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只有昨天的约定

  若要说中井恭介是某方面的天才,我直到现在也认为他应该是惹人生气的天才。

  他确实能做出风格独特的乐曲。但相对的,他是个除此之外什么都办不到,或者该说是不去做的家伙。

  因为想到一首好曲子就毁约的次数不在少数,而且不重视规矩这点,更让那家伙的校园生活陷入一片浑沌。比起同学,他跟老师起争执的次数肯定更多。

  恭介不会演奏乐器。他姑且还是挑战过好几次的样子,但好像认为自己没有那份才能,很快就放弃了。

  「就算多少练习过几次乐器,也发不出我想像中的声音。就这点来说,乐谱优秀多了。只要有纸笔,就能发出一如我想像的声音。可说是伟大的发明之一。」

  对恭介来说,这世上伟大的发明似乎只有三个。

  一个是乐谱。就算不使用乐器,也能发出想像中的声音,恭介侃侃谈论过好几次这点是多么优异。

  另一个是公车。那家伙很讨厌在外头走路,所以很常搭乘大众运输。尤其是公车的下车铃设计,我还记得他称赞过那有多好。

  最后一个则是冰品。

  恭介是个就算惹人生气也觉得无所谓的那种家伙,唯独惹他妹妹生气时就会伤透脑筋。

  因为无论买五线谱、补充用笔,甚至准备隔天学校要用的东西,全都是中井妹妹在替他打理。

  恭介可以不用苦恼于日常的杂音并持续作曲下去,最重要的就是有她的帮忙。

  但恭介不会去顾虑他人的想法。一年当中大概会有两次因为不经意的一句话,而惹恼了个性宽容的中井妹妹。

  唯独这种时候,恭介会靠著自己的双脚,走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冰品回来。

  他知道只要有这个贡品,妹妹的心情就会转好。

  所以他才会认为冰品是这世上最伟大的食物,并深信不疑。

  看他就连要向我道歉都拿出冰品的时候,我的怒气也跟著消弭,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

  像这样无关紧要的琐事,我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

  「以实现演奏为目标,总之请你先写入社申请书吧。」

  一早,中井妹妹在阶梯的转角处对我这么说。

  其实她是想再跑来教室的,但我不想被同学跟朋友多加追问,就请她换了个地方。

  记忆中的中井妹妹还是个小学生。虽然发型跟当时没什么改变,但光是从她现在沉著的态度看来,感觉已经不会被冰品收买了。

  「这我是会写啦。那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好?」

  「首先要从跟管乐社交涉开始呢。因为我还没提议要在校庆演奏〈真空中听见的声音〉这件事。」

  「从这件事开始啊。感觉就很困难呢。」

  为了实现这场演奏,看来第一步就是要从说服管乐社开始。

  说穿了,中井妹妹推给我的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我根本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实现演奏三十六小时的方法。只要稍微设想一下,就会知道问题堆积如山。

  首先是地点。

  体育馆的舞台不可能三十六小时都提供给我们专用。如果是音乐教室或许还能使用,但就算是校庆期间,到了傍晚还是得关门。想毫无间断地连晚间也要持续演奏的话,在哪里演奏就是一大问题。

  接著是人员。

  如果真的要三十六小时进行合奏,就得考量到轮流演奏才行。如此一来,就会需要更多人员来参与演奏。虽然不知道究竟要凑齐多少人才足够,至少现在只有十个人的管乐社人数是绝对远远不足。

  还有练习时间。

  校庆是在每年九月上旬举办。现在是四月底,就算立刻开始练习,期间也只有四个多月而已,总觉得会有点不安。何况还要演奏一首三十六小时的乐曲,无论有多少练习时间都嫌不够。

  这些问题恐怕不用我讲,中井妹妹肯定全都设想过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坚持要做的话,那我也没必要特地讲这些令人讨厌的话,倒不如替她想些可能有办法顺利进展下去的方法。

  「如果是大石,说不定会很乾脆地答应,总之先试著去拜托她一下好了。」

  「相马学长,你跟大石社长很熟吗?」

  「我们去年跟今年连续两年同班,所以是比较有在接触。但我不知道她是管乐社的社长就是了。」

  不论男女,大石是那种对谁都能毫无隔阂地搭话的女生。而且充满行动力跟活力,因此在办活动之类的时候,常会处在班级的中心。

  不过,她也有著凭一股冲劲行动,不会深思熟虑的一面。

  去年校庆时,直到决定好「大家一起做巨大布丁吧!」为止都还不错,但没有考虑过预算及容器等细节,后来受了好一番折磨。最后做出来的,是也不足堪称巨大的布丁。

  如果是这种个性的大石担任社长,说不定会凭著一股冲劲答应进行三十六小时的演奏。趁著乐观的想法还没消去的现在,我抵著墙充当桌面,在入社申请书上签了名。

  「签好了啊。那我们就去音乐教室提交申请吧。这个时段大石社长总是会在那里进行晨间练习。」

  「如果只是要交给大石,我也可以在教室里跟她碰面时给她啊。」

  「这种事情可以的话就尽早解决。」

  中井妹妹大概是想亲眼看我提交入社申请书吧。她可能在怀疑我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揉一揉就扔掉了。

