面射了出来。刚才的声音就是从门里传出来的。但是,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还会有小孩呢?亚伯感到有点毛骨悚然,他悄悄地从门缝往物资里面有——

  如果以不是很严格的角度来说,房间就像是一个幼儿园。

  用彩色纸张做成的看起来很便宜的装饰物挂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墙壁上贴满了用彩色和油墨笔画的不太好看的画。在手工作品和玩具到处散乱着的地板上围圈坐在一起的是一些还没够岁数上小学的孩子。他们正随着风琴的声音一起唱着童谣。但是,使亚伯表情僵住的并不是他们的歌唱得不好,而是他好像见过似乎很高兴地一边弹着风琴,一边带领着小孩子的人。

  “让我的愿望实现吧,让今天晚上的愿望实现吧……好的,唱得非常好。那么,下面我们来唱‘玛丽的羊’,你们都还记得怎么唱吧?”

  风琴的弹奏者用有点嘶哑的声音笑着对孩子们说道。但是,亚伯对在眼前跳动着的长长金发、钢色的眼睛、还有苗条的身材都有印象——毫无疑问,这个人不就是在机场上抢了艾丝缇的东西、在伦敦东区把自己从敌人的刀下救出来的那个青年吗?

  “那、人,昨天晚上……哎?!”

  为了能够再确认一下那人的脸而把眼睛更加靠近那条缝的亚伯,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却悲惨的叫了出来。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那扇门完全滑开了,亚伯惨叫了一声,失去平衡的身子就翻倒在房间里面。在那之前一直弹奏着的风琴声被打断了。

  “你、你这家伙,你是谁啊?!”

  从风琴前站起来的青年用非常大的声音嚷道。他的表情变得跟刚才完全不一样,非常严肃地转动着眼睛,提出了非常尖锐的警告。

  “你躲在那想要干什么?!”

  “对、对不起,但是我并没有打算要躲起来……”

  为了让他安心,他把双手举了起来。虽然青年的表情非常的严厉,说话的口气仿佛很善战,但是,不管是从他昨天救了自己的命、还是从他面对孩子们时的那种温柔纯真的表情来看,他都不像是个坏人。他未必会突然动手。

  “对、对不起。因为醒来之后一个人也没有,所以就擅自的到处走动了……真的很抱歉。我是来自教皇厅国务圣省的亚伯?奈特罗德神父。请你亲切的叫我‘神父先生’。”

  “啊?!教皇厅?神父?那么,你就是昨天在机场的人!”

  青年并没有听神父那些道歉。他好像在寻找对亚伯和他所穿修饰服的记忆似地一直盯着他,但是,没过多久他的眼睛里便流露出一种愤怒的眼神。

  “你们先退下!”

  青年就像一只怪鸟般展开双手愤怒地把那些小孩子们赶了下去。被骂的孩子们的表情瞬间变得茫然若失,然后他们瘦小的身体也从亚伯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了。

  “不见了……难道是‘加速’?!”

  看到就像白日梦一样消失掉的青年身影,亚伯咽了一下口水。几乎就在这个时候,亚伯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一刹那,如果亚伯缩脖子避过尖抓的动作再稍微慢一点,那他的头肯定就会被那旋转着的锐利弯曲的爪子砍断了。

  “啊、啊啊!”

  “——教皇厅的狗!”

  锐利弯曲的尖抓再次在难看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想要尽量离得远一点的神父的头上闪闪发光,青年——不,是青年摸样的吸血鬼憎恨地露出了獠牙。

  “为什么教皇厅的狗会在贫民区!你这家伙何时闯进来的!”

  “贫、贫民区是什么啊?但是,第一,昨天你不是救了我吗……哇哇!”

  亚伯箱青虫一样蜷成一团避开了从正上方吹下来的一股强风。虽然脸上的血管都冒了起来,但是那蜷曲起来的身体就像弹簧一样伸展卡跳了起来,翻了一圈筋斗,以便离得更远。

  “没有办法啊……请你不要动!”

  当神父以精湛的技术旋转着地时,他手上拿着一把旧式轮盘手枪。他将枪口正对着准备第三次攻击而把手举起来的吸血鬼。

  “不许动!只要你乱动一下,我就开枪……我们之间好像有些误会。首先请将我们之间的误会解释清楚吧。”

  亚伯一边用空着的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一步步地靠近青年。因为如果把距离拉得太远,即使开了枪,而从开枪到打中目标的这段时间里,对手很可能会“加速”避过子弹。他一边一直将手指放在扳机上、一边非常小心地靠近磨着牙的吸血鬼身旁。

  尽管是这样,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名青年要杀我已经是非常明显的事了。昨天晚上专门把我从窘镜中救出来,而且还帮我疗伤。但现在,却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似地要把我杀死。他的前后言行真是太不一致了。

  “我有点事想问你……第一,这是哪里?第二,你看起来像是长生种,但你到底是谁啊?昨天你明明救了我,但为什么现在却要杀我呢?”

  “你问这是哪里?”

  他那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鲜血从他那被长长的獠牙刺破的嘴唇里流出来,流过尖尖的下巴滴到地上。因为他的五官长得非常好看,这样子至少可以叫做冷艳。

  “你这只教会的狗,不要说那些根本就骗不了人的话!反正那女的——是被叫做‘血腥玛丽’的吧!也是为了要将这个隔离地区毁掉!”

  “隔离地区?”

  亚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他皱起了眉头——不,准确地说并不是第一次。在很久以前,偶尔有听到过这种谣言。那些谣言是怎么说来着……

  “那是什么啊?还有,你说的‘血腥玛丽’,难道是指史宾塞大佐吗?她只不过是艾丝缇的一个护卫官而已。我们之所以到阿尔比恩是因为女王陛下有危险——”

  “哼!你以为用这么明显的谎言就能骗得了我吗?奈特罗德神父。”

  年轻的长生种发出恶意的声音后非常具有挑战性的翘起了嘴巴,露出长长的獠牙,憎恨地大叫道。

  “我知道你们这些教理圣省的人跟那女的打算毁掉这个地方。你这个家伙也是为了进行侦察而来这里的吧!”

  “……教理圣省?!”

  教理圣省——是掌管罗马教廷的信仰和内政的机关名字,亚伯茶点没拿住那把枪而掉到地上。他赶忙重新把枪拿好,这时,他把枪口重重地顶到了青年的胸口上。紧接着……

  “哎?这种感觉……”

  这种力度刚好合适、富有弹性的感觉,是一种只要是男人、不管是谁都会感到非常愉快的感觉……但是,就只有在这种情况下,神父丝毫动弹不得。这确实是**,而且是一个女人的。

  “你、你、你是女人?!也就是说,或许昨天救我的是另一个人……”

  “你、你、你这个家伙!”

  按照字面的意思,这就叫做怒发冲冠吧。

  一瞬间,脸变得通红的青年——不,应该是年轻女性的脸变得非常苍白。紧接着,她那长长的头发就像毒蛇那镰刀形的脖子一样立了起来。

  “头、头发?!这样啊!这个人是‘鬼女’的……啊、啊……”

  当亚伯想起那些可以随意的改变所有的毛发细胞——特别是毛发中的髓质和被称为气泡层的保持水分的能力——完全就像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操纵着毛发的长生种的存在时,他的身体缠上着的头发被随意的控制着。长度就不用或了,连它的体积也可以膨胀到原来的十倍,头发就像是铁链一样缠住了他的四肢。

  “对、对不起!刚才只是一次意外。其实我一点也没有对你无礼的意思——”

  “杀死你!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家伙!”

  “鬼女”用作为强有力的捆绑工具、变成了凶器的头发的神父完全绑住了,她露出了长长的獠牙。被愤怒的心情驱使着,她伸出尖锐弯曲的爪子向发出惨叫声的猎物发起猛烈的攻击。

  回应可怜的神父所提出的、请求她大发慈悲的乞求的,是一个沙哑的咆哮着的声音。

  “——住手,温妮沙!”

  这一瞬间,如果没有那响亮的声音和从旁边伸出来阻止“鬼女”进攻的手,那么神父的头肯定会在惨叫声中被扭断丢到了某个地方。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黑色人影,伸出手将少女的手腕抓住。虽然他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是那被具有神奇力量的长生种抓住的手腕却一动也不能动。

  “……大哥,这家伙可是罗马教廷的人啊!”

  另一方面,“鬼女”的脸上并没有吃惊的表情。她那对阻止自己的人大叫的声音就像在撒娇一样。

  “他悄悄地潜进这里,还在这里走来走去……他肯定是玛丽派来的间谍!”

  “不,不是这样的,温妮纱!虽然现在才来介绍有点晚了,但他是我的客人。”

  黑影的声音极其沉稳。就像是因倔强的女孩而为难似地摇了摇头,他一边摘下头巾,一边无意识地责备着她。

  “是我昨晚在‘上面’救了他并把他带到这里的……听明白就赶快把你的头发收回来。一个女孩子做出这种动作太粗鲁了。”

  四周立刻安静了下来,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似乎不容人辩解的声音后,被叫做温妮纱的长生种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困惑的眼神。就在她被多次命令、非常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的时候,金发就像是失去了生命的东西一样从亚伯的手脚上移开。

  当确认那些头发都变回到原来的长度后,黑影又转过去面对着亚伯。长长的金发和钢色的眼睛——跟“鬼女”长得非常像的脸,他对神父非常歉疚的解释道。

  “尊贵的客人,真是太抱歉了,请你一定要原谅我们的无礼。我的妹妹温妮纱是个非常性急的人。”

  他那形状长得很好看的嘴唇尖尖的,不时地看看他正在大发牢骚的妹妹。他一直都保持着一种既不像是在微笑也不像是在苦笑的笑容,然后完全按照礼节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啊,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是曼切斯特伯爵威尔士——我是受高雅的阿尔比恩女王之命,暂时管理这座黑暗之城的人。希望以后我们能成为朋友。”

  “‘黑暗之城’?这是什么意思?”

  亚伯一边摸着被绑过后留下明显伤痕的手腕,一边皱眉问道。他好像非常惊讶似地重复着对方,并环顾着四周。

  “恩,你是叫做威尔士吗?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伦迪尼姆市内吗?”

  “不,这里是伦迪尼姆。但是,这是位于伦迪尼姆地下一百米的地方——在过去,这里是地铁或者是被作为避难所使用的地下区域。”

  年轻人好像非常自豪一样挺起了胸膛。他一边回头看了看在微暗的房间和房间的角落里、对着一切充满了好奇心的孩子们,一边非常清楚地告诉神父这一切。

  “我们把这里称作‘隔离地区’——我们世代的阿尔比恩女王为了躲避你们这些罗马教廷的人而把这里作为圣地,这里也是我们长生种所拥有的最后的‘避难之地’。”

  III

  虽然照射在河面上的阳光还有冬天的气息,但是风已经变得没那么冷了。

  无论是河两岸的哪一边,被摆在桥上的陈列人偶的架子,都被从伦迪尼姆赶来的人所掩盖住了。从在大家热情地互相招呼的声音中混杂着各种各样的语言就可以知道,这些蜂拥而至的人并不是同一个国家的人。从穿着外套、燕尾服、高筒礼帽这三种极好的服装的大小贵族,到穷得只有一套稍微好点的衣服、上面还有洞的木屐的下层人民,各个阶层的人俯视着正在光滑的河面上等待着出场的龙舟,热情地为他们加油。

  说到冬天结束的标志,各个地方有所不同,但如果要在春天来得很晚的阿尔比恩寻找冬天结束的标志,那应该是三月末举行的皇家划船比赛。

  这是一个在伦迪尼姆分成了东西两部分的光滑的河面上,八个国家的船队比速度的比赛,这个比赛即使是在自古以来就有在“大灾难”之前进行大学对抗赛传统的阿尔比恩,也算得上是一个有着一定历史的活动。八个国家以阿尔比恩为首,还有邻国苏格兰、威尔士和伊林。大陆国希斯巴尼亚、法兰克和日尔曼。然后以坎特伯雷大主教为代表的形式由罗马教廷选送过来的队来争夺冠军。

  赞助这个大会的人基本上包括皇室在内的所有阿尔比恩贵族。总的来说,这个国家的上层阶级对音乐、美术等感观性的艺术比对那些充满着智慧的学问比起来更感兴趣。其中,橄榄球和划船比赛等大会也不例外,都是由贵族赞助,并且还超越了身份的界限成为了赌博的一种手段。

  实际上今天也是如此,河畔上站满了来自阿尔比恩全国,不,还有从很远的外国蜂拥而至的观光者,就像是在举行祭典一样的热闹。就连苏格兰也全体出动了,还拉上了警戒线,但是还是因为这里的人太多了,好像很难控制好这里的情况。往年,因为事故或者是纠纷而出现两位数的死伤人数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是,要中止这个大会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对于这个国家的贵族们来说,投资赞助是一项非常流行的娱乐活动——不,应该说是因为这让他们觉得活得很有意义。”

  好像是在嘲笑似地小声嘟囔着。一个戴着黑绢制的高礼帽、穿着男士用的晚宴服和阿尔斯特大衣的身材苗条的女人站在泰晤士河一座弯弯的水桥上面翘着下巴。

  能够将河面一览无遗的备案上面插着的一面印有“独角兽与蔷薇”的旗子正是王室的徽章旗,在周围,摆设着挂着大贵族们的徽章的宴席。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王生病的消息传开了,几乎所有的位子都空着,但是旁边那些摆好的子爵和男爵级别的中下级贵族们的席位都坐满了,市长和各行会的老板们也都坐上了席位。

  另一方面,在水桥的南岸,乡绅们占据着那些座位。虽然作为准男爵或是勋爵士的他们与北岸的贵族们比起来,他们就只是一些出身非常低下的地方地主,但在经济上却是关系着整个阿尔比恩的经济繁荣的人。密密麻麻地将阶梯式坛掩盖住的他们及其家人的样子显得非常的和谐,让人觉得今天的这项活动作为重要的社交活动被纳入到了人们的生活之中。

  就在那些乡绅席位的边上,坐在一个不太显眼的座位上,像一个非常时尚的男人一样斜带着高筒礼帽、穿着男装的丽人——玛丽对着旁边穿着无袖连衣裙的少女苦笑道。

  “阿斯科特赛马和足球联盟、还有皇家划船比赛……据说没有一个阿尔比恩国民不将这三项活动作为赌博对象的。如果女王陛下死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但只要她一天不死,即使是有战争爆发,这三项活动都会一直举办下去的吧。如果将那些活动终止了是肯定会发生暴动的。”

  “这个国家的人民真的就那么喜欢赌博吗?”

  看着很快地穿过席位走了过去的爱美的男人和淑女们,穿着无袖连衣裙的少女——艾丝缇好像有点不能平静似地耸了耸肩。从刚才开始一直就很紧张的原因之一是打扮得如此的粗俗不堪,但跟这个原因比起来,更大的一个原因是居然要以毫无防备的样子出现在如此混杂的人群当中。

  虽说有玛丽跟着她,但只有她一个人的保护还是让人非常的担心。恐怖份子暂且不说,如果让大家知道“圣女”也在,很有可能会引起一场混乱。不,微服混入人群当中的不止她一个。这里还有一个比她更有来头的人。

  “……您没事吧,陛下?”

  艾丝缇非常关心地对大人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穿西服的少年问道。她一边拍着像雕像一样动也不动的少年的背,一边凝视着他那苍白的脸。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要不回去宫殿里面吧?我也会陪你一起回去的……”

  “我、我、我没事,艾丝缇修女……”

  他用很细的、但却是艾丝缇肯定能够听到的、非常稳定的声音回答道,少年——亚历山大摇了摇头。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像是喘息似地发出了结结巴巴的声音。

  “对于你们如此盛情的招待,我却没能认真地享用,真是太抱歉了……请不要把我、我的事放在心上。”

  “但是……”

  “啊,这可是他本人说没什么的,这样,按照他说的去做不就行了吗?”

