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无力感总是死缠烂打跟著我们

  这一天,赛菈没出现在芙兰姆家。

  是说之前并没特别约时间,没来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毕竟刚发生了那种事件。

  隔天,芙兰姆去拜访了赛菈生活的中央区教会。

  但由于她和教会处于敌对关系,当然不能二话不说就踏进里头。于是先躲在建筑物暗处观察状况。

  「乍看之下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啊……」

  感觉在门前待命的骑士表情严肃。

  在建筑物内走动的修女们神色则有点慌张。

  因为担心赛菈,芙兰姆难免会带著偏见看待事物。

  乾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问吧──当芙兰姆原地沉思时,刚好有名和赛菈穿著相同的白袍,年约三十的修女经过她面前。

  「修女小姐,我有事想请教一下。」

  芙兰姆喊住了她。

  「请问怎么了呢?」结果修女停下脚步,微笑著晃著浅桃色的头发回应。

  芙兰姆原地招了招手,修女便一脸讶异地靠了过来。

  接著她直截了当地询问:

  「你认识一位叫赛菈的孩子吗?」

  「你认识那孩子吗!?」

  突然忘了礼貌的修女,面目狰狞地抓住芙兰姆双肩。

  看来不必多问也能知道赛菈肯定出了什么事。

  「啊……对不起。事情来得太突然,让我一时错乱……」

  「赛菈她发生什么事了对吧?」

  「在这之前,可以先告诉我你和赛菈是什么关系吗?」

  「我叫做芙兰姆,和赛菈是──」

  「啊,原来你就是芙兰姆吗!我已经听说了,你是位会请她吃好吃的饭,心地善良的人喔。」

  看来赛菈已经详细解释过了。

  会最先讲到食物的话题,实在符合她的风格。

  「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爱伦,那孩子及艾德和强尼都是从小由我照顾长大的喔。啊,我说的艾德和强尼是……」

  芙兰姆想起赛菈告诉过她的事。

  在中央区的教会除了艾德和强尼外,还有其他「家人」。

  爱伦应该也是其中一人吧。

  「我也见过他们两位。」

  「是吗?那事情就好说了。刚才突然接到教皇下令……要将赛菈逐出教会啊。」

  「逐出教会!?为什么突然那样做!」

  「这……理由似乎是因为她崇拜魔族。据说只要她被找到,就会被带去宗教法庭。」

  所谓宗教法庭──指的是不同于王国设立的法庭,一种曾经为了处罚破坏教会内规的成员的机关。

  那边判决多为禁锢,偶尔施以拷问,甚至当庭进行过处决。

  这当然完全违反了王国的法律。

  但是国王丝毫无意介入教会的蛮横行径,甚至将某些地区的治安维护工作全丢给教会。

  也就是说在当今王国中,被带进宗教法庭将受到形同罪犯的对待。

  「赛菈当然不可能崇拜魔族,这点我可以保证。因为我们和她一起生活啊。」

  完全是强加莫须有之罪。

  芙兰姆愤怒地紧咬嘴唇。

  但赛菈对教会来说应该是极具天份的贵重人才。

  代表不惜牺牲她也想隐瞒的某种东西──就在茵可,以及西区的教会之中吗?

  「芙兰姆小姐,赛菈她到底去了哪?又做了什么?为什么得受到如此对待啊!?」

  爱伦的声音在颤抖。

  彷佛在压抑著那股从体内涌出,会让泪水溃堤的情绪。

  不过芙兰姆也是想知道这个问题才会来教会的。

  「其实我请赛菈帮我去调查教会的孤儿院。」

  「孤儿院?为什么呢?」

  「我在西区保护了一位迷路的女孩,所以请赛菈调查她是哪里来的。」

  「所以赛菈才会一大早就往西区去……」

  「她似乎有找艾德先生和强尼先生帮忙。可是她也说孤儿院并没有传出儿童失踪的情报啊。」

  「……艾德和强尼也有关系是吧。」

  「他们两位怎么了吗?」

  「他们今日起突然被调往边境的村庄了。王都的骑士只有在引发问题的时候才会被调职啊。我当然也没听过他们提起那些事,而就算想问本人,也只得到他们已经离开王都的消息。不管怎么想,他们都不可能不告诉我一声就离开啊!」

  彷佛在宣泄不安似的,爱伦说得语气激动。

  芙兰姆也因为焦躁而不停用拇指和食指搓弄胸襟。

  为了隐瞒真相,背后肯定有股庞大力量在运作。

  但为何赛菈是逐出教会,身为骑士的艾德和强尼则是调职呢?