  距离开始上课还有半小时左右。只是去一趟音乐教室不会费多大的功夫,因此我也坦率地顺著她的话去做。

  「但话说回来,还有晨间练习啊。我听说管乐社人数很少,没想到在社团活动方面还投注了不少热忱嘛。」

  「不,并非如此。晨间练习是自由参加,会去练习的只有社长跟另一个学姊而已。」

  看来社团活动的规定并没有太严苛。真是太好了。

  音乐教室就位在走廊的最底端。虽然门开著,但从中没有传出吹奏乐器的声音。

  「社长,你真的打算参加音乐大赛吗?」

  没听见演奏,但相对的,里头传出语气生硬,感觉还有点神经质的说话声。那让人听起来都会跟著感到紧张。

  我跟中井妹妹面面相觑。从音乐教室散发出一股难以介入的气氛。中井妹妹似乎也有所察觉,她并没有不假思索地直接侵门踏户。

  我们悄悄朝著教室里探视了一眼。

  音乐教室当中,社长大石正在跟另一个社员讲话。虽然不认识她,但那应该就是中井妹妹刚才说的会参加晨间练习的学姊吧。既然我完全没印象,对方想必是二年级的学生。

  「我对社团设定的目标抱持疑虑。」

  面对学妹的一番话,大石皱起脸来。眼前的学妹并没有撇开视线,当面跟她对峙。在那副眼镜后方的双眼正直直地盯著大石。

  两人之间散发出吓人的紧张感。甚至可以看见龙虎相争的背景幻觉,彷佛还能听到猛兽发出「嘎喔」的咆哮。这么说来,龙是会发出怎样的声音啊?

  「参加音乐大赛并以晋级全国为目标,就这么奇怪吗?」

  从大石的发言听来,管乐社应该是打算参加音乐大赛。

  既然如此,演奏〈真空中听见的声音〉这项计画马上就触礁了。要参加音乐大赛的话,光是练习比赛曲就够忙了,应该没时间再只为了校庆练习〈真空中听见的声音〉。

  但另一方面,那个学妹似乎持反对意见。

  「这个目标只是空谈。如果是要参加人数少的小规模比赛就算了,论及全国音乐大赛太不切实际。」

  「A部门并没有最低人数限制吧。」

  通常管乐社会参加的音乐比赛分有好几个部门,但全国音乐大赛只有在那当中的A部门而已。以高中生来说,这个A部门有著五十五人以下的人数限制。由于限制是「以下」,就算只有十人或二十人都能报名参加。就这点来说,大石这么说并没有错。

  但其他学校都会以上限五十五人满编的规模参加吧。无论音量还是音质的浑厚程度,人数少的队伍要胜过满编参赛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且若要晋级到全国音乐大赛,就得在京都大赛中胜出,进而突破关西大赛才行。想要靠著少少十人社员胜过一大批强校这种事,正如学妹所说的,是近乎不可能的空想。

  「假设接下来可以成功招募到新进社员,总人数了不起只能撑到三十人。但只是凑齐人数也没有任何意义。」

  学妹这个意见也说得很对。

  就算招募大成功,让社员人数超过五十五人好了,问题也不是迎刃而解。毕竟管乐社是个要进行合奏的社团。

  过世的儿时玩伴恭介曾经说过,合奏本来就是不成立的音乐。

  就算只有一个乐器,想按照乐谱演奏都很困难了。

  何况还是好几个人,而且更是不同乐器演奏出的乐声,怎么可能有办法相互配合。就算办得到,也只会变成跟乐谱本来想传达出的音乐截然不同的东西。他曾说过这种话。

  所以,那家伙才会从来没有做过合奏曲。

  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份遗作〈在真空听见的声音〉。

  虽然我也不认为那家伙说过的话全面正确,但他说要以整齐的乐声演奏相当困难这点,确实所言不假。

  「如果要参加音乐大赛,就以在京都大赛之中夺得银牌为目标之类,这样的方针还比较实际。」

  「什么嘛,抱持远大的目标是有哪里不好了吗?」

  如果只是要以全国音乐大赛为目标,那当然是个人的自由。只不过那就跟我现在说出要加入棒球社并以打入甲子园为目标一样不切实际。

  大石不高兴的态度让学妹一度语塞。

  然而,她最后还是选择了不退让。

  「如果只是要大家一起演奏,也不必绝对要执著于参加音乐大赛才是。」

  「简单来说,你只是不想为了参加音乐大赛而拚命练习吧。只是不想付出努力,并悠哉地进行社团活动而已吧。」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是不满意我这么做,那就离开啊。」

