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表与里的战斗

  Ⅰ

  帕尔斯历三二六年二月半,帕尔斯国内流传起奇妙的流言。

  “安德拉寇拉斯三世陛下依然健在!”

  这样的传言。

  流言乘着早春的微风,侵蚀了帕尔斯的农村地带。

  “就算现在说他还健在哪。”

  “也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呀。比起来,现在的国王大人要好多了。”

  “是吗?前任国王陛下很厉害啊。”

  “那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啊。”

  “现在的国王也没有输过呀。”

  “比起这种事,好了,赶紧准备一下银币。明天种子商人说好了要来收款的啊。”

  “知道啦。”

  安德拉寇拉斯三世事实上是蛇王的事,农民们并不知道。要是他们知道了,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地交谈呢。

  “安德拉寇拉斯王,健在!”

  这个流言终于传到王都叶克巴达那时,在王宫的文武官员发笑后脸色苍白。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事!”

  “简直是无稽之谈。正如你所说,是愚蠢的话题。”

  “比如蛇王让他复活了,什么的……”

  “别、别说了。”

  “我劝你别小看了哦。”

  蛇王撒哈克的名字一说出口,便产生动摇是帕尔斯人的常态。甚至有人急急忙忙像密斯拉神献祭祈求守护。

  在此还有个差点昏倒的人。是王墓管理官菲尔达斯。他为前国王举行了葬礼,看见了已死的安德拉寇拉斯王的面容,见证了棺材被埋入地里的工作,还盖上了土堆。在这之后,王墓被不知何人挖掘,尸体被盗窃,他的脸色一片苍白。也就是说,他知道安德拉寇拉斯王已死,这回听到了,“安德拉寇拉斯王还活着!”这样的流言,没法做到冷静。

  菲尔达斯几乎混乱,飞跑到亚尔斯兰王身边。

  那时亚尔斯兰,虽然说还记得安德拉寇拉斯王尸体被盗一事,却忘记了关于菲尔达斯的事。因为已经不是关心此事的时候了。

  听完了耶拉姆的汇报,亚尔斯兰移驾至谒见室,菲尔达斯被卡塞姆和士兵押着,同时哭喊着“请饶恕我”。亚尔斯兰一开始惊呆了,接着感到过意不去,他宽慰了菲尔达斯,保证他无罪。

  事实上,菲尔达斯是无罪的。他留着喜悦的眼泪回去之后,亚尔斯兰和宰相还有翼将们到会议室碰面,进行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会议。

  “盗取安德拉寇拉斯王的遗体,就是为了这个啊!”

  帕尔斯国的首脑部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忽然间意识到盗取尸体的理由,这听起来不合乎常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宫廷画师大人是不是知道了这件事呢。”

  “有可能。但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不说?”

  “因为就算说了我们也不会信的。”

  “的确如此。”

  达龙、奇斯瓦特、克巴多抱着手腕。

  到了三月下旬,辛德拉使节团回来了。去时为了女性们休息了几天,回来时尤法内斯只在基兰住宿了一晚,骑着不习惯的马匹来到叶克巴达那,向亚尔斯兰王呈上拉杰特拉王的誓约书。

  “加斯旺特呢?”

  亚尔斯兰问完,尤法内斯露出要哭出来的表情垂头丧气的。亚尔斯兰看见这些就明白了。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是吗。”

  “是这样,他死的非常壮烈。让辛德拉人都为之钦佩……啊,有一个例外。”

  例外是谁,亚尔斯兰知道,因此没有询问。加斯旺特的骨灰被郑重地埋在那尔撒斯和特斯等人的墓地中。叫后代的人们来看,现在的阶段,被称之为十六翼将的幸存者只剩下十位数了。

  领主卡泽鲁恩的城馆,暂时成了“安德拉寇拉斯王”的行宫,原本的主人反成了食客的模样。

  “亚尔斯兰那家伙一开始就公布了他没有王家血统一事。”

  “正是如此。”

  “真是个聪明的家伙哪。”

  “反正是死了的那尔撒斯的奸智吧。”

  “哼,我就是说采用了这个奸智很是聪明啊。要是他隐藏了此事,我们就可以揭穿这点,给他一个打击,但是从一开始就公布的话,就会成为那又怎样的事。尽管是个可恶的家伙,但不完全是个蠢货。”

  在蛇王等人享用奢华的食物与美酒之时,被命令守夜的士兵们,一边跺着脚抵挡寒冷,一边悄悄地聊天。他们原本是奴隶,要是被发现在工作中说话,是要被鞭打的,不过他们现在是自由民。他们无法忘记一时得到了的自由。

  “我们到底会怎么样啊?”

  “输了就没命了啊。不管怎么说,敌人集齐了达龙、奇斯瓦特、克巴多三人哪。”

  “不是这个,是赢了之后。”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担心赢了之后干嘛?”

  “你才是,不担心吗。虽然我们以前是奴隶,但不是多亏亚尔斯兰王做了自由民吗。”

  全员突然面面相觑。

  “……是啊!要是我们赢了……”

  “是反过来要重新变回奴隶了吗。我就是担心的这事。”

  全员都沉默了。华丽的歌舞乐曲传到了他们耳中。安德拉寇拉斯王身姿的男人,把酒杯斜得和浇一样,毫无停下的意思。本该是官邸主人的卡泽鲁恩,被远离了,怨恨地用勺子在料理中搅拌。

  “尊师啊。”

  “在……”

  尊师的本名是什么,古尔干曾经想过,但看来蛇王似乎也称呼他为尊师。

  “到朕下达指示前,别让别人知道朕与眷属之间的关系。”

  “……”

  “你知道其中的含义吗?”

  “是,在下的愚见,陛下始终都是被幽闭了的安德拉寇拉斯,与眷属之间没有关系。”

  “是啊,接下来呢?”

  “眷属以及邱尔克军交给伊尔特里休率领,陛下说到底只率领帕尔斯人的军队,形成讨伐逆贼亚尔斯兰的形式。”

  “就是这样啊。暂时让伊尔特里休胡闹一番,看看他的本领。你不觉得好玩吗。”

  “也有可能出现损害。”

  “哼,邱尔克兵什么的,全军覆没了也不可惜,眷属们要造多少有多少。”

  蛇王丢下一句无情的话语。尽管是他人之事,古尔干仍然颤栗不止,蛇王红色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你叫古尔干吧。”

  “是、是,没有比您能记得我名字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蛇王的双眼紧紧盯着趴在地上古尔干。像是用眼睛的力量压住了古尔干似的,身体动也动不了。

  “尊师哪,把朕的意思说给古尔干听。”

  尊师行了一礼后,和古尔干说道。

  “给你派一个特别任务。这也是陛下对你的信任。”

  古尔干浑身颤栗。他十分感动,同时感到深不知底的恐惧。这位大人物绝对不会原谅背叛他的人吧。

  “率领一只眷属,入侵叶克巴达那,日日夜夜引发骚乱。”

  “……是、是。”

  “别让亚尔斯兰那混蛋熟睡。还有,让叶克巴达那的市民们质疑亚尔斯兰的治安能力。”

