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日

  夜里我没有做梦。只是我醒来的时候觉得头很沉。

  昨天我和别人说话太多了。我虽然并不讨厌和别人在一起,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会觉得脑仁疼。

  ‘克绮君,醒了吗?’

  我听到了房东小姐和往常一样的声音。

  “早晨好。”

  ‘早饭做多了,来吃吗?小惠也一起吃,如何?’

  我思考了一下。

  如果真是像惠说的那样,房东小姐应该是故意把早饭做多让我来吃的。我知道这一点之后,现在也无法轻易地接受了。

  “我不吃。”

  我这么一说,房东小姐的表情凝固了。

  ‘是,是吗?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麻烦。房东小姐做饭做多了和我没有关系。”

  我想安慰房东小姐,但她似乎更加灰心了。为什么?

  ‘哥哥早安。’

  惠出来了,她看见房东小姐的样子,一下呆住了。

  ‘早晨好。那个……我哥哥,做了些什么?’

  ‘……啊,没什么的。我只是想问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惠的脸色一下子青了。

  ‘对不起,我稍微离开一下,哥哥也过来’

  惠拉着我的手进了房间。

  ‘哥哥,你对房东小姐说了什么?’

  “你昨天不是说过吗。房东小姐是每天给我做饭。所以我总是麻烦她,也觉得过意不去。”

  ‘然后呢?’

  “我就说,今天的早饭我不吃。”

  ‘就这些?’

  “房东小姐有些惊诧,于是我继续安慰她说。”

  ‘说什么?’

  “不会麻烦。房东小姐做饭做多了和我没有关系。”

  啊,惠晕倒了。

  ‘……哥哥,你过来。’

  我听惠的话,低下了身。

  惠掐住了我的脸颊。

  ‘世上有说·话·方·式这种东西吧!’

  “我确实注意了啊……”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

  看惠的表情,她好像下定了决心。她站直了身。

  ……

  ‘……就是这样的,哥哥只是不愿麻烦您。’

  ‘这样啊~’

  看起来,房东小姐的脸上又恢复了笑颜。

  ‘请一定让我们也一起用早餐。’

  ‘可以吗?’

  ‘当然。’

  惠踩我的脚,看起来应该是别多嘴的意思。

  我一声不吭地点点头。

  这行为的意义真是暧昧……社交会话的结果,看来是我们也去房东小姐那里吃早饭。

  这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想注意说话方式看来也是很困难的。

  “惠。”

  ‘什么事,哥哥?’

  “看来不习惯的事情不该做。”

  惠一定是在瞪我。为什么呢。

  房东小姐做的早饭,正好是三人份。

  她做多了两人份……应该不是的。是连惠那一份也准备好了吧。

  今天的菜单,是竹荚鱼干,还有煮的鸡肉和牛旁。

  ‘很久没吃日本菜了吧?还合你口味吗?’

  ‘简直太好吃了!’

  惠激动不已。

  ‘太好了。那个鱼干是自己做的。’

  怪不得味道这么浓。如果不是用天然盐,让它自然熟,是无法做出这种味道的。

  无论如何,鱼干最好吃的部分,是这背骨上软软的肉。

  满是阳光照射的味道。我咬骨头般地享用着。

  ‘哥哥,吃相太差了。’

  ‘没关系的,那是最美味的地方。’

  “嗯。”

  惠也应该很清楚。惠犹豫地看看我和房东小姐,然后她下了决心。

  ‘那我也不客气了。’

  惠咬了一口,恍惚地睁开眼。

  她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发自心底地说,

  ‘哥哥,每天都吃这样的饭吗?’

  “差不多。”

  ‘是吗……’

  我吃完早饭放下筷子,有些恋恋不舍。我合上手。

  “我吃饱了。”

  ‘我吃饱了~’

  ‘粗茶淡饭而已。我现在去上茶哦。’

  我喝着香味十足的茶,享受着滋润的早晨。

  ‘小惠今天怎么打算的?’

  ‘哥哥要上学吗?’

  “嗯。”

  ‘那咱们俩一起吧,我来做这里的导游。’

  ‘我很乐意,但是如此地麻烦您……’

  ‘那就顺便帮忙拎东西吧,去购物。’

  ‘啊,好的。’

  效率低下的对话。

  两人都会用心灵感应的,为什么对话要这么绕弯子呢?

  简直就是永远的迷题。

  ‘克绮君,该去学校了吧?’

  “是啊。那我走了。”

  风冷如刀割,却令人感觉十分舒适。就是这样一个早晨。

  东风吹起的某一天,一位拿着伞从天上降落下来的女仆小姐。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童话吗?