  假如目的是赶他们离开,把艾德和强尼也一起逐出教会,送进宗教法庭就好了。

  「爱伦小姐有掌握到关于他们三人的线索吗?」

  「我有听到传闻……西区靠城墙边,接近贫民窟那一带有人目击到穿著修女服的金发少女。」

  「那不是……发现那些尸体的地方吗?」

  爱伦一语不发地点头。

  然后即便清楚得不到答案──她也像寻求最后的希望般询问芙兰姆:

  「那起事件和赛菈被逐出教会……有关系吗?」

  还无法确信。

  但从时机,状况,以及教会过去的所作所为推测后,芙兰姆这么回答:

  「两边应该都和教会『台面下的一面』有所关联。」

  爱伦瞪大双眼。

  讶异的同时,内心默默浮现「果然啊」的念头。

  长年待在教会的话,就算不想知道,也会窥探到组织的黑暗面。

  「虽不想考虑这个可能,但就我认为……被调职的艾德先生和强尼先生恐怕已经丧命了。」

  「怎么会!?」

  「尽管只是有这种可能……所以教会才必须用调职来隐蔽他们的死。」

  「……我不会相信的。可是,那为什么只有赛菈是遭到放逐?」

  「或许赛菈至今仍受某种东西追逐而持续逃亡。因此为了避免她得救后再度现身搅局,才会下令逐出教会。」

  「教皇他们不惜做到这个程度也想隐瞒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这个……抱歉,不能把你牵扯进来。因为很可能让你落得跟赛菈一样的下场。」

  「没关系喔!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那孩子、艾德,还有强尼……我们是一家人啊!」

  「假如赛菈至今还在逃亡,我想她之所以没出现在你面前,是不希望你受到牵连喔。」

  「就是算这样,就算真是这样,你知道我有多疼那些孩子吗……!」

  爱伦的语气中充满悔恨。

  芙兰姆何尝不是如此。

  要是自己有足以解决问题的实力,赛菈或许会前来求助。

  不过正因为清楚不可能,她才会隐藏踪迹持续逃亡。

  两人深深体会到自身的无力。

  「该怎么办才好?去揍教皇一顿就行了吗?这样赛菈就会回来?」

  「我想没那么简单。」

  「是啊,我们这点力量哪可能敌得过教皇──」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教会本身……」

  「教会本身怎样?差不多可以告诉我了吧?我已经做好觉悟。毕竟我们也很清楚教皇他们肯定隐瞒著某些事啊。」

  待在组织内部的她们或许比其他怀疑教会的非当事者抱持著更深的怀疑。

  见到爱伦展现觉悟的芙兰姆只好死心,将自己所知的情报告诉她。

  「……可能也无法控制引发这次事件的『某种东西』。」

  「明明因为知道教会背后的隐情才被灭口……你竟然说教会也没办法控制?」

  「经过人体实验,他们创造出拥有奥里金之力的孩子。现在知道的线索只有这样,但或许那些孩子是凭自我意识行动的。」

  「奥里金的…力量……?难道你想说创造神奥里金赐予他们力量?赛菈可是被视为奥里金教的圣女候补喔?那么她为什么会被奥里金盯上啊!那孩子明明比谁都遵守奥里金教的教规耶!」

  「对于教会而言,那股力量或许比起圣女或教规更重要。」

  爱伦听了这个震惊的事实,不禁抱头苦思。

  只不过就算芙兰姆认识赛菈,爱伦竟然会相信才刚见面的芙兰姆说出的这些推测───代表她也确实对教会怀抱著强烈的不信任感吧。

  「我已经无法相信教会的一切了……明明大家不久前才理所当然地谈天说笑,可是、可是竟然再也见不到面……根本是场恶梦啊!」

  「赛菈或许还有救。」

  「不只被盯上,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喔?再说就算找到人了,也只会让教会依照原先计画送去法庭审判啊。」