  用异常娇媚的声音阻止了艾丝缇的人,既不是流着冷汗的少年教皇,也不是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周围的穿着男装的美人。在他们的背后,被像天使一般的少年少女们围住坐在那儿的一个美丽的女人,用她那像是命令惯别人一样的口气说道。

  “卡拉米蒂·简”——伊林公爵一边用手弄着插着宝石的、扎得非常复杂的头发,一边看着修女的睫毛下那复杂的眼神。

  “对我来说太难得了,所以想跟圣女阁下像家人一样……如果可以,艾丝缇修女,你可以跟我到一个没人打搅的地方聊一聊吗……如果能问问你那些关于罗马的事就好了。”

  “……聊天啊,但是我不能去。因为我要留在陛下的旁边。”

  看着那撒娇似地微笑着的美女,艾丝缇慌张地摇了摇头。但她还是看到了她那变得不太高兴的表情。

  这个大贵族一说起来就尽说些“真想跟伊什特万的圣女一起微服去看划船比赛”等非常任性的要求。

  当然,艾丝缇从一开始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但一旦拒绝后,她又会说“罗马教廷为了女王陛下把教皇和圣女送了过来,却不肯答应我的要求?真是太偏心了!”,接着又开始胡闹起来。差点就演变成国际问题。知道了这件事后竟然连亚历山大也说出“如、如果你们两个去,我也要去”之类的话。

  微服出行的教皇、圣女和公爵——如果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那么这事很有可能会引发战争。本来就因为王位继承的问题和那些新闻记者的追问而头疼。再加上现在亚伯和“教授”不知道去哪里了,事实上,艾丝缇现在处于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

  “这样真的可以吗……啊,胃疼。”

  “你没事吗……艾丝缇修女?”

  玛丽担心地看着摸着肚子的修女。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你有没有带药来呢?”

  “不,并不是很严重,所以你不用太担心我。但是,神经稍微有点……玛丽,我们真的可以就这样待在这里吗?”

  艾丝缇一边斜视着一直保持着向后仰的伊林公爵和像是被放到肉食性动物的笼子里的小狗一样提心吊胆地环顾四周的教皇,一边质问着惟一可以靠得住的女士官。

  “你认识我们所有的人吧。如果事情败露了,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

  “哦,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啊?如果是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帮助你们的。”

  面对着艾丝缇那恳切的眼神,玛丽像是无奈似地面带微笑。她从怀里拿出一个银质装雪茄的盒子后,从里面取出一根烟卷指着绅士和淑女们。

  “实际上,这个位子的周围,我的部下已经乔装打扮埋伏了起来——会场里面大概就埋伏了一百个人吧。而且,每个都是特种部队的猛士。”

  “……咦?”

  听了女士官的话,艾丝缇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大、大佐的部下是吗?”

  “不管怎么说,今天几乎所有的市民都聚集到了这里。简·伊林公爵就不用说了,连教皇陛下也都微服到这种地方,我们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像是挨了一枪的圣女的脸太好笑了,玛丽咳了几声。她像是故意捣乱似地一边把手放在嘴的前面,一边用艾丝缇勉勉强强能够听到的声音窃窃私语。

  “但是,请您别说话了。如果败露了,我们又会被有各种各样奇怪的理由为难。偷梁换柱地将你和部下换了也只不过是一个区划的问题。所以,请千万不要离开这里。不只是你,还有陛下也请不要出去。”

  “是,是的。”

  果然,在不能依靠派遣执行官们的情况下,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这个人——艾丝缇就像是自己一个人被丢到正下着暴风雨的海里,却发现了一块漂着的木头一样,点了点头。那么,这样我就安心了。她的表情缓和了下来,再一次转向了泰晤士河的方向。虽然现在看不到那八艘船,但是从被设置在河岸上的大型扬声器中可以听到转播着比赛实况的收音机的声音。现在,好像阿尔比恩和伊林一边难分胜负地继续较量着,一边向终点靠近。

  虽然现在还很难说谁会获胜,但是冠军似乎就会在这两个队伍中产生。就在讲解员们兴奋地讲解着时,从观众席传来了欢呼声和惨叫声。

  “罗马队好像就快输了。”

  就在艾丝缇和玛丽谈得正高兴的时候,侧耳倾听着收音机的亚历山大脸色苍白地苦笑着。作为精神上有着很大问题的他来说,即使是到如此混杂的人群当中也会增加很多的负担。但是尽管这样,为了不让同行的人担心,他也应该在尽自己的力量努力着吧。他生硬地说着一些让人茫然的感想。

  “果、果然是被海包围着的国家啊,船、船应该划得很好吧?”

  “是啊……虽然这么说可能会有点失礼,但耐力和技术还是不能相提并论啊。”

  用甜腻的声音对教皇作出回答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艾丝缇旁边的简。与其说是阿尔比恩的大贵族还不如说是罗马高级妓女的这个美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队胜了而非常高兴,所以悄悄地把手放到修女的膝盖上。

  “还有热情也……嗯,圣女阁下。如果可以,您能到我的房间里来一下吗?我有很多事需要向您忏悔。能够听听我这个可怜的人所做错的事吗?”

  “……对了,你的肚子饿不饿?”

  艾丝缇一边像软体动物一样慢慢地蠕动着,一边像是想把大腿从放到自己膝盖上的美女的手下面移开一样站了起来。冷汗直冒的脸转过背后,使劲地搜索玛丽的身影。

  “史宾塞大佐,我想到对面去吃点东西……哎?大佐呢?”

  “刚才史宾塞大佐说是有、有点事,就出去了。”

  艾丝缇一副好不容易紧紧抱住的浮木却又突然沉了下去的表情,看了看左右。但是,到处都找不着玛丽,只有像是舔着面前的猎物一样舔着嘴唇的卡拉米蒂·简的笑脸和因为紧张而脸色发青的亚历山大的那张瓜子脸。

  “那么,圣女阁下,您打算怎么办呢?如果今天晚上不方便,那么我们现在就另外找个地方吧。反正伦迪尼姆也挺大的,就到女人们谈心常去的地方吧。”

  “哎?不是忏悔吗?”

  即使是一个人到迦太基的下水道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害怕过。就在艾丝缇拼命地拒绝一直在耳边劝说着的简的时候。

  “啊、啊……”

  一直都脸色发青的亚历山大突然开始呻吟起来。他按着肚子,好像念叨着什么。

  “肚、肚子疼……”

  “陛下,没、没事吧?!”

  教皇突然脸色苍白,艾丝缇握住了他的手。如果在这种地方发生了什么事,那肯定是一件重大的事情。

  她急忙看了看对方的脸。

  “是哪种疼?你不是已经做过盲肠手术吗?糟了,这可怎么办啊?”

  “我、我想可、可能是过于紧张了……”

  亚历山大一直按着肚子,小声地说道。

  “只要能快、快点离开这里,我想就会没事了。”

  “离开这里?”

  艾丝缇好像非常困惑似地重复着教皇的话。她想起了玛丽提出的绝对不可以从这个区划范围内出去的警告。但是,被亚历山大那充满祈求之情的眼睛盯着,修女用她那紧锁双眉的眼睛看了看前后左右。玛丽好像还没有回来。而且,混在旁边的客人中间,护卫官们不可能认出谁是艾丝缇。并且,说到伊林公爵,当一听到教皇不太舒服的时候,为了避免她也被卷入到这些麻烦的事情当中,还是稍微转移一下比较好。

  “这样啊……我明白了。那么,我们就稍微出去走一下吧。而且,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之后马上就回来。”

  要逃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艾丝缇深吸了一口气,答应了教皇的请求。

  “您稍微好点了吗?”

  艾丝缇好像安慰一样对因为江风而眯着眼睛的少年说道。

  太阳已经下山了,与其说空气很凉爽不如说已经开始变得有点冷了。到了前面的小艇向这附近靠近也不奇怪的时间了。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和刚才的渥太尔桥离得有点远的叫做“河岸街”的堤防上建起来的很宽的河道。船坞和有点塌的建筑物和上下河蒸汽船的地方的排着的很宽的道路,但是,好像从这里开始就不允许游览,所以没有准备观光席。迟到了的市民,好像至少应该看一下终点一样,用马车或者步行,向河岸那边走去。路旁鳞次栉比的是期待这些家伙的道路流动摊位。刚才一直很安静的街道,到这里终于突然变得行人往来频繁。

  这样,也许在人增多之前回到席位上比较好——从刚才开始,艾丝缇盯着一直靠在煤气灯柱子上的亚历山大的脸。

  “虽然脸色好像不是很差,但是……状况还没变好,也许让医生看一下比较好。我安排一下?”

  “没、没关系,不、不、不需要医生。”

  话还是那么的不顺畅,但是,亚历山大出乎意料地露出很谨慎的表情,摇着头,好像有点不悦地笑了一下。

  “本、本来、本来心情就不应该很坏的……请、请放心。”

  “咦?但是,刚才——”

  “那、那、那是骗人的,艾、艾、艾丝缇修女被伊、伊林缠住,我、我想帮助你……我真、真的没事。”

  “什么,原来这样子啊。真是令人吃惊……那样的为我担心,谢谢您,陛下。”

  咦,这个人,竟然可以这样做——隐藏住自己些许的意外感。艾丝缇对着害羞得脸红了的少年道谢。

  “但是,您演得真像呢,我也完全被骗倒了,很完美的演技。”

  “真、真、真的吗?我、我、我这种人都能够帮助别人,很高兴啊。”

  受到表扬,少年的脸变得更红了,但即使这样,还是感觉很高兴的,面前的手边抖着,边挤出声音来。

  “说、说谎话,有点紧张,因、因为我、我不会说、说谎……但、但是,稍微有点,心扑通扑通地跳了,作、作为圣职者,我还不够资格呢。”

  “没有那种事!有人说‘用智慧生存,怎么都会避开困难’,陛下为了救我,用尽了智慧,请不要妄自菲薄自己。”

  “不、不、不要妄自菲薄自己是吗?——我、我、以、以前,被人家告诫过‘不要连自己也嘲笑自己’。”

  艾丝缇似乎触动了他的心弦,突然,亚历山大的目光变得很寂寞。边看着路上走来走去的人,小声地叹了口气。

  “人,为了拼命地保护更多的人而死去了……尽管那样,我、我怎么也不能不守住我们的约定。我要、要成为出、出色的教皇,我们这样约定了,但是……”

  “别那么说!陛下不是已经非常努力了吗?即使这次姐姐没有来,您也一个人到了阿尔比恩……已经非常优秀了!即使是和陛下有约定的人也会为陛下而感到自豪的!我很清楚,因为我也有这样约定好的对方——但是我还需要多一点时间来实现约定。”

  “艾、艾、艾丝缇你也、也和谁约定过吗?”

  不知道是被她的话所鼓舞,还是因为知道旁边的少女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经历而被给予了力量,好像恢复了一点朝气,亚历山大回头看了看艾丝缇,也许在那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被盯着,害羞地笑着继续说道。

  “你、你、你完成诺言的时候早点来就好了……我、我、我会为你祈祷的。”

  “谢谢……我也祈祷陛下履行约定的那一天的早日到来。”

  互相微笑着,少年和少女就这样注视着河面,河面渐渐受到开始西斜的阳光的照射,还是光彩夺目地闪烁着。光好像永远反复地闪烁着,但是,作为每一束光都是不同的,艾丝缇和亚历山大好像让各自的思绪都回到和已逝去的人度过的时光,暂时把目光停留在河面上,沉默着——

  “糟了,已经这么晚了。”

  突然,看着对岸的艾丝缇发出了稍微有点变样的声音,耸立在上游的庄严的尖塔——国会议事堂的钟塔的指针,已经到了三点!恐怕虽说知道周围有变装成民间人的护卫官们,但是也许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那么,陛下,该回去了,我想比赛马上就要结束了。”

  “对、对、对哦……啊。”

  直率的正要点头的少年教皇突然脸红了。宣告饿了的肚子里的虫子好像在自作主张似的,叫得很是时候。

  “或许陛下肚子饿了吧?”

  “啊、啊、啊、不、那不、不是,我、完全没有——”

  “没关系哦,我肚子也有一点饿了,去买点什么回来吧……啊,哪个好呢?”

  艾丝缇瞪着眼睛看了看周围,停留在眼里的正是旁边在做开店准备的移动式货摊。有着和蔼可亲的表情、胖胖的大叔,在摊位的前面展开画着“伦迪尼姆最好的F&C”的色彩斑斓的广告牌。

  顺便说一下,F&C是指“鱼和薯条”,是把在近海捕捉到的鳕鱼和土豆切得很短,然后用油炸。阿尔比恩人最喜欢的路边的小吃,艾丝缇也试过一次,但是怎么说时间隔得很久了,至今为止还没有机会。于是她高高兴兴地拿出钱包,就朝流动摊位走过去。

  “陛下,不会对鱼过敏的吧……对不起,大叔,我来两份‘F&C’。”

  “啊,好的。”

  伴随着有朝气的声音,男人用很大的切肉刀剔下一块鳕鱼肉。虽说是像哈巴狗一样脸颊的肉那样长相很丑的男人,但是和长相成反比的技术确实很不错,很迅速地炸好之后,把沥了一下油的鱼卷放到在报纸里面。

  “两个人六第纳尔,调味就随您的喜好蘸那边的调味料好了。”

  “嗯,盐,辣椒油和橄榄油……陛下,您要哪种?”

  在流动摊位的调料前面,艾丝缇踌躇了一下,不管怎么说,第一次吃这种小吃,吃法一点也不懂,下定决心,拿起了最旁边的伍斯特辣椒油。

  “干脆,旁边的好像快没了,就要这个辣椒油了,最近好像吃盐吃得太多了,清淡点——”

  “不行、不行、不行,那种吃法完全不行、不行。”

  好像连艾丝缇的人格都要否定一样,正在这时候从后面传来声音。

  转过去一看,年轻的男人好像很悲伤一样边摇头边叫道。

  “可悲,你们是何等的不了解F&C啊,配这个东西最好的是醋和盐,而且上面要洒得多得不能再多!除此之外就是窍门和经验了!对了,辣椒油之类的简直是荒谬。”

  “你,你……”

  想到是不是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的太阳穴的青筋都跳起来一样大动肝火地开始演说,艾丝缇目不转睛地转过来看着这个男的。

  刺眼的原色T恤配着珍珠色的夹克衫,还有磨得闪闪发光的漆皮鞋子。即使这样在普通社会中格格不入的打扮,还有那好像是从不知道铁厂还是玻璃厂弄过来的巨大的太阳眼镜盖住了脸的一半,但是乱糟糟的金发下面,让人无法忘记的那双冬天的湖水一样蓝的眼睛和有着高而直鼻子的脸。

  ——这不是昨天晚上,在索赫遇到的青年吗?

  “该隐先生?”

  “……哎呀?那么说你是圣女咯?”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出来,年轻人直眨着眼睛。然后啪的拍了一下手,发出奇怪的声音。

  “哇,奇遇呢!在那之后赶上晚会了吗?没有被坏继母骂吧……啊,但是,作为圣女,更加不能吃现在的辣椒油哦。”

  该隐——金发的年轻人把手插在腰间,然后很可悲似地竖起食指。摇着手指,装腔作势地咂舌。

  “没错,我从现在开始就要教你正确的吃F&C的方法,所以请好好学习。那么,就像刚才说的一样,蘸足醋和盐,然后就下定决心大咬一口,目标是一口咬掉三分之一,原来,这个鱼和薯条的起源啊,距离现在大约数百年前……”

  “殿下,您确实很好,但是即使突然提出那样内行的话题,只会让年轻人们觉得为难。实际上,两位似乎已经听不下去了。”

  健全而且正确的意见,从年轻人的背后传过来,这边和年轻人形成对比,漆黑的三个统一的黑发男子,用大方的口吻教训着主人。

  “对不起,艾丝缇修女,我们的主人好像很喜欢你,但是对于他人的爱的表现,他和一般人的标准相比,比较不一样。”

  “啊,好像是呢。啊哈哈哈……”

  为了掩饰住心虚,艾丝缇只好无意识地边挠头,边朝着和蔼地笑着的穿着黑色衣服的执事——巴特拉笑着掩饰过去。

  “啊,这么一说,昨天劳驾您送我,非常感谢,多亏了您,总算没有爽约晚餐会。”

  “那太好了,但是,要道谢的应该是我吧。多亏你对我们主人的关照……我猜想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不,没有那种事……啊,虽说以前有过。”

  那边,年轻人一个人长时间地论证着鱼和薯条的起源和关于其发展的社会学以及营养学的考察,艾丝缇用余光看着他嘟囔着。很同情地看着露出很有礼貌表情的绅士,小声说道。

  “但是,不容易啊,巴特拉也是呢……服侍的是那样的人,也应该很费劲吧?”