  那个人今天也拿着伞。

  ‘早晨好。我们又见面了。’

  “早安。”

  沉默了一阵。

  如果是峰雪那种希望成为搭讪师的家伙,也许会有办法的。但是面对没见过几次面的女孩子,我实在找不出话题。

  苦恼了半天,我开了口。

  “很好的早晨。”

  ‘不是的。’

  看来我搞错了。

  “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吗?”

  ‘虽然对于我来说没有……’

  看来是对于我有了。

  我改变了话题。

  “我有个朋友叫峰雪。我跟他说了你的事,他说想见你。”

  ‘是吗。总有一天会见面的,不用心急,你就这么跟他说吧。’

  说的话好像是命运论的观点。

  “那是不一定的吧。”

  ‘不是吗?’

  “有可能你们之一突然死亡。”

  少女歪歪头想想。

  ‘是啊。我没想过自己会死。’

  “人类就是这种生物。”

  我有些高兴。

  我和这个女孩能够普通地对话。

  每当我尝试用逻辑说话时,不知为什么对方总是会生气。

  ‘不过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

  “那也不是绝对的。”

  ‘确实有可能。’

  “那我去上学了。”

  ‘好的,克绮先生。下次再见吧。’

  ……分手之后我才意识到,又忘记问她名字了。

  我走了一阵,就被警察拦下来了。

  这里停了几辆警车。

  ‘这里禁止通行了。能绕个道吗?’

  我看看四周,其他学生也绕道去了。

  “请告诉我理由。”

  警察满脸疲惫地回答。

  ‘抱歉。现在正在调查现场。’

  禁止通行的牌子后面,我看见了一块毛巾。

  墙上斑斑点点的,是血。

  “这样啊。您工作辛苦了。”

  我右转之后,向前走去。

  ‘怎么啦愣头青,逃学吗?’

  ‘九门君,早安。’

  我见到峰雪了。牧本同学也一起。

  “牧本同学早安。我不是逃学。”

  我说完继续向前走,后面的人说话了。

  ‘喂,你朝哪里去啊?’

  “朝学校去。”

  ‘方向搞反了啊?’

  “这边的路禁止通行了。”

  ‘早说啊!’

  峰雪敲了我的脑袋。

  ‘禁止通行了,是事故还是什么?’

  “有那样的可能性,但是应该不是。”

  我回忆了一下现场。

  根据血液飞散的轨迹,没有被撞的痕迹。

  ‘怎么回事?’

  “大概是杀人案件。”

  峰雪开始颂唱经文。

  牧本同学用手捂着嘴。

  ‘够吓人的。警察这么说的?’

  “不是。是根据现场状况说的。没有事故的痕迹,血痕前后撒了有六米。”

  “应该是身负重伤在四周移动,或者是被拖动。盖着毛巾的尸体,形状很奇怪。那个样子大概是……”

  ‘你给我适可而止。你这个蠢材。’

  我被峰雪打了。

  “很痛。你干什么?”

  ‘牧本脸色都青了。’

  他这么一说,我看了看牧本同学的脸。

  “牧本同学,你对我的话产生了生理上的厌恶了吗?要是那样的话,对不起。”

  ‘不是的,这么近的地方发生了犯罪,有点害怕。’

  ‘是啊。’

  “我不害怕。”

  峰雪耸耸肩。

  ‘没办法,这家伙是克绮啊。’

  “别说这么失礼的话。峰雪。就好像说我感觉不到恐怖。”

  ‘哎,不是吗?’

  连牧本都这么说。

  “我是说,对于这个事件,我不会特别地感到恐怖。”

  ‘是吗,我倒是很担心。’

  “卷入犯罪是概率事件。根据统计,这里的治安很好。即使算上这次的事件,概率也不会发生太大改变。”

  ‘道理上是这么说啊。’

  峰雪耸耸肩。

  ‘不过这么想也不错。我稍微舒服些了,谢谢。’

  “不用道谢。我只是指出你逻辑上的缺陷。”

  ‘……是,是吗……’

  我们到了学校,班里面也在讨论案件的事情。

  学校里有人知道,所以也会成为话题吧。

  ‘二班的胜本被警察抓住录了口供。’

  峰雪消息很快,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

  “是吗。”

  ‘看你表情,没什么兴趣么。’

  “是的。没兴趣。”

  我做不到什么。也不想做。

  ‘这就叫做无缘众生啊。’

  “这引用应该是引错了。”

  ‘啊?’

  预备铃响起来了,我们的对话中断了。

  有些事情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白。

  我是指宫崎教官。这里明明是教会学校,为什么要有如此体育系的……不,简直就是旧日本军的鬼军曹一样的男人。

  周二的第四节课,宫崎教官的柔道结束了,大家都上气不接下气。特别是今天。

  ‘畜生,宫崎那家伙!’

