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逆贼们

  Ⅰ

  “扎普尔城之战”就结果而言,合计不满千人的帕尔斯军,击破了数量是其数十倍的新马尔亚姆军,成了战史上极其罕见的特例。帕尔斯军没有那尔撒斯依然获得了胜利。

  而且,帕尔斯军击杀了新马尔亚姆国王吉斯卡尔。这个捷报使帕尔斯的民众惊喜不已。五、六年前,率领不义之兵入侵帕尔斯,犯下掠夺、放火、暴行、破坏、杀人和非人道至极的恶行的总大将被击杀了。鲁西达尼亚的混蛋们,你们活该,报应果然是存在的。

  叶克巴达那如同节庆般热闹。国王亚尔斯兰给用箭矢击杀吉斯卡尔的法兰吉丝和梅鲁连,还有奋战于战场的派拉夫达予赏赐。曾经,考虑到亚尔斯兰还是王太子时代,被悬赏十万金币,至少吉斯卡尔的首级也值同等的价值。但是,现在的财政情况与当日不同。

  亚尔斯兰没有单纯感到高兴。即便杀了吉斯卡尔,那尔撒斯也无法复活。光从这点来看,这比让银假面席尔梅斯给逃了,更令人可惜。最后,他赏赐了法兰吉丝与梅鲁连各两万金币,赏赐了派拉夫达一万金币。法兰吉丝将所有的金币捐赠给自己曾待过神殿。

  亚尔斯兰考虑后,往待在扎普尔城中闭门不出的新马尔亚姆军派去使者。若是失去国王的新马尔亚姆军能即可归国的话,他保证他们的安全不予追击。使者是大将军达龙,副使是伊斯方。

  失去了国王,粮食也没了的新马尔亚姆军,光是听见达龙的名字,便颤栗着打开了城门。达龙遵守礼仪,要求新马尔亚姆军立即从扎普尔城撤军。

  新马尔亚姆军也提出了要求。

  “现在立刻撤退,要越过雪山太难了。反正要归国,就让我们选择季节吧。”

  面对他们的请求,使者达龙回答说——你们缩在失去了国王和粮食的扎普尔城,能有什么希望呢。帕尔斯军包围扎普尔城,等你们粮食耗尽时发动全面攻击,新马尔亚姆军将被赶尽杀绝吧。要是做不到立即,那么到四月十日为止,若是你们还不能从扎普尔城撤退,我们只有一战。

  新马尔亚姆军哀求着,希望至少能等到四月十五日,但达龙明确地拒绝了。没有办法,新马尔亚姆军只得接受要求,保证在四月十日之前撤退。

  “嘛,我们也拖延到四月十日前撤退了。”

  新马尔亚姆军的干部如此安慰说道,可事实上立即撤退归国,对他们来说更好。

  总之,因为吉斯卡尔死了,可以期待以后与马尔亚姆修好。这是一大功绩。

  在庆祝宴席上,坐在上座的梅鲁连与派拉夫达之间,多多少少进行了几句问答。

  “为何你不自己杀了他?”

  派拉夫达回答说。

  “就算是那种人,也是曾经作为君主的族人所侍奉过的人。新马尔亚姆国王的首级是你的。”

  被这么说了的梅鲁连也是个顽固的年轻人。

  “我不想抢他人的功绩。更何况是和法兰吉丝殿下同时射杀的。”

  法兰吉丝淡漠地举起庆祝的酒杯,仰望着酒杯,几乎保持着沉默。

  吉斯卡尔之死与新马尔亚姆军的撤退,对帕尔斯来说是吉报,所以立刻向全国发出布告。

  “万万没想到啊。”

  “世事无常,那尔撒斯卿曾这么说过。”

  “话说回来,吉斯卡尔这样的枭雄的最后,意外的没劲哪。”

  吉斯卡尔为何没用秘密通道出逃,而是正正经经地杀出城外,遭到了意外之死。关于此事有所推测。他害怕通过秘密通路出逃后,有帕尔斯的伏兵隐藏着,还不如选择由大军守护着出逃。