  “是的,确实。但是,应该说费事得让人觉得很可爱吧。”

  在黑头发的底下露出慈父般的表情,巴特拉薄薄的嘴舒缓了,优雅地把眼镜往上推了推,用那下面的眼角细长的眼睛,亲切地望着修女口中的“那样的人”,继续说道。

  “而且,可以说像一般的有问题的孩子一样可爱。如果真的有值得敬爱的人,被带来辛苦的那方也会很高兴的——”

  “但是,艾丝缇?我从之前开始就很担心——”

  正被提到话题上的当事人突然插进话来,就是这个时候。是厌烦了谁都没有听的讲座,还是一个人被抛弃在对话一边感到寂寞,竖起大拇指——本人或许是准备竖起小拇指的吧——嘲弄般的吹起了口哨。

  “那里的少年是谁啊?难道是男朋友?呵呵。”

  “不,阁下,不是的,这位是……”

  对于一点都说不上文雅的主人的反应,巴特拉好像很为难的样子回答了,但是马上把视线移回到了艾丝缇那边,看着脸通红伫立着的亚历山大,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修女,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大胆了?带这样的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方,要是有什么万一发生……”

  “嗯,同感。只是,有‘稍微想呼吸外面的空气’这个强烈的希望。”

  实际上想说“鲁莽”吧,艾丝缇对与其说是非常像有教养的执事,不如说是行之有效的控制的表现,巴特拉很抱歉地挠了挠头。确实,即使被责怪缺乏警戒心,也没有办法。尽管那样,边把嘴凑近开始变冷的鱼和薯条,边拼命地找借口。

  “但是,您不用担心,吃了这个之后马上就回去。确实离开得太久了,现在大家应该再找我们——”

  “啊!你,不行!吃那种东西!”

  严厉的责怪声压住了艾丝缇的辩解。修女过于惊讶而怔住的时候,她手中的一包鱼和薯条好像魔术师一样的迅速地被夺走了。

  “从先前开始不是跟你说了吗!鱼和薯条要蘸醋和盐,这个蘸辣椒油,在想什么啊……可以吗?这种东西,让他来处理吧。”

  “啊,稍、稍等!”

  艾丝缇发出抗议的声音的的时候,该隐把已经冰冻的炸鱼扔到了路边,到那里去的,是到刚才为止都在垃圾箱里面寻找食物的很大的黑猫。看一眼就知道是野猫,一下就敏捷地扑向那边,开始贪婪的大口的吃掉下来的美食。

  “啊,浪费……那人要做什么呢。”

  看着被一瞬间收到肉食动物胃里面的午饭,艾丝缇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不能糟蹋食物,妈妈没有教你吗?”

  “那……不,我,我是为你着想才……”

  另一方面,该隐被修女逼问得好像很吃惊。语无伦次地开始找借口,最后终于道歉。

  “……对不起。”

  “简直已经……”

  仰视比自己高两个头的那张脸,艾丝缇叹了口气,就那么轻易的道歉,好像自己欺负他的样子。

  “已经行了,这次的事原谅你。那么,今后请你要注意,神父……该隐。”

  这么一说,还没有问这个人的全名哦——不禁地把对方的称呼弄错的艾丝缇,终于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

  “艾、艾、艾丝缇,啊,啊!”

  变样的声音传到了一行人的耳里,转过头一看,脸色苍白的亚历山大正在指着路上的什么。

  什么事啊?看着那边的艾丝缇,接下来的瞬间,瞪大了眼睛——刚才,那样拼命地吃着东西的黑猫倒在了路上。不,不光那样。它的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从邋遢的张开的嘴里面喷着血泡。

  “什、什么、这个……生病了吗?”

  “不,不是的……”

  像影子一样靠近的巴特拉摇了摇头,在已经没有力气开始抽筋的野兽的旁边弯下腰,轻轻地歪着脑袋吸着空气。

  “杏仁臭……是中毒,而且是氰化氢系的东西,恐怕是氰化氢盐,或者是氰化钾。”

  “氰,氰化钾?!为什么这种东西……”

  不断地询问之下,艾丝缇的目光注释到了有猫的齿印的鱼肉片上。然后脸色勃然大怒,把亚历山大一直拿着的鱼和薯条打了下来。

  “难道,这里面有毒?但是,为什么,那种东西——”

  “啊,啊……好不容易,想让你们中毒死得痛快点的。到底是哪里的混蛋跟我捣乱呢。”

  回答修女问题的,不像是黑发执事所使用的那种彬彬有礼的阿尔比恩语。一股沙哑而又下流,丝毫没有要掩饰恶意的意思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传到了一行人的耳里。

  “都是因为你,差点造成让小姐们痛心的事情。真是让人痛心呀。”

  “……你到底是什么人?”

  艾丝缇抱着恐惧得已经僵直了的教皇往后退。白色衣服的青年好像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只是提心吊胆地望着周围——庇护着那三个人,走上前去的是巴特拉。黑衣黑发的执事,向那发出下流的笑声的人——卖鱼和薯条流动摊位里面的老头子,好像在询问比赛对手身份一样问他的身份。

  “下这种毒的是你对吧!你好像不是一般的杂货零售的普通商贩,但……你是什么人?”

  “我叫托德,也有人叫我‘刽子手’托德……”

  一边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地回答着,男人从流动摊位底下拿起了巨大的铁块。从好像满不在乎的神情,突然脸色一沉,变得非常严肃的样子,转过头来看这边的人,把拿起来的铁块——是一把带装填把手、带有脚架的机关枪,转到手边。

  “我是受某个人的命令,来这里取那个小鬼的性命的。”

  接下来的瞬间,男人手持的机关枪开始疯狂射出惊人的火线。

  “好富裕的国家啊……而且还很美丽。”

  看着像很多黄金的碎片一样反射着阳光的河面,葆拉修女小声嘟囔着,虽然眼神平静地看着河水,但是心里却好像在注意旁边用火柴点燃烟的女士官,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想在说图书室里面的新到的刊物一样开始说道。

  “刚才,我调查了一下东区的情况,用电量、天然气、水等几乎所有的生活必需品都显示出不小的消费量,在这种生活水准很低的贫民区,似乎很铺张浪费呢。”

  “简直,好像在地底下有另外一条隐藏的街道——对吧?”

  在吐着烟圈的时候,玛丽露出了微笑。在这个河岸边供人们玩耍的人行道上,今天除极少的王公贵族以外的人都禁止进入。坐在平时是恋人们的谈情说爱的长凳上,女士官对着靠在篱笆上的修女笑了笑。

  “隔离地区——我们习惯了这么叫那里,阿尔比恩王国五百年里充满黑暗的异界,被诅咒之街。”

  受到初春阳光照射的河面,还是在很耀眼地闪烁着。比赛的终点就在这附近,能听到从下游传来的声援声,非常盛大的节庆的情绪,似乎充满了空气中的每个角落,即使这样,在长椅上吸着烟的女人的表情没有表现出对春天的欣赏。嫌恶和些许的恐怖——生硬的美貌反衬出相反的表情,吐出了紫色的烟雾。

  “该死的,吸血鬼们的街……教皇厅成功的反攻他们的数百年里,听说那些北方诸国,也接二连三地击败他们,使得他们衰落下去。其中大部分的吸血鬼被烧死,用木桩穿过心脏被焚烧。侥幸逃亡的部分,也逐渐地被追捕到,绑在太阳的底下暴晒而死。”

  “但是,也有幸存下来,逃走了的人……”

  “对,那些幸存下来的人逃进的就是这里,伦迪尼姆。”

  葆拉说完,玛丽就好像抱着很怜惜的人一样,用拿着烟的手,转了一下。用好像在跟恋人说话的口吻,说起了伦迪尼姆的历史。

  “当时的阿尔比恩女王薇薇安为了对抗支配权在一天一天增强的教皇厅,费尽了心机。为了保存因为‘大灾难’而失去的文明,教皇厅所拥有的科学和技术绝对是很必要的,但是,受到援助这件事必然就是受到教皇厅的支配……正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在大陆被追,越过海洋逃过来的‘那些家伙们’。”

  “阿尔比恩在地下藏匿着‘那些家伙们’,活用那拥有的科学技术的事情,我们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但是却没有证据去告发。”

  就那样依靠在栅栏上,修女眯了眯那无精打采的眼睛。只是,那手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个信封,阿尔比恩式的装饰文字“M·S”的首文字和盖着有翼狮子的图案的信封上的收信人姓名是教理圣省长官亲启的字样。

  “啊,就算有证据,也不能弹劾贵国吧,要是做那种事,就会造成最糟糕的,把人类社会分成两部分的大战争,就算教皇厅的胜利不会改变,凋敝的时候,受到‘帝国’的袭击,就那样完了。”

  “也许吧。这样,我们才讴歌阿尔比恩在代代女王带领下的自由和繁荣,没受到教皇厅的支配,也没得到援助,另一方面,让潜藏在地下的‘那些老家伙们’发誓要忠诚,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其科学技术……”

  “对,以前的和平年代,也许这样很好。”

  视线转移到模仿有翼狮子的印章戒指中夹着烟的女性士官身上,葆拉静静地点了点头,好像要把本月的新刊向使用者说明的介绍员一样,淡淡地说道。

  “但是,在现在的国际形势下,为了让这个国家生存下去,结成强硬的合作关系,有值得信赖的外部势力,是很有必要的吧——譬如就像教皇厅。但是,我判断,就是我们,和问题很多的军事国家的国王,反抗教会的女公爵建立信赖关系是很困难的,无论怎样,要成为友人,对,想选择像你一样值得信任的人,卡路斯列子爵阁下……不,玛丽·史宾塞王孙殿下。”

  “‘值得信赖?’但是,教会不是没有认同我这样的私生子吗?”

  把一半以上都变成灰的烟扔到石板地上,玛丽苦笑了一下,本来,就只是脸在笑着,但是,感觉淡青色的眼睛里面好像含着冷冰冰的刀一样,刀的一半对着自己,一半对着对方任性的理论。

  “确实,我是王太子吉尔伯特的女儿,但是我的母亲只不过是王太子的情妇。而且,王太子也有叫做维多利亚的妃子,正式婚姻以外的出生的孩子是不被认同的——这个确实是教会的基本方针吧!”

  “确实,但是,那怎么说都是借口。譬如,以故王太子殿下和你的母亲——和上一代的卡路斯列子爵夫人哈丽埃特秘密的结婚,文件要是在罗马被发现了又会怎么样呢?那时候,和维多利亚妃子的婚姻就会变得无效,和卡路斯列子爵夫人的婚姻就变成正规的……当然,小姐也不是私生子,会被当作嫡子对待的吧。”

  “真是很有够乱来的呢,教会也是。”

  用脚尖碾着石板地上还冒着烟的烟,玛丽的表情都消失了。淡青色的眼睛对着伦迪尼姆,好像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的母亲,一直都是见不得人的人,她本人在我八岁的时候——王太子去世一年后也去世了,但是一直到死的那天,都给我灌输着怨恨的语言,每天,每天……这才是,代替摇篮曲的每天让我听到。被都和她生孩子的男人弄到见不得人的地步,这种女人的怨恨……葆拉修女,母亲要是听到你的话,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啊。”

  “不知道,而且,那不是我可以推测得到的。”

  对于包含着奸诈的玛丽,“死之淑女”只是轻轻地动了一下一边的眉毛,半张着的眼里没有浮现出所有的感情,摇了摇头。

  “枢机主教赐予我的任务是,伴随着预想的阿尔比恩女王的死去,教会要以最好的形式解决王位继承的纷争——只是这个。但是,我被命令只要是为了这个,可以不惜任何手段。”

  “把私生子变成嫡亲……这么说,奇迹是你们教皇厅最重要的商品,对吧。”

  玛丽把发出的有点讽刺的光的视线从修女身上移开了,再次对着伦迪尼姆眯着眼睛小声说道。

  “因此,以予我王位为代价,你们期待什么呢?‘神啊,为了昭雪的罪人,应该在神的面前拿出赎罪的东西’——为了弥补私生子出生的罪恶,我应该付出什么呢?”

  “赎罪的东西……教皇厅丝毫没有施恩你的意图,我们是神的代理人,是正确的执行神的旨意的人。”

  对于可以说是自嘲也可以说是责备的玛丽,修女好像很意外地摇了摇头。只是,好像要追着女士官的视线一样看着王都,以无意的口吻继续说道。

  “但是,让我们苦恼的是日耳曼王和伊林公爵的存在,他们厚颜无耻地主张王位,如果我们承认你,但是他们不会认同你的吧,最糟糕的是,也许会因为对此不满而引起纷争,这稍微令人有点担心。”

  “确实……那么,如果变成那种情况,我可以期待教皇厅的支援吗?”

  “很遗憾,那是很困难的事,为了帮助殿下,我觉得是不是有必要出示证明殿下是教会和信仰虔诚的教徒的证据。”

  “您说证据?做什么事,我能证明人看我的信仰。”

  “好美的都市啊。”

  对于扬起半边眉的女士官的问题,葆拉没有给予回答,到此为止,好像对到刚才为止的问题都失去兴趣一样,目光注视着泰晤士河,静静地感叹道。

  “如果说人类反复的经营是历史,这个都市,是拥有**的历史……但是,不管是怎么清白的城市都会有黑暗的一面,不管怎样洋洋得意的都市都有令人不愉快的历史——而且,在那里生活的野兽也是,如果,能够驱逐他们,王一定是受到了神的祝福的吧,好像古时的圣王一样。”

  “您是说隔离地区的事吧。”

  马上,玛丽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敏锐的感觉,顾不得刚才为止隐藏的不张扬自己的慵懒的情形,“血腥玛丽”看着“死之淑女”的侧脸。

  “葆拉修女,也就是,你是说梅迪奇枢机主教要让我把那里歼灭给他看?打算把这个当作试金石吧?”

  “您喜欢怎么解释是您的自由,殿下。”

  玛丽的视线充满了像万军之将一样的敏锐和雄心壮志。但是,另一方面,看到这个的葆拉的脸色没有一点的改变。“死之淑女”平静地说道。

  “只是,要是能取得这样的业绩,你的名字一定会作为圣者永垂史册的……是私生子还是嫡子这么一点的事情,不至于成为那样的问题吧。”

  “原来如此,那是梅迪奇枢机主教的意向吧……很好吧。”

  很短的沉默点头称是,对方的要求在某种程度上肯定是预想到的,玛丽的表情没有一点的犹豫。本来,如果在这里有一点的犹豫,从最初开始就就没送出证明隔离地区存在的检举书吧。

  “这一段时间,我来歼灭隔离地区。所以,你们也迅速地报告主教吧,准备篡改文件为好——你们也一样,你们不想简和日耳曼这种笨蛋推上蔷薇的玉座上吧?如果有,大家也就是尽可能地鼓励帮助我。”

  “……您说的对。”

  调整了的表情嘴往上翘的玛丽的脸上没有一点的迷茫——那里有和我命运正面相冲突,想要征服这个的野心的年轻王者的雄心。

  女人前面的修女毕恭毕敬——但是,总感觉很满足的正要点头致意的时候。

  “喂,喂,看。”

  疑惑的声音传到了两个人的耳里。

  看着那边,一直坐在河边的长椅上说着悄悄话的年轻的恋人指着河面不知道为什么骚动着。好像被声音吸引住的一样视线看过去的两个女孩子也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好像僵直了一样表情生硬。

  一直静静的闪烁着的河面的中央,吐出黢黑的泡,是不是积在河底的泥里面的煤气喷出来了啊。不,不是,更激烈,连续的泡,对于玛丽和葆拉来说都仿佛见过。

  “这是……鱼雷发射管的注水泡?难道在这种地方有潜水舰?”

  “殿下,请您往后退。”

  葆拉抓住愕然呻吟着的玛丽的胳膊就是在接下来的瞬间。

  震耳欲聋的轰鸣,想着是不是可怕的水飞沫席卷了河岸,从冒着泡的河面升起了好多根巨大的水柱。

  IV

  连续的枪声,让人觉得是电动锯的起动声。因为发射速度太快了,几乎是重叠着听到的,艾丝缇突然压倒旁边的教皇的时候,无数的枪弹连续迅速地掠过了身边。恶魔的鞭划破了刚才两个圣职者一直所在的空间。

  被可怕的爆破声和冲击波击打身体,一瞬间,艾丝缇的意识开始飘离了。

  “艾、艾、艾丝缇。”

  终于把飘得很远的修女的意识拉回到现实的是,她庇护着的少年发出的悲鸣和太阳穴要落下来的滑溜溜的温暖的感触。摇着头拼命忍受不注意就要休克过去的痛苦,勉勉强强地竖起了上半身。

  “没,没关系吧,陛下。”

  “啊,啊,艾、艾丝缇,脸上有血……”

  “没关系,只是稍微割了一下。”

  对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的脸的少年教皇笑了笑,艾丝缇擦了擦下颚的血,或许是飞散的石板的碎片刮到了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边这样鼓励自己,视线寻找着接下来应该采取的方法,却变得愕然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石板地上有好多人都倒下了,不用看穿过他们已经没有呼吸的身体的枪伤就知道,看着摞在一起倒下的母子的下面,慢慢地散开的血块,艾斯缇开始说道。

  “喂喂,你们躲过了,所以才让更多的人死了的吧,可恶。”

  好像抑制着笑声发作一样的声音传到了这样的修女耳里。看一下,边从还冒着烟的机关枪里抽出弹带的中年男子嘟囔道。

  “真是的,让无辜的家伙们这样牺牲了……尽管那样,那样还是圣职者?”