  峰雪开始发牢骚。

  “今天的说教很长。”

  我拖着剧痛的脚在走廊里挪动。

  宫崎教官的课上,即使是冬天他也开着柔道场的窗户。

  他的理论是,只要运动就不会冷。

  动起来的话确实不会冷。但是宫崎教官却特别喜欢说教。

  契机就是那个杀人事件的话题。宫崎教官听见有人小声谈论,结果就开始了一场说教大会。

  过于认真的宫崎教官,一直说教说了二十多分钟,我们只能正坐听着。

  “你现在是最有精神的啊。”

  能够直起腰走路的只有峰雪一人。

  包括我在内的其他所有人,都在蹑手蹑脚地走路。麻痹了。

  ‘嗯,是吗?’

  “不愧是寺庙里长大的孩子。”

  我说完,峰雪就阴沉下脸,叹了口气。

  即使他自己否定,事实也不会改变。峰雪的正坐在班里位居首位。

  ‘最近,老爹话多烦人啊。’

  “很好的父亲不是吗。”

  ‘简直就是鬼。’

  ‘FxCK!我绝对不会剃秃的!’

  “我倒认为你没选择。”

  ‘啊?’

  我挪着脚回到教室,正在等我的人出乎我的意料。

  “这不是惠吗。”

  她站在教室前面,有些害怕的样子。看来她怕人的毛病还没改。

  ‘哥,哥哥!’

  这一声引起了男生们的骚动。

  甚至还有吹口哨的。

  峰雪瞪了他们一眼,四周就鸦雀无声了。

  “怎么了,到这里来?”

  惠的脚还在颤抖。

  ‘我把盒饭送来了。’

  ‘这么突然?’

  午饭我本来是在学生食堂吃的。

  ‘天气这么好,去房顶吃吧。’

  峰雪马上抢了进来。

  “那样也好。”

  房顶上,原则上是不许进入的,但是门是开的。

  春天的时候人很多,现在这么冷,很少有人特意上来。

  ‘小惠,这个火腿章鱼给你。’

  ‘啊,那你要不要吃这个烤蛋?’

  ‘嗯,我要。’

  ‘喂,克绮,把那个红烧给我。’

  “我拒绝。”

  盒饭真的是太好吃了。

  每一个野菜的香味都煮出来了。

  “另外,为什么牧本同学也在?”

  我说出了疑问。

  ‘我不能来吗?’

  “不是,单纯是个疑问。”

  ‘我在走廊里面遇见,她给我引路来着。’

  “是吗。”

  ‘哥哥为什么不接手机呢?’

  “上课的时候把电源关了。”

  ‘你这个一言居士。遵守那种校规的也就你而已。’

  “为什么带盒饭来?”

  我说出了疑问。

  牧本同学和峰雪像看着犯罪者一样看着我。

  ‘我觉得哥哥会高兴。’

  “为什么?”

  ‘等等,你这个说法太过分了吧?’

  牧本同学插了嘴。

  “哪里?”

  ‘这么说的话听起来好像很困扰。’

  “为什么?”

  ‘啊,那个……虽然哥哥这么说话,但他没有恶意。’

  惠为什么要紧张呢。

  嗯。我没有恶意。

  “是的。我没有恶意。”

  三个人一齐瞪着我。

  ‘这个家伙就是这样的人。’

  ‘克绮。世界上,给你亲自做盒饭就是为你着想的意思。一般来说应该心怀感激地接受。’

  “那么,峰雪。如果我为你做了盒饭的话……”

  ‘不吃。’

  他说得迅速而斩钉截铁。

  这个男人说话自我矛盾。

  单方面的着想,有时也会带来困扰。

  ‘……九门君,对这盒饭感到困扰吗?’

  牧本同学插了嘴。

  “不会。我心怀感激地接受。”

  ‘这不就好了吗。’

  “确实。”

  三个人同时叹了口气。

  我也耸耸肩。

  跟地球人的交流真是困难。

  午休结束后惠回去了。

  ……

  午后的睡眠课结束后,我站起身。

  ‘克绮,今天怎么打算的?’