  “我们不能只顾着高兴。”

  这么说的是耶拉姆。

  “吉斯卡尔这般的枭雄,遭到了预想不到死亡。亚尔斯兰陛下的身边,毫不松懈的护卫的必要性,也越来越重要了。希望诸卿一起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原来如此,你说的对。”

  诸位将领解散后,只剩下亚尔斯兰和耶拉姆留下的时候。

  “我是个昏君啊。”

  亚尔斯兰叹了口气。

  “我是想到了是否失去了比帕尔斯这个国家还要重要的友人呢,被借先王之名的贵族和领主给疏远了。”

  “您不是昏君,陛下。”

  耶拉姆语气坚定地反驳说。

  “如果陛下是昏君,说起来那么多珍贵的人才不会心甘情愿地为您所用。”

  “那是因为……”

  “您能克制自己很是出色,可是谦虚过度的话,我们就要困扰了。我们岂不是在侍奉昏君了呀。”

  “谢谢你,忠言逆耳。”

  亚尔斯兰的脸上绽放出笑容。

  “这让我想起被那尔撒斯叱责的时候了。还望今后也不要放弃我。”

  宫廷画师留下的两位弟子,同时伸出了手,紧紧握在一起。

  中了席尔梅斯射出的箭矢的兔子,突然趴在枯草之间。席尔梅斯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抓着兔子的双耳提了起来,他用短剑剖开兔子的肚子,掏出内脏。火已经生好了。淡淡烟雾混杂在雾气之中,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这就是王侯的食物啊。”

  席尔梅斯自嘲着,将兔子穿在棒子上用火烤,弄碎岩盐洒在上面。他回想起二十多年之前,被卷入烟雾与大火中从熊熊燃烧的叶克巴达那出逃的时候。从那以后,席尔梅斯对火的恐惧就没有消失过。

  连现在烤着兔子的时候,因为生着火,他也几乎是想要逃跑。没有火的话,吃饭和取暖都不行,这一事实,对席尔梅斯来说,非常的不讲道理。

  梅鲁连放的火,给席尔梅斯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要是没有那场火的话,席尔梅斯应该能把梅鲁连——轴德族的女人的兄长,给一击反杀的。

  “直到死都要恐惧火吗?”

  一边咬着兔子肉,席尔梅斯一边自嘲着。他回想起与那尔撒斯死斗的时候。那时,要是那尔撒斯手中握的不是剑而是火把,席尔梅斯肯定会手足无措,只有逃跑。

  “最后,落得这副狼狈相。”

  好不容易杀了那尔撒斯,新马尔亚姆军却因帕尔斯军遭到一塌糊涂的败北。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国王吉斯卡尔简简单单地被人杀害什么的!那个男人至少要活到再占领叶克巴达那,明明打算利用他到最后一滴血。

  席尔梅斯自嘲地思考着。那时吉斯卡尔完全有了这个想法。帕尔斯国再征服。那个令人厌恶的宫廷画师从地上消失了,便没什么好可怕的了。然而……

  “盐好像加多了。”

  席尔梅斯喃喃地说着,把吃完了的兔子骨头吐了出来。想要来一杯葡萄酒。对觊觎着一国王位之身来说,这是何等可怜的欲求啊。

  雾气逐渐变淡,席尔梅斯连同整个山谷一同眺望扎普尔城。在城池的周围徘徊了数日,他知道该入侵城中,现在却还未成功。秘密通道似乎已经被封锁了,幸存的新马尔亚姆军队席尔梅斯完全失去了信任。不管新马尔亚姆士兵如何的弱小,在城墙上排列起弓兵齐射弓箭,席尔梅斯不可能活命。

  突然,席尔梅斯想起了,与吉斯卡尔互相挖苦的事情。

  ……吉斯卡尔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这家伙,到哪个国家,就给哪个国家带来灾祸。我都不敢相信居然能平安无事地活到现在。”