  「即使如此──放著不管的话,她会被那些『眼球』袭击而丧命喔。」

  「眼球?」

  「我听说那些在贫民窟发现的牺牲者是被大量的眼球袭击,身体膨胀后才变成那副模样。那应该就是奥里金的力量吧。恐怕追著赛菈的也是相同的玩意。」

  「什么意思?眼球?只有眼球在攻击人吗?」

  「大概是这样没错。」

  「不敢相信……」

  「虽然不同于这次事件……但我曾经和由教会制造出来,令人难以想像存在于世上的怪物交手过。当时赛菈也和我在一起。」

  「那不就……!啊,原来如此,所以她才会……」

  听芙兰姆这一说,爱伦似乎理解了什么。

  「你指的是她离开教会好几天的事吧?我才纳闷赛菈老是岔开这个话题呢。」

  「我想这也是因为赛菈不想让爱伦小姐你们受牵连喔。」

  「怎么会……我们可是一家人喔。可是,没想到如此恐怖的东西就潜伏在王都内啊……那赐予他们力量的奥里金到底算什么?信奉之后别说保护,甚至会伤害我们的神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著得知长久以来信奉的创造神奥里金的真面目,她的信仰越来越薄弱。

  教会本身也已预料到这种反应,才选择重视即将到手的「力量」,并动手杀圣女候补的赛菈灭口。

  只要获得力量之后,就不必再仰赖光是存在就能累积善意和信仰自由的「宗教」当成伪装。

  不过一旦展现出丑陋的一面,相信多数信徒将感到失望,背奥里金而去吧。

  既然最终都会变成那样,不如主动舍弃信徒──教会肯定是这么盘算的。

  「你知道他们三人被盯上的详细原因吗?赛菈、艾德和强尼都不是有办法那么深入教会核心部分的人喔。假如原因是目击到怪物,那你没遭受攻击不是很怪吗?」

  「我没知道得多详细。但我认为赛菈既然通过了贫民窟中人多之处,表示她已确切掌握到关于实验的情报。」

  「为什么这么觉得?」

  「如果赛菈被危险的怪物袭击,为了避免牺牲应该会想往人少的地方移动才对。但她并没有那么做,因为她清楚追来的怪物是为了抹消知道太多的自己。目的既然是躲藏,那只要去到人多的地方,怪物就不会再追上来了──她或许这么想。」