  “一个人回家。”

  ‘怎么了,不舒服吗?别传染给小惠啊。’

  多管闲事。

  我摆摆手出了学校。

  ……

  虽然我不是讨厌峰雪和牧本同学,但是说话时间太长我就会疲劳。

  因为惠来了,今天我说了太长的话。

  至少在回家路上我想一个人慢慢休息一下。

  我站在路边。呆呆地看着人浪也是很惬意的。

  眼前有那么多的人,每个人的面孔都不一样。不同的面孔后面,是不同的心,看着不同的地方,朝着不同的目标。

  数十、数百的人,朝着不同的地方前进,走在我眼前的道路上。在狭窄的道路中,人们也不互相冲撞,而是圆滑地擦肩而过,那样子让我觉得简直就像是机械。

  用心灵感应连接起来的一个完整的机械。

  我走出了人群,踱起步子。

  我并不讨厌一个人呆着。

  我正想着事情,突然肚子叫了。

  怎么办呢。

  吃个拉面去吧。

  我这么想的时候。

  在人群中,我发现了一个令我在意的人影。

  现在走在我前面的,不就是我早上见到的那个女孩吗。

  (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朝那个女孩追过去了。)

  (坚持当初的想法,朝拉面馆走去。)

  (我并没有去追赶她。)

  (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朝那个女孩追过去了。)

  我虽然没有具体的打算,但我的双脚却自然而然地朝着那个女孩走了过去。

  我拐过街角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混入人群之中了。

  我追逐着那隐约可见的伞,分开人流前进着。

  虽然追赶她也没有特别的意义,但若追不上,我又不甘心。

  旋转的伞特别美丽。但不知为何,明明只差一点,我却追不上。

  我已经记不清拐过了多少个街角。这时,人流突然中断了。

  我现在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中。

  这里没有伞。没有那个女孩。

  “奇怪啊。”

  这句话我说出了口。

  我确实是在追逐那把伞。

  这条小路如此狭窄,我不可能在这里跟丢的。

  我仰望天空。不知何时天已经开始暗下来了,云彩也染成了红色。

  我眯着眼睛看着下落的夕阳。这时。

  她站在那里。

  一个女人从夕阳中出现了。

  强劲的秋风吹到她身边,也染上了一层红色。

  摇曳的空气像影子般跟在她身旁。女人看着我笑了。

  我眨了两三次眼,火焰消失了,像是熄灭了一样。

  我认为那是夕阳搞的鬼。不过,那光芒实在是过于漂亮了。

  我没有心脏。

  但是,如果我有心脏,现在心脏应该因恐怖而跳动着。

  我胸口中的怀表,十分有规律而正确地一秒秒走着。

  那是似是而非的恐怖……也就是说,这是在提醒我危险。

  ‘你果然来到这条路里了。’

  女人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因此她的声音在我空荡荡的胸口中回响。

  我……

  (对她产生了兴趣。)(条件反射般地扭头逃跑。)

  (对她产生了兴趣。)

  “你是谁?”

  ‘问对方名字的时候,要先报出自己的名字。这是礼仪。你没学过吗?算了。我是伊格尼丝。在罗马人的语言里,这是火焰的意思。’

  她的语言十分流畅,但是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歌唱般的音调。她大概不是日本人。

  她用紫红色的眼睛催促着我。于是我回答。

  “我叫克绮。”

  ‘是九门克绮对吧?’

  这个女人刻意确认了一下。

  “为什么你清楚我的身份?”

  ‘我当然清楚了。我是找你有事才来的。我事先声明,这对于你来说可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情。’

  “如果有什么事,那就说吧。”

  ‘听了然后惊讶吧。我是为了和你加深友好而来的。’

  女人说着,笑了。

  那是很容易和人混熟的笑容。

  “这就是,找我的事?”

  ‘任何事都有开始。接下来是接下来的事。

  本人伊格尼丝亲自提出的。让我们成为朋友如何?’

  我第一次听到如此不知所谓的请求。

  如果换作峰雪,他一定能够巧妙地配合对方的言行吧。

  这个女人是他所喜欢的美女类型。

  我……

  (当然可以。)(我不知道啊。)

  (当然可以。)

  ‘嗯。那么,为了我们的友情。’

  伊格尼丝伸出一只手。

  我握住了她伸出的那只手。

  她这只手大概锻炼过吧。

  她的手很柔软,但在柔软之下,我能感到一股无法撼动的力量。

  ‘那么接下来。克绮。为了加深友好,你觉得应该如何呢?’

  这又是很一般的问题。

  我按照自己想到的来回答。

  “在一起度过很长时间。”

  ‘我的时间不多。’

  这话什么意思。

  她是不打算花费时间吗。

  还是说,她没太多时间呆在这里呢。

  “一起经历戏剧性的体验。还有了解对方。”

  ‘确实如此啊。那么,采取哪个呢?’

  “戏剧性的体验,我没什么兴趣。那么,能否先让我了解你呢?”

  我正在逐渐喜欢上这个人。

  虽然她身份不明,还很高傲,但至少她嘴里说的话都直来直去。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首先,伊格尼丝是做什么的?我是学生。”

  ‘我吗?我……’

  ‘我找到你啦,杀手!’