  “您还是真是难得说出了事实啊,新马尔亚姆国王陛下。话虽如此,要我来说,这副假面才是诸恶的根源。将这个赐予我的,正是陛下别人哪。”

  吉斯卡尔沉默了。

  现在想想,这是与身为鲁西达尼亚王弟的男人的最后的对话。尽管没有悲伤与哀叹,不过吉斯卡尔姑且是个谈得来的男人。

  马匹发出低声嘶鸣。听上去像是充满怨气的声音。也没办法,最近它都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饲料。这更增添了席尔梅斯的不悦。

  Ⅱ

  “若不能成为我的东西的话,帕尔斯呀,灭亡吧!”

  充满不悦地吼叫出这句话时,席尔梅斯看见了早春的天空中一团黑色云团。鸟吗?这么想着,席尔梅斯暂且将视线转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再度将视线移回。那不是鸟,那不是有着翅膀的猿猴吗?

  “有翼猿魔!”

  席尔梅斯愕然了。他自出生以来就是帕尔斯人。关于蛇王撒哈克,以及其可怕的眷属,从懂事之时起就知道了,不由心生厌恶与恐惧。

  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实物。席尔梅斯牵着马,躲到巨大岩石的阴影中。屏住呼吸,观察空中怪物们的情况。他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是因为怪物们从空中盯上的很显然是扎普尔城。

  席尔梅斯一边手握剑柄,一边观望攻入扎普尔城的人与魔物的攻防。

  “敌——”

  袭,卡在马尔亚姆士兵的喉咙中,并非是人类外形的黑影便笼罩了下来。怪物咬住士兵的喉咙,一口气咬下皮肤与肉。血管与气管同时被撕裂。发出如同吹笛子似的声音,马尔亚姆士兵被染成了朱红色。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发出疑惑的喊声而赶来的另一位马尔亚姆士兵,发出了绝叫。

  “怪、怪物啊!”

  他一边忘我地挥舞着长枪,一边呼喊友军。长枪的前端击中了有翼猿魔的翅膀,却没能穿透,只是从上面扫过。又有马尔亚姆士兵被撕破了喉咙,他一边挣扎着一边被有翼猿魔啃食着血与肉。第三个人、第十个人,士兵们奔跑着加入战斗,但没有一个例外,看见了眼前的光景而僵住。翅膀拍打的声音传入耳中,抬头一看,再一次被惊讶到僵住。

  马尔亚姆士兵们并不知道撒哈克恐怖的眷属们。他们一个个吼出厌恶与恐惧的喊叫声,指着天空。

  “把它们击落!杀了它们!”

  柯里恩提公爵发出绝叫。尽管他并非无能之人,但他没法应付国王吉斯卡尔横死后接踵而来的奇怪的事态。

  “弓箭兵,射箭!枪兵,把他们刺下来!”

  他挥舞着剑发出怒号。被吉斯卡尔所重用,没有逃走很是出色。他几近勃然大怒,当他注意到时,身体已在半空中了。是被体型巨大的有翼猿魔,从身后勾住吊了起来。

  “噢噢,放开我,放开我!”

  柯里恩提公爵纵横挥舞着拔出的长剑。他已经一丁点冷静都没了。

  他挥舞着的长剑,将有翼猿魔的手臂“嚓”的一下砍断。有翼猿魔发出惊人的叫唤声,喷出毒血。

  不幸的柯里恩提公爵,被有翼猿魔切断了的手臂抓着,淋到了毒血,脸上和肩上冒着烟雾,落了下去。也许是落到了有五百加斯远的城外的谷底中去了。

  新马尔亚姆军的灾难,这才刚刚开始。

  只要有领主统治的地方,有就酒吧在。平原的正中央也有、大河的河畔也有、高山的山脚也有,当然,卡泽鲁恩的领地也有。

  卡泽鲁恩的领地在离王都叶克巴达那东南方约五十法尔桑的,平原与山地的交界处。因为并不是富饶的土地,也并非有力的领主,有着红紫色头发与绀色眸子,容姿端丽的美青年最初对酒吧不抱有什么期待。

