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决定地狱之王的继承战便是让王之子们相互战斗,相当于炼蛊。彼此撕咬,相互蚕食,留到最后的便是王。但继承扎又与真正的炼蛊不一样,不会平等给与机会」

  昏暗中,尼禄滔滔不绝地讲述。

  她首先向俊告知了王已驾崩的消息,随后转而讲解继承战的详情。

  王也是俊自己父亲,但俊并未对王的死感到一丝震惊。说到底,他一次也没见过那个父亲,那是比普通陌生人更加遥远的存在。但这种事来得正好,俊深深感受到自己多么走运。

  「有资格挑战王位之人仅有第一子到第八子——通称『王之子』。但是,继承战中更加注重血统」

  尼禄一边讲一边登上螺旋台阶。

  二人离开她的房间正前往别处。

  尼禄穿着一双与她华美风格相得益彰的奢华靴子,像跳舞一样流畅地迈出双脚。每当她落脚,便有鞋跟的清脆声音相呼应。

  「决胜采取预先排位的形式进行,低排位要战胜高排位向上爬,对第八子最为不利」

  「也就是说,第八子是战斗的起点」

  「没错。首先第八子与第七子对战,胜者再与第六子对战,之后胜者再与第五子……一直重复这个过程。第八子若要当王,就必须把上面的七个人全部杀掉。但是,第八子在王驾崩之前就已经死了」

  「这么说,难道你要……」

  「没错。第八子已死的现在,妾尼禄身为第七子陷入必须杀掉上面六个人的处境,是最不利的立场」

  噔的一声,尼禄止步。她随即轻盈地转过身来。

  鲜红的礼服如蔷薇般摇曳。她嘴角一歪,撂下话来

  「没意思啊,实在没意思。妾乃『怠惰』,毫无干劲,但弃权就意味着死。就在这个时候,你这个竟然堂堂扬言要当王的蠢货就来了」

  尼禄妖娆一笑,露出无比邪恶的表情。俊不禁想问,你刚才的温柔都哪儿去了,但尼禄根本不给他问的机会,转身便对台阶。

  她继续攀登『骨之塔』。

  「妾觉得,妾要的就是你。妾比起勇者更喜欢小丑。活着就该快乐,尽情欢笑尽情歌唱,抛掉悲叹尽情愉悦。因此,妾决定将自己的人生托付在你身上。就让妾来见证,你那绝望至极的决心究竟能走多远吧」

  「也就是说?」

  「让你作为妾的代理人,在继承战中赢到最后」

  尼禄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这次没有回头,继续告知重要事项。

  「当你杀光那六人之时,妾就把王位给你。要救桜花樱随你便。只不过一旦输掉,等待你的就是死。哪怕出于你是代理人而被饶过一命,妾也要亲手砍了你的脑袋——这样也没问题吗?」

  「求之不得」

  「都不考虑一下啊,你可真是白痴透顶啊」

  尼禄又笑起来。噔的一声,她双脚在石砖地上并齐站定。

  鲜红的长裙轻柔地飞扬起来,随即又落了回去。

  二人到达了塔的最顶端。

  周围是一片灰色的海洋,昏沉沉的红光投射在上面。地狱太阳的颜色就如同熬煮翻腾的血液,将映入视野的所有一切染上不祥的色彩。

  君感到刺眼,眼睛眯起来。

  在这片狠毒的光之海中,尼禄转过身来。黑发飘逸,她轻声说道

  「那就交给你了。俊,妾就让你来代理出战吧」

  尼禄张开双臂,像个小孩子一样咕噜咕噜转起来。

  散发铁锈味的风中,她继续示意那整片地狱。

  「要么赢得一切,不然输掉所有,跳吧,跳吧,不死就要赢下去」

  「我会赢」

  「当真?」

  「这是拯救桜花的唯一途径」

  「对你来说,桜花到底是什么?」

  尼禄好奇地歪下了脑袋。俊站到她身旁,面对连绵不绝的灰色草原,一时闭上眼睛。在瞬息间,我感到自己仿佛回到了记忆中的情景里。

  他回想起的景色,总是春天。

  樱花盛开。

  白花瓣如吹雪般漫天纷飞。

  银色的发丝摇曳,桜花转过头来,调皮地笑起来

  『你那样死盯着,不是让我害羞嘛?』

  ——那是一个春天。

  ——桜花永远都那么美。

  「……她是我的恩人,我重要的人」

  「好模糊的概念。再说不管什么人,统统不过是还没变成亡者的肉。虽说偶尔也有博人一乐的家伙……但妾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对桜花樱如此执着」

  「……大部分地狱的魔族,大概都是你这样的认识吧」

  俊点点头,叹了口气。他并没有在尼禄身上渴望过理解。她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俊要做的事情都不会变。正因如此,俊反过来问

  「然后,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该怎样战斗?毕竟我几乎没有魔力」

  俊虽夸下海口要当王,但他也很清楚自己身上的问题。

  他排位一百零八,所拥有的魔力仅仅相当于低阶魔族。在纯粹的力量比拼之中,他绝无可能战胜『王之子』们。但尼禄却清楚对他讲,『你就成为王吧』。

  从那句话中可以推测,尼禄在俊的身上看到了一丝胜算。

  俊问尼禄,那究竟是怎样的胜算。

  尼禄嘴角一扬

  「你有所误会。要出战的并不是你,而是『棋子』喔」

  「『棋子』?」

  俊皱紧眉头,不理解尼禄的说法。

  『棋子』是什么?