  “完全按您的意思去办。”

  “如果可能的话,再杀亚尔斯兰手下的一两个人。不用勉强也行,光这样对那个软弱的家伙也是有用的吧。我想看看你的手段。”

  “小、小的惶恐。”

  古尔干立刻朝着叶克巴达那飞奔而去。但是,他辞退了带上眷属。因为他让他们知道,独自一人更派的上用场。

  Ⅱ

  如饿狼一般对叶克巴达那虎视眈眈的诸多势力中,最先发起行动的是邱尔克军。翻越冬日山岳的三万士兵,乘着从东方吹来的早春微风,入侵了帕尔斯的平原地带。

  与辛德拉军不同,邱尔克军非常耐寒。他们冲散残雪,比起大陆公路更乐意选择通过山道西进。因此,帕尔斯军很难注意到敌人的入侵。

  就这样,在辛德拉的使节团还未归国的三月半时,邱尔克军突然在距离王都叶克巴达那东边二十法尔桑的地方出现。这也就是骑兵行进四、五日的距离。

  “干的挺漂亮的啊。”

  克巴多手握着大酒杯,夸赞着说道。的确,邱尔克军到目前为止的行动,很值得一看。

  但是,进出平原应该收起他们令人瞠目进攻方式。他们应该缓缓地迫近叶克巴达那,但是他们的行动太平凡了。

  现在亚尔斯兰的统治圈收缩到了以叶克巴达那为中心,五十法尔桑为半径的距离。索雷玛尼耶和扎普尔都放弃了,只剩下原本帕尔斯国土的一成大小。

  “虽说是为了战略,但一路赢下来却成了这样也是奇妙啊。”

  伊斯方这么说后,土星摇动着尾巴表示同感。

  帕尔斯的农民们,在各自的村子设立野战工程,安装栅栏,将其要塞化,暗暗地藏起了粮食。甚至,往井里投毒让敌军不能喝水——传出这样的流言,让敌人不得不忍受干渴。要是真的投毒,到时候为难的还是帕尔斯人。

  在会议上,亚尔斯兰一边痛感将军们人数少了许多、寂寞了不少,一边做出宣告。

  “我们没必要打败所有的敌人。”

  亚尔斯兰的表情柔和,内心却有着难以动摇的坚定,这在达龙看来非常的耀眼。

  “至少,邱尔克军和马尔亚姆军互不相容。只要他们对立,就是万幸的事了。”

  亚尔斯兰又接着说道。

  “邱尔克军有伊尔特里休在。马尔亚姆军有席尔梅斯在。要是这两位枭雄能两败俱伤,那就再好不过了。”

  “您说的事,但是……”

  “比起让他们相互厮杀,不让自己去杀了他们,心里不舒服?”

  “被您看穿了呀。”

  达龙的脸上绽开了颜笑。

  “加斯旺特卿还未归国,辛德拉那边的动向如何?”

  “单纯只是有这种可能性,但是……”

  奇斯瓦特非常慎重,但也可能单是讨厌拉杰特拉而已。

  “耶拉姆卿,你来说明给大家听。”

  “是,那么,在下献丑了。”

  耶拉姆毫不怯场地面向诸位将领,开始说明。

  若是辛德拉军从东边入侵,肯定会与魔军产生冲突。双方都会有损伤,如果对辛德拉军有利,魔军对叶克巴达那造成的压力便有所减少。万一对魔军有利,它们便为了帕尔斯击退了辛德拉军。

  “不管是哪种情况,对帕尔斯都没有坏处。考虑到辛德拉国王拉杰特拉的为人,他不会做出牺牲往西方进攻,他会先观望一下事态。因此,我的判断是,这次没必要考虑辛德拉的动向。”

  诸位将领发出“嚯”的一声,看着耶拉姆,引得面露红晕的年轻人露出微笑。他努力消化已故师父所教授的内容的模样,唤起了人们的好感。

  解决了四、五件案件解散后,奇斯瓦特叫住了达龙。

  “那尔撒斯有个好弟子啊。在还未将一切传授给他就去世,真是遗憾,不过如果顺利地培养下去,不会输给他国的军师们。”

  “要是把一切都传授给他,可就不得了了。”

  “什么意思……不,是这样啊。”

  两位猛将苦笑起来。是因为那尔撒斯的绘画。要达龙来说,一定是这样的。

  “那尔撒斯没一开始教他画画实在是太好了。”

  之后只有亚尔斯兰和耶拉姆留了下来。

  “克巴多在喝的是什么?”

  “没有确切的名字。是克巴多卿自己想出来的东西,在似乎是往夜光杯里放入冰块,麦酒和葡萄酒按七比三的比例兑入。”

  “好喝吗?”

  “他本人说很好喝。”

  “那么,以后试一下好了。对暑热的季节来说,可能是个好东西呢。”

  克巴多辞退了大将军的地位,但是接受了王国给予的特权。特权是无论何时,在国王面前都能喝酒。“陛下真是非常的聪慧”,克巴多的心情非常愉悦。他是一个奇妙的俗人,对美酒和美女着迷的很,然而对金钱和地位看的很淡。

  那尔撒斯死后,帕尔斯的诸位将领为了克服丧失感和哀伤,经常发笑。特别是达龙和耶拉姆两人,然而有时像是故意为之,也实属无奈。

  “粮食的情况如何,耶拉姆?”

  “准备了有五年份。”

  “是吗,等会儿详细地说给我听听。”

  “是。”

  那尔撒斯在战斗中对粮食很执着,经常被亚尔弗莉德嘲笑,不过到了四面楚歌的情况时,其重要性终于为人所理解。事实上,不可能固守城池五年之久,“五年份的粮食”是为了让己方安心,让敌人心急。让敌人不敢随随便便攻来。顺带一提,因为安德拉寇拉斯三世遵循的是自己外出进攻他人的主义,对粮食的储备不怎么关心。

  王都叶克巴达那的城司克巴多在城垣上放了把椅子,手握大大的夜光杯,双脚搁在城墙较矮的地方上,悠然地欣赏着城外的景象。他的部下们东奔西跑,一个接着一个给厚脸皮地长官做汇报。

  “迪马邦特山的方向,有一片像是云的东西涌了过来,正在向这儿靠近。”

  “地上情况如何?”

  “是,在同样的方向,有一大片尘土向这儿接近……兵力约有三、四万的样子。”

  “不要慌。”

  王都叶克巴达那的城司克巴多,举起装有无名之酒的酒杯,豪爽地咬着里面的冰块。

  “交给梅鲁连吧。”

  克巴多指着王都的东边,约半法尔桑远位置的某片树林。是一片白杨和榆树混杂生长的树林。树林中看不见一兵一卒。也看不见刀光剑影。

  达龙和奇斯瓦特并排着登上城墙。他们收到了邱尔克军进入视野的报告。就在三人注视着的时候,尘土正逐渐接近。敌我双方都在探查对方的状态。

  “敌人的布阵状态如何?”