  我差点都要不小心发出「啊」的轻呼了。

  就算是在吵架的时候,有些话也是不能说出口。

  「我会这么做的。」

  眼看学妹转身就朝著我们这边走了过来,我跟中井妹妹连忙躲到门的遮蔽处。快步走出音乐教室的学妹眼神没有乱瞥,就这么直直在走廊上前进。

  她们的谈话似乎告一段落了,但我现在没有勇气向大石搭话。中井妹妹似乎也是做出同样的判断,于是我们再次回到刚才那段阶梯的转角处。

  「是个好机会呢。」

  一来到楼梯转角处,中井妹妹若无其事地这么说。我们明明目睹了完全相同的状况,看来是抱持了完全相反的感想。

  「怎么会啊。从刚才那个状况看来,感觉甚至连稳定的合奏都办不到喔。」

  那样别说是三十六小时的演奏了,就连第一个音要整齐吹奏都有困难吧。

  「所以说,只要利用刚才那样相左的意见,或许就能将参加音乐大赛的方针集中到校庆的演奏上了。」

  校庆通常都会演奏受观众欢迎的名曲。至少我在国中管乐社时是这样,而且好几次在高中校庆上看到的演奏亦然。

  「这就端看交涉结果了吧。万事拜托了。」

  「还真的是要我去交涉这件事啊。」

  「比起我这个新生,由相马学长去说服大石社长才比较妥当吧。」

  从大石刚才的态度看来,她的耳根子确实没有柔软到足以听进学妹的意见。

  在我的印象中她并不是一个那么固执的家伙,看来平常跟面对社团活动时的态度还是不一样吧。

  「我很期待相马学长的交涉手腕喔。」

  「放心吧。我最擅长背叛他人的期望了。」

  嘴上半开玩笑地这么回应著,我也苦思起该怎么跟大石开口才好。

  上课时,我偷看著人在靠走廊座位上的大石。此时此刻看起来并没有觉得不开心,但应该也没忘记早上跟人闹得不愉快的事情吧。要向她提起这点就得拿出非常大的勇气。

  即使如此,总觉得今天做了像在偷窥的事情。

  这让我感到厌恶,并闭上了眼睛。

  上课时,教室里充斥著各式各样的声音。老师讲课时催眠般的声音。粉笔在黑板上写字的声音。也能听见自动铅笔在笔记上划出的声音。每一道声音都有各自的节奏,那些全都凝聚在这个空间里的状况很是热闹。

  即使是这样的声音,如果可以完美地相叠在一起,也能构成一种音乐。要是办不到的话,依然只是不足挂齿的杂音。

  合奏也是一样的原理,要是不同人所演奏出的不同声音无法整合为一,就无法组成音乐。

  见到大石跟学妹起的争执,让我回想起一件事。

  以前我所属的国中管乐社气氛也是不太好。以音乐大赛为目标的社团,气氛总是很紧绷,我到现在还记得学长姊跟顾问老师都很凶。

  即使如此我还是没有离开管乐社,应该也是因为合奏让我觉得很开心吧。直到国中之前,我只有独奏过而已。所以在管乐社体验到合奏那时,那种非常新鲜而且心跳加快的感觉,我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

  我并不是觉得独奏很无聊。但合奏时可以因为跟他人的声音交叠,呈现出自己吹奏不出来的乐声。将各式各样的声音统合在一起,就能产生自每一个声音无从想像的音乐。

  所有人的乐声要配合在一起,当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就算同样是小号的部分都很难了,在没有指挥的状态下还要跟其他乐器进行合奏更是不可能。即使有指挥,也要费一番功夫。

  正是如此困难,当乐声都配合在一起的时候心里产生的成就感令人难以忘怀。不管反覆练习多少次都吹奏不出来的部分,顺利合奏出来时的心情也是。所以无论社团的气氛再糟,我才都能忍受下来。

  但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人一起演奏这件事,也不必然是一件好事。

  无论再怎么努力,人可以控制的顶多还是只有自己。光是如此都做不好了,还想跟其他人一起协力完成一件大事并不容易。

  国中的时候我并不了解这一点。所以才会跟恭介吵起来。

  说是吵架,但在生气的人也只有我而已,那家伙总是一脸不明白我感到生气的症结点在哪里的样子。

  就在这样一如往常我单方面的吵架期间,那家伙过世了。

  在那家伙的葬礼上看见中井妹妹的身影,我直到现在还能鲜明地回想起来。正因为如此,看到她现在很有精神的样子,我多少也感到放心了点。就算她将近乎不可能的难题推到我身上,比起那个时候,现在还是好多了。