  「可是实际上追逐并未停止……啊,所以刚刚你才说教会无法控制是吗。」

  「没错,原本为了掩盖事实而现身的眼球反倒引发了更庞大的骚动。逐出教会和调职这些处置也很草率,难道其实教会也急了吗。」

  之所以下令逐出教会,或许是为了顺利找到人时能直接灭口的保险,却也反倒让人知道赛菈可能还活著。

  「如果教会急了,或许有机会救赛菈呢……」

  「没错,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赛菈啊。」

  「也是呢……现在放弃还太早了。我也会找能相信的人,试著一起寻找那孩子。」

  「请不要太乱来喔,毕竟不晓得会在什么时候被哪些人盯上啊。」

  「被盯上说不定反而能更快找到赛菈呢。」

  听了爱伦的笑话,芙兰姆笑不出来。

  「谢谢你喔,告诉我那么多事。」

  「不……我才该感谢你。等确认赛菈平安无事后,我会再连络你的。」

  「拜托了。若我这边找到她也会连络你。」

  芙兰姆留下自己的住处后便和爱伦道别。

  尽管得到比预料中更多的情报──芙兰姆抬起头,仰望那片透澈到和现在的心情完全不搭的蓝天。

  「希望赛菈没事啊……」

  那位天真烂漫的少女膨胀,增生,变成丑陋模样──光想就令人作呕。

  得尽早找出赛菈,阻止操控那些眼球的孩子才行。

  为此,如今只能持续行动下去。

  ◇◇◇

  芙兰姆从中央区走回位于西区的自家。

  途中她和前方走来的男子对上眼,彼此都停下脚步。

  ……是戴因。

  「嗨,还好吗?」

  扬起恶心奸笑的戴因对芙兰姆搭话。

  还有大约二十名男子宛如军队般整齐列队跟在他身后。

  每张都是见过的面孔,但看不出丝毫生气。

  活像没有自我意识的玩偶。

  面对眼前异常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芙兰姆原本打算装没看到走过去──

  「和你混在一起的那个黄毛丫头不见了,很沮丧对吧?」

  这句话让她不禁停下脚步。

  戴因身后的男子们通通面无表情地凝视著芙兰姆。

  一股寒意窜上她背脊。

  「再来或许就换那个恶心的绷带女啦。」

  「戴因!你这……!」

  即便是再明显不过的挑衅,芙兰姆仍激动地冲上前,作势揪起戴因的胸襟。

  但他无惧地扬起嘴角说道

  「这样好吗?我可是成了教会的信徒喔?所谓既虔诚又听话,奥里金大人的走狗呢。敢动我的话,神明大人会发火的喔,呀哈哈哈!」

  「你连仅存的那一丁点尊严都扔了喔?被伙伴拋弃让你怕得屁滚尿流啦?」

  「哈哈哈!被小狗瞪一点都不可怕耶!其实教会也挺不赖的。受到压倒性力量的庇护实在乐得轻松啊!」

  戴因说完便甩开芙兰姆的手,以如同醉汉的不稳脚步后退并诡异贼笑:

  「嘿嘿……客户……不对,现在是上司啊。那些家伙说别对芙兰姆•艾布利科德出手。唉,我们现在也只能照办啦。和命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所谓的低风险高报酬呢。」

  「在说什么鬼话啊?」

  「你马上就懂啦,马上啊。喂你们几个,走啦。」

  戴因一声令下,男子们便继续以整齐划一的步伐行进。

  芙兰姆清楚理解伊菈为何厌恶当今的戴因了。

  看他这副德行,戴因一派已经玩完了。

  他因为害怕丢了小命,将一切──没错,名符其实将至今为止累积起来的所有成果都拋弃了。

  这样的确乐得轻松吧,毕竟连同重担也一起消失了。

  或许会觉得得到自由了,但那只是身处笼中的自由。

  同时一直以来支撑著他这个人格,名为矜持与野心的重要支柱也崩坏了。

  以强大领袖气质统治西区的戴因•斐尼亚斯已不复在。

  形同实质的死亡。

  也正因如此,芙兰姆才感到恐惧。

  恐怕现在的他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伙伴吧。

  和以前的戴因相比,变得在不同的意义上不择手段。

  乾脆在这里直接从背后砍死他,对往后会更有益?

  正当她燃起熊熊杀意,作势抽出噬魂的那一刻──感受到气息的芙兰姆突然看向右侧。

  ──眼球正注视著这边。

  一颗的小小眼球就从巷子入口盯著芙兰姆。

  「……!」

  芙兰姆倒抽一口气。

  「难道这就是……」

  眼前的无疑就是制造出那些诡异尸体的眼球。

  瞬间丧失对戴因的敌意的芙兰姆,改向另一边集中注意力。

  她拔出剑,面向那颗眼球。

  握著剑柄的手在发抖。

  昨日见到的尸体景象深植于脑海中。

  膨胀的身体,增生的手脚,任凭体液滴落的头,从体内溢出的眼球──想到自己可能也会变成那样,不禁怕得唇乾舌燥。

  (得摧毁它才行。)

  现在还只有一颗。

  昨天看到进入体内的应该有更多颗才对。

  或许它如今正用人类听不见的声音呼朋引伴,也可能会分裂增殖。

  不──该不会摧毁它反倒会导致某些物质喷溅出来,招来更多同伴?

  一想到这里,身体实在动弹不得。

  「呼、呼……」手心冒汗,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要怎么进攻?该何时出招?还是应该逃跑?