  “……”

  对于假装责备的挑拨,艾丝缇没有回答。她忙于把裙子里吊着的霰弹枪偷偷地拿出来。但是,拼命地抱着不放的教皇的身体是个障碍,怎么也够不着武器。就在这个时候,男人把新的弹带装进了机关枪里,解开固定螺栓的声音,无情地响着好像断头台一样的声音。

  “做,做,做这种事,你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倒在路上不能说话的死者和还在呻吟着的受伤的人中间,没有白衣和黑衣主仆的身影,正觉得很奇怪的时候,艾丝缇挤出了颤抖的声音。没有特别地想改变注意,即使很少,但幸存的人还在争取逃亡的时间。

  “制造这么大的事件,你觉得你能安全地逃走吗?即使把我们杀掉,也会马上被抓住,虽说不知道是被谁雇佣的,但是雇主不是很为难吗?”

  “谢谢你的忠告,但是不用担心,被愚蠢的警察抓住,我还不至于那么愚蠢。”

  叫做托德的男人的笑声,和内心里响着的爆炸声重叠了。看一下,推开旁边仓库的门,一台大型的卡车正要出来,边踩着卡车的载货台面下货物用的悬梯,托德只用单手把机关枪的枪口对准艾斯缇。

  “对不起了,小姐……再见了。”

  “……”

  从容地笑着的职业杀手的胖胖的手扣动板机的瞬间,艾丝缇抱紧了旁边的教皇。觉得至少可以把自己当作挡箭牌,但是机关枪的前面人体就像撕碎纸片一样。就算做这种事恐怕也是没用的吧——

  “什,什么啊?”

  但是,传到做好心理准备的修女耳里的不是机关枪的发射声。

  因为静下来的声音,艾丝缇不禁张开了眼睛,只见映入眼帘的是——

  “什,什么?”

  从泰晤士河的河面竖起了很多根巨大的水柱,这些好像要到达天际的梯子一样一端仿佛要直入云霄,一转,改变了方向。像流星一样的势头,迸冒着白烟,向着艾丝缇她们所在的河岸——正确的说,正是向着正要打算开枪的职业杀手和卡车为目标。

  “迫、迫击炮?不、不、不对!”

  艾丝缇在订正自己发言的时候,光束拖着白色的尾巴正在下落。继续艾丝缇的是,和她一样,哑然地看着天空的托德说道。

  “说是水中发射式的喷进炸弹?笨蛋啊!这种东西,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没有实际应用……糟、糟了,快逃!”

  终于意识过来的职业杀手叫喊的接下来的瞬间——周围被闪光和爆炸声包围起来。

  “?!”

  好像鼓膜要被撕破一样的冲击之后继续的是奇妙的漂流感。

  艾丝缇一瞬间确认了受到闪光直接攻击的卡车不见踪影,但是这之后,她自身也好像要被暴风刮跑一样,反射性地抱紧教皇,但是两个人的体重也在蜂拥而来的冲击波面前毫无作用。想到是不是倒在了石板地上,被围着堤防一端的栅栏猛烈敲打着。栅栏的喷漆的痕迹也是新的,但是是木制的,被轻易折断之下,艾丝缇和亚历山大一起掉落到了河中。

  “……!”

  眼前扩大的气泡中间,艾丝缇拼命地汇集了动不动就要跳起来一样的意识,设法竭尽极少的体力和精力,以头上的光——也许是水面为目标,现在休克,难免溺死,如果只是自己还好,但是不能让教皇也死。

  “啊,不行……”

  但是,暴风的声音好像比想象的严重。身体像铅一样沉,而且好像因为缺氧而集中能力下降,想法没有让人不耐烦的持续。就连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朝向哪边了——

  “……?”

  朦胧的意识的角落,艾丝缇感觉到不知道谁抓着自己穿着的衣服,那细细的手指的感觉,开始觉得是亚历山大,觉悟到隐藏着让人吃惊的强有力的力量的时候,艾丝缇抱着的少年,难以置信的巧妙地被从水中拉起来。

  “啊!”

  “还好吧!”

  吐出大量的水,好像从水槽里面跳出来的金鱼一样喘着气的修女的耳里,传来了中性的声音,艾丝缇费力地剥着紧紧地贴在自己的眼前的红色头发,知道自己正在被拽往岸边——而且那也不是刚才的南岸。北岸,威斯敏斯特的旁边。既惊愕又安心地边眨着眼,转向站在旁边的人影。

  “你,你啊!”

  “我想慢慢地介绍自己,但是不凑巧没有时间……因为进到了水中,所以有贝壳掉下来,这个时候的太阳,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很危险。”

  把深深地歪着的食物更往下放,人好像苦笑着。

  “好像”是说,他——或者她的脸是没有一点的缝隙被包带盖着,因为惟一应该露出来的眼睛也被漆黑的太阳镜掩盖着。

  “但是就这样先说好,艾丝缇·布兰雪,发誓,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受某个人的请求,是为了见你而来的。”

  “某个人?”

  “你的熟人哦——他叫亚伯·奈特罗德。”

  黑衣人静静地站起来,用细细的胳膊抱起艾丝缇和亚历山大。

  “现在他逗留在我的馆里。我要把你们带到那里去。”

  V

  装甲车停在了窄窄的巷子的正中央。

  “久等了,是联系过的异端审问局的先生吗?”

  “神的铁锤”——从画着闪电和锤子徽章的门里,穿着校服的身材魁梧的男子一出现,目光凶恶的小男孩就跑近过去,从头顶部秃了的头上取下山高帽,毕恭毕敬地点头致意。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法格逊,因为掌握了要求询问的亚伯·奈特罗德的行径,所以来联络的。”

  “我是佩卓斯修士,请多关照,警官……所以,奈特罗德就是在这里了吗?”

  鼻翼显示出怀疑的皱纹,佩卓斯看了看左右拥挤的建筑物。

  虽说是大白天,因为太密集的破房子,所以几乎没有阳光的照射。道路的左右有堆积如山的垃圾和排泄物放出来的令人讨厌的气味,虽说很冷,但是苍蝇在其中间飞来飞去,抱着像私酿酒一样的酒瓶随便睡着的人有很多,但是究竟是否还活着呢?即使还活着,这样的恶臭扑鼻的毒气的环境下,也无法活得很久吧。

  白色小礼拜堂街——叫做东区,是伦迪尼姆最穷的贫民区。

  “究竟在这种地方伪神父在做什么啊,笨蛋啊……那么,虽说有点急,但请警官把我带到刚提到的神父那里去,虽说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想赶快带他回去。”

  “不,实际上有点困难。”

  边挠着嘴边留着的乱七八糟的胡子,警官很对不起地缩了缩脖子。站在佩卓斯的前面,带进去到面对着胡同的一件破房子里面——总觉得,好像是只住宿不用餐的专门的小旅店,嘴快地说明道。

  “受到委托之后,马上就把所有的搜查员都派出去了,但是没有找到您要找的神父本人。”

  “你说没找到?”

  边阔步地走在腐朽的破烂不堪的走廊上,佩卓斯的细长的眼睛里有着危险的光芒,好像瞧不起地盯着转过身来的警官,一句一句,好像呻吟一样说道。

  “说没有找到是怎么回事……你报告说掌握了奈特罗德的行径,我才这么急地赶过来的……但是你竟然说没有找到。”

  “不,不,的确是掌握了行踪,只是没有找到他本人。”

  佩卓斯的眼光让人觉得是马上就要开始突进,在刨着地的猪,直接被盯住,是不是觉得被咬死啊,法格逊匆忙地摇了摇头。

  “从您那里拿到照片,打听到像奈特罗德的人,昨天有很多人在这附近看到了他。在这种地方,如果穿着修士服之类,就会像圣诞老人骑着驯鹿在跑一样很打眼,所以掌握其行径没有费很大的事,但是到巴克斯隆附近之后,就没有了目击证人……完全像烟一样消失了,这个……”

  “你说行踪消失了?”

  细长的眼睛很诧异地眯着,佩卓斯重复了警官的话,在这种地狱般的地方,圣职者应该很显眼的,但是消失了又是怎么回事呢。

  “是不是被杀了,然后被抛到河里了啊?还是,被脱光后埋了?”

  “是,我们都是怎么想的,即使这样,不得不首先搜寻尸体啊……就这样调查的时候发现了说着有趣的事的人,把这周围当作家的妓女,说是昨天很晚,全身是血地冲进了这附近的酒吧里。听收留了这个女人的酒吧的主人说漏了嘴——‘她受到杀人狂魔杰克袭击的时候,被神父救了’。”

  “杀人狂魔杰克……”

  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名字——佩卓斯拍了拍额头,这么说,是不是今天早上读过的这边的报纸上的名字啊。最近在伦迪尼姆频繁发生的只以女性为目标的连续杀人事件——犯人就叫这个名字。

  “但是有点微妙啊,我读到的报道中写到,作为‘杀人狂魔杰克’的牺牲者是上层阶级的妇女比较多。”

  “是的,正如你所说的一样,到现在为止的牺牲者一共五个人,但是不管都是东区和贵族的侍女,家庭教师,下级骑士的夫人。所以被‘杀人狂魔杰克’盯上了是妓女的错觉吧,但是‘被神父救了’,这也许是设好的圈套?”

  “原来如此啊……好,了解情况了,那么首先去问妓女详细情况,能安排吧?”

  “嗯,为此劳驾您去一趟,妓女是这个旅馆的常客,这一个月,在三层的十三号室住下来了,现在首先带着警官,把她关在了房间里面——请,这边——”

  对于站在走廊的警官的敬礼,回了一个礼,法格逊站在异端审问官的前面开始上楼。

  “顺便说一下,她的名字叫安娜·法玛,今年三十五,和与她同岁的叫做米雪的女孩生活着,两个人在这一带都被公认为‘美女’,不管什么她们本人都好像吹牛说‘以前在好地方的宅邸里面工作的侍女’,啊,虽说年纪稍微有点老了,确实作为这附近的妓女,是少见的美女哦。”

  “把和她同居的人也关押了吗?”

  “不巧,在警官到达之前,被客人叫出去了,啊,她好像和神父没有什么关联,就没有理会了……现在,需要找她吗?”

  “不,不需要。”

  上完特别陡的台阶,那里的走廊也满是灰尘,妓女们经常投宿的旅馆,大白天的就像墓地一样鸦雀无声,为了不把嘎吱作响的地板踏穿,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佩卓斯冷淡地说到。

  “你们的搜查,坚决就只是奈特罗德的行踪,问完法玛她们话之后,就火速回去。”

  “我知道您的心情,但不管怎么说这附近即使在东区也是最差的垃圾场啊,如果说住在这里的家伙们,不是妓女就是犯罪的人,否则就是捡破烂的,掏下水道的,骗子,或者拾荒者。”

  只是那也算是叫做门的碎木片的对面,好像夜间的野兽一样发光的无数的眼睛看着这边,边避免和他们目光相对,法格逊缩着肩。

  “即使在东区也是最差的家伙漂泊到的最差的地方,人气和收入都算过得去的妓女住在这种地方,就很不可思议。因为有能力往更好的地方,所以迅速地离开更好,但是……她们应该有什么与之相应的缘由吧。”

  “而且啊……”

  饱含着同情和同感的警官的感慨,佩卓斯毫无心思地回答了。

  实际上并不是知道罪人们的情况,他们正是因为有那样的罪所以才堕落到这样的地狱,这样肮脏的地方,不管是在肮脏的地方爬来爬去,还是死在路边,只要他们不成为佩卓斯居住世界的秩序和信仰的障碍,所有的一切都不准备有任何瓜葛。

  “十三号室……在这里。”

  来到走廊的尽头,最黑暗的角落,两个男人停住了脚步。

  “首先,在里面安排了一个看守的警官,为了调查,我坐在一起也没关系。”

  “不,不用,你就知道这里,警官。”

  佩卓斯虽然很有礼貌,但用很果断的手势把站在前面,想要开门的法格逊推到角落。伴随着故意咳嗽,举起正要敲门的手——突然,很惊异地皱了皱眉。

  “嗯?”

  “怎么了,阁下?”

  对于法格逊的问题,佩卓斯没有回答,没有敲门,把手伸到了门的把手上,但是从里面锁着,黄铜把手被牢牢地固定了拧不动。

  “哼!”

  伴随着砸舌,佩卓斯抬起了脚,他的手伸向吊在两边腰间的两个晃动的长矛——“叫唤者”,看着长腿猛烈地踢着木制的门,在旁边看着的不知道是什么事的法格逊发出很短的悲鸣的时候,“毁灭骑士”好像越过折成两半粉碎了的门的残骸一样,闯进昏暗的室内。

  “就在那里,不要动,小子。”

  佩卓斯猛然抽出举起“叫唤者”,吼道,只见此时房间的里面,在窗户旁边的床边举起大刀的人影。

  好像残骸一样的人影的脚下,鲜红的血块在冒着热气。血块的中心,穿着警服的年轻人以正要脱下裤子的姿势向前倒着死了。根据推测,好像和被保护的妓女谈好了买卖,正要做事的时候,头部从后面受到一击了的吧。头只剩下一个表皮死掉的状态,死者的眼睛就那样看着墙壁,呆滞地死掉了。

  另一方面,在床上,好像被尸骨一样的人影按倒的样子,横躺着的是小个子女人,裙子杂乱地被卷着,穿着黑长筒袜的腿一直到最下面都裸露着,上半身被破烂的衬衫裹着,但是颜色不清楚——因为背后裂开的伤口猛的迸出血,现在也在将其染红。

  “阁,阁下,这个是——”

  “往后退,警官。”

  法格逊一呵斥发出悲鸣的人,佩卓斯就突进到房子的里面了,好像残骸一样的男人就那样举着,想把凶器刺向床上的女人,启动“叫唤者”,开始发出恶鬼般的叫声,从侧面攻击到。

  “……”

  教皇厅最强的骑士那震撼人心的力量,如果是胆小的人只是看一下都难免被吓死。但是让人觉得是杀人者的骷髅的脸一点都不可怕,只是好像用剃刀切开的小口轻轻地一动,青黑的舌头就添一下薄薄的嘴唇。

  “嗯!”

  然后在接下来的瞬间,让人厌烦得要掩住耳朵一样的声音和佩卓斯的呻吟声,充满了整个室内。

  从男人的两边旋转回来的左右的“叫唤者”,被两把晃动着的刀接住了。“叫唤者”不仅仅是矛,它的前端是能把石头变成尘埃的高周波轮子。如果是普通的钢刀,在被截住的瞬间就会粉碎吧,能截住它的是——

  “高周波轮子啊……别太得意了。”

  对方的武器和自己的一样,是利用遗失技术的兵器,认识到这一点的一刹那,佩卓斯的粗粗的胳膊使出巨大的力气。既然武器的能力是一样的,单纯的力量强的那方胜利——这样判断,想要折断拿着刀的敌人的细细的胳膊。虽说是竭尽全力的办法,但瞬间作出这样的判断的佩卓斯的战术灵感值不值得赞赏呢——但是——

  “……”

  骷髅笑了。

  好像早就读懂了佩卓斯的意图一样,笑了笑,男人就撅起了嘴,接下来的瞬间,拿出来的很多锋利的剃刀,边漂亮地闪烁着,边袭击佩卓斯的眼球。

  “哦!”

  没想到剽悍体型的他那么敏捷,把“毁灭骑士”从失明的危险中救了出来,强韧的下半身的弹力支持着他的巨大躯干,身材魁梧的男子把上半身猛的往后仰,掠过鼻尖的剃刀刺到了后面的墙壁上。

  不过现在的佩卓斯没有为自己的幸运而感到高兴的时间。

  “不,不行……等一下,谋反者。”

  不到半瞬间,把身体竖起来的时候,拿着刀的男子朝着后面跳跃着,就那样,从背后刺到窗户玻璃上,边飞着锋利的破片散发出击碎声,边往外跳。狭窄的巷子里面像猫一样蜷着身子着地的时候,那脚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踢着石板地,朝着拥挤的建筑物的巷子里面跑去。

  “靠,你逃得了吗?”

  抛到只剩下窗户架子的窗户旁边,佩卓斯砸了砸舌。并不是没有想过要追他,但是在这样地理状况不了解的贫民街,觉得能捉住那样迅速的男人,“毁灭骑士”也不是乱来,而且视线不死心地徘徊着,但是——

  “阁下,这个女人,还有气息呢。”

  听到法格逊的话,佩卓斯好像被弹起来一样转过头来,一看,吸着血的床单上,女人软弱无力地动着四肢,佩卓斯迅速地问想要把她抱起来的警官。

  “能救吗?”