  「相马,你来答这题。」

  「啊,是。」

  被老师点到名字之后我便站了起来。说不定我刚才是在半睡半醒之间。只见直到闭眼前都还不存在的算式此时正出现在黑板上。

  以结论来说,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向大石开口才好。而且我也不知道眼前这个题目的答案是什么。真伤脑筋。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午休。

  我依然掌握不到跟大石说话的时机。如果只是要跟她说个笑话,随时都能找她搭话,偏偏这次并非如此才格外困难。

  当我苦恼著,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并一边整理课本时,大石便自己朝我靠了过来。

  「你今天早上在音乐教室附近晃来晃去吧。」

  「咦,被你发现啦?」

  「你们那样是自认为躲起来了吗?两个人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耶。」

  看来就算自己觉得有躲起来,似乎也是会被对方看见。真是太不小心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

  「喔~其实……」

  难得对方主动来提起这件事,我总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看是要向她提议演奏长达三十六小时的〈真空中听见的声音〉,或是要她跟学妹和好,改善社团内部的气氛也行。

  但如果要只讲一件事,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我想问咖啡跟红茶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我本来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才会做出这个选择,结果大石马上就摆出一张臭脸来。我大概没有被同班同学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待过吧。

  「相马,你老是会这样瞎扯耶。」

  「就是说啊。小时候很常乱打马虎眼,结果被爸妈跟老师骂。」

  「我能想像。」

  大石这么说著,便傻眼地笑了。

  「我只喝水。至少在退出管乐社之前都是呢。」

  留下一句「掰掰」,大石就渐渐走远了。她应该是要跟朋友去吃午餐吧。

  白白浪费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也只好去学生餐厅吃午餐了。

  这么说来,我又错过提交入社申请的时机。那份文件就像迟迟给不出去的情书,一直收在制服口袋当中渐渐熟成。

  「那个,不好意思。你是相马学长,对吧。」

  当我离开教室,走在走廊上的时候,忽然间就被人叫住了。

  才想著究竟是谁,就发现是今天早上跟大石起争执的那个女生。

  「我是二年级的宇佐见志保。我是听一年级的中井得知学长的事情。你似乎要加入管乐社?」

  「嗯。但还没提交入社申请就是了。」

  虽然若无其事地这么回答,但我还没理解现在是什么状况。宇佐见为什么会叫住我呢?而且中井妹妹又是想做什么?她刻意告诉宇佐见我这个人的事,应该是有什么目的才对。

  「相马学长为什么事到如今才要加入管乐社呢?」

  「咦,难道是不欢迎我加入吗?」

  「不是的。但三年级的学生应该会忙于准备大考吧。其他学长姊都这么说,就退出社团了喔。」

  「是这样啊。不过也真意外,我以为基本上社团活动都会持续到夏天呢。」

  管乐社如果要参加全国音乐大赛,就得拖延到十月底才能退出社团。如此一来,肯定会对准备大考造成影响。

  话虽如此,前提是管乐社能够晋级到全国音乐大赛。不然基本上在县市大赛,或是校庆过后就会退社了。但不管怎么说,春天就退社未免也太心急了。

  所以,社团内部恐怕有发生过什么争执吧。

  「学长,关于音乐大赛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宇佐见,那你呢?」

  「我已经觉得事不关己了。」

  「是因为热情不再所以事不关己,还是认清现实才觉得事不关己呢?」

  「都是。去年大家都在管乐社的活动当中倾注了很大的热忱。在抱持野心的顾问老师指导之下,社团成员都齐心协力,演奏方面也成长到前所未有的地步,结果却只得到京都大赛的银奖。而这也成了一个契机。」

  我不觉得银奖是多么难看的成果。但那只是以我的观感来说。

  对宇佐见而言,应该是个与付出的努力不相符的结果吧。

  「今年,那位顾问老师到其他学校赴任,这也压断了最后一根稻草。高年级的学长姊纷纷提早退社,我的同学们也都到其他社团去了。」

  看样子管乐社成员不足的问题,是起因于去年的音乐大赛。这在几乎身为局外人的我听来是件沉重的事情。

  「去年我们无时无刻都在练习,社团成员之间有时也会起冲突。以音乐大赛为目标的这个社团,气氛简直差到极点。一有失误就会开始找战犯,就连同一个乐器部门内的声音都配合不好,那个平时个性温厚的顾问老师也怒吼过好几次。」

  我非常能够想像。以前我待过的国中管乐社虽然不至于这么严重,但在以音乐大赛为目标的那段期间,气氛确实很紧绷。

  只要社团活动著重于在音乐大赛中留下的结果,多多少少都会产生摩擦。

  为了提高合奏的完成度就必须练习。

  要是反覆练习好几次还办不到的话,指导的人会觉得烦躁,社团成员也会感到厌烦。

  如此一来会发生在全体练习中像是猎巫般指出特定的部门进行反覆练习,而在部门当中也会发生找战犯或是推卸责任等状况。

  「即使如此,要是可以晋级到关西大赛,就算无缘晋级,至少在京都大赛中赢得金奖,或许还能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然而结果并非如此。」