  “就如我们所见那样。”

  克巴多把握着夜光杯的手伸出城墙外。达龙和奇斯瓦特重新眺望了一遍城墙外的景象。

  “大体上是有个阵型……”

  “有伊尔特里休在吧。但是他是个不善攻城的特兰人。他之前进攻培沙华尔,结果也没能攻下。更何况,要是伊尔特里休不在呢。”

  “还没从空中攻来呢。”

  “他们是不是计划着光包围我们,等蛇王的眷属抵达之后,从空路两方同时攻击我们。”

  “这么说的话,就没必要特地等着他们了。”

  诸位将领说话的时候,亚尔斯兰和耶拉姆一同登上了城墙。连厚脸皮的克巴多也从椅子上起身,行了一礼,亚尔斯兰对着他回了一礼。

  “我想试一试那尔撒斯留下的一个策略。”

  没有人对年轻国王的提案有异议。除了画画以外的事,即便那尔撒斯已逝,他们依然对他有着深厚的信赖。

  这一夜,在城内外相互间瞪视中过去了。

  翌日,发生了让邱尔克军指挥官大为吃惊的事。

  紧闭着的东门刚打开,帕尔斯军便从城内冲了出来。黎明拂晓,晨雾未散,人声与马蹄的轰鸣声迭出,“全军出击!”的吼叫声响彻四方。

  由于没想到帕尔斯军会率先攻来,邱尔克军立刻陷入了混乱。

  帕尔斯军的阵头,驾驭着黑马、身着黑衣的骑士,举着反射着黎明阳光的长剑,跃入敌人之中。

  达龙的长剑从下方刺穿、击碎邱尔克士兵的下颚,穿过口腔抵达大脑。

  就这样大幅度地挥动长剑,绝命了的敌人的身体倒在地上,发出声音,扇起尘土。

  接着,挥舞着巨大战斧的邱尔克骑士,带着他的马匹一起朝着达龙砍去。要是完全吃下这击,长剑必断无疑。达龙压低身体,躲过了如旋风一般的斩击后,翻转过他的手腕,刀刃由下往上飞驰。邱尔克骑士的手保持握着战斧的姿势落在地上,悲鸣划破天空。

  “伊尔特里休,在的话快出来!”

  三个敌人被泥泞的土地给埋葬,达龙发出呼号声来。

  “躲在自己人的身后,这样也算是特兰人吗?!”

  达龙在悲鸣与刀鸣中侧耳倾听,但没听见任何回应。

  在离达龙一百步左右远的地方,宫廷乐师正在鲜血的漩涡之中。

  “我以亚希女神的名义发誓……”

  奇夫的脸上浮现出优雅却无情的笑容。

  “为所有的敌人唱响死亡之歌!”

  他的剑尖刺穿邱尔克骑士的咽喉后,他驭马跃起,砍下左边两人和右边一人。

  “奇夫卿,亚希女神何时成了战争女神了?”

  “这种质问对女神太失礼了吧。”

  “为何失礼?”

  “因为她是只为守护我的女神啊。”

  “原来如此。”

  达龙耸了耸他宽厚的肩膀,往头上望去。叫人不悦的声音正逐渐布满天空。活生生的云团——有翼猿魔的大军正往城墙逼近。

  Ⅲ

  耶拉姆以血海为目标,驭马飞驰着。马匹发出激烈的嘶鸣后,如同奇夫的弓上射出的箭矢一样,猛得往前一冲。

  耶拉姆已经击倒了两个邱尔克士兵,但是第三个人有些棘手。使用邱尔克式的山岳骑马术,让耶拉姆从左至右暴露在斩击之下。

  耶拉姆从右边用上全力,扫开刀刃之后,驭马往左转,开始跑动。

  “你要逃跑吗,小子!”

  敌人怒号着。

  “你这么认为吗?”

  耶拉姆喃喃地说完,把剑插入剑鞘,手握短弓。他一边骑马急速跑动着,一边拿出箭矢,转动上身的同时射出箭矢。箭矢贯穿了敌人的眉间。

  与此同时,有翼猿魔的大军正在通过林子的上空,然而,就在此时,

  “射箭!”

  梅鲁连在下达命令的同时,自己也取出弓箭,朝着空中的一处射出弓箭。空中鸣响着惊人的叫唤声,喉咙被射穿的怪物如石头一般坠落。

  有翼猿魔没想到,居然从后方遭到了箭矢的攻击。它们惊讶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在空中胡乱地翻滚。

  地上的帕尔斯士兵们,进行了三次齐射后,和之前一样披上了土黄色的布匹,隐藏起自身。

  在猛烈的憎恶与复仇心的驱使下,有翼猿魔的大军在空中转变方向,从空中下降袭向帕尔斯士兵们。但是,下方并非平原而是树林。有翼猿魔们无法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尽管如此,它们再往下降后,树木之间布满网绳。而且当它们翅膀被挂住慌慌张张时,揭开布匹的帕尔斯士兵,射出精确瞄准的箭矢。

  在有翼猿魔们狂乱的天空之下,有两骑帕尔斯骑士驱马飞驰着。他们是伊斯方和奇夫。

  他们驱马跑上短小的斜面后,面对着有十人左右的敌人。

  敌人中有三人架着弓,由于奇夫与伊斯方的接近太过突然,他们失去了射出箭矢的机会,很是狼狈。剩余七人做好了白刃战的准备,低低地架着长枪和满是刺的长棍,勉勉强强迎击嗜血的亚尔斯兰派的二人。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迟了。留着浓密的黑色胡子的壮汉挥起了长枪,伊斯方的长枪猛的击中对方盾牌的中央,马背上的敌人往后方倒了下去。

  奇夫吹了一声口哨后,将另一个敌人水平架着的长枪挑开,当即击穿了对方的咽喉,将对方从马鞍上解放出来。

  第二个敌人拼命地朝着奇夫的脸刺去。奇夫动了动头,躲了过去后,用自己的长枪刺穿了对方脸部的中央。他挥动了一下长枪,把血滴从上甩落。

  “啊,美丽的亚希女神啊,虽然是个寒碜的男人,若您能接受信徒的供仪,是我无上的荣幸。”

  奇夫恭恭敬敬地仰天行礼后,再次驱马飞驰。

  这一天的战斗尽管有着战略上的意义,但在战术上没多大的意义。帕尔斯军向邱尔克军展示了自己的强大,今后邱尔克军的战斗意识能有所减少就好。

  就这样,帕尔斯的诸位将领,不停地在各个城门之间来回进出回转,贪婪地吸允着邱尔克军的鲜血。

  奇夫往左右两侧射出箭矢,还了十几匹马自由之身。

  “好马要配好主人,如朋友般驰骋平原……”

  奇夫的四行诗做到一半不得不停止。

  “你没箭了哦。”

  敌人嘲笑着快速朝他接近。奇夫督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箭筒,耸了耸肩。

  “你这家伙没有胡说。”

  接着他重新握好弓箭,告诉对方说。

  “不过,我还有弓在。”