  当好几个方案在脑海中打转,却仍然找不出答案的芙兰姆心感焦急之际──那家伙竟朝反方向滚动,远离了芙兰姆。

  然后在前方的转角处转弯,就这样消失了。

  芙兰姆连忙追上去,但已彻底不见踪影。

  「我没被盯上?那现在到底是怎样啊……」

  也没有追上来,就只是现身。

  虽然结果来看是阻止她杀了戴因,但眼球真的会只为了这个目的跑出来吗?

  碰上无法理解的行动让芙兰姆心感纳闷,但她决定加紧脚步赶回家。

  ◇◇◇

  一打开家门,米露吉特便跑向芙兰姆。

  「欢迎回来。」她或许是见到芙兰姆的表情后察明一切,于是露出比平时更温柔的笑容来迎接主人。

  「我正好煮完午餐,大家一起吃吧。」

  用餐时快快乐乐地吃会更美味。

  所以芙兰姆不说出赛菈的下落,包含米露吉特在内,艾塔娜和茵可也照常用餐。

  不过每个人都从气氛看出来了。

  即便不知道下落不明这个事实,也能猜到恐怕是不好的消息。

  接著当用餐结束,收拾也告一段落后──芙兰姆对众人转达赛菈没有回到教会的事。

  听了之后,最受伤的人是茵可。

  她说都怪自己才害赛菈卷入了这次的事件。

  尽管众人努力出言安慰,仍没能彻底抚平茵可的伤痛。

  过了一会茵可便走上二楼,把自己关进位于芙兰姆房间对面分给她用的客房内。

  艾塔娜也说有事要做而回房间去,客厅剩下主仆两人。

  米露吉特多次想开口安慰失落的芙兰姆──却想不到该说什么而难以启齿。

  为了其他人,萌生想主动去做某件事的念头。

  是米露吉特至今为止没有的行动准则。

  既然是不习惯的行动,当然不可能马上办到。

  米露吉特对自己的没用感到懊恼。

  而看到这样的她──芙兰姆微笑著说:

  「谢啦。」

  「……咦?」

  出乎预料的一句话让米露吉特显得错愕。

  「其实我呢,被你大大拯救了喔。」

  「不、不会,我……我什么、都没做到……」

  「没有,已经够了喔。光是有米露吉特你替我担心,我就能变得更强。所以说──」

  芙兰姆从椅子上站起并动身凑近,握住对方的手。

  「不用说什么特别的话,也没必要沮丧喔。只要让我看到你的笑脸,我就能努力下去。」

  「就算您这样说……我想回报主人的深情啊。」

  「嘿嘿~什么啦,超开心的耶。总之,既然你自己做出判断,我就不会阻止的啦。但我希望你别忘记,身为主人的我很希望看到你笑喔。」

  「啊……」当芙兰姆说完松开手,米露吉特发出寂寞的声音。

  也不知有没有听到,本来要走出客厅的芙兰姆折了回来,从米露吉特背后轻轻抱住,并摸起她的头。

  「主人……」

  被留在客厅的米露吉特怀著千思万绪喃喃自语──伸手碰触脸颊上的绷带,使力一揪。

  从缝隙间露出的肌肤已像果实般染得通红。

  ◇◇◇

  「请进~」敲了艾塔娜的房间门,便听到慵懒的声音传来。

  「果然来啦。」

  「为什么你知道?」

  「吃饭时你一脸有事找我的表情,太好猜啦。」

  我有摆出那种表情吗?芙兰姆用双手摸起自己的脸颊。

  「你随便找张椅子坐没关系。」

  芙兰姆照艾塔娜所说,拉出放在房间角落的椅子坐到她身旁。

  她也放下笔,连同椅子转向芙兰姆。

  浮著的鱼形物体也同时转了过来。

  桌面上杂乱放著几种乾燥的叶片及诡异雕像,一如往常充满谜团的空间。

  「艾塔娜小姐,你正在做什么啊?」

  「没办法治疗生病或伤口,但能让人感到浑身舒畅的东西啊。」

  「那不就是糟糕的药吗……」

  虽说因为无法治疗生病或伤口,而不会被教会盯上。

  但感觉会遭来其他地方的关切。

  「我只是在调配药草茶啦。」

  「啊,这样喔……咦,可是以艾塔娜小姐喝的量来看,好像有点多耶?」

  「我打算拿去卖。毕竟不能继续白吃白喝啊。」

  「原来如此。」芙兰姆恍然大悟。

  看样子她也觉得老是窝在屋内的现状不太妥当。

  虽然要是回答「好意外耶」,会被艾塔娜骂就是了。

  「那在那边的雕像是?」

  「这是……」

  尽管和当前话题无关,实在太过在意的芙兰姆仍不禁发问。

  看来是一尊雕出人类上半身的木像──艾塔娜伸手拿起递给芙兰姆。

  芙兰姆细细打量一会后,发现到一件事。

  「嗯……是不是有点像我啊?」

  「那是米露吉特雕的芙兰姆像。」

  「果然是我喔!而且你说米露吉特?虽然我的确说过她手很巧啦……」

  「听说她在当奴隶时,会随手拿身边的石块或木头雕东西解闷。拜这点所赐吧。」

  「那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里?」

  「说是被芙兰姆你看到会害羞,但又不忍心丢掉。但我也不需要啦,给你吧。」

  拿到自己的雕像也只会伤脑筋。

  而且明明都说被看到会害羞,还把雕像交给当事人,实在有够随便的。

  慎重婉拒的芙兰姆把雕像放回艾塔娜桌上。

  艾塔娜不悦地嘟起嘴来。

  相信不必多说,也能明白她不知如何处理。

  「米露吉特想帮上芙兰姆你的忙,在你不在时尝试了很多东西。」

  「雕像也是其中之一吗?」

  「没错。你真的被爱到让人傻眼耶。」

  「我想应该没到爱啦……不过她或许喜欢我呢。」

  「晒恩爱。」

  「才不是好吗!」

  芙兰姆身体凑近,大声反驳。

  或许是看到这种反应,对她恢复精神松了口气吧,艾塔娜露出微笑。

  芙兰姆再度坐回椅子上,大大叹了一口气后,板起严肃表情。

  「那么言归正传──艾塔娜小姐,可以请你教我魔法吗?」

  芙兰姆深深体会到自己的无力。

  遭受戴因他们袭击时,凭一己之力什么都做不到。

  假如被无数眼球追赶也没有足够脱身的力量。

  相信照这样下去,就算找到赛菈也救不了她吧。

  不过因为「翻转」的影响,芙兰姆没办法靠努力提升能力值。

  就算这样,还是有能做的事才对。

  不会显示在能力值上的能力──骑士剑术,魔法技巧及知识都是她能钻研的。

  每天只要有空,芙兰姆都不忘炼制普拉纳的训练,练习掌握体内的魔力。

  然而直到现在仍无法将其提升为「魔法」的形态。

  「身为水属性的我,没什么能教给拥有稀有属性的你。还有就是我不太擅长教人……这我以前应该跟你说过了。」

  「简单的用法也没关系。」

  「嗯……可是芙兰姆,你能掌控普拉纳对吧?从用法来看应该是那边比较难,但你却用不了魔法,让我搞不懂耶。」

  「我能掌握魔力,却没办法把它以魔法的形态释放出来啊。」

  「现在你试著把魔力集中到掌心。」

  「我知道了。」

  芙兰姆眯上眼,掌握充满体内的魔力,用意识包覆、成形──在举到艾塔娜面前的掌心上聚集。

  如同刚刚所说,这个行为本身比炼制普拉纳还简单。

  「量、品质、状态都不差……可是……」

  艾塔娜边摸芙兰姆包覆著光粒子的手,边小声喃喃自语。

  「这种特性吗……原来如此……」

  「你知道……什么了吗?」

  当芙兰姆战战兢兢开口,艾塔娜忽地站起身来,指向自己原本坐著的椅子。

  「你维持住魔力,过来摸看看。」

  「喔……」

  芙兰姆照指示触摸了椅子的上半部。

  「再来就是想像的问题。『翻转』的话要怎么翻转?描绘出明确的印象,并施加到物质上。」

  「呃、呃……想像之后,再将魔力传到椅子上就好了吗?」

  「没错,正是你说的那样。」

  芙兰姆照著指示开始想像。

  翻转──是横竖,还是内外?