  就像宇佐见所说,在音乐大赛中留下的佳绩,就会成为跨越各种冲突及困难所得到的结果。无论那过程有多么痛苦、艰辛,只要能在音乐大赛中得到满意的成果,那些全都能化作美好的回忆。

  相对的,若是没有获得佳绩,那也无法转化成美好的回忆了。

  这个管乐社并不满意去年的成果。即使如此,应该还能再奋起才是。但是,也不能去责备这份挫折。

  「然而今年竟然还是以晋级全国为目标,我实在是无法接受。」

  所以大石今天早上才会在音乐教室跟宇佐见吵起来啊。

  「宇佐见,那你为什么没有退社呢?」

  「因为我并不讨厌演奏这件事情本身。」

  「也就是说,你反对的是执著于晋级全国这件事啊。」

  「去年有顾问老师的指导,社团人数也够,但即使如此还是没能脱颖而出。在这样的前提下今年也还要挑战,不过是社长的执著而已。那个人简直被诅咒了。」

  「诅咒啊……」

  在我的臆测中,或许是前任社长说著「明年一定要晋级」,并将这个社团交付到她手中吧。就算在社员一个个离开的现况之下,大石还是想守住这个目标。而宇佐见就将这称作一种诅咒。

  「难道社团活动就必须在音乐大赛中留下成果,受到他人认同才行吗?想要乐在其中地演奏,并让我们自己满意就好,难道是一种怠慢吗?」

  「不,没有这回事。乐在其中地演奏,并不等同于因为怠惰而选择轻松的那一方。所以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无论要追求在音乐大赛中留下成果,还是要定下除此之外的目标,都只是方针不同而已,并没有优劣的差别。

  一如往常地练习,并进行演奏。只是那个成果并非交由他人来判断,光是这样也够辛苦了。不会说是一种怠慢。

  「那我就放心了。既然如此,就请相马学长去说服大石社长吧。」

  「啊~结果是这样啊。」

  我不知道中井妹妹是怎么跟宇佐见介绍我这个人。但唯一能肯定的是,她为了阻断我的退路而唆使宇佐见来找我吧。就算是我,听了这种事情之后,也总不能半途而废。

  但话说回来,无论中井妹妹还是宇佐见,似乎都觉得只因为我是大石的同学,就能轻松说服她的样子。

  很可惜的,我既不是咒术师也不是祈祷师,因此没办法解决诅咒那种问题。

  不过,我能想像得到越是拚命地活著的人,就越容易受到诅咒。

  「麻烦你了。」

  甚至还被很有礼貌地敬礼了。

  如此一来我也该下定决心,找大石好好聊聊了吧。

  放学后,我将入社申请递到走出教室的大石面前给她看。

  「我会加入管乐社。所以你就请我喝杯果汁吧。」

  「这是哪门子的交换条件啊?」

  大石傻眼地摇了摇头。

  我并不是口渴。这是我想遍各种在大石去参加社团活动前可以留住她的方法,所得出的结果。比起煞有其事地用「我有话要跟你说」作为开场白,这样还能比较轻松地向她开口。

  「真拿你没办法耶,买个饮料给你就是了。」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穿我的目的,总之大石是答应了。

  由于自动贩卖机位于校舍外头,离开教室之后,我们一起走下楼梯。放学后的学校里嘈杂四起,充斥著开朗的解放感。

  会在这么快活的气氛中摆出一脸阴沉表情的家伙,想必是个相当的怪人吧。

  「来,这样总行了吧。」

  那个怪人大石将一瓶在自动贩卖机买的矿泉水朝我丢了过来。

  「咦,好歹请我喝甜的果汁吧。」

  「管乐社社员的身体也是乐器的一部分。要去参加社团活动之前,当然不能喝含糖的东西啊。」

  我以前也有听说过,摄取了含糖的东西之后进行演奏的话,会对乐器造成不太好的影响。尽管糖分混著唾液一起进到管内确实是不太好,但也并非只是喝了果汁就会造成绝大的负面影响。也是有人不会在乎这一点。

  但能肯定不会带来好的影响就是了。既然如此,彻底做到演奏前只喝水这点确实没错。

  不过说穿了,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要吹奏乐器,但现在要是把这件事拿出来讲会很麻烦,所以就先别提了吧。

  「所以呢?你有事要跟我说吧?」

  看来果真被她看透了。都被她发现今天早上我在一旁偷看她跟宇佐见起争执的样子,想必也知道我是要找她讲什么吧。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既然要加入社团,我当然想要开开心心地参加社团活动。如果你跟学妹闹翻了,拜托尽早和解吧。」