  “不,恐怕不行了……出血太多了。”

  正如法格逊指出来的一样,女人正要踏上通往阴间的路。即使这样还是感觉到了人的存在吧,软弱无力地睁开眼皮。

  “刚才的,家伙,是……”

  “请放心,把那家伙赶走了。”

  故意咳嗽了一下,佩卓斯握紧了女人的手,虽说有点让人觉得是表面上行善,但至少为了在最后给予安慰,看着点头。

  “我们是你的伙伴,医生马上就要来了,在到来之前,你一定要支持住。”

  “伙伴……”

  佩卓斯穿透到了微薄的意识里面吧——突然女人的眼睛里闪烁出了光芒。就像要消失之前的蜡烛一样,用沙哑的声音拼命地想控诉。

  “我还能挺住……救……米雪……拜托了……孩子,被盯上了……”

  “米雪?那是和你同居的人吧?”

  和旁边的法格逊互看了一眼,佩卓斯问道。但是好像没有传到对方的耳里,令人害怕的没有血色的嘴唇在嘟囔着什么。

  “沙拉、哈玛奥妮、赛娅、凯瑟琳、玛纱……时候的同事,全被杀害了,那家伙,想杀孩子……”

  “你说的‘那个家伙’?”

  刚才的骷髅和这个女的是认识的吗?

  正是此刻想把正要离开**的灵魂召唤回来一样,佩卓斯胡乱地叫道。

  “喂,要振作起来,关于刚才的那人有什么线索啊?‘时候的同事’,是什么意思啊?”

  “救米雪……拜托了。”

  虽说“毁灭骑士”的声音很大,但是女人的耳朵好像已经失去了听到其声音的机能一样。不,也许连思考能力都失去了。就那样张开开始急速地失去光芒的眼睛,只是从嘴里纤弱地发出连接的词语。

  “孩子,今天早上,带着客人……走了……在兰格姆宾馆三零三……巴特拉。”

  “喂,振作起来,别死啊。”

  摇着突然变重的身体,佩卓斯大声叫嚷道,但是女孩的眼睛已经不可能恢复光芒了。确认没有力气耷拉下来的手腕没有脉搏,警官故意咳嗽了一下。

  “现在把验尸官叫过来,但是结果还是没问出来神父的行踪——”

  “兰格姆宾馆在哪里啊?”

  把苗条的身体放在床上,佩卓斯凶恶的眼光看了看法格逊。对着死者划了个十字,粗野地站起来。

  “有这个米雪的照片吗?你马上去那里……警官,这期间,你调查这个妇人的来历!好吧?彻底地调查有什么过去!”

  这样高压地大声叫嚷,“毁灭骑士”猛地转过身来。

  VI

  作为“重要言论的守卫者”,也是“阿尔比恩绅士忠实的朋友”,皮卡迪利公报首席记者菲利普·奥喀斯特·克雷曼,从刚来开始就很急躁。急躁不安地吸着烟,从咖啡店一个角落的包厢透过座椅靠背看了看壁钟——下午三点,他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本来,这个兰格姆宾馆在伦迪尼姆也是作为主要大街的贝特斯特里大街的超一流的宾馆。七层六百个房间,地毯总长一万四千米,建筑物的室内装潢统一成白,红,金三种颜色,人们说只有在重要职位上的阿尔比恩绅士才能在这个宾馆住宿。如果不是一定的阶层以上,不管存了多少钱,也不允许在这里住宿的神圣的场所。

  那么,如果说为什么在这样特殊的宾馆,克雷曼那样的急躁,实际上在半小时以前,产生了非常迫切的尿意,再说为什么会因为尿意而烦恼呢,是因为进入下午后的几个小时,一直就坐在这个座位上,中途没有离开过一次座位。

  “……靠,那群家伙,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还是他们现在已经打算不回来了。”

  “那群家伙”回到宾馆,马上能摄影,在准备着照相机。花言巧语地欺骗机器材料部的新近社员,在试着调过来的腊管式留声机。而且这个留声机像雪茄盒一样大,实际上能录长达三百秒的录音,是个很先进的东西。万事具备就应该是这样吧——但是重要的取材对象的身影一点都没出现的迹象。

  当初也想到了潜入客房,但是不巧的是兰格姆宾馆服务生全部都认识克雷曼,这是因为过去三次,在很有热情的取材活动中产生了麻烦,大概不能理解报道自由的处于支配下的服务生们,一直就把“重要言论的守卫者”当作仇人。因为现在克雷曼还沦落在咖啡店里,是件好事,但是从电梯里只要往对面迈出一步,那是肯定会被抓住后脖子撵走。实际上,服务台服务生们从刚才开始,就像三天没得到食物的鬣狗一样的眼神看着这边。克雷曼绷紧得讨好的笑容浮现在嘴边,从包里掏出薄薄的文件夹。用这个盖住脸,透过中间夹着的剪报看过去。

  “死鬼的新娘——关于弗朗西丝女士遗体的奇怪故事。”

  呈黄色的剪报是标题很煽情的三面的报道,十九年前,当时还是生手的克雷曼自己取材,附上图片的事件。但是,克雷曼把这个从资料室的深处发掘出来,还专门带到这个地方来并不是为了沉醉于过去的回忆里。他盯着的是附在报道上的一个男人的照片——有着栗色的头发和淡淡的绿色眼睛的年轻的脸。克雷曼小声地读到在其下面用斜体文字记着的年轻人的名字。“伦迪尼姆国立医学部艾伊扎克·巴特拉……”不对啊,因为整形了稍微一看看不出来,但是就是他,混蛋。

  聪明的朝气蓬勃的脸上张开着的像死鱼一样没有光泽的眼睛,弹了弹这张照片,克雷曼吼道。

  十九年前发生的关于贝德福特公爵的千金,那件令人不愉快的**的**试验事件,好像昨天的事一样记着。当时,被认为是事件的主犯而且消失了的医学生,克雷曼拼命地寻找着他。但是即使克雷曼和公爵家关系者拼命地搜查,也没有发现医学生。正如文字所述,像烟一样消失了——但是,没想到他却重返到这条街上!

  “混蛋,这次决不会再让你逃走了。”

  就那样盯着照片中的男人,克雷曼翘起了嘴角。

  在伊什特万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犯罪者,是我的疏忽,但是这样能在伦迪尼姆再会是怎么也没想到的幸运。关于“伊什特万的圣女”的父亲的问题也很重要,但是这个也是不亚于他的重要的材料。但是两者微妙的联系起来就更好了,把这两件事报道,菲利普·奥喀斯特·克雷曼的名字也会作为阿尔比恩报道史上的永不遗忘的名字记下来吧。顺利的话,“爵士”的称号也不是梦想。

  “等着,巴特拉……一定会抓住你的把柄的。”

  “失礼了。你是菲利普·奥喀斯特·克雷曼吧?皮卡迪利格塞特社会部的?”

  对着看着照片的克雷曼说话的是,特别浓重的方言——也就是说,阿尔比恩贵族具有最上层阶层的人们特有的语调。

  “好啊,去拜访了编辑部,要我来这边,想稍微聊一下,没关系吧。”

  “您是哪位?”

  慌慌张张地合上文件夹,小心谨慎的克雷曼看了看对方的长相。代表圣职的法衣和带着手杖的个子很高的男人。烫了头的黑褐色的头发底下,显示着高度智慧的蓝眼睛淘气地笑着,对着恭恭敬敬接近的服务员挥动手杖的动作,也像是习惯了被服侍的动作。

  “啊,不这样的警备也不会浪费您的很多的时间,克雷曼先生,事情完了以后,马上就走。”

  是没有看见克雷曼很迷惑的表情的反应吧,还是从最先开始就准备无视他,绅士马上坐在了包厢的对面。从怀里掏出海泡石的管子,塞满了烟草,开始抽烟。

  “首先应该寒暄一下吧……初次见面,我是威廉·华兹华斯博士。在教皇厅国务圣省工作的神父,你现在插手的‘伊什特万的圣女’,我和她在一个地方工作,今天我代替繁忙的她来见你……单刀直入地说吧,克雷曼先生,现在你在进行关于艾丝缇修女家族的调查,对吧,希望你能中止这个调查,马上而且要彻底的。”

  “什么?您开玩笑吧!”

  被聪明而且感觉有点高压的神父的态度压倒,但是克雷曼还是拼命地虚张声势,作出奸滑的笑容,想来对抗对方的从容。

  “我们有知道真实的情况予以报道的权利,即使是教皇也不能侵害的基本的人权……神父,您知道吧!”

  “当然,但是我也知道世上有真话和假话……你如果继续取材,皮卡迪利格赛特这个报社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这样也没关系吗?”

  “您是在威胁我吗,神父?”

  克雷曼对于威胁嗤之以鼻。

  “丑话说在前面,说那种话对我不起作用,如果您想让我所在的公司倒闭,多少个随你的便,但是我这种记者是靠本事吃饭的,只要我有关于圣女的丑闻,肯定就有雇用我的传媒,我觉得不会一生都失业的。”

  “嗯,很有自信哦。”

  克雷曼的虚张声势起了功效,还是对方也在虚张声势,神父好像很钦佩似的把烟管从嘴里拿开,边吐着浓浓的紫烟,边慵懒地称赞记者的精神准备。

  “很钦佩啊,传媒人就应该这样存在……我想这么说,但是在这种场合下是不是应该说有点太过于自信了啊。但是成为要接受实际服刑判决的犯罪者的时候,那也会犹豫的吧!”

  “……什么?”

  对于有某种含义的神父,克雷曼的表情都变了,离开靠背站起来,眼睛朝上看着对面的脸。

  “什么意思,先生,您想说什么?”

  “啊,很简单,克雷曼先生,我掌握有你过去在取材过程中犯过的违法行为的三十七件物证。偷拍、恐吓、非法闯入住宅、伤害……足以成为刑事审判的起诉对象,把这个提交相关部门,肯定会受到判刑的对吧。而且你处于过去已经受到六项控诉的情形下,那么接下来被起诉确定惩罚,应该想到一刻都不犹豫的执行为好,首先无可非议的,要进行实刑判决吧。”

  “可、可恶,还是神父呢。”

  克雷曼发出了绝望的声音吼道。

  现在要是被送进监狱,圣女的取材就会终止。就不能把大的新闻材料弄到手,而且阿尔比恩监狱因过于残酷的环境而闻名,而且那里有克雷曼一直在报纸上作为攻击对象的犯罪分子蠢动着。能从他们那里安全地回到外界来的可能性,比发生最后审判的概率还要低。

  “你、你、你在威胁我,好啊,圣职者做这种事!”

  “威胁,不不,不是的,克雷曼先生,这不是‘威胁’,要说是‘命令’。威胁是在实力相等或者差不多的人之间才能使用的……啊,请冷静,这个时间,我来喝点茶。”

  装作对痛骂的样子置若罔闻,绅士用指尖叫来服务员。对恭恭敬敬过来的服务员,从茶叶的品牌到壶的温度,细致入微地给予了指示。和出现的时候一样,服务员恭恭敬敬地退下,“教授”再冷淡的瞥了一眼克雷曼。

  “那么,应该可以了吧,能够接受我的要求吗?是或者能给我一个回答啊。”

  “是!是!嗯,畜生,什么人啊,真是的!”

  究竟还有什么别的回答啊——可恨地砸着舌,克雷曼摇了摇头。但是绝对什么时候也要让你吃点苦头,心里充满了这样要复仇的想法,温顺地歪着头。

  “按照您的吩咐,放弃圣女的新闻材料,混蛋……反正,现在还要寻找另外一个新闻材料,暂时发誓不再插手艾丝缇修女的事——这样行了吧!”

  “好,很好,好像总算是达成一个对双方都有益的结果,克雷曼先生,今天的会谈很有意义……啊,对了,已经到了这里,顺便有一个东西让你看。”

  有礼貌,但是一点都没有爱心——这也是阿尔比恩贵族的特色——拍手送走记者的神父,表情变得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掏了掏法衣的口袋,拿出两本文件,两个对于克雷曼来说都不是未知的东西,确实,是不是昨天胡乱交给艾丝缇修女的文件?

  “当然,应该眼熟吧,克雷曼先生,这是你昨天晚上给艾斯缇看的两本文件,是圣曼切斯教会的巡礼者斋坊的名册和伦迪尼姆市政府在爱德华·维特发行的出生证明。”

  把文件摆在桌上后,神父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克雷曼的脸,翘起下颚问道。

  “确认了两本都不是誊本,是原本,只是不明白的是这个的来源?能方便告诉我由来吗?”

  “来源?啊,我不知道啊……啊,不是骗你的,真的啊,神父。”

  看见神父调戏般地闪着的目光,克雷曼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本来隐匿新闻来源是传媒人的义务,但是有不能那样做的场合和对象。他老实地说了这个到手的原委。

  “去年的什么时候,在编辑部的我的桌子上,放着一封匿名的信封,这两本文件就是放在这里面的,不仅不知道发信人的姓名,其他的连书信都没有。”

  “匿名信封?你现在拿着这个信封吗?”

  “这个,我想是扔在包里面了……啊,这个。”

  从凌乱地塞满小东西的书包的口袋里,克雷曼拿出一个信封。

  大约在那里放了半年的信封变得皱皱巴巴的还被全染色了,但是,是纸的质量好,比想象的状况要好。表里面,是整整齐齐地打印出来的文字,收信人姓名写着“皮卡迪利格赛特P·A克雷曼先生”但是里面没有写寄信人的住所,封腊里也没有留下印章的痕迹。

  “注销印章是伦迪尼姆市内的啊,查理科洛斯邮局,日期是去年的十月四日——嗯,文件被盗事件之后。顺便说一下,把信放到信封里面的人是左撇子,身高是一百八十到一百九十。恐怕是男的,但是人和发信的人好像不是一个人……克雷曼,有猜想的符合条件的人?”

  “不,不,完全没有……神父,您是千里眼还是什么啊?”

  有点不愉快地看着,观察拿着信封的“教授”,克雷曼屏住呼吸。

  “什么,仅靠信封?能了解到那一步啊?是魔法吧。”

  “不,不是魔法之类的,只是训练过的观察和初步的推理结合,啊,即使跟你说明,也是浪费时间吧……啊,先让我保管一下。”

  神父边把检查过一遍的信封放到怀里,边拿起了服务员送过来的杯子。就这样片刻,享受着粉红色的液体冒出来的芳香,好像聊天一样继续问道。

  “那么,克雷曼你拿着的这个文件另一方面……你知道寄爱德华·维特公卿的出生证明书的来源吗?”

  “不是,完全没有,是从市政府的保管库还是什么地方拿出来的吧?”

  “不是的,这是藏在王宫的公文书室的极其秘密的地方,但是去年的十月失窃了……至今,都是不知去向的文件的一部分。”

  “从王宫被盗?为什么把这种东西送到我这里来啊?”

  “不知道,但是文件被盗的事实被发布了言论钳制令,所以你们传媒没有报道,这个文件不是市政府,而是受到王宫的公文书室的机密制定,这本来就很不自然,但是现在这个理由的探讨往后推吧,现在把盗出文件的犯人——希望能把送过来这个的人抓住,所以希望得到你的帮助,把犯人骗出来……可以得到你的帮助吗?”

  “你说‘可以’?……反正拒绝,你就会做很无情的事吧。”

  “当然。”

  “过分,为办法呢,如果是这样,就按照你说的做,但是我也会给你很有诱惑力的信息哦,我这边也是在很忙的情况下……啊!”

  正要想办法和绅士达成协议的克雷曼突然闭了嘴,急忙要把相机从包袋里面拿出来。当然不是要把“教授”拍下来。宾馆的正面玄关,从门口服务员打开的门进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人影有两个,站在前面,穿着很便宜但是很鲜艳的暴露的衣服的半老徐娘的女人是不认识的,那边怎么都行,但是比女人迟半步进来的另外一个人——灰色头发的好像很郁闷的沉默着的年轻人。在伊什特万把自己打倒,巴特拉的驾驶员,确实是叫科第里昂。

  “咦,怎么了啊,克雷曼……那么的慌张?”

  “请,请稍安静点,神父……和神父没有关系。”

  控制了悠闲地搭话过来的绅士,克雷曼做好拍照架势的时候。

  那一瞬间,宾馆的灯光全消失了。

  VII

  “什么,是停电了吗?”