  然而,系好马,进入酒吧后,青年发出了,“嚯嚯,真叫人意外”,这样的喜悦的喃喃声。这位青年是奇夫。

  客人约有五十人,娼/妇十二、三吗。奇夫的鉴别眼在一瞬间做出,“暂且,全员合格”的鉴定。发色、肤色、瞳色都各不相同,宛如进入了一片小小的花圃。

  “这样一来,即便酒的味道难喝,再来一次也无妨。”

  正要找座位的时候,一下子有五名美人靠了过来。她们的眼中映出的奇夫,似乎也到达了合格点。而且还是相当高的点数。

  “好久不见这么好的男人了呢。”

  金发的女人叹息着说道,奇夫亲切地回应道。

  “哎呀,真是不管听多少遍都听不厌的话呢。特别是从美人的口中说出。”

  “啊啦,这个人嘴好甜呢。”

  “我不对美人撒谎。总之,能先带我去座位上吗?”

  奇夫抛了一个媚眼。女人们发出娇声来,围着奇夫领他去酒席入座。

  店内的男人们的敌意朝他刺了过来。奇夫自然是毫不介意,在长桌的一角落座。他左右的座位空着。这时娼/妇们正准备坐下,抗议的声音响了起来。两个男人推开她们,粗暴地坐了下来。他们像是故意似的弄响剑环,如同要用眼神杀死对方一般瞪着奇夫。

  “哼哼,今晚开展得还真快哪。”

  “你说什么啊,年轻人。”

  “没什么。”

  “你在这块儿很脸生啊。”

  “我也不认识你们啊。难得一见的美人都瞧不见了,从这儿闪开。”

  “有些事想和你聊聊,到这儿来。”

  “啊啊,行啊。”

  奇夫亲切地回答道。

  左右手肘如闪电般击出后,站在他两侧的男人由身侧被击飞。接着装有葡萄酒的夜光杯飞向空中,与杯中的内容一同砸在三人的脸上。

  奇夫转身的同时以右脚做轴心,左脚回转。两个男人腿下被扫,一个跟头栽倒在地。第六名男人带着酒气拔出剑来,奇夫稍稍一动脑袋,对方砍了个空,接着他用拳头打在对方的脸上。

  在这期间,其他的客人们大喊大闹,推翻桌子,把椅子丢到半空。就在奇夫把装麦酒的大杯子扣在第十人还是第十一人的头上时,袖子被人拉了一把。

  “赶紧逃吧。在这种地方受伤太傻了。”

  看着娼/妇们认真的脸庞。奇夫一瞬间产生了犹豫。他本想从被他打了一顿的男人们那儿打听出卡泽鲁恩的情报,不过他的想法改变了。

  “谢啦。能与实实在在的美人相遇,真是亚希女神的加护呀。”

  “喂,这儿这儿。”

  “话说回来,这儿的领主大人的城馆在哪儿,能告诉我吗?”

  “在那边的山丘上。”

  “我会记着你们的恩情的,美丽的天使们。”

  在男人们的怒声与女人们的叫声的欢送中,奇夫在星空之下,驱马奔驰。说“山丘之上”他立马就明白了。在左前方的山丘上,能看见与领主身份不相符的雄伟的城馆。正确的来说,是能看见城馆的灯火。仿佛几十扇窗户都闪耀着光芒。

  奇夫不一会儿便到了山丘的山脚下,他将马匹丢在原地,靠近包围着城馆的石壁。石壁的高度仅有二加斯之高。为了安全起见,他丢入了小石子,里面毫无反应,于是奇夫轻快地爬上了石壁。

  潜入点着灯火的一扇窗户下,室内的对话传入了耳中。

  “要怎么办?即便现在起兵,民众也站在亚尔斯兰这边啊。”

  “没想到,他居然把鲁西达尼亚王弟吉斯卡尔给杀了啊。”