  「我知道。」

  大石也给自己买了一瓶水,并喝了一口。

  「相马,你也觉得要参加音乐大赛是不可能的吗?」

  「我觉得要以晋级全国为目标还是太不切实际了。」

  我们学校的管乐社晋级到全日本音乐大赛,跟进行三十六小时的演奏,还真不知道哪个比较实际呢。正确来说两者都不切实际就是了。

  「其实啊,我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但社员减少,就连之前的顾问老师也离开学校了。」

  说来悲伤,但高中社团活动并不是端看学生的努力就能拿出成果的事情。尤其是管乐社,跟其他文化性质社团相比,指导者更显重要的社团活动。感觉跟运动性质的社团有点像。

  指导者跟设备。首先要具备这两者是一大前提。

  接下来要备齐好几项优势条件,才总算能以梦想著全国大赛进行练习。然而现状是连这个前提条件都没有通过。

  「我的意思也并非不以晋级全国为目标的管乐社就没志气,但我希望社团能有个目标。毕竟之前以音乐大赛为目标时,整个社团都上下齐心,度过了一段很充实的时间。」

  我很明白大石所说的意思。

  只要眼前有个该去做的事情,就会没时间去想其他无关紧要的事。这就是最大的好处。对我来说,清晨的打工正是如此,而对大石来讲,那应该就是社团活动吧。

  宇佐见去年在管乐社里并没有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另一方面,大石却认为那是一段充实的时光。

  在同一个场所度过同一段时间的两人,抱持了完全相反的想法,其实也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情。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会用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同一件事情也是理所当然。

  「为了社团,我说不定还是早点退出比较好。」

  大石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著。这句话可不能随便听听就算了。

  「咦,那难道我就变成社长了吗?好耶。」

  「怎么可能啊,笨蛋。要指名的话,我会交接给宇佐见。那样应该就能转变成感觉还不错的平稳社团,我也可以专心准备大考,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吧。」

  看来,大石还满信赖宇佐见的。

  不管怎么说,正因为信任对方,才能毫无顾虑地将自己的意见全面提出来吧。有个可以放宽心吵架的对象是很宝贵的。害我都不禁羡慕了起来。

  「其实我也想再更好好地放弃就是了呢。」

  很少听见「好好地放弃」这种说法。这让我觉得有些在意。

  「怎样才叫『好好地』?」

  「你想嘛,我总不可能一直吹奏乐器下去吧?或许上了大学还会接触到,但现在也无法断言还会不会继续。所以想好好地走到一个段落再放弃。不然感觉就会有所留恋啊。」

  她这个想法让我莫名认同。尤其是「好好地放弃」这个说法让我特别喜欢。没想到我竟然会有对于大石说的话感到佩服的一天。

  「既然你说一个段落,那就不再执著于晋级全国了吗?」

  「我刚才也说过了,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吧。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心知肚明。但我只是认为,就算不可能,以全国为目标还是有其意义才是。」