  声音从我身后发出。

  她。她不正是我在拉面馆遇到的那个女孩吗。

  她的名字好像是……

  ‘在这里遇到你,一定是巨枭的指引吧。’

  少女冲着我微笑。冰冷的秋风立刻中断了。温暖的空气包围了我。

  少女的秀发散发着日照的味道。

  ‘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少女这么说着,站到我前面背对着我。

  对面的伊格尼丝露出了邪恶的表情……至少也算是坏心眼的笑容。

  ‘今天,对于死去来说,是个好日子。’

  风的势头增长了。

  我终于意识到,风是从少女那边吹来的。

  ‘愿山彼方的三女神对你的旅途施以微笑。’

  ‘你的觉悟不错。我是伊格尼丝。你是?’

  ‘我是“追风者”。’

  突然吹来了一股猛烈的风。

  我一眨眼的瞬间,少女已经出现在了伊格尼丝的背后。

  她抬起的右腕,带着银光挥了下来。

  闪光。

  在空中飞舞的是少女。

  少女长长指甲的一击,让伊格尼丝以柔道要领投飞了。

  少女像猫一样弯着身子着地了,还轻轻跳开了一段距离。

  ‘舍不得用力吗?’

  伊格尼丝的笑容像是在嘲笑别人的痛处。

  ‘我本来不想杀你的。’

  少女低下了头。

  少女抬起头,眼冒绿光。

  她尖尖的耳朵左右动着。

  樱色的嘴唇中能看到尖牙。

  少女露出了非人的相貌。伊格尼丝静静地摆好了架势。

  伊格尼丝前后打开了双脚,把拳头伸到身前,摆好了推手的架势。

  少女也与之对应。

  少女也对应地站好双脚,伸出了拳头。

  两个人拳头相遇的瞬间,风发出了尖叫。

  少女上身的动作,柔软得让人难以置信。

  少女的肩膀前后左右四处摇动着,发出了无数的手刀。

  我已经看不到她的手臂了,我只能看见闪电般的银光。

  对面的伊格尼丝,挺直了上身,以最低限度的动作拨开了少女的每一击。

  少女在速度上占优势,而伊格尼丝在技术上占优势。两个人的双脚都纹丝不动。

  风声逐渐淡薄了。不对。并不是淡薄,而是变得尖锐了。

  我感到耳朵深处开始疼痛。

  交错的银光中,开始混入了血烟。

  伊格尼丝脸颊浮现了轻微的伤口,逐渐开始流血。

  银光越来越尖锐,迫近了伊格尼丝的喉咙。这时。

  纯红的血液喷了出来。

  少女按着手臂。她的指尖在滴血。

  ‘卑鄙呀!’

  伊格尼丝手指间有东西发光。

  她握着刃物。

  大概是暗器一类的东西。

  ‘你那边有指甲。这样我们平了。’

  伊格尼丝安然地说。少女的表情变得险恶了。

  伊格尼丝双臂像螳螂般摇动着。

  少女采取了防御。她这次发出了惨叫。

  她的脚。

  少女的脚,让一个类似桩子的东西贯穿了。

  ‘陷阱和野兽很配。’

  伊格尼丝踩着桩子,嘴角淡淡一笑。

  伊格尼丝退下一步,躲开了少女手臂上的一击,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把剑。

  伊格尼丝脱下的外套,掉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

  ‘野兽的手,野兽的脚,野兽的眼。依赖这些东西,技术便迟钝了。心便腐朽了。你们只不过是该灭亡而灭亡的愚者。’

  伊格尼丝嘲讽般地说着,拔出了刀。

  这好像有些过分了,有些太不人道了。

  我……

  (挡在伊格尼丝和少女之间。)(即使如此,也还是站在原地。)

  (挡在伊格尼丝和少女之间。)

  ‘你这是做什么?’

  “别杀人。”

  伊格尼丝的嘴唇动了动。

  ‘退下。你什么都不知道。’

  确实如此。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情况不仅仅如此。

  “不能随便糟蹋生命。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

  ‘看吧。’

  伊格尼丝指向少女那边。

  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脚从陷阱中拔了出来,发出令人不舒服的湿润肉音。

  少女的脚上涂满了鲜血。她用脚在地上磕了两下,然后站直了身体。

  ‘那是我的对手。如果能随便就杀死,我也就不用费这么大力气了。明白的话就赶快退下。’

  狂暴的风停下了。

  少女的一切动作都停下了。

  ‘我来让你看看北风的彼岸。’

  我的视野染上了一层绿色。

  从少女的身体中溢出了绿色的雾霭。

  绿色的雾霭侵蚀着伊格尼丝身边的红色。

  少女一步步地缓缓靠近伊格尼丝。

  ‘风从东方吹来了。风吹来,带着潮水涨满的味道。’