  尼禄像柴郡猫一样邪恶地笑起来,然后讲出另一个事实

  「继承战是操控『棋子』的对决,使役『棋子』去战斗。那就是——」

  ——让囚禁于地狱底层的,最恶劣最邪恶的恶人们去战斗。

  * * *

  地狱底层囚禁着有别于普通亡者的罪人们。

  他们个个都是生前或是死后恶名远扬的恶人,而这些恶人不仅限于人类,还包括恶魔、怪物、神话生物等,总之放诸臭名昭著者皆准。

  他们是一帮冷酷无比、残忍无情、凶神恶煞的家伙。

  他们罪孽深重的灵魂在地狱里拥有强大的力量。

  地狱的望族们平时会将他们作为武力来差遣。

  在继承战中则会考验使役他们的手段。

  挑选合适的『棋子』所需的判断力。

  召唤出强大恶人所需的魔力。

  作为指挥者的智慧。

  『王之子』必须施展这三种力量。但是,直接以『武力』交锋的是『棋子』。首先主人将挑选出的『棋子』从他们被囚的永恒牢狱中召唤到身边并缔结主从关系,然后让『棋子』们在『继承战』运营者所准备的舞台上相互厮杀。

  这是恶人同恶人之间一对一的,棋盘上的战斗游戏。

  战斗时,双方主人都不能出手。最关键的要素便在于『棋子』的选择与布置。

  也就是说,只要挑选的『棋子』更加优秀,即便低位的主人也可能取得胜利。

  「『棋子』之间的战斗就是恶人与恶人的厮杀喔。邪恶只有邪恶来克制」

  更加强大的邪恶将获得胜利。

  尼禄像唱歌一样讲着,这时一本厚厚的书自虚空中落在她手里。俊的眼睛眯了起来。书的表面用人活着魔兽的皮装饰着,是一册特别的书。尼禄翻开书页。

  她约往后翻,书的纸张便越来越多,上面用血记载着数不清的名字。

  开膛手杰克、别西卜、许德拉、吉尔·德·雷、牛头鬼……个个都是恶贯满盈的名字。

  俊开始思考,自己究竟选择谁做『棋子』,又要让『棋子』怎样去战斗来抓住胜利。

  但在此之前——

  嗙地一声,尼禄把书合上,像唱歌一样问过去

  「你有决心成为这些恶人的主人吗?」

  「在问这个之前,有个令人遗憾的通知」

  「是什么?」

  「以我所持有的魔力,就连召唤恶人都办不到」

  俊斩钉截铁地断言道。以俊那微薄的魔力,别说是召唤强大的恶人,就连召唤一名能当『棋子』的人都办不到。话虽如此,但不去做的话一切都无从谈起。

  下定决心的俊眼睛眯起来,接着说

  「若是能将生命转换成魔力,我愿意那么做。但那么做的话恐怕很难战斗到最后吧。如果灵魂也能用来消耗,倒也——」

  「啊,魔力的事情你不必操心,妾借给你」

  「你说,什么?」

  尼禄轻描淡写的回答,令俊呼吸为之一窒。他悲痛的决心被轻易推翻,一时间整个人愣住了。但他马上摇摇头,重新振作起来问

  「这样好吗?进一步说,那种事办得到吗?」

  「没什么好不好吧,你是妾的代理人,连舞台都登不上去岂不伤脑筋。只不过,若往渺小的容器大量注入魔力只会落得破裂的结局,因此妾只会给到极限为止,不算多大的魔力量。以你的身板,恐怕支撑不起召唤强大的恶人吧」

  尼禄就像在嘲笑,呵地笑了一声。

  她手指在血字上扫过,像唱歌一样接着往下说

  「凭你无法召唤『人类』之外的恶人,神话中留名的存在当然办不到。『人外』棋子基本上魔力都很强大。你不能召唤他们,战斗一定相当不利吧」

  俊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他早就清楚自己的魔力多么渺小,深知不利的处境。他所能做的,只有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断挑选出最合适的策略。

  「就算这样,能够召唤『棋子』就足够了」

  「讲得好。多些限制再让小丑的表演,这样也别有一番乐趣。你就赢下来吧」

  尼禄嗙地一声合上书,这样说道。

  俊不解地歪着脑袋,问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帮我这么多?」

  「妾已经讲过了吧,蠢货。妾没干劲,而且喜欢愚者。与其在无聊的游戏上倾注心血,更想看你在棋盘上丢人现眼的样子」

  「真是恶趣味」

  「多亏妾的恶趣味,你才有那么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登上王位」

  「嗯,我感恩戴德」

  「不必了,妾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

  尼禄让书消失在空中,然后笔直注视俊。

  她就像邀请对方参加游戏的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说

  「与恶人作舞伴,疯狂地跳起来吧。只要你能一直取悦妾,你的愿望也会实现吧」

  「取悦,是吗」

  「对,没错」

  尼禄轻轻向俊伸出手。

  然后她态度一变,认真地说道

  「宰了那六个人就对了」

  「谨遵钧命」

  君执起尼禄的手,然后就像宣誓效忠的臣子一样对尼禄单膝跪地。

  尼禄的嘴角心满意足地弯了起来。

  就这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直至在战争中落败,凄惨死去

  或是把六个人全部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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