  毕竟是第一次还掌握不到手感,但恐怕最费劲的是内外吧。

  形同弄坏整张椅子的方法,所消耗的能量也庞大。

  考虑到是第一次的话,决定只往纵轴施加简单的动作。

  结果或许是「正确答案」吧,魔法的名称自然而然浮现于脑海中。

  「翻转吧!」

  眨眼间,椅子当场转动,变成椅面朝下的状态静止不动。

  见到如同想像「翻转」的椅子,明明是自己动的手,芙兰姆仍傻傻低语:

  「……成功了。」

  虽然影响范围小到难以称为魔法,但还是不改顺利发动的事实。

  至今为止都办不到,且认为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运用的力量,此时就寄宿在掌中。

  「竟然这么简单……就用出魔法了……」

  「消耗状况如何?有没有体内突然消失一大块的感觉?」

  「没、没有,没这回事!」

  「那就没问题了。看样子是种只要注意魔力,用起来节省又优秀的属性。只不过还得视你对什么东西,又怎么翻转而定啦。」

  看来芙兰姆的预测是对的。

  假如是让椅子的外侧和内侧对调这种破坏式的用法,应该会一口气累积疲劳。

  再说如果破坏艾塔娜的个人物品,她也会不高兴吧。

  「不过为什么突然能用了啊?」

  「很简单啊。」

  艾塔娜牵起芙兰姆的手,边揉边说:

  「你的魔法运用范围非常小,不触碰到对象就不能用。所以就算想和其他属性一样从远处攻击也办不到。」

  仔细一想,过去芙兰姆在做魔法训练时,都想像著曾经见过的魔法,瞄准远方的目标。

  理由不外乎她自己是用大剑战斗,希望学会远距离攻击的手段。

  不过实际上却是近距离攻击专用的属性。

  「我想要不让身体受伤的战斗方法耶……」

  芙兰姆在心中默默抱怨「好歹我也是个女生好吗」。

  一再使用再生能力的过程中,虽已十分习惯痛楚,但讨厌的事还是讨厌。

  「你只能死心啦,毕竟就是这样的属性,再来看你怎么用了。譬如说与对象相连的一个物体,虽然消耗量会增加,但应该也能一起翻转过去喔。」

  「那假如我对这里的地板施加魔法。」

  「地板会全部翻转过去。」

  也就是说,只要利用长的板子,当对手一踩到的瞬间就会翻转,勉强算是能用来攻击远方。

  虽说还很难说能否在实战中运用。

  「地面之类的目标呢?」

  「那就得看你的控制和想像力了。魔力无限的话也就罢了,但现在的你跟本不可能让整块地面翻转。所以若指定恰当的范围和深度,并能够明确想像的话,至少能在那个范围内成功也不一定。」

  芙兰姆试著盯地板想像,仍想不出个所以然。

  看来这部分只能靠训练慢慢熟悉了。

  不过即便目前只有触摸得到的范围,多了一招魔法能用也变得十分有利。

  「芙兰姆,就算学会用魔法,最好还是别一个人乱来。我已经说过好几次,我也能帮上一点忙喔。」

  「即使是这样,我也要有亲手保护米露吉特的力量才行啊。」

  毕竟对手都是些常识不管用的怪物或人渣。

  「你从旅程途中就老是这样乱来啊。」

  「因为我能做的事很少,才必须更加努力啊。」

  「自己一个人就算了,有伙伴在时最好克制一点这种牺牲自我的战斗方式。尤其米露吉特若看到芙兰姆你受伤,可是会难过的。」

  「这我明白……我相信我明白的。」

  芙兰姆打从心底希望米露吉特欢笑。

  为了守护她的笑容而拚命努力,但这却会让她悲伤。

  可是若想顺利守护,牺牲是在所难免。

  即便背负矛盾也非得挺身奋战。

  毕竟只要不失去性命,再多悲伤都是有办法痊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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