  少女唱着悲凉的歌。

  少女猛地向下一挥手臂。一瞬间,我看到她的手臂仿佛溶化在了风中。

  一瞬之后,伊格尼丝的肩膀裂开了,喷出了鲜血。

  ‘风从南方吹来了。风吹来,带着烈日炎炎的味道。’

  伊格尼丝斩向少女的一击,像风一样穿过了少女,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反倒是伊格尼丝的右臂喷出了血。

  ‘风从西方吹来了。风吹来,带着草原萌芽的味道。’

  伊格尼丝朝我这边跑来。

  她的后背迸出了血沫。

  她用左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回过神,发现自己手被拧住,她站到了我后面。

  我眼前,是看起来有些困扰的少女。

  ‘人质吗?你还是住手比较好。’

  我在如此近的距离看着少女的指甲。她的指甲纤细而小巧,闪着冰冷的光。

  我胸口的怀表,随着时间的流动一秒秒地响着。

  ‘抱歉。没事的。’

  少女站在我前面,对伊格尼丝说着。

  ‘只要你能答应,把门让给我。如果你答应了,我不至于伤及你性命--’

  ‘哎--?’

  “怎--?”

  我和少女同时发出了惨叫。

  从我胸口出现的刀刃,扎入了少女的右胸。

  红色的血液流淌着。

  ‘这就叫做过分轻敌了。’

  伊格尼丝拔出了染成血红的刀。我的眼前逐渐变暗了。

  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有感到疼痛。

  秋风丝丝地从我胸口上的洞中吹过。

  啊啊,我真的是……没有心脏啊。

  月亮又红又大,像是大爷大人的眼球。

  这是特别不吉利的征兆。山村里的大伙儿唱着歌安慰月亮,但是月亮还是那么生气。

  明明是成人仪式的日子,这叫什么事啊。

  算了没什么。我这样安慰自己。我们已经习惯凶兆了。

  今天夜里,我去迎接山神大人。

  今夜,山上一片狼藉。

  巨枭们总是唱着凭吊的歌。我闻闻风,风中飘来了栗鼠们缩在巢穴里的味道。

  一切的原因都是这个……这个血的味道。

  大爷大人说了。

  山神大人会从山的彼方送宝物过来。山神大人会背着红肉,穿着黑毛,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的任务,就是隆重接待山彼方来的山神,然后送回河中。

  结果……

  有人在我之前遇到了山神,在我之前击伤了它。

  不知道传统的家伙。不尊敬礼物的傲慢家伙。人类一族。

  我想到这里,感到血液沸腾了。

  我在树枝间奔跑着,吸了口气。

  虽然月亮在愤怒,染成了红色,但是风还是很温柔。

  我感谢山彼岸的风源,大枭大人。

  血的味道越来越强,越来越浓。我的血液也仿佛要沸腾了。

  那一天。

  在红色的影子中,我遇到了山神大人。

  山神大人,比我们山村里最大的大哥还要巨大,它的两臂,简直就是两根巨木。

  它胸前有着月牙的图案。它的叫声,能让四面八方的枯木都折断而倒在地上。

  它的右眼和胸前流着血。

  ‘前来参见的是追风者。我遵循传统而前来。昏黄月亮的使者啊,请赐予我们礼物。’

  巨木一般的手臂挥动着,风发出了尖叫。

  红色的血甩到了我的脸上。山神大人的血,还有我的血。

  我的任务是,不能流血不能让皮肤疼痛,而且绝对不能让骨头折断地迎接山神大人。

  结果禁忌之一,已经打破了。

  我乘着风,上了树梢。

  我对着月亮低下了头,然后向着远方嚎叫,嚎叫着罪过。

  向着同族的兄长父亲姐姐母亲们。向着山神大人和山的灵长。

  向着山彼方的大枭大人。

  请原谅我之后要做的事情吧。

  我的牙齿上都是血。这令我无法忍耐,于是我蹬开树枝。

  哽在喉咙中的血味。

  从喉咙滴落的甜美血味。

  我咀嚼着肉,感到了深刻的罪恶感。

  血不停地流着。我发现,连我的胸口都浸在了血海中。

  粘稠的血液紧紧困住了我的手脚。我的胸口中,心脏燃烧般地脉动着。

  血海到达了我的头部,压迫着我的身体。血海压迫着肉,肉也喷出了血,和周围的血味混了起来。

  我马上就要被血海淹没的时候,吹来了轻微的风。

  风带着温暖洗去了血,梳着我的头发。

  风抚摸我的眼皮,这时我睁开了眼。

  我眼前的焦点逐渐固定了。

  我为了驱走血海,便微弱地动了动手臂。

  有人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

  ‘克绮君,没事吧?’