  「确实很困难呢。」

  我回答的话使不上力,长长地拖了个语尾。

  面对失去的事物无能为力,办不到的事情就算竭尽全力也是办不到。像这样索然无味的现实在生活中处处皆是。

  我自己的意见跟宇佐见比较接近。就算要执著于音乐大赛,我也不想太过勉强。

  但是,我也不想否定大石的意志。

  大石有著明确的目的,也为此做著她能办到的事情。先不论她的做法或是选择说出口的话正确与否,我并不想否定这件事情。

  像是这种时候,如果是怀抱著信念或志向的人,应该可以果断地说出一些帅气的话,但很可惜我办不到。所以我要好好思考接下来该说什么。

  我感受到的音乐之美,在于不用强硬地分出胜负。

  虽然也会有优劣之分,但这并不是不这么做就无法成立的东西。

  确实会震摄于一流交响乐团的演奏,话虽如此,在河岸边听见的简朴演奏也十分具有魅力。没有必要替所有演奏及音乐强行分出胜负。

  根据成绩及考试结果,身为学生的我们光是活著就会被分出优劣及程度的上下。

  既然如此,做个不执著于胜负的事情也不错吧。

  「我只是举例,如果有个不是音乐大赛,但感觉也不错的目标,你觉得如何?」

  大石追求的是团结起来朝著目标前进的充实的生活。

  而宇佐见追求的是不被他人评论的社团活动。

  若是想同时满足两人的愿望,只要有个除了音乐大赛以外的目标就好了。不会受到世间的评论,但要是没有倾注热忱去做也无法实现的那种目标。

  「你说的感觉不错,举例来说像是什么呢?」

  「既有趣又史无前例,不但能让人拿出干劲,要是顺利演奏成功了,届时还特别有成就感的东西。」

  「有那种东西吗?」

  有。

  但是,我本来不打算要今天说出来的。在我内心某处,也期望著中井妹妹的演奏计画会因为看不见实现的可能性而停摆。

  然而现在别无他法了。

  「……其实有一首名为〈真空中听见的声音〉的合奏曲。是至今都没有任何人演奏过的独创曲,而且演奏时间更是长达令人惊异的三十六小时。」

  这个提案一定会顺利通过。无论说出口的时机点还是说出这件事的对象,所有条件都太完美了。以我来说,是表现得太过能干。

  听完我这么说的大石双眼渐渐亮了起来,而我的心情就跟她成反比地渐渐暗沉下去。

  「那么,三十六小时的演奏后来怎么样了呢?」

  结束了清晨的打工。

  回家路上的河岸边总是会遇见的那个身穿黑裤袜的少女,在演奏告一个段落之后开口这么问。

  「你还记得啊?」

  「那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很难忘记吧。而且,之前话也才讲到一半而已。」

  的确,昨天话才讲到一半,太阳就升起了,也因此无法好好聊下去。今天的时间就比昨天还更充裕了。

  「我之前是想问问你觉得如果要演奏三十六小时的合奏曲,该怎么做比较好呢?要凑齐怎样的条件才有办法实现?」

  「真是有趣的假设呢。」

  跟她聊天时,有件事情要留意,那就是不过度深入。

  我从不提起名字、家人或校园生活的事,也不论及她究竟是不是幽灵的话题。对方也是一样,都不会向我问起个人的事情。我觉得应该要重视这样的距离感。

  所以关于演奏时间长达三十六小时的〈真空中听见的声音〉,在跟她谈论时,我也只当做一个假设的问题。

  「如果是大人,还是有钱人的话,或许可以简单实现呢。」

  「啊,那也太狡猾了。」

  理论上,只要包下一个音乐厅,并组成一支数百人规模的演奏团队,就有可能三十六小时进行演奏吧。虽然不知道那究竟需要多少费用,但光凭我的打工收入感觉是杯水车薪。

  不过中井妹妹希望现在这个时机点进行演奏。因此也只能在身为高中生的我们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实现这件事才行。所以,我在这个假设里多加上一个条件。

  「那就当作几个普通的高中生要靠自己去演奏好了。这样还会有什么方法呢?」

  「既然是合奏曲,就要先从可以一起演奏的人开始招募起。找管乐社来帮忙应该是最妥当的吧。」

  「我也是这么想。」

  现在正好是执行了这个方案,并刚向前跨出一步的阶段。

  昨天放学后,大石听完这件事情,立刻就把我带回音乐教室,向社员们提案了。结果大家很乾脆地通过了这项决议。就连那个宇佐见都表示赞成,让我只能感到惊讶不已。

  我对于那番光景感到一阵晕眩,就没有继续参加后来的社团活动,早早就回家睡觉了。接著起床打工,直到现在人在这里。在河岸边度过的这段时光,对我来说是一种疗愈。

  整件事情一如中井妹妹的计画统整了起来,大石心情大好,宇佐见也没有任何不满。

  但想实现演奏〈真空中听见的声音〉,还是有很漫长的一段路程要走。

  「那要是管乐社的人数非常少,该怎么办?」

  「这……伤脑筋,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解决办法了。」

  「抱歉,条件设定成这样有点太乱来了吧。」

  话虽如此,但我面临的现实正是这么乱来的状况。

  确实是朝著实现演奏向前迈进一步了,但我根本不愿去数距离终点还有几步。

  「不,我觉得满有趣的。而且也对长达三十六小时的曲子产生了兴趣。那么长时间的演奏固然辛苦,但听众也会满辛苦的呢。」

  「就是说啊。」

  靠意志力努力的话还是可以维持清醒,但三十六小时可不是能让人专心听一场音乐的长度。

  说穿了,恭介一直以来都只做几分钟长度的独奏曲而已。那恐怕是因为恭介他自己可以乖乖坐著倾听一段音乐的时间,几分钟就是极限了吧。

  这样的他,最后做的曲子长达三十六小时,而且还是合奏曲。

  恭介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遗作呢?他真的有想要给人演奏的意思吗?就算真的演奏出来了,任谁都听不到最后的曲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全是一些怎么想都不明白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作曲的人有什么意图,但没有任何听众的演奏,总觉得有些寂寞。」

  她说出口的话,像是融入了黑暗之中一般轻细,能听见的人恐怕就只有我而已。

  早上我一到学校,就听见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小号乐声。

  在操场练习的运动社团的呼声,混著较早到校的学生及老师充斥在校园各处的脚步声,小号的音色低调地流泄著。

  或许之前也一直都有人在吹奏,但今天还是我第一次留意到。我的双脚下意识就朝著乐声的方向找去。

  随后我抵达的并非教室,而是音乐教室。虽然门关著,但乐声还是传到外头来了。

  小号在演奏的曲子是〈鸽子与少年(注2)〉。这是最适合在早上吹奏的曲子了。我还记得国中的时候,跟管乐社里同部门的同学像是在较劲般勤加练习这首。虽然后来被当时的学长姊骂「去练习指定曲啦」就是了。