  奇夫轻轻地避开,猛然落下的斩击。他优美地调转马头,转过身后,用右手握着的弓最坚硬的部分,朝着敌人的后脑勺砸下去。

  敌人往前一冲,摔落下马。奇夫看都不看一眼,拉住敌人马匹的缰绳,靠了过去。他拿去挂在马鞍上的箭筒,说着“去吧”,轻轻地拍打了一下马的脖颈。接着他用着敌人的箭矢,再次往左右两侧射出箭矢。

  达龙暂时提早撤回了城内,但又立刻出了阵。这次他手握沉重、巨大的戟。

  达龙的戟先是击穿了第一个人的胸甲,敌人的伤口与嘴中喷出血来,被抛在地上。第二个人大喊着挥下直刀,戟水平一闪划过之后,敌人的右手手腕和首级被割飞。

  血腥为形成漩涡,尘土被染成红色,纷纷洒落。

  第三人看似躲过了对准脖子而去的突击,但是迎面吃了枝刃一击,首级被割了下来。

  帕尔斯的诸位将领们看似在大杀特杀,但他们没有忘记观察敌人的动作。邱尔克军只是拼死应对帕尔斯军的猛攻,全军没有完全统一起来。恐怕是因为伊尔特里休并不在场,他们看穿了这一点。那样的话,他究竟在何处谋划着什么呢?

  一阵喊声响起。克巴多终于来到了阵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嘴里仍然咬着冰块。

  克巴多转眼间追上了逃跑的敌人。他没有与之交锋的意思,追上敌人后大刀一闪。敌人的首级发出异样的声音,喷出血液,从肩上被击飞。保持带着头盔的模样,敌人首级一边喷出血雨一边落在地上。

  看见这一幕骇人的景象,邱尔克军颤栗了。他们面色苍白、面面相觑,看下一个挑战克巴多的是谁。

  那位克巴多挥了挥大刀,将血滴洒落后,发出雷声般的声音。

  “你们听我说。快逃吧快逃吧。”

  “……”

  “我比起杀人更喜欢喝酒,证据就是,酒能喝,人血没法喝。”

  一边这么说着,克巴多把大刀越过肩头挥舞,邱尔克骑士从头顶到下巴处,连着甲胄一起被迎面割下。

  派拉夫达也在这附近奋战。原名叫冬·里加鲁德的男人是第一次和邱尔克军交战。

  派拉夫达的左脚与马镫一同抬起,用力地踢了敌人的脚。敌人发出痛苦与愤怒的喊叫声,却失去了挥下佩剑的机会。乘此机会,派拉夫达从敌人身边挤了过去,给第二个人用力的一击。刀刃在甲胄的侧面制造出裂痕,邱尔克骑士一个跟头从马上栽倒。

  第三个敌人从派拉夫达的左前方跳出,朝着他砍下。由于迎击态势不利,派拉夫达避开了刀剑的交锋,他低下头,把马首往右调。敌人的斩击砍了个空,派拉夫达就这样往右边飞驰。敌人一边发出怒号一边追击。

  派拉夫达不停地往右绕道后方,不知何时从敌人的左边出现,刺出了剑。敌人还未能很好地理解究竟发生了何事,就这样永远地落在马下。

  Ⅳ

  三位万骑长骑马靠拢,看见伊斯方接连斩杀了六、七个敌人。

  “这儿就交给那个男人吧。”

  “伊斯方的实力也长进不少啊。”

  “让我想起了那家伙的兄长了哪。”

  伊斯方的亡兄夏普尔,与克巴多之间的关系很差。由于那个克巴多不知为何,说出了一句感伤的话语,达龙和奇斯瓦特交换着视线,苦笑起来。

  不一会儿,便决出了胜负。帕尔斯军向邱尔克军展现了自己的强大,同时确认了伊尔特里休不在敌阵。要是伊尔特里休来指挥,即便邱尔克军打败仗,也不会是这样难看的惨败。

  “帕尔斯万岁!”

  亚尔斯兰骑着马,在欢声中出城。耶拉姆骑着马向他靠近,利索地做出报告。年轻的国王举起手来,赞扬将兵们。将兵则以掌声和欢呼声来回应他。

  亚尔斯兰厌恶地望向人类和有翼猿魔的尸体堆积成的山丘,但是他下达了一个命令。从有翼猿魔的尸体中,找出幼崽的尸体。

  “陛下他即便对方是怪物,也怜悯他们的幼崽,是想要将它们埋葬吧。”

  “可是,我不记得有看见过像是幼崽的家伙。”

  “找找看吗?”

  “心里不痛快啊。”

  士兵们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在成堆的尸体中搜索着。结果判明,有翼猿魔中没有一只是幼崽。

  第七位,也是最后一位魔道士古尔干,正悄悄地藏匿于帕尔斯王宫的一角。他那阴郁且残暴的模样,宛如食肉的深海鱼。王宫依然保持着未被修复的状态。

  “有一半是废墟啊。”

  一声冷笑后,古尔干如同蝙蝠一般使他暗灰色的衣服飘动着。在王宫侍奉的人数,只有安德拉寇拉斯三世时代的三分之一。

  “如果……如果,能通过我的手成功刺杀亚尔斯兰那混蛋的话,将会得到何种程度的荣华富贵啊。”

  古尔干的心中激动万分。他的哥哥伊格里拉斯失望之极且意外死亡,不过现在想想真是个可怜的家伙。世间若是不承认自己的才能,就用实力把整个世界给推翻就好。

  古尔干突然贴住墙面,躲藏在黑暗的阴影中。因为他感到了人的气息。那人是尽管没用却在王宫内四处奔走的卡塞姆,他看见快步超越他的年轻人,和他打了招呼。

  “啊,耶拉姆卿。”

  耶拉姆转过身来一看,是卡塞姆。明明天不热,却在用手巾擦脸,擦去没有沁出的汗液。

  “有何贵干?”

  “啊,不不,我一见到您的身姿就下意识叫住了您。哎呀,您辛苦了。”

  明明是自己叫住的对方,卡塞姆却把天聊死了失去了继续谈话的机会。耶拉姆因为用完了半弓的箭矢,正好回到城内补充箭矢。

  “噢,耶拉姆卿,情况如何?”

  这次响起的是一个厚重的、刚刚进入老年的男人的声音,在阴影中古尔干的双眼散发出妖异的光芒。因为那是宰相鲁项的声音。

  “你辛苦了,稍微休息一下吧。”

  “不了,今天的战斗就像是训练一样。向陛下汇报后,我还要出城。”

  “可别勉强自己哦。”

  “我会注意的。”

  “可话说回来,在王都的上空,能看见蛇王的眷属……”

  鲁项叹了一口气。卡塞姆充满敬意地侍候在“伯父”的身后,但是此时插嘴说道。

  “什么嘛,这是一时的事啊。再说,以我们帕尔斯的强大,没有正面交战还能战胜的家伙。”

  “你认为对方会正面与我们交战吗?”