  我呆了很长时间,然后才意识到,那是房东小姐让我从恶梦之中醒了过来。

  “嗯,我没事。”

  我条件反射地如此回答。但我胸口还是因恐怖而跳动着。

  我用手掌碰了碰左胸。

  我有很多年都没有如此强烈的心跳感了。

  ‘到底怎么了?’

  房东小姐问我,于是我想起来。

  自称伊格尼丝的谜一样的女人。还有动作已经脱离人类范畴的少女。印象最强烈的,是胸口中感觉到的冰冷钢铁,还有穿胸而出的红色刀尖。

  我又碰了碰胸口。

  没有能称为伤口的伤口。

  我抬起头。房东小姐急切地看着我。

  我回答了她的问题。

  “一个手持日本刀的女性,和一个长着尖牙的女孩子战斗。我卷入了其中,我的心脏被贯穿了。”

  我说完后,觉得自己说的话太不现实了,于是又补充了一下。

  虽说非现实的原因并不是我吧。

  “如果不是梦的话。”

  房东小姐皱了眉,然后她露出了笑容。

  ‘无论如何,没事就好啦。’

  “确实如此。”

  我想起身,但房东小姐强迫我躺下了。

  ‘不行呀。再休息一下。’

  我突然发现。

  房东小姐从我上方看着我。按照这种情况推理,从位置上来思考,我脑袋下面柔软的东西,应该是房东小姐的大腿。

  也就是说,这就是一般而言的膝枕。

  房东小姐用手指温柔地按着我的额头,于是我放弃了抬起脑袋的打算。确实,我现在还有些头晕目眩。

  “我……怎么了?”

  ‘克绮君……唉呀。’

  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敲门声很急。

  ‘是小惠吧。请进。’

  看来门并没有上锁。

  门发出声音,打开了。惠冲了进来。

  惠看到我,大声叫着。

  ‘哥哥,没事吗?……哥哥干什么呢!’

  担心的成分从惠的声音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惠到底在为什么而生气呢。

  ‘等一下!’

  惠坐下,抱住了我的脑袋,像是从房东小姐那里抢过来一样。

  惠拽着我的头,我的姿势很不自然。我感到脖子很疼。不过惠的双臂很柔软。

  ‘我明明听说哥哥倒在路上的。哥哥到底在做什么?’

  惠瞪着我。

  “是吗。我倒在路上了啊。”

  ‘什么“是吗”呀!’

  啊啊,世界上的事就是如此不讲理。

  “我没有这部分的记忆。我刚醒。”

  ‘是吗……有没有哪里疼?’

  “惠抱着我脑袋的姿势,让我脖子疼。”

  惠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放开手。从力学上来讲,最后我的脑袋又落到了房东小姐的腿上。

  ……到底为什么,惠非得瞪着我不可?

  ‘我们走啦,哥哥给您添麻烦了。’

  惠的话里,好像哪里带着刺。我这么想着。

  ‘没有的事。’

  房东小姐送我们出来,面带笑容。

  “对了……多谢您的盒饭。”

  我突然想起来,对她说。那个煮食的味道,是房东小姐的技术。

  ‘啊,我只是稍稍帮了忙。’

  “很好吃。”

  ‘是吗,太好啦。’

  为什么惠在一旁鼓着个脸呢。

  我打开了我房间的门。为什么惠也跟来了呢。

  “你来做什么?”

  我说完,吃了一惊。

  惠的眼里都是泪水。

  ‘晚饭……我想问问晚饭能不能一起吃……’

  “当然好。”

  我想到,上次那个牛肉炖汤是在我的房间里。

  “把炖汤热一下吧。”

  ‘我来做!’

  惠一定是在瞪我。

  “嗯,谢谢。”

  我躺在了床上。我现在还完全没搞清状况。

  我把脸埋在熟悉的枕头上。我感到疲劳奔涌而来。

  昨天也好今天也好,都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虽然我并不讨厌遇到新事物,但至少,能不能留些间隔地逐个发生呢。

  不过概率统计也保证会偏向于偶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哥哥,做好了。’

  惠叫我。如果峰雪在,一定会说这声音是‘阴阴灭灭’。

  “我这就来。”

  我答应着,从床上站起来。

  ‘我开始吃了。’

  “我开始吃了。”

  ‘好吃吗,哥哥?’

  “嗯,好吃。”

  炖汤这种食物,放了一天以后味道就会渗进去,变得更加美味。

  胡萝卜的香味,还有腱子肉的味道,都深了一个档次。

  ‘是吗?’

  惠看着我这边,眼神中满是猜疑心。

  “我觉得越来越好吃。惠不这么认为吗?”