  全部停电了的宾馆里,响起了不安的声音。

  外面还有阳光的时候,但是灯消失了的入口还是像黄昏时候一样很昏暗。采用新哥特式的这个宾馆,在自然采光这方面非常差。除去设置在宾馆中间的直通到最顶层的螺旋楼梯旁边的小窗户,没有采光的窗户。虽说是大白天,还开着灯也是这个原因。

  “靠,最重要的时候停电了。”

  “不,如果是停电,这有点奇怪哦。”

  边听着慌慌张张逃出的记者砸舌,“教授”的视线看到了电梯大厅里面,大厅的通风处很高,墙上设置了一台电梯。电梯是电动式的,但是在正常地运行。消失的好像只是照明。

  “奇怪哦,为什么只是照明灯……嗯?”

  等着电梯下来的男女——看了看刚才克雷曼叫他“科第里昂”的青年和伴随的女人,“教授”抬起了半边眉毛。注意到从因为突然的黑暗而骚动的客人中间,一个个子很高的身影快速地向男女走过去。穿着晴雨兼用的风衣,好像骷髅一样很瘦的男人,把手深深地插进口袋里,直接朝那对男女走近,确认了他腰间很不自然地膨胀着的什么东西,“教授”反射性地叫道。

  “危险,小心!”

  突然的大叫,入口那边的视线全集中到教授这边了。连在外面擦着窗户的工作人员也好像很吃惊地看了过来。当然,灰头发的男人也转过头来——在那眼前,闪着白光。

  “不好!”

  把手杖弄到腋下边跑着的“教授”砸舌是因为,看见从晴雨兼用风衣里面掏出来的很大的刀,对着科第里昂他们的脸劈过去。速度,时机,角度——从很完美的死角拔刀就砍。如果是常人,难免当场就死掉吧。

  但是,很出乎意料的刀没有砍中目标。白刀,好像骨头一样的东西,掠过后退了的科第里昂的鼻翼,把墙壁一分为二。是违背常识的身体能力。但是,加害人的那边好像对于杀人未遂就完了的事没有露出什么感慨。发现第一击被躲过后,马上抽出一直插在口袋里面的左手,几乎没有余感的速度,被插进去的刀的目标是青年的心脏。

  “……”

  但是,科第里昂没有一点慌张的样子,就在这个时候,发出悠闲的铃声。飞向在打开的电梯里的同行的女人的时候,很快地关上门了。堵在关了的门的前面的青年,这次,两把刀向他的左右两边袭击过来。隔着极短的时间间隔,蹲下躲过旋转的这个,科第里昂从最底下举起了掌心,躲过与旋转的角度相对应的直角打过来的攻击,很容易地粉碎了与其叫小刀不如叫厚刃刀的刃。转瞬间,握着只剩下把柄的凶器,袭击者往后跳着——是准备撤离吧?即使这样,这个想法没有实现。仍然就那样沉默,科第里昂草率地缩小距离。保持着阴郁表情的年轻人的手,好像猛兽一样弯着,长手指上好像把钢线搓成一股一样的肌肉和肌腱鼓起来。是放弃了逃跑吧,突然瞄准把双手放在体前摆好战斗姿势的袭击者,科第里昂用像野兽一样的敏锐开始袭击。

  “啊,不行!”

  “教授”用生硬的声音嘟囔道。

  不是害怕体格和速度都更胜一筹的科第里昂的一击把呆在那个地方的骷髅男粉碎,在科第里昂的攻击到来之前,目击到了骷髅男子的袖子很不自然地膨胀了。

  “……”

  伴随着含糊不清的呻吟声,像喷水一样的血的飞沫喷了出来,猛的喷出血而倒下的是,有着应该必胜体格的科第里昂。另一方面,迈过趴倒的年轻人,骷髅男再次前进,从裂得很大的两袖看到灰色的胳膊,但是在只剩下皮包骨头的细细的胳膊的中间,有着扎破皮肤的尖刀。刃长大概是三十厘米的凶器穿过了科第里昂的颈部。

  但是灰头发的年轻人沮丧的时候,电梯已经关上了。门上显示楼层的指针慢慢地动着。瞥了一眼,骷髅男改变了前进的方向——一走到大厅中间的螺旋式楼梯,就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开始往上跑。

  “嗯,不好。”

  轻轻地砸了砸舌,“教授”也跑近了。追着男子正要往上跑——接下来的瞬间,往后大跳了一步。

  绅士正要把脚迈上台阶的瞬间,上面难以想象的巨大的黑鞭抽过来,黑鞭发出好像背脊被冻僵的声音,掠过“教授”,在地板上留下了绝大的痕迹。连核实其真实面貌的时间都没有,接着第二个又掉下来了。

  与其说是实用不如说装饰的感觉更强的螺旋式楼梯,靠中间的细柱子和包围这周围的六根钢线从顶棚上吊着。接二连三的袭击“教授”的是被切断的钢线。站在楼梯中途的骷髅男子的刀在一瞬间把六根钢线切断,最后剩下的就只有没有依靠的支柱。

  “不,不好……大家,快逃!”

  领悟到敌人意图的“教授”对着大厅吼着的时候,和骷髅男子的刀发出尖锐的声音把支柱一分为二是同时——切断的瞬间,骷髅男子跳起来的时候,失去支撑的螺旋式楼梯被自身的重力引着开始倒塌。好像美女昏倒一样优雅地,而且急速地倒向安特兰斯大厅。这个不寻常的景象,让一直呆然地看着殊死搏斗的客人觉悟过来。发出悲鸣的他们好像迫不及待地向四面八方散开逃走。螺旋式楼梯向大厅倒去,发出巨大的轰响,卷起巨大的灰尘。

  “神,神父,那家伙!”

  发出悲鸣一样的声音的是,拼命地从灰尘中庇护照相机的克雷曼。指着顶棚的记者视线的前方,骷髅男子贴在房梁上。没看到地上的混乱,像蜘蛛一样通过房梁的前面,是在七层的走廊上现在还在上升的电梯的门。

  “不好,神父!那个女人会被杀死的!”

  “什么,不会那样……和那相比,克雷曼,拜托你安排一下救护车,还有警察。”

  重新叼着到现在还没有放手的烟管,神父握住了手杖。多次隔着不规则的间隔按那里的按钮,这次是在倾斜的前面的头上——对着俯视安特兰斯大厅的样子旋转着的七层的走廊,再次握紧把柄,手杖的前端猛的迸裂了。因为压缩空气而射出来的刀,带着钢丝的尾部飞起来,刺到了走廊的扶手上。然而,接下来的瞬间,安装在手杖里面的马达开始旋转,“教授”的身体被钢丝吊着的样子浮在房顶上。

  伴随着门铃的声音,电梯到达了七层的时间,和像蜘蛛一样越过顶棚的骷髅男子到达走廊几乎是同时。从电梯里面滚出来的女人瞪着站在前方走下来的怪人的时候,几乎同时手里拿着刀的骷髅男猛的向女的扑过去——然后就是在接下来的瞬间,“教授”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两个人中间。

  突然出现的侠客,骷髅男子很吃惊,只是一瞬间减慢了速度。但是好像马上又决定了继续攻势一样,更加加快了快跑的速度把刀插进去——刹那,“教授”的身影消失了。

  “?!”

  像骷髅一样的男人的脸上,这次才真的闪现出了惊愕的表情。确实应该杀死对手的刀徒劳地穿了过去,但是让他吃惊的不是这个事实。是抽出来的薄薄的刀刃上,静静地站着的人影——无视他的惊愕,在白刃上面的“教授”挥了挥藏刀手杖,出现的细剑穿过骷髅男。

  “好像用王牌置人于死地,拿刀的男人。”

  简直像笨拙的蜡人玩具一样没有动——不,看着不能动的对手的神父的口吻,没有自豪的感觉,淡淡地指出事实的声音,不如说感觉有点麻烦。

  “我也享受武打场面,是不是觉得有点太老了啊……就这样,在警察到来之前,你要是乖乖的就是帮我的大忙了,怎么样?”

  “……”

  对于绅士般的要求,骷髅男人没有立即回答,微微地动着暗暗的眼睛,只是空虚地看着头上的神父——接下来的瞬间。

  “我不能接受,华兹华斯神父。”

  冰冷冷的像铁锈一样的声音从薄薄的嘴唇里发出来的时候,从膨胀的很大的男人的晴雨兼用风衣的侧腹,迸发出了白色的光辉。

  “哦,你知道我啊?而且好像你有很奇怪的首饰啊。”

  把从破了的风衣里面拿出来的圆圆的东西拿到前面,“教授”低声说道,那是拿着不寻常的小刀的两只胳膊……让人觉得是举重运动员的两只大胳膊,从男人的背脊后面伸出来的。

  “哈——”

  伴随着野兽般的气息,狂风卷过来了。

  “教授”从一直作为立足点的刀上跳下来,勉强躲过了旋转的小刀。但是这时候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优势地位,后退着想保持距离,但是骷髅男没有让他得逞。各自拿着刀的四只胳膊眼花缭乱地被拿出来,想粉碎举起靠不住的一把细剑的“教授”的逼近,转眼间穿着法衣的阿尔比恩绅士一直被追到走廊的尽头,和紧急出口相连的防火门那里。

  “啊,到拉危险的地方吧?”

  背后是厚厚的铁门,正面是拿着四把小刀的凶手,教授叹了一下气。悲伤地盯着到处没有刀刃的小刀,感叹道。

  “本来,这种体力劳动就不适合我啊,人,果然还是不能做不习惯的事啊。”

  “……”

  好像骷髅男人不知道这是绅士的叹气——或者是牢骚,就那样沉默着,随便拿着四把刀摆好架势,像猛兽一样用前倾的姿势开始猛冲。被追赶的“教授”已经没有可逃之地。意识到这点,是下定决心吧,绅士对着再次接近的对手的小刀反攻——

  “终于追上了,小子。”

  让已经就要成为既定事实的绅士的死远离的是,走廊上的轰鸣的声音。

  两个剑士争斗的防火墙后面,走廊的尽头出现了银白色的光芒。好像地震一样咆哮的是光芒——准确的说是背上背着四枚自律式盾牌,受伤了的鲁莽气势汹汹的装甲战斗服的身材魁梧的男子。

  “夺走不辛的蝼蚁女人的性命,现在还挥着大刀想要杀人的罪行,简直是不可原谅!让我来替天行道,和在下佩卓斯修士决一成败!”

  凶暴吼着的魁梧男子的手发出了尖锐的声音。目睹这个的骷髅男子反射性地往后退的时候,像钻床一样开始高速旋转,把长矛向“毁灭骑士”的头上劈过去。

  “神罚!”

  发出呻吟声,劈下“叫唤者”之后,这前端边高速旋转,边射出来,被引导钢丝牵着的高周波轮子几乎以达到亚音速速度的势头,直击转过身想逃走的骷髅男子。

  “!”

  没有发出悲鸣——不,也许发出了,但是被高周波轮子的起动声抹掉了没有听见。好像受到战车炮的直击一样的势头被吹走的骷髅男子身体,就那样撞到防火门上。发出悲鸣般的声音,包括合叶,铁门迸散开的时候,好像追着一样,骷髅男子的身体旋转着被抛到外面。从地上七层——摔到地面上,不是能安然无恙的高度,不,在这之前,应该变成受到高周波轮子的直接袭击而迸出来的鲜血了吧。

  “哎呀哎呀,什么啊,刚才的,只看到……”

  “你还好吧,华兹华斯博士。”

  因为特别近的掠过的高周波轮子,而苦于耳鸣的“教授”听到了厚颜无耻的声音。把“叫唤者”夹在腋下的“毁灭骑士”阔步地走过来了。

  “因为十万火急,所以失礼了……您没受伤吧?”

  “嗯,确实是佩卓斯吧,异端审问局的?”

  抓着恭恭敬敬伸出来的手边站起来,“教授”看了看身材魁梧的男子的脸,边往火灭了的烟管里塞烟草,翘起半边眉毛。

  “在我的记忆里,应该是初次见面,但是你知道我啊?”

  “啊,只有一次,您在大学课堂上做过讲座,关于但丁的‘神曲’里的炼狱设定的历史观——我非常心服口服。”

  “啊,前年的讲座吧,关于那个,我虽说自己有自信,但是那之后,发展了很多啊。到了今年,成功地构筑了新的理论。下个月会再进行讲座,所以如果方便,希望你能来听……但是想稍微处理一些琐事,没关系吧?在警察到来之前,希望能调查倒在大厅里面的尸体。你能够帮我不让那些瞎起哄的人接近吗?”

  “大厅的尸体?什么啊?那是?”

  现在还停着电的安特兰斯大厅,好像捅了马蜂窝一样骚动着。越过栏杆往下看,佩卓斯好像很困惑地歪着头。

  “我能看见的,下面没有尸体……”

  “没有尸体?”

  追着佩卓斯的视线,“教授”翘起半边眉毛。

  大厅里铺满的蓝色地毯的一角变成了鲜红的颜色。科第里昂——灰色头发的忧郁的男人应该在那里喉咙被切断死去了。这个是“教授”自己目击到的,而且地毯上散开的大量的血迹也证了这个。但是,哪里都没有应该倒在血迹中央的尸体。

  “啊,总觉得又是奇怪的问题啊。”

  好像很厌烦地挠着头,“教授”叹了口气。

  “啊,暂且没有办法,尸体的问题就不说了,与之相比,问题是这里的妇女……小姐,您有受伤吗?”

  无视好像在看着什么的佩卓斯的视线,“教授”阔步地走向电梯那边。只见那一个邋遢的女人,屁骨着地摔倒了。女人没有目标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但是注意到“教授”接近的瞬间,跳起来想要逃走,他迅速地制止了这个动作倾向。

  “我们不是坏人,小姐,我只是想问你一点事情。”

  “不,不要过来,杀人犯。”

  女人,大概三十多岁吧——头发里面开始混杂白色的东西,脸色好像有点营养不良,但是容貌让人觉得年轻的时候肯定特别可爱。但是,现在因为泪水脸皱巴巴地皱着,像猴子一样乱叫着。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不要杀我。”

  “请冷静,小姐,我们没有要加害于你的意图,不如说是想保护你,‘被杀’是怎么回事啊?关于刚才的人您有什么线索吗?”

  “大家……大家全被杀了。”

  “教授”的声音具备完美的礼节和控制力,但是好像没有达到女人的意识里面,乱挠着短短的头发乱叫着的眼睛很呆滞,什么都看不见。

  “所以,这次该轮到我了。”

  “大家,你说的‘大家’,难道是那个‘时候的同事’那帮人吗?”

  从旁边插嘴的是佩卓斯,好像要挖掘记忆一样,说出几个人的名字。

  “嗯,沙拉、哈曼妮奥、赛娅、凯瑟琳、玛纱……还有,刚才的安娜·法玛,我说,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些人?”

  “啊,她们都是维特家的佣人。”

  吃惊的声音不是“教授”的声音,不用说,也不是恐怖地歪着脸的女人的声音。一只手拿着照相机跑过来的中年男子在粗暴的气息下叫着。

  “啊,克雷曼,把警察和救护车叫过来了吧?”

  “嗯,神父,圆满成功地完成了……啊,在那里哭着的女人,我很熟悉哦,那里的大哥说过的名字也一样。这几个月,被要求狠狠地学过的名字啊。沙拉·简肯斯、哈曼妮奥·贝古、赛娅·诺顿、凯瑟琳·布朗姆斯、玛纱·汤姆逊、安娜·法玛……还有的是米雪。‘维特之乱’的时候,作为爱德华·维特的佣人的女人啊,其他的名字,她们全都是维特家中的女佣人。”

  “‘维特之乱’?那是王太子妃子被杀害事件吗?”

  就那样捉住女人的手,佩卓斯可疑地转过头来,看着女人——米雪是累了吧,现在已经精疲力尽了,呆滞地睁开的眼睛盯着嘟囔着没有意义的脸。“毁灭骑士”好像不可思议似的挠着头。

  “嗯?但是刚才被杀害的安娜他们没有说这些话吧?只是这些人也一样,这个米雪之类的被杀害了,所以他们只是拜托我,希望能帮助她——”

  “安、安娜被杀害了?!”

  骑士的话起到了意外的效果——一直完全不接受沟通的米雪抬起了头,抓住骑士的衣襟,飞着唾沫叫着。

  “那,那是真的吗?真的吗?”

  “嗯,很遗憾,那是真的。临终前,把你托付我后就断气了,所以我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

  “安、安娜被杀害了!安、安娜被……”

  再次,女人的目光变得呆滞,抱着头倒下,好像要忘记男人们的事一样沉默着。佩卓斯有点海派地看着她,歪着脑袋。

  “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刚才的恶心的家伙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以这个女人为目标?我完全不知道。”

  “也就是说!综合她和到此的事件,是怎么回事呢,佩卓斯。”

  回答骑士的疑问的是“教授”,边探着倒下的女人的脉搏,好像深思熟虑地说道。

  “最近的‘杀人魔杰克’事件的被害者有五个……不,全部六个人。十八年前的王太子妃遇害事件的当时,在叛逆者爱德华·维特的家里工作的人们。”

  “也就是说,这不是无差别连续杀人吗?”