  “哈,这个么……”

  卡塞姆没有军事方面的见识。他只好低下了头。

  鲁项和耶拉姆继续交谈了两三句后,朝着相反的方向分别。古尔干一瞬间陷入了迷惑。耶拉姆手持短弓和短剑,但鲁项赤手空拳。而且,要是古尔干跟在耶拉姆身后,将亚尔斯兰葬送,这个功绩实在是太巨大了。蛇王和尊师可能不会发自内心地高兴。在此,选鲁项就满足了。

  鲁项虽是文官,却有着贵族的喜好,掌握了大致的武艺。鲁项手握剑柄,紧张地环视四周。

  “伯,伯父大人,您怎么了?”

  卡塞姆问道。他对武艺的了解比沙漠中的水分还少,但不知为何却隐约感觉到一股寒冷的气息。于是乎,他做出了过敏的反应。

  “各位,快出来,保护宰相大人!”

  他没有丢下鲁项逃跑,值得敬重,但是黑漆漆的身影,如同飞翔一般从空中袭来时,他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

  刀刃掠过他缩起的脖子飞了过去。一声呻吟声响起,古尔干投掷出短剑,鲁项护住了自己的面部。短剑仅仅是插在他左手的盔甲上,然而这是涂了毒的短剑。鲁项自己拔出了凶器,但却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声响。古尔干矫健地捡起了凶器。

  事关战斗,卡塞姆一点用都派不上。尽管他发自内心想为“伯父”鲁项报仇,可他连短剑的使用方法都不知道。

  “伯父大人,伯父大人,振作一些。”

  央求地晃动着倒下的鲁项的手,卡塞姆的手上沾上了大量的鲜血。

  “我的……侄子啊。”

  “在、在、在!”

  这是鲁项第一次称呼他为侄子。卡塞姆陷入了不合时宜的喜悦,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

  “在,我在,您有什么要说的。医生马上就来了。”

  “我的侄子啊,亚尔斯兰陛下就拜托给你了……那位大人太过温柔了。我就担心这一点……”

  声音停止了。

  “伯、伯父大人,振作一点,振作一点……!”

  鲁项断气时,魔道士正手握沾着鲜血的短剑,在走廊内急速跑动着。

  “成功了!我把鲁项杀了!”

  魔道士古尔干因狂喜而忘记了自我。

  鲁项是自亚尔斯兰举兵以来,侍奉年幼的王太子,完美地监督、管理旗下的势力。连对亚尔斯兰不满的领主和贵族还有侯爵们,都对鲁项心服口服。

  古尔干把这位鲁项给杀了。

  想着蛇王和尊师会给自己怎样的赞赏,古尔干对新世界的光辉感到目眩。在黑暗的世界中,位于世界第三的人,是我……

  “是谁在那儿?”

  一个美丽的女性的声音响起,声音中有着贯穿古尔干邪恶的锐利。

  “法兰吉丝!”

  古尔干的眼中,映入了赶来的女性的微暗身影。

  卡塞姆使出浑身的力气发出声音来。

  “这个男人杀了宰相阁下!”

  一听见这句话,法兰吉丝敏捷地转过身体,往后方跳去。一瞬之差,沾着毒液与鲜血的短剑划破空气。在此期间,法兰吉丝拔出了剑。

  古尔干本应该逃走的,然而渴求鲜血的短剑使魔道士醉心、自满。

  “你也想变成尸体吗?!”

  发出廉价的威胁后,古尔干来到法兰吉丝的面前。法兰吉丝的脸上,带着激烈的决意。是要杀了古尔干的决意。

  古尔干以舞动似的动作朝着法兰吉丝迫近,袭来。古尔干当然还记得她是自己哥哥的恋人,不过现在他对于她是亚尔斯兰的党羽,毫无伤感之情。

  “古尔干!”

  法兰吉丝发出喊叫的瞬间,古尔干踢了一脚地面。双眼燃烧着熊熊烈火,嘴角流淌着口水——古尔干在空中飞舞着向法兰吉丝袭来。

  霎时间,空气发出了嘶鸣。一道细长光芒,横向刺入古尔干的脑袋。

  古尔干摔倒在地上,短剑从他的手中飞出,发出冷淡的声音的同时,徒然地在地上打转。

  “耶拉姆吗?”

  “法兰吉丝大人,你有受伤吗?”

  手持短弓的耶拉姆,一边喘着气一边跑过来。

  耶拉姆射出的箭矢,从古尔干的右耳射入,贯穿了头盖与大脑,箭尖从左耳冒出。他自然是当即死亡。

  法兰吉丝走到古尔干的尸体旁后,用她修长的手指,合上了他仍然睁开的双眼。

  “这样一来,我的过去全都消失了。”

  她只对亚尔斯兰说过自己的过去。亚尔斯兰没对任何人说过他听到的事。甚至连耶拉姆也没说。因此,耶拉姆没法理解法兰吉丝话语中的意义。

  “来人哪!蛇王的眷属出现了。宰相阁下被杀了啊!”

  卡塞姆仍在怒吼着,半哭着晃动着鲁项的尸体。

  “伯父大人,伯父大人,请振作一点。”

  Ⅴ

  从战场赶回行凶现场的亚尔斯兰,单膝跪在鲁项的身旁,握起他冰冷的手。

  “犯人呢?”

  “耶拉姆卿击杀了。”

  法兰吉丝回答说。

  “是吗,耶拉姆,干得好。”

  诚实、稳重的鲁项之死,给亚尔斯兰带来巨大的哀伤。亚尔斯兰亲征时,留下守卫王都,率领多数文官处理日常政务的,就是鲁项。

  “尽管朴素,但是一根粗壮的柱子,倒了。”

  亚尔斯兰深深叹了一口气,鲁项至少是想在生前看见亚尔斯兰的新娘,这点不会有错。

  “哎呀呀,又是葬礼吗。”

  符合鲁项为人的,朴实的葬礼,在小官吏暗暗的牢骚中举行了。

  这之后,亚尔斯兰命令奇斯瓦特做鲁项的继任。奇斯瓦特虽然大吃一惊,推辞了任命,但是他忍受不了亚尔斯兰失落的表情。

  “就算是鲁项,也非各种小事都亲力亲为。身为宰相者,只要对庭臣公正,在遇到危机时,能保持冷静和做出正确的指示就行。平日里的信赖感与人望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

  “这样也不行吗?”

  “就按陛下您的心意。”

  奇斯瓦特做出了这样的回答。和达龙接任大将军时一样,要亚尔斯兰来说,他们是一群令人讨厌不起来的臣下们。

  “只不过,在下对理财并不通晓。”

  “金钱方面的事,交给帕提亚斯就好了。他是王国会计总监,但也兼任了副宰相。”

  只有一点,奇斯瓦特从亚尔斯兰处,获得了亲自率军打仗的许可。不管怎么说,奇斯瓦特是武人世家出身。

  刚当上宰相,奇斯瓦特立刻给梅鲁连下达了某项命令。

  “不需要出动大军。只是需要你把扎普尔城的物资库给烧了。”

  “是烧了吗?”

  梅鲁连叮嘱道。他想说,有点太可惜了。奇斯瓦特发出了苦笑。

  “虽然有点可惜,但就烧了吧。你需要带多少人?”