  ‘虽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惠真奇怪。”

  我这么说完,惠就趴在了桌子上。

  ‘哥哥,和房东小姐,是什么关系?’

  惠终于抬起了头,结果她只说了这么多。

  “房东和房客的关系。”

  ‘就这样而已?’

  “就这样。”

  ‘哥哥,在房东小姐的房间里,干什么呢?’

  “房东小姐看护我。我醒来,正枕在她腿上。”

  ‘醒来?哥哥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手持日本刀的女人,和长着尖牙的女孩子战斗。我卷入了其中,心脏被刺中了。”

  ‘哎?’

  “我记得的,就到这里为止。”

  惠看着我的脸,好像有点担惊受怕。

  ‘哥哥……难道是,打算开个玩笑?’

  “不是。我没这么打算。我已经受够教训了。”

  以前我曾经试过几次开个玩笑,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看来,开玩笑这种事,还是跟那个心灵感应有着密切的关系。

  ‘那就好……不对不好呀。哥哥说的都是真的吗?’

  “至少我是从主观上来叙述事实。当然,也有记忆混乱和妄想的可能性。”

  我淡淡地对惠说。

  ‘是呀……那也让人很困扰,总之哥哥小心一点吧。’

  “嗯。我会小心的。”

  我吃完牛肉炖汤,放下了勺子。

  我拿起法国面包,一边擦着盘子上剩的炖汤一边吃掉。

  这也是绝品美味。

  ‘我一直担心哥哥。房东小姐联系我说哥哥倒在路上了。’

  “是吗。让惠担心了。”

  ‘哥哥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就像是在故意气我。’

  “我就是这副脸。”

  让表情与状况相配合……我曾经尝试去这么做,但结果和开玩笑一样以失败告终。

  那个时候,峰雪他,

  ‘你这绝对不算是友好的笑容。’

  他这么评价我的吧。

  当时我看到他的双脚发抖。之前之后我都没见过他双脚发抖。

  ‘……哥哥。如果我出事故了……哥哥会担心我吗?’

  “担心,是在即将出事故的时候做的。如果已经出了事故,就不会担心了。”

  我在寻找正确的辞藻。

  “如果你出了事故,我……嗯……我会悲伤。”

  我说完看了一眼惠。惠的脸上出现了我没见过的表情。

  “怎么了?脸很红啊?”

  ‘没什么啦!真是的……’

  我已经完全搞不清状况了。

  “今天,我总是惹惠生气啊。”

  惠这次喷了出来。

  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既然惠高兴,那就是好事。

  ……

  ‘我吃饱啦。和哥哥呆在一起,真是不会无聊啊。’

  “我吃饱了。顺便一提,不无聊这句话的意思,在中国……”

  ‘不用再说啦!哥哥今天别再多说废话啦。’

  惠愤然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房门。

  ‘晚安。’

  “……”

  ‘打招呼不算是废话!’

  原来如此。

  ‘晚安,哥哥!’

  “晚安。”

  惠从我的房间里消失了,这里马上变得寂静无声。

  ……

  我洗了盘子,感到房间里面过于安静,自己有点无法平静下来。

  之前我明明还那么喜欢安静的。

  人类真是奇怪的东西。

  ……

  房间里面都是炖汤的气味,我打开了窗户。

  夜风让我的身体变冷。我的身体充满热量,这让我感到很舒服。

  我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缺了一块的月亮。

  ……这时。

  月亮的青光照耀着大地,这青光像箭一样射穿了我的眼睛。

  光撕裂了我的脑髓,掏着我的延髓。

  光灼烧着我的喉咙,在我胃中翻腾。

  终于,它在我左胸变得安定。

  胸口,很烫。

  纯红的块状物在我身体内侧燃烧。

  我张开嘴。

  从我嘴里漏出了叫声。

  这不是人类的叫声。

  风。猛烈的风。

  猛烈的风听从了我的召唤,围住了我。

  北风叫着,飞吧。

  月亮招呼说,狩猎吧。

  血液叫喊着,吃掉吧。

  我跳了起来。

  我穿越了窗户,轻轻地在夜晚的街道上奔跑。

  到底我跑得有多快呢。

  风在我耳边轰鸣着。

  我终于发现了。

  啊啊,这是梦啊。

  可是。

  如果这是梦,那这梦简直太甜美了。

  如果这是幻,那这幻简直太真实了。

  我的口中能感到肉的味道,我的指甲上能感到血的温暖。

  鼻子还引导着我。

  猎物……就在那里。

  人。两只脚的。弱小的。

  雌性。

  我发出了嚎叫,蹬踏着大地。

  我伸出指甲在空中划过,那里就喷出了纯红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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