  现在能听见的这段演奏,音阶都十分准确。比起节奏感或演奏气势,更加著重于吹出正确的音。比起有好几只鸟儿一口气振翅高飞,更像是一只只整齐地列队在空中翱翔那般,让人觉得一丝不苟的演奏。

  我从门上的小窗探视进去。

  正在吹奏的人是宇佐美。

  乐器会随著吹奏的人不同,而产生不一样的声音。尤其小号的差异在我听来格外显著。

  宇佐见的乐声一板一眼又认真,跟我清晨在河岸边听见的演奏又截然不同。恐怕跟我以前的演奏也不一样吧。

  要是她们都演奏起恭介做的曲子,那家伙会怎么想呢?这样的想法在我脑中一闪而逝。

  宇佐见的演奏结束,并放下了拿在手上的小号。她的视线完全转向我这边,我也只好认命地打开了教室门。

  「演奏得真好。」

  「晨间练习时,我一定会吹这首曲子。总觉得这样就能完全清醒过来。」

  「这倒是。」

  总觉得我也跟著清醒过来了。

  「其实我应该昨天就要说的,但回过神来才发现学长已经离开了。关于社长的事,请让我现在对你说声谢谢。」

  宇佐见用一样完美的敬礼对我道谢。

  「多亏了相马学长,让社团有个这么有趣的目标。」

  「你跟大石已经和解了吗?」

  「昨天午休时就已经和好了。是大石社长向我道歉的,所以我们之间也没有心结。」

  她说昨天午休,就代表是在宇佐见跟我第一次说话之后,立刻就跟大石和解了。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那家伙向你道歉了啊?」

  「是的。她跟我说了『今天早上我说话的语气可能不太好』喔。」

  「那真的算是道歉吗?」

  「光是特地跑来找我,就已经是诚意十足了。」

  「宇佐见,我觉得你太宠大石了。」

  「或许吧。不过我还满喜欢一心想著要如何带领整个社团的社长。」

  没想到她还满受爱戴的。

  大石无论好坏,就是个单纯的人,我也有点能明白无法讨厌她的那种心情。

  「但话说回来,我还真没想到三十六小时的演奏提案会被正式采用,也吓了一跳。」

  「这样听起来,感觉就像相马学长不想参与演奏似的呢。」

  宇佐见浅浅一笑,但对我来说这可不是玩笑话,而是毫无虚假的真心话。

  人就是会对于「独一无二」之类的词没辙。像是期间限定或是数量限定那种。我自己也的确很喜欢就是了。

  「我原本以为宇佐见会反对呢。」

  「才不会呢。我并不是不想努力,只是不喜欢执著于不切实际的事情。」

  「三十六小时的演奏也够不切实际了吧。」

  「需要通宵演奏这点确实如此,但如果是要从早演奏到晚,感觉也是办得到的事。以音乐大赛为目标进行练习那时,也差不多是这样的练习量。甚至还曾集训过喔。」

  可怕的管乐社。

  跟其他文化性质的社团相比,有在锻炼肌肉就是不一样。为了演奏乐器就是需要消耗这么多体力,这也无可厚非,但即使如此还是很可怕。

  「而且轻松跟乐在其中是两码子事,对吧?」

  的确是听人说过这种话。是谁说了这么帅气的名言来著?啊,就是我。

  总之,多亏了大石,管乐社决定要在校庆上演奏恭介做的〈真空中听见的声音〉。

  然而,现在就要认定已经得到管乐社的协助,应该还言之过早。现在还有其他尚未解决的问题。

  「啊,相马。你在这里正好。」

  这时,大石进到音乐教室来了。我原本以为她可能是在其他空教室进行晨间练习,然而她手上现在没有拿著乐器。

  「欸,我跟你讲。」

  大石感觉怒气冲冲地吊起了眉。

  「三十六小时的演奏,被顾问老师驳回了。」

  我就知道。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要是说出口感觉就会被骂,我还是别说比较好。

  既然管乐社是学校社团活动的一环,无论如何就会需要顾问老师的许可及协助。

  但顾问老师是大人。通常大人都会比我们还更加受到常识的长久洗礼。

  对这样的人说「我们想在校庆进行三十六小时的合奏」会得到的什么样的结果,可说是洞若观火。

  大人不会因为「感觉很有趣」这样的理由就采取行动。

  要说服顾问老师,可就不会像大石那时一样顺利了吧。我甚至连要好好说明事情原委的方法都没有任何头绪。

  这让我觉得,要演奏〈真空中听见的声音〉,果然还是一件无法实现的事。

  注2 动画《天空之城》的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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