  “光轴德族有百来号人就够了。”

  “那么就拜托你了。”

  扎普尔城本就是帕尔斯的根据点。现在虽然被新马尔亚姆军给占据,但他们从城墙内的设施到上下水道、秘密通道全都知晓。

  两天后,梅鲁连在阵头高举轴德族的黑旗,带领精选出的一百名骑兵,往扎普尔城进发。

  新马尔亚姆国王吉斯卡尔,也觉得这一天不够精彩。

  十八岁的时候获得了“鲁西达尼亚的王弟”的称号,自从成为政治和军事的最高责任人以来,他就一直辛苦个没停。先不论善恶,他是有野心,性格认真的人,不管何事都不偷工减料。完成了谁也不敢想象的征服帕尔斯的大业,一年后失败,与政敌波旦抗衡,总算是把马尔亚姆弄到了手中。光这些,他就比别人多辛苦了十倍。

  尽管现在在帕尔斯再征服的路上,但因为是被银假面教唆,他的**并未如燃烧一般窜起。他的年纪也已经四十一岁了。

  “安德拉寇拉斯王,健在。”

  报告在帕尔斯国内到处流传,终于传入扎普尔城之时,吉斯卡尔正与五、六名美女共浴。与其说是好色,不如说“这样程度的事,做一做也无所谓吧”。

  “安、安德拉寇拉斯?!”

  因惊愕与恐惧,吉斯卡尔瞬时感到一阵目眩。安德拉寇拉斯不是于亚尔斯兰登基的同时死了吗——偏偏还是和吉斯卡尔的兄长伊诺肯迪斯七世一同,从高塔坠落而死。

  事实上他还活着,还被亚尔斯兰监禁着什么的。

  吉斯卡尔慌慌张张地从宽阔的浴缸里跳出来,穿好衣服跑去办公室,银假面和贵族们正等着他。吉斯卡尔感到,他似乎能看见假面之下讽刺的表情。

  “陛下,没必要恐慌。”

  “银、银假面吗。可是哪……”

  “您忘记了吗?我可是逮捕过安德拉寇拉斯的男人啊。”

  吉斯卡尔沉默了。这的确是事实。

  “等一下!”

  柯里恩提公爵发出了声音。和其他的大部分贵族们一样,他对银假面也没有好感。

  “不管如何,没有必要再去和帕尔斯的事情扯上关系了。在我们离开本国的时间,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回一次国如何?根据间谍的报告,密斯鲁军从西边向帕尔斯入侵了……”

  “既然盯上了同一个猎物,就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席尔梅斯冷淡地说道。

  “我有一个想法,如果密斯鲁军从西向到往叶克巴达那前行的话,应该会通过扎普尔城的南边。”

  被银假面注视了一圈,一同人都低下了眼睛。

  “他们通过之后,让埋伏着的士兵从背后发动攻击的话,肯定会胜利。不放心的话,我来指挥给您看。”

  “……额,恩。”

  吉斯卡尔记起了自己成为安德拉寇拉斯的囚徒的事。接着,即便有着数以万计的兵力保护着他,他仍然感到不寒而栗。那个男人,比银假面更加可怕。

  寒风中,轴德族的黑旗,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偷偷靠近扎普尔城。打头阵的梅鲁连,脸上依然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用目光扫射四周。

  妹妹亚尔弗莉德的仇报了。但是,他的心情无法放晴,果然是因为仇敌是僚将吉姆沙的弟弟。如果吉姆沙还活着的话,事情会变成怎样呢。有时这个问题会笼罩着他的内心,每次都得出不同的答案。

  没有注意到轴德族的逼近,心情无法平静的新马尔亚姆国王吉斯卡尔,在私人房间唤来了席尔梅斯与重臣卡里耶罗。

  凡·卡里耶罗子爵。上一次入侵帕尔斯的时候,他辅佐蒙菲拉特将军,骁勇善战。他是旧鲁西达尼亚军的幸存者之一。与波旦抗衡时,也站在吉斯卡尔这边,做出贡献,从男爵晋升到了子爵。

  “卡里耶罗啊,你怎么看?”

  “您是指,安德拉寇拉斯王还健在一事吗?”

  “是啊。”

  “安德拉寇拉斯王已经死了。没有死者复活的道理。这一定是冒牌货。”

  吉斯卡尔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然而他的脑子突然卡住了。打着不可能活着的前国王的旗号,到底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事呢?

  “是要夺取帕尔斯国的支配权。”

  做出反应的是席尔梅斯。吉斯卡尔皱了皱眉。

  “这种事我知道。我在意的是,把已经死了的安德拉寇拉斯拉出来的念头。就算是冒牌货,要不是长得特别相似,就骗不过贵族们和庭臣们。”

  “那么就是长得特别相似的冒牌货吗……”

  “是本尊。”

  席尔梅斯平淡地断言,吉斯卡尔感到像是全身的水分被蒸发了一样的感觉。

  “这件事和亚尔斯兰完全没有关系,要是这么说您觉得如何?”

  “非常有可能,但是帕尔斯内存在着这样的势力吗?”

  “那就是拥护安德拉寇拉斯王的一党人啊。”

  Ⅵ

  席尔梅斯的断言动摇了吉斯卡尔的内心。亚尔斯兰的确深得民心,但另一方面,经常在国内树立起无言的敌人。他们对亚尔斯兰没有王家血统一事,一直很不满意,另外又因奴隶制度废止令,利益受到了损害,对他怨恨得不得了。

  他们没有对亚尔斯兰发生叛乱的主要理由有两个。首先,有达龙和那尔撒斯在,他们没有打赢僭王亚尔斯兰的胜算。第二个是,没有强力的叛乱指导者。即便有一两个领主掀起反旗,达龙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击败。因此,他们——讽刺的是——忍受着亚尔斯兰的宽大,表面上装得老老实实的样子。

  然而,现在情势改变了。

  安德拉寇拉斯还或者的话,自己就是正义的。现在要是犹豫,到了日后,安德拉寇拉斯夺回王座之时,别说得不到奖赏,可能反过来被肃清。

  要赌就赌会赢的马。

  卡泽鲁恩暂时做了领主们的盟主,可是那样的无能之人,无论何时都可以换掉。等了许久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不知安德拉寇拉斯的真实身份是蛇王的领主们,多多少少带着些**集合在一起后,他们的兵力超过了三万,到了五万,终于集到了八万。是能够与亚尔斯兰相匹敌的兵力。况且亚尔斯兰的军师那尔撒斯已经死了,这边的总帅是豪勇、雄伟的安德拉寇拉斯王。一定会赢的,不可能会输。

  就这样反亚尔斯兰阵营急速强大,另一方面,从西边入侵的新马尔亚姆军的国王吉斯卡尔决定了今后的方针。

  “……山间残雪还很多,雪崩的危险也很大。因此,暂时等待季节过去,到了四月十日,全军向叶克巴达那进发。”

  这是个有理可依的命令。席尔梅斯也好,诸位将领也罢,一定程度上有所不同,也只得同意。就席尔梅斯来看,不应该给予失去那尔撒斯的帕尔斯军哀痛悲伤的时间,发动急袭。

  “那尔撒斯之后,我要亲手解决达龙。接下来就是亚尔斯兰。”

  亚尔斯兰并不是最后一个。席尔梅斯隐藏起扭曲的笑容后,表面上老老实实地听从吉斯卡尔,等待春日的来临。

  某个晚上,席尔梅斯躺在被窝中,饱受失眠之苦。好不容易睡魔来访,睡了片刻,因为厚重的男性的声音,他睁开了眼睛。一个声音响起了。

  “……太让人失望了啊,殿下。”

  “……呜呜。”

  “您本应该恢复帕尔斯正统的王朝,让僭王亚尔斯兰活着被大卸八块,成为大陆公路的霸者。”

  “……谁,你是谁?”