  “这是很明显的,什么人在某种目的下的大量谋杀。”

  “你说谋杀?是刚才的蛮横无理的人吗?但是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嗯,我觉得刚才的他只是执行犯人,恐怕发出命令的人应该在什么别的地方。另外的还有吧,然后目的不明。”

  半闭着眼睛,“教授”好像在想着什么一样缄口不语,但是时间不是特别长,马上睁开眼睛,再次对着女人说道。

  “能告诉我吗?小姐,为什么你被盯上了?你——不,你们知道什么吗?”

  “不,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好像婴儿一样不情愿地歪着脑袋,女人叫道。

  “我跟大家说了不对人家说,但是巴特拉让大家看到巨款,大家都因为**头晕眼花,滔滔不绝地说出来了……畜生,男人没出现!畜生!畜生!畜生!”

  “总觉得好像冷静一下后,再听我说比较好。”

  尖锐的声音,让他好像束手无策一样缩紧脖子,“教授”转过去看骑士和记者。

  “反正,再呆在这里就应该不适合啊,确保宫殿或者教会是安全地方。刚才的男人已经不再活着了吧,只要其他人不再插手,变换场所,慢慢地说吧。”

  “我,我什么都没说哦!主人的事,夫人的事,少爷的事也没有说……因为我什么都没有说。”

  “啊,那没关系哦,小姐。”

  作出很慈祥的笑容,好像哄撒娇的孩子一样,绅士点了点头,边玩烟管,“只是说这么多不知道是谁,但是好像你说和不说对敌人都没关系,不管是什么,既然不让说,就杀了你……那是什么?”

  流畅地说着的绅士的声音突然中断了,他很罕见地吓得目瞪口呆的表情沉默着。盯着一下子张开嘴的绅士,佩卓斯在这个眼前挥了挥手。

  “怎么了,华兹华斯博士?您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小姐,现在的你说了很不可思议的话啊!‘少爷的事也没说’?‘少爷’是指谁啊?”

  对于“毁灭骑士”置之不理,“教授”嚷道。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想要抓住缄默不语的女人,凑过脸去。

  “在我的记忆中,确实爱德华·维特应该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究竟‘少爷’是指谁?”

  “不,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你知道,而且你知道的事对方也知道,所以想要杀你……快回答!如果你不想落得跟你的同伴一样的下场。”

  “……”

  一转念,被变得很强硬的神父盯着,女人好像很胆怯一样缄默了,但是眼睛里面反而出现了理性的光,片刻的沉默之后——

  “夫、夫人当时是难产……”

  慢慢地被挤出来令人不耐烦的很缓慢话,但是那里面已经没有到刚才为止的疯狂。就那样垂着头,静静地继续小声说道。

  “生出来的是男孩,但是从肚子里面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死产咯。”

  “是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主人没有出席葬礼,不高兴地和夫人说了好几个小时,那天晚上,抱着婴儿的尸体不知道去了哪里……已经到黎明的时候,我想终于回来了,但是那时候,抱着别的孩子。一个女的,很健康的婴儿——然后严格地不让我们这些家里的人说出去。这件事绝对不能说,这个女孩以后就是维特家的孩子……”

  “代替死产的孩子,把别的孩子带过来,当作亲生子对吧!”

  实际上,虽然很罕见但也不是绝对没有和孩子掉包的身世,拘泥于家门继承的贵族家庭里面经常能看到的现象。

  譬如,生下来的孩子是死产,怎么也不能幸存下去的早产儿,这样的情况下,又或者因为夫人有病而不能再生继承家门的孩子这样的时候。

  为了防止血统灭绝,把健康的孩子掉包过来作为亲生子一样养大,喜欢恶作剧的妖精把凡人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掉包,来自于这样的传说。被叫作“换掉的孩子”这样的事,“教授”知道好几件,维特家发生的事也就是这样的吧?这样,艾斯缇逃过了是叛逆者的女儿这样的丑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上了圈套一样,“教授”把手继续放在下颚上。

  这是真正的“换掉的孩子”吧,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到现在,知道事实的相关人接二连三地被杀了?维特家是已经消失的家族,应该没有这样一直保守秘密的动机。

  “爱德华公卿说过孩子从哪带过来的吧?啊,知道这个正确的日期吧?”

  “从哪带过来的,主人什么都没说。但是日期我清楚地记着——十八年前的十一月二十六日。”

  “十八年前的十一月二十六号啊……‘维特之乱’的半个月以前对吧。话虽如此,都十八年前的事了,你为什么连那么琐碎的日期都记着啊?”

  “那天是王太子的妃子也死产了,我觉得是偶然发生的事……所以就记下来了。”

  “王太子的妃子也死产——?!”

  女人的口吻很普通,但是听着这话的“教授”好像电流流过一样身体僵直了。

  “不是‘王太子的妃子死产’,是‘王太子的妃子也死产’……刚才你这么说了哦。”

  “是,是的……那是什么?”

  “对了!那么回事啊!‘王太子的妃子也死产’……对了,只能那么想啊!”

  “您怎么了,华兹华斯博士?”

  好像看着很可怕的东西一样看着拍着自己的额头叫出来的绅士,招呼到的是一直莫名其妙的表情沉默着的佩卓斯。好像要马上叫救护车一样站起来,战战兢兢地确认对方的状况。

  “什么地方,您的身体状况不好吗?那样,我叫人吧?”

  “啊,我是笨蛋,出人意料的大笨蛋啊,佩卓斯!那么回事啊!王太子的妃子也死产——原来是那么一回事啊!”

  “哈,哈……”

  佩卓斯的脸色变得很可疑,和旁边的克雷曼对眼。但是“教授”没有注意到那样的他们的反应,注意听着从远方穿过来的汽笛的声音,赶忙抓住米雪站起来。

  “不行,警察来了,这样不行……佩卓斯,你把这位小姐带到什么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在我去之前,视线片刻都不能离开,要严密地保护她。然后,克雷曼,我有点东西需要你去调查的。”

  这么说了以后,“教授”把这个要求说出来了,但是听着这个名字的那时,克立曼勃然变色摇了摇头。

  “您,您开玩笑吧!那样的大宗的东西,究竟从什么地方能弄到手啊——”

  “伦迪尼姆综合大学的生物化学部有,马上去给我调过来,如果那边发牢骚,你就说是‘华兹华斯博士’派过来的,这样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借你。”

  “您,您呢?”

  “我?我有万分火急要见面的人,所以先告辞了。你们两个人都按照我说的去行动,因为事情非常紧急。”

  说了那么多,“教授”丢下现在还没有领会事实的三个男女,转过身去。让他停住脚步时,佩卓斯的怀里开始叫着的微小的电子声。

  “嗯,从看家的葆拉开始吧……稍微失礼一下。”

  轻轻地点头示意,佩卓斯把从怀里拿出来的无线耳机搁在耳边。

  “你啊……啊,葆拉啊。怎么了?嗯,现在啊?不,被卷入奇怪的骚动中。现在在市内的兰格姆宾馆,暂时不会回来,陛下的警备……什,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啊——视线全集中在发出破落嗓子的身材魁梧的男子身上。

  只是佩卓斯本人,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之大,唾沫四溅地大声叫着。

  “你说圣女和陛下被诱拐了!”

  VIII

  “我每次见到你,总是在这里那个的时候呢,亚伯?”

  对着玻璃墙壁的对面苦笑的表情,像天使一样漂亮。收拾得很差的金发下面,让人觉得是冬天的湖水一样的眼睛洋溢着温暖的光转动着。眯着眼睛,少年和自己对着的同样的脸问道。

  “这次做了什么啊?是好像不知不觉一样把系统弄糟了,还是,赛林做了芥子气。”

  “更糟……他想启动B-VI的,在很危险的情况下发现了,太好了,但是差点酿成更严重的结果。”

  回答金发少年的问题的,不是在隔离牢房内穿着拘束服的银发少年,玻璃墙壁的这边,金发少年的旁边抱着木板的红头发的少女,莉莉丝·萨尔——SAU开发的经过遗传因子调整而诞生的试管婴儿,“制造出来的婴儿”第一号有着悲伤的目光。玻璃墙壁的对面,盯着银发的下面闹别扭的脸小声说道。

  “亚伯,为什么做那种事?你做的事是重大的违反规则哦。嗯,不光这样,要有一步弄错,会导致几百万人死去吧,然后也许从伦敦这个有历史的街上消失吧……稍微想想这件事,应该不能做那样的事。”

  唉,想过啊,因为想过,所以才想启动吧。

  从该隐的对面听到的莞尔的笑声里面,包含着要掉下来的恶意。被抓住的时候,好像受到了相当粗暴的对待。空调发出的羽蚁一样的声音中,用勉强可闻的声音回答。

  “‘灰是灰,尘是尘’……那家伙动,把那麻烦的家伙也一起弄成地上的灰,对了,为什么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呢。”

  “你说什么啊?”

  莉莉丝褐色的脸上浮现出了厌恶和怜悯的表情。对着玻璃的对面闹别扭的笑容,摆出像年长者一样的态度想要责备。

  “亚伯,那样恐怖的事,想一下都不行啊!对手,是同样的人吗?试着想象一下,你想杀害的人也有家族,有每天的生活——”

  “亚伯,别做那种无聊的事哦。”

  盖住拼命地控诉的少女的是没兴趣的声音。金发少年,边玩弄前面的头发,好像报其无聊的说道。

  “不知道是几百还是几千,但是这样多人的生死有什么价值?那些家伙开始危险地看着你。首先我们也有人权,应该不会受处分吧,但是被套上‘不良品’的帽子。那样,你就没有未来。”

  “未来?你说未来?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还有什么未来啊?该隐。”

  首先——用力打玻璃墙壁,少年站起来了。

  “那些家伙,把我们当作‘计划’的消耗品而造出来!为了越过岛把我们送到好几亿公里对面的地狱,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啊。非常幸福啊,我……能在这个世界出生。而且不是漫不经心地生出来的,为了完成什么,能够享受生命。我觉得再没有这么幸福的事。”

  “我不知道。”

  虽然很温柔,但是从什么地方甩出来的对方,银发少年大失所望。好像迷失了眼珠一样转动着申诉。

  “我怎么生存才好啊?作为‘计划’的零件强迫地被赋予生命,未来,生的那地方,到死的地方都被决定了。这样,能说真的活着吗?”

  “决定这个的,不是你自身吗?亚伯。”

  金发少年好像吐血一样,沿着被压倒玻璃墙壁上的对方的拳头一样伸出手掌,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我觉得未来靠自己掌握,譬如,不管出生在什么环境,只要有意志,人们能构筑自己希望的未来,至少,我这样坚信着……能让我听一下吗?亚伯,你希望有什么样的未来。”

  “我,我希望的未来?”

  对于哥哥,银发少年好像不知所措,好像很依赖似的看着对方的眼睛,挤出微微颤抖。

  “我期望的未来是——”

  一直听到好像羽蚁的振翅声一样的声音,想是不是耳鸣,总觉得附近好像有空调。

  慢慢地睁开眼,亚伯看了看昏暗的顶棚,从贴在混凝土都暴露出来的墙壁边的床上竖起上半身,披上搁在枕头旁边的衬衫。

  好像比想象的要累,应该只有一点打盹,但是悍然入睡了。

  “对了,不好了,几点了,没太阳的时候,不方便……你!”

  想按按钮的时候,亚伯因为肩疼而发出悲鸣。刚要动手的时候,昨晚的伤痛发作了,好像睡着的时候止痛药就失效了。

  “啊,疼……嗯,我的肩很疼。”

  衬衫的前面就那样敞开,亚伯像爬虫一样从床上竖起来。让人觉得向奇怪的方向进化了的昆虫的样子,为了寻找止痛药摸着餐具柜。

  混凝土都暴露出来的室内,除了餐具柜之外没有像样的家具。胡乱地堆着很多的木箱和瓦楞纸,据把这里分配给受伤的人的维吉尔所说,这里本来是作为仓库使用的空间,不得不把那样的空间分配给受伤的人是因为,温妮纱他们一部分人讨厌教皇厅的神父搬到居住区内。

  本来,这个“隔离地区”的住房好像哪里都一样,“大灾难”以前,在地上还叫作“伦敦”的时候的地下铁的痕迹和核掩蔽所完成发展了的这个地下都市,能居住的空间非常有限,即使从挂在窗户上的窗帘窥视,从那里能看到的只是昏暗的走廊,当然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顶棚很高的走廊里,每隔十米就有铁门,但是作为那中间居住用的房间,是这里人们的家。

  “没变啊,这里也……”

  从就那样沉默地望着走廊的神父的口中,突然发出了轻声的叹息。看着高高的顶棚上闪着的光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思念的光芒。

  最后来访问这片土地是什么时候啊,是这条街还被叫做别的名字的时候。实施“计划”以来,多次居住在这里,但是每次发生骚乱的时候,都让同胞庇护自己,总之世上的什么东西都觉得非常讨厌,认真地想过要是这样的世界消失就好了。

  但是,这个想法是多么的愚蠢啊。

  而且,意识到此的时候是多么的晚啊。

  “在那里的是谁?”

  突然,手离开窗帘,亚伯看了看背后。

  轻轻的响声,把飘到过去世界里的意识拉了回来,还是坐在床边,只是手边伸向旧式回转手枪,边慎重地问道。

  “有谁在吧!有什么事吗?”

  “……”

  没有回答,但是能听到堆着的瓦楞纸箱背后传来的微微的叹气声,好像什么人藏在那里偷窥着这边。因为肩疼而皱着脸,亚伯轻轻地站起来。为了不被透过窗户的光照出人影,弯着身体,没发出脚步声向墙壁边移动——是为了看受伤的人的样子而来到这里的吧?但是这样不说话很奇怪,或者是怀着某种敌意的人?仍然屏住呼吸蹲着的什么人没有注意到神父慢慢地在移动。顺着黑暗绕到他背后,亚伯像猫一样扑上去。

  “……”

  发出的是轻轻地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应该说是幼女吧。看上去像大概还是上小学之前的年龄,这个女孩睁大眼睛,转过来看很惊愕的神父。

  是这里的长生种吗?但是,她胸前挂着大人用的玫瑰念珠。看了看抱着薄薄的毛毯颤抖着的女孩,亚伯很困惑。

  “小孩子……小孩子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啊?”

  “你说‘做什么’,那还用说,不是为了不让你着凉把毛毯拿过来吗?”

  从亚伯的背后听到充满敌意的声音,再次惊愕的神父好像被弹开一样往后看的时候,迅速伸出来的手以精湛的魔手夺走了旧式回转手枪。

  “用这样的东西威胁我……果然,你们短生种们是一群忘恩负义的家伙。”

  “温、温妮纱……我吗?”

  发现一副不高兴表情的中性美貌,亚伯叹了口气。很草率的样子穿着黑革茄克衫,长生种温妮纱,曼彻斯特伯爵的妹妹。

  “别惊动他,我觉得肯定有强盗混进来了。”

  “在这条街上没有做那种事的家伙,和你们短生种不同。”

  边玩弄指尖夺回来的旧式回转手枪,女人粗鲁地发泄道,然后突然目光转移到站在亚伯旁边毫无声息地呆立着的少女,翘了翘下颚。

  “啊,安瑟丽卡,已经不要紧了吧,你去那里吧,我来照顾这个男的。”

  “……”

  叫做安瑟丽卡的少女,想说什么一样看着温妮纱,然后率直地点点头,转过身去。

  “是个好孩子吧,在‘觉醒’前的孩子中间也是非常富有同情心的,她一直担心你的伤……所以为了照顾你而来的。”

  “这,这样子啊,被吓着了,所以做了不好的事,过后一定要道歉。”

  看着很小的影子走出去,亚伯挠了挠头。这么说,好像在白天看见的一群孩子中的第一名。

  “但是,是个很认生的孩子,如果是为了照顾我而来的话,应该告诉我就好了。”

  “那是不行的,她的父母在三年前,还在波西米亚住的时候,在她的眼前死去的。那很受打击吧。从那以后,就变得一直不说话了。”

  “这么一回事啊……和她父母在一起,是事故还是别的什么而死去的吧。”

  “事故?啊,也许可以那么说吧。”

  对于亚伯的信口开河,温妮纱露出了苦笑。与其说那双眼睛在笑,不如说充满愤怒地盯着神父。

  “如果说受到火攻,把木桩打入心脏,被施于火刑叫做‘事故’,那……她的父母会被你们这些短生种抓住被烧死吧。”

  “唉……”

  很伤人啊,亚伯的嘴角都僵硬了。“把木桩打入心脏被施于火刑”——也就是说,被当作吸血鬼而处刑的吧?