  “您忘了吗,真是无情。我们父子两代人是为了您尽忠效力的帕尔斯的庭臣。”

  席尔梅斯几乎叫出了声。

  “卡兰!是卡兰吗?!”

  “您想起来了吗。我那不肖子查迪也侍奉在一边。”

  “查迪!”

  尽管是个单纯粗鲁的男人却十分可爱。记起他被席尔梅斯叱责后,缩起巨大的躯体惶恐不安的样子,即便是席尔梅斯的脸上也绽放出了笑颜。

  “好久不见了,殿下。”

  “查迪,你还活着啊……”

  席尔梅斯下意识提高了音量,就在此时他意识到了。

  查迪不可能还活着。在这之前,卡兰也死了。他暂且闭上双眼,又再度睁开。

  “……是梦吗?”

  从床上抬起上半身,席尔梅斯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尽管布鲁汉没出现在梦中,席尔梅斯对他们,有忍不住的内疚。至少得到密斯鲁一个国家的话,能有些面子,可连这点程度的事也失败了。就算被说了“太失望了”,也没有可以反驳的话。

  “天亮了吗?”

  念叨着离开床铺时,席尔梅斯听见了这世上最可怕的一句话。

  “着火啦!”

  用火矢让粮食库失火的,当然是梅鲁连率领的轴德族。

  “想等雪化了,往叶克巴达那进发是吧,我可以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梅鲁连冷笑一声。明明看穿了窝在扎普尔城的敌人的意图,难道帕尔斯军会袖手旁观吗?梅鲁连发自内心憎恨,杀了宫廷画师,骄傲兴奋的新马尔亚姆军和银假面。

  按照奇斯瓦特的指示,烧了新马尔亚姆军的粮草后,梅鲁连打算就这样带着乱军冲入火战。要是能击杀银假面和吉斯卡尔中随便哪个,就算牺牲自己的生命也不足为过。

  火矢群如同有自我意识一般,朝着粮食库的要冲之地袭去,卷起深红与黄金色的火焰。随着灰色与黑色的烟雾的飘动,扎普尔城南方的小溪谷被照得通亮,白雪融化。

  在这一带布阵的新马尔亚姆军,由夏拉克斯、帕尔迪萨努斯、特里玛鲁奇奥、梅加梅特乌斯几位将军率领着。他们不是从鲁西达尼亚来的占领者,原本就是马尔亚姆人。

  他们承认吉斯卡尔为国王,缓和与鲁西达尼亚人之间的关系,可是关于这次出兵帕尔斯的战意低下。帕尔斯与马尔亚姆原本就是友好国家,而待在国王近侧带着银假面的男人又阴森可怕。

  “在这场战斗中死了就太蠢了。”

  “就算不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故乡。”

  “马尔亚姆和帕尔斯原本关系就不差。”

  就在他们低声私语的时候,而且是眼看就要起床之时,被毫不留情地奇袭,他们做不到有条不紊地应战。他们被火焰到处追赶,被箭矢射中,除了逃跑别无他法,逐渐被打败。

  梅鲁连的马匹身边挎着两个,三十六支箭矢一组的箭筒。

  “银假面!席尔梅斯!你躲在哪里?!”

  尽管马体稍有些重,但梅鲁连准备用光所有的箭矢,驾驭着马匹。

  新马尔亚姆军冲了出来。他们看穿了帕尔斯军只有少数人。有半数的士兵在用水和雪灭火,剩下的一半发出呐喊声朝着帕尔斯军冲了过去。

  “敌人数量很少!包围起来杀光他们!”

  帕尔迪萨努斯抽出剑、发出怒号,他看见一道锐利的光划过,从马上一个跟头栽了下去。梅鲁连射出的箭矢,插在了他的额头上。

  无情的轴德的弓箭,或高或低发出杀戮的欢声,用八支箭使八个人摔倒在雪地与泥地上。此时梅鲁连收起了弓箭,拔出了剑。与敌人在眼前展开肉搏。

  敌人朝着梅鲁连砍下他的半月刀。轴德族长将斩击反击了回去,就这样斩在敌人的手上。敌人慌慌张张收回了手。同时梅鲁连倒拿着的剑,从敌人颈部左下至右上扫过,几乎割下首级。喷出鲜血落马的是梅加梅特乌斯,不过梅鲁连不认识他。

  “好,再放一把火!”

  虽然内心觉得太浪费了,梅鲁连还是严厉地下达了命令,用马蹄冲散新马尔亚姆军。三千新马尔亚姆军,在黎明前的微暗与猛烈的烟火之中,无法确定敌人准确的数量。甚至连国王吉斯卡尔也被慌慌张张的侍从给唤醒了。

  Ⅶ

  赫卡顿是席尔梅斯的副官。他担任此职务并非自愿,而是接受了国王吉斯卡尔的勅命。

  席尔梅斯也完全不需要副官,虽说他接受了吉斯卡尔的安排,却只把副官当作使唤跑腿的存在。当然,吉斯卡尔派遣赫卡顿前去是为了监视席尔梅斯,事实也确实如此。

  席尔梅斯迅速整备好了武装,并佩戴好银假面。当他快速离开房间时,赫卡顿已着急地赶来汇报。

  “怎么了,要逃了吗?”

  被冷笑以待的赫卡顿条件反射般地反驳席尔梅斯道:“你、你是说要逃跑吗,银假面卿?”

  “那就是打算战斗了?”

  “如果有这个必要。”

  “哦,真是了不得的忠诚心啊。”席尔梅斯嘲笑道。“我可是要跑了。虽说可气,但我对那玩意没辙。”

  在席尔梅斯手指方向的前端,粮仓熊熊燃烧。火势已然到达猛烈的程度,火星和热气不断扑面而来。席尔梅斯看似不以为意,事实却是,他已在赫卡顿面前发挥出了最高级别的演技。

  赫卡顿的嘴巴张开又合拢了两三回,最终吼出声来:“看见火情就想逃跑实在太卑鄙了!懦夫!”

  下一个瞬间,赫卡顿的头颅发出一声钝响,乘着一道血流飞上半空。

  “你是个勇敢的男人,值得夸奖。”

  席尔梅斯挥落长剑剑刃上的血滴,并把武器收回剑鞘,叹出一口气,随即跨上坐骑向东面而去。

  在此期间,轴德族依旧为所欲为。他们看似毫无秩序地一个个独立打斗,一旦有状况发生,便会一溜烟地逃脱;但新马尔亚姆军还是逐渐起势,开始对轴德族形成压迫。

  正如不幸的帕尔迪萨努斯所言,“敌人只有一小股势力”,而这个事实也逐步被他人所知。

  “变得棘手了。”

  就在梅鲁连如此思考的当口,一道骑影从他身边掠过。那是一名长发女性。

  “法兰吉丝小姐!”

  “陛下有令,派我前来增援。派拉夫达卿也来了。”

  就见白发骑士率领五六百骑的兵力,朝新马尔亚姆军突出的队伍横击而去。

  兵力仍然占据多数的新马尔亚姆军本应依靠数量而展开平原战,但撒普尔城周边的地形不允许他们这样做。一旦他们冲出城门,就会遭遇劈头盖脸而来的箭矢暴雨,连人带马地给雪地和泥地增添鲜红的色泽。

  原名佟·里加路德的派拉夫达射出五箭,击毙三个敌人,随即将长弓横放在马鞍之上。

  “嗯,我的伎俩岂会只有这点。”如此低喃并拔出大剑的同时,派拉夫达以鲁西达尼亚语大声吼道,“依亚尔达波特神啊!请守护您的信徒!”

  鲁西达尼亚人和马尔亚姆人都是依亚尔达波特教的信徒,虽说宗派有所不同,却几乎无人例外。正因如此,当身份本该是异教徒的帕尔斯骑士口中喊出依亚尔达波特神的名讳时,敌方不禁吓得目瞪口呆。派拉夫达完全无视敌人的困惑与狼狈,大剑一闪,斩入敌阵之中。

  没过多久,就有三个骑士被斩落到了积雪和泥泞之中。派拉夫达的剑技确实更上一层楼,这也是受到派莉莎鼓励的结果。

  又刺倒了一人、让另一人喷出血烟之后,派拉夫达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你不是欧拉贝利亚吗!”

  “你、你是佟·里加路德?!”

  欧拉贝利亚的声音几近悲鸣。这是两人在马尔亚姆首都伊拉克里恩非自愿地强行别离以来的首次碰面。派拉夫达的视线转到在老友的陪同下出现的贵人身上,就听那个身披奢华毛皮的中年男子发出一声叱喝:“还不跪下,我乃新马尔亚姆国王吉斯卡尔!”

  “我可不认识那种家伙。”

  “你说什么?”

  “若是鲁西达尼亚王弟吉斯卡尔殿下,倒是知道的。”

  “……”

  吉斯卡尔的双眼中泛出阴惨的光点。他回忆起来,派拉夫达旧时的名字叫作佟·里加路德,是费劲千辛万苦从鲁西达尼亚来到马尔亚姆,向吉斯卡尔呈递归国请愿的二人组之一。

  “既然如此,这位仁兄就是把杀害波坦教皇的冤罪硬扣在大老远从鲁西达尼亚本国而来、为请愿而参上的艾丝特尔女卿和我头上的家伙。我对你这家伙只有怨恨,完全没有恩义。”

  派拉夫达吐出一口气,白发的容貌中涨满了怒气。欧拉贝利亚不禁吞了口唾沫。他把手搁在刀柄上,让自己的坐骑横在两者之间。

  “滚开,欧拉贝利亚!”

  “我、我做不到。佟·里加路德,虽然我不清楚具体事由,但你还是好好想想。鲁西达尼亚人之间怎么能互相残杀?!”

  “我们都不是鲁西达尼亚人。”

  派拉夫达的声音变得严肃且哀伤。

  “我乃鲁西达尼亚裔帕尔斯人,而你们是新马尔亚姆人。现在正处于两军交战之际,既然敌方总帅出现在我眼前,我又岂能放过。”

  “欧拉贝利亚,你在干什么,还不杀了他!”

  吉斯卡尔因头脑发昏而显得语气癫狂。关于冤枉对方杀害波坦一事,他多少有些内疚。

  “佟·里加路德……”

  “看在旧交情的份上,我饶你一命。欧拉贝利亚啊,别为了无益的战斗而送命。尽快回马尔亚姆,不,回鲁西达尼亚去吧。”派拉夫达嘲讽地一笑。“说不定你还能当上国王呢。”

  欧拉贝利亚不禁为之愕然。他曾亲耳听闻故国鲁西达尼亚的惨状,正是在伊拉克里恩时,“佟·里加路德”告诉他的。诸多小规模领主胡乱林立,国之体系不复存在。若踏错一步,以欧拉贝利亚的器量,或许也能自立为一个小国家的国王。

  “那好,就此别过了,欧拉贝利亚。”

  “等、等一下,佟·里加路德!”

  “什么事。”

  “即便你如何舍弃故国也好,总不至于真的要讨伐吉斯卡尔陛下吧。”

  派拉夫达浮起苦涩的笑意。

  “这点我也想不明白。”

  “这、这样啊。”

  “讨伐吉斯卡尔公,是他人的使命。”

  “佟·里加路德!”

  派拉夫达将老友的声音甩在背后,策马离开现场,再度跃入乱军之中。目睹对方的背影,欧拉贝利亚叹息连连,却又因某种异样的声响而转回头。

  那是箭矢刺入**的声音,加之苦闷的悲鸣。

  “陛、陛下……!”

  吉斯卡尔的左右胸膛被两支箭矢插入,箭尾的羽毛仍在震动。血沫从吉斯卡尔口中涌出。

  “……好像命中了。”

  “确实如此。”

  在相隔约二百步之遥的距离之外,法兰吉丝和梅鲁连相互一颔首。他们没料到对方就是吉斯卡尔,纯粹是瞄准身披毛皮的贵人射箭罢了。

  法兰吉丝的长弓再度吟唱出优美的挽歌。

  如同回应这首挽歌一般,新马尔亚姆军的士兵纷纷向右侧跌倒、朝左侧落马。在此期间,倒也不乏或持剑或挽起长枪向法兰吉丝袭去的战士,但他们的有勇无谋都得到了名叫死亡的报偿。众人或捂住咽喉,或护住胸膛,滚倒在雪地和泥地之上。梅鲁连的箭矢逐步减少,而与其成正比的,是跟着逐步减少的新马尔亚姆士兵。

  “来人啊,有人吗……”

  身上插着两支箭的吉斯卡尔用沙哑的声音如此呼喊,但他的身边早已连一个守卫的人都没了。就连欧拉贝利亚也失去了踪影。

  “有人吗……”

  吉斯卡尔的身体从马鞍上滑落。残雪和泥泞沾满全身,他试图站立,却以徒劳告终。

  “我不想死……”

  吉斯卡尔的粗喘中伴随着口中溢出的鲜血。他的双眼中见到的,早已不再是现实。从出生到今时今日,过去的种种彻底无视了顺序的存在,纷纷从他眼前掠过。

  “我不想死……”

  王宫才应该是吉斯卡尔的赴死之地。他不应该在这种被边境的雪山包围的孤城之中,死得如此失策。他是新马尔亚姆的国王,将来还应该是征服帕尔斯、君临大陆公路之身才对。

  “我不想死……”

  这正是一代野心家最后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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