  “本来孩子的一个家族,都安安静静地住在波西米亚边境的森林里面,和周围的短生种们好像也相处得很好。村里的神父是什么都知道的男人,作为圣职者,听说还庇护这一家……”

  不友好的视线看着失去语言嘴角都僵硬了的神父,温妮纱说到少女的身世。

  “但是三年前,神父死了,然后从罗马来的新神父就任了,但是那家伙好像是严肃的很狂热的信徒,想杜绝一直在这个村里的同伙和他们一家的人,于是煽动村里的人……又是杀家畜,又是把病死的人尸体里的血抽出来。愚蠢无知的短生种们,进了很简单的圈套,袭击她住的地方,父母被杀死……要不是我和哥哥碰巧经过那里,安瑟丽卡现在应该已经被杀了吧。”

  “怎么会……”

  想起刚才一言不发的胆怯的少女胸前的光芒,亚伯的胸口很疼。玫瑰念珠肯定也是死去的神父他的吧。即使父母被杀,还没有放弃信仰吧。她把药拿过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如果这样——

  “让人痛心的故事……”

  “啊,止痛药快失效了吧,想到这个,就把药拿过来了。”

  好像把神父的感叹错想是痛苦了。温妮纱从茄克衫的口袋掏出来的药包放到餐具柜上,,把水壶里的水灌到杯子里面,好像呕气一样劝说道。

  “喝掉。会有效的……药开始起作用的时候,我给你换绷带。”

  “啊?你说会给我换绷带……你啊?”

  “为什么啊,那副很意外的表情是……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医疗技术的专家啊。”

  亚伯眨着眼,是因为怎么看都好像讨厌教会方面的人的长生种表现出来的温柔而很吃惊,正好温妮纱又好像误会了,很意外地撅起嘴。

  “从骨折到分娩,大概的处理我都行,你不用害怕就行。”

  “不,不是因为……只是,你照顾我很吃惊,啊,我误认为你肯定很讨厌我。”

  “啊,那是错觉啦——我没有什么特别讨厌你的,只是讨厌短生种所有的人。”

  “啊,啊……这么回事啊。”

  被敌意高涨的眼睛瞥了一眼,亚伯正在善意地笑着,突然僵住了。就那样绷紧嘴角,怎样来继续对话啊,拼命地思考着,但是什么都没想出来。

  “嗯,嗯,嗯……”

  “你放心,我虽说恨你们,但是现在不打算动手——因为,现在杀圣职者有点不太好。要杀,在没有问题的时候杀啊。”

  “啊,啊,那个很宝贵……那么,为什么,现在对我动手不好啊?”

  “不用说,‘上面’的家伙,给了摧毁这里的借口。”

  仍然像霜冻一样的视线看着顶棚,温妮纱发泄道。但是,现在两个人所在的那层上面并没有楼层了,更上面——叫伦迪尼姆的街上,那里的宫殿和住在那里的人都叫这里“上面”。

  “听哥哥说这个隔离地区是好几百年前,接受了被你们迫害得无处投奔的人?我们世世代代屈服于阿尔比恩女王,为她们工作,维持这个隐蔽处——至少,到现在为止是这样。”

  “但是,由于布里基特二世的事而改变了。”

  “是这样的,那个女人非常聪明,厚颜无耻,我很讨厌,但是在这样的我看来都是忠实盟约的女人。彻底地剥削了我们,但是有保护生金蛋的鸡免受野猫的智慧……但她的孙子却不同。”

  对于温妮纱所说的话,亚伯点了点头。

  这是到这里来之后知道的事,但是卡路斯列子爵玛丽·史宾塞——她是十九年前死去的王太子让爱人生的女儿。不是正规婚姻所生的孩子,所以叫做私生子,但是遗传上是女王现存的惟一孙女。

  听到这个的时候,确实连亚伯也震惊了,但是同时也理解了很多事。作为一个上校,一手处理艾丝缇和教皇对阿尔比恩的来访,和病床上女王的警备。而且要清楚教皇厅首脑奇怪的动向——一直绝对不能说良好的阿尔比恩和教皇厅的关系,在女王倒下的时候突然好转了,也许她和教皇厅上层有什么策略。

  “‘血腥玛丽’在布里基特死后,自己作为女王为了找到即位的靠山,想要和罗马合作。”

  似乎应该很讨厌玛丽吧。眼睛里洋溢的是忧郁的怒火,温妮纱愤怒地说道。

  好像忘记了那里有王孙一样捏着拳头。

  “还有你也是,盼望着你们自己能控制的女王的诞生,但是虽说只是一个孙女,为了让私生子就位需要耍点手段。作为很棒的功绩,让世人忘记出生地是有必要的……那女人作为为达到这个目的这个隔离地区的赎醉羊,是为了获得‘消灭了盘踞在阿尔比恩的很多的吸血鬼’这个名声和讨教皇的欢心。为了这个吧,竭尽全力想消灭我们!”

  “……了解。为了设法达到目的,我让你来到了‘上面’。”

  为了安抚渐渐变得兴奋的女吸血鬼,亚伯发出了撒娇的声音。和哥哥曼彻斯特伯爵不同,温妮纱是急性子,头一发晕就不知道会做什么的人。

  “能让史宾塞上校放弃这个计划,‘伊什万特圣女’恐怕是除教皇陛下本人的惟一一个人——和她说一下情况,想一下办法,也许能说服史宾塞上校。”

  “你这样考虑的啊……但是,神父,你如果认为我也是这么天真的想法,你就大错特错了。你是外国人所以不知道血腥玛丽是个多么狡猾聪明的女人。在战场上,你知道那个家伙使用了多么卑鄙的手段吗?”

  “在两年前的巴什叛乱时,在宴会上暗算了回来的叛变者;去年,讨伐北海的海盗的时候,连根据地的女人小孩都一起烧了……是那样的冷酷无情的女人。那个女人,能那样轻易地放弃王位逃出这个城市吗!而且还有最重要的,终究圣女也是教会的人,不值得信任。”

  “所以,我不是说过很多遍吗?艾丝缇是值得信任的人,既有强烈的正义感,对弱者又有同情心……她,肯定能帮你们的忙。”

  “但是,那个女孩在伊什特万,都在杀着我的同胞吧。”

  温妮纱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极力主张的亚伯,没有想掩饰自己很露骨的怀疑,露出不信任。

  “因为功绩被叫做‘圣女’的吧,那种女人不能信任。”

  “不,还有啊,更深一层的事,我认为具体的事让她自己说你就能明白了。”

  稍微匆忙的亚伯辩解道,这一点可是不想接触的问题。如果是长生种,大概当作值得警惕,听说过,击败长生种而获得“圣女”的名声的女孩帮助过他们。

  “啊,总之和她见面后,用你自己的眼睛确认她的人品。因为肯定是可以信任的……还有,作为实际问题,除了借助他们的力量,怎么对抗史宾塞上校的压力?对方不光是军队,现在连教皇厅都是他们那方的啊,还有,有什么对抗的方法。”

  “有啊,当然就是战斗。”

  好像很如愿的温妮纱拍了拍两只胳膊,用力握紧拳头,露出獠牙。

  “时候来了,只有彻底的作战……不管怎么说,这边也有杀手锏啊。不管他们的军队有多强,只要教会不管闲事,最终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杀手锏?那个是什么啊??”

  突然感觉背后好像有冰块滑落下来一样——连肩痛也忘掉的亚伯挺出身子。盯着注意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吧,捂着嘴的温妮纱问道。

  “这里没有武器,这是刚才曼彻斯特伯爵说的。温妮纱,杀手锏是什么?”

  “嗯,嗯,那是秘密。”

  被质问得好像很焦急的温妮纱摇着头。即使这样还是没有失去傲慢的态度,甩开神父。

  “那是,‘灰是灰,尘是尘’……这边使用杀手锏,这条街的一半都会化为灰烬。变成那样,你们也等候出手吧。”

  “灰是灰,尘是尘?”

  听到这个的一瞬间,亚伯的脑里好像滑过尖锐的刀一样。确实听说过,到现在,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现实一样很遥远的过去。是还认为这个世上的一切都是敌人的时候——

  “难道,温妮纱……”

  记忆的轮廓变得很模糊。想尽力想起来这个,把手放在脸上,亚伯呻吟道。

  “难道,你、你说的杀手锏是……不是B-VI的吧?”

  “什么……!”

  听到神父的话的一瞬间,温妮纱的脸血气上来了——不光是脸,连嘴都变得苍白起来。

  “你说‘B-VI的’神父,你,在……在什么地方知道的?”

  “果然!”

  “虽说不知道是几百万几千万,但是关系到那么多的人的生死有什么价值?”

  耳朵深处回响起娇滴滴的声音,突然声音嘎然消失,亚伯大叫,好像要扑向对方一样叫道。

  “温妮纱,不能使用,那是恶魔的兵器!那样可怕的东西,都不能靠近。”

  “你说‘那样可怕的东西’。”

  从神父的口中说出那样的时候开始,温妮纱好像很困惑一样皱着眉。

  就那副表情,可疑地问道。

  “你,关于那件事究竟知道多少?不,为什么知道那种事啊?”

  “我的事怎么都行!更重要的,那个是恶魔的兵器……哇!温妮纱,你究竟想做什么?”

  “闭嘴,教会的间谍。”

  抓着发出悲鸣的神父的脖子,长生种吼道。她的指尖已经发出了钩爪一样锐利的光芒。温妮纱根据杆菌的信号把手指伸长顺着神父的静脉,一边咬牙切齿地念道。

  “只是神父怎么会知道那样的事……快说,神父!果然你是受玛丽的命令来到这里的吧!究竟,那个女人知道多少关于‘遗迹’的事。”

  “不,不是!不是的!温妮纱你冷静一下……我、我不是间谍之类的。只是因、因为别的原因,所以对这周围的事物很熟悉……”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胡说那种傻话……”

  温妮纱盯着手忙脚乱的神父,她的柳叶眉往上翘。连钢板都能弄破的手指慢慢地使劲,用声音表达杀意。

  “行了吧!把你那细脖子攥碎都还开玩笑啊,你试试看!”

  “——要做那种事,在那之前会弄飞你的头哦。”

  从长生种背后传来的声音很平静,但是要说其恶意程度并不输她。是为了证明这个吧,气势汹汹的回响的声音是霰弹枪装填泵的声音。

  “昨天晚上感谢你,很快乐的游览飞行……但是你的手离开神父,不然我就真的开枪了啊。”

  “艾、艾丝缇!”

  温妮纱的背后,有个少女把填满了的霰弹枪射向长生种的后脑勺。更在那背后有个全身黑衣的年轻人——含泪的眼睛看着艾丝缇和温妮纱,亚伯发出意外的声音。

  “巴基鲁,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艾丝缇在这了啊……你说只是为了送信而来……”

  “那是,在这方面有很大的麻烦。”

  很对不起的曼彻斯特伯爵低头看着下面,好像要说很无奈一样耸着肩。

  “就这样,就是两个人都很可能失去性命,所以紧急地带到这里来了。”

  “啊,哥哥,这个神父是玛丽的间谍。”

  另一方面,被霰弹枪射中的温妮纱好像控诉一样看着哥哥,没有要把捏在亚伯脖子上的手指拿开的意思,吼道。

  “刚才胡说了些出人意料的话!我们绝对被骗了……圣女是不是真的!”

  “不许说无礼的话,温妮纱,对我专门叫来的人太失礼了啊,快点把神父放开……圣女,请原谅我妹妹的无礼,她确实是个急性子的人。”

  “嗯,昨天就知道了。”

  少女用很讽刺的口吻回答丢人地低着头的巴基鲁。即使这样,是确认了温妮纱的手从亚伯的脖子上送开了吧,放下枪口。

  “真是的,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啊,神父……让我那么担心。”

  “唉,对不起。”

  厌烦的表情——但是对着有点安心的样子叹着气的艾丝缇,亚伯露出微笑。丢人地挠了挠头,努力地找借口。

  “实际上,从昨天开始就持续着不可思议的麻烦……听了具体的事后,我觉得艾丝缇你能理解。”

  “如果是持续的麻烦,我们也是啊……真的,重要的时候神父不在,所以我和陛下也很不容易。”

  “你说陛下也?”

  对于修女,亚伯翘起了半边眉毛。发现把身体藏在门口的隐蔽的地方偷窥这边的瘦瘦的影子,很伤脑筋。

  “啊,把陛下都带来了啊……为什么?”

  “没办法,又是被下毒,又是被攻击,又是被弄得溺水……那简直就是水深火热。”

  “啊,详细的事情冷静下来说吧。”

  巴基鲁责备好像很放心一样开始说的艾丝缇,朝现在还在企图害人的妹妹翘了翘下颚,退到走廊那边。

  “赶快交换相互的信息,这之后,好不容易来所以带你到这条街逛一下……啊,姑且先到我家去吧。”

  蔓彻斯特伯爵很有礼貌,而且为了挽救所有人的处境,所以没有任何反对的人,好像要说被救了一样,或者说很不情愿的,被催促着走了出去——

  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从堆在房间里面的木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机械眼。

  动甲胄——应该说是遗失技术的极端的人形兵器,在这个时候是战场的精髓。

  利用高功率的新时代火器,和能顶回战车炮直接袭击的复合装甲的组合,击破了几乎所有的普通兵器,可以说装备动甲胄的装甲步兵一个小队可以和普通步兵的一个大队匹敌。

  但是,就像所有的兵器都这样一样,动甲胄也有很多严重的缺点。

  譬如因为人造肌肉供能量的模拟林格式液的很激烈的恶化,作战行动被限制在短时间内,而且在需要复杂的操作基础上,让操作人员服药也是不可少的。其中恶评如潮的是几乎可以杀人的操作槽。

  “嗯,怎么回事啊!”

  在这个狭窄的操作槽里,异端审问官安德罗修士很兴奋。

  不是药物的影响,在监视器里面出现的图像,和这个最年轻的异端审问官的信仰心和正义感完全相反。

  虽然这么说,但是图像没有什么异样,好像很忙的在工作着的男人们,忙着做饭和洗衣的女人,在教室里上课的孩子们——除去代替天空的蔓延着的昏暗的顶棚,也许只能看见极其普通的平民区的情景。但是安德罗出生以后,就没有这样激愤过。

  “为什么这么多……这些家伙全部都是吸血鬼吧?”

  是的。这个图像是从蔓延在伦迪尼姆地下的黑暗地区叫做“隔离地区”的地方发过来的东西。现在,潜伏在浮在泰晤士河上的中型输送船的船底的安德罗搭乘的飞机“圣米迦勒的铠甲”上,作为战术侦察用的装备,转载着叫做“布洛布”的数台自律移动式小型照相机。现在,在监视器内的屏幕上展开的图像和送到地下的布洛布同时传递过来。

  “阿尔比恩的家伙喂着这么多的怪物,会受到惩罚的。”

  屏幕上换着近百的相机图像,安德罗咬牙切齿。

  作为上司的葆拉修女,给予他的命令是阿尔比恩的背信弃义的不可动摇的证据——具体的说,被叫做“隔离地区”的地狱有着实际的证据。汇集这么多的证据,首先毫无疑问地可以证明其存在。但是在这里的家伙们很希望有能证明吸血鬼存在的图像,不管怎么说,因为对方是厚颜无耻而有名的阿尔比恩贵族。即使把这么多的证据摆在面前,厚颜无耻的家伙们也会佯装不知。

  安德罗瞬息万变地换着图像,这即使同样是异端审问官,但被下命令的如果是葆拉,或者传说是心腹的马太修士,会面不改色地捏造出刻板的“证据图像”吧。但是这个少年的思维方式很正义,所以没有那样派生出来的想法,规矩地寻找着图像。

  “没有冲击力更强点的照片吗?在吸血的时候,或者恶魔教的仪式之类……靠,等着,恶魔们!马上用我的正义的拳头——啊!”

  突然,少年的表情变犹豫,好像在图像里面发现垃圾什么之类的眯着眼睛,马上把走过了的图像倒了回来。

  这是在昏暗的屋里的图像。布洛布是从通风口照到这个的吧,好像金属丝网一样的东西,很有意思,模糊地用软焦点扩展着。但是,吸引安德罗的眼球的不是……

  金属丝网的对面,有一些男女好像在争论着什么,全黑的男女,个子高的银发神父都不重要,但是在那旁边穿着无袖连衣裙的少女和穿着衬衫的少年……

  “不,不好……!”

  就那样被图像吸引着,安德罗匆匆忙忙地拧开了通信机的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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