  “那家伙不管到哪儿都贼运亨通哪。”

  尽管领主们咬牙切齿,另一方面却开始动摇了。不管怎么说,对帕尔斯国来说,被看作“恶之化身”的侵略者的总帅,被亚尔斯兰一党人给讨伐了。作为帕尔斯人,对他们有好感是理所当然、自然而然的事。

  奇夫对领主们的谈话表示嘲笑。这并非高水准的对话。虽然应该不是本尊,还是找找去自称安德拉寇拉斯的男人吧。

  这么想着的下一瞬间,奇夫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了好几个动作。转过身体,把刺出的长枪往天空击去,拔出长剑,朝着对方的颈部刺去。

  奇夫将剑上的血滴挥落,几乎不发出脚步声,往别的窗户走近。卡泽鲁恩的部下中,似乎也有稍微像样一点的士兵在。他一边如此想着,一边谨慎地偷窥窗内。绀色的带着锐利与灵活的眸子,睁得大大的。

  “……安德拉寇拉斯?!”

  帕尔斯首屈一指的厚颜无耻之徒,也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奇夫咽下要发出的声音。

  奇夫完全不信“安德拉寇拉斯王实际上还活着”的话。从与伊诺肯迪斯七世一同从高塔上坠落的安德拉寇拉斯尸体的情况来看。头盖骨、颈骨、背骨全都折断了,呼吸也完全停止了。即便安德拉寇拉斯是无双的豪杰英雄,也不可能继续存活下去。更何况被装入棺材中,深埋地下,应该不可能从那儿爬出来。

  “……的确是和挖掘王墓有关。”

  在奇夫来看,眼下,他不能确定更多的情况。正是为了确认这一点,他才独自一人潜入卡泽鲁恩的领地。虽然拥有骑士的名分,平日里作为巡检使者,战时被称作将军,这个青年更喜欢单独行动。

  安德拉寇拉斯王模样的男人,傲然地坐在座位上,仰着头喝着麦酒。室内还有作为娼/妇的城馆侍女在,约有十人左右。就奇夫所见,与之前在酒吧里的女人们一样的美丽。

  “……这个男人是?”

  奇夫的视线移动了,又立刻停了下来。

  他看见了侍奉在一边的,穿着散发着阴气的暗灰色衣服的男人。

  Ⅲ

  那个男人是什么人?是领主之一吗?

  被激起了好奇心的奇夫,透过玻璃窗往里看去。看见了男人的脸庞后,有些破坏了奇夫的好心情。老实说,他认为对方是个可以与自己媲美的美男子。

  安德拉寇拉斯模样的男人,手握夜光杯发问道。

  “伊尔特里休那家伙怎样了?”

  “那个狂战士的话,现在应该和眷属们一起进攻扎普尔城。没什么,马上就能完事的。”

  “扎普尔城吗?”

  安德拉寇拉斯冷笑一声。

  “那个叫吉斯卡尔的家伙也是,意外的脆弱啊。还想让他再派点用场的,说到底统治马尔亚姆一国已经是这个男人最大的限度了,没用的东西。”

  身着暗灰色衣服的男子恐慌地卷缩着身体。

  “他的确个没用的家伙。不过,特兰的狂战士伊尔特里休,那个男人的话,完全足够与达龙等人对抗。”

  “伊尔特里休吗,哼。”

  安德拉寇拉斯又发出一声冷笑。

  “光强大是不够的啊。一支毒箭能击倒一头狮子。而且他好像对特兰还有所留恋。”

  在窗外的奇夫,产生了不像他会有的混乱。伊尔特里休?从特兰的亲王转身一变成了魔军的指挥官的男人,与伪安德拉寇拉斯之间有着何种关系?

  答案看似很明显了。在这扇窗户内的男人们,也与魔军有关。也就是说,他们是蛇王撒哈克的眷属。而且对伊尔特里休不用尊称,地位应该相当的高。安德拉寇拉斯与仇敌蛇王撒哈克连手了吗?

  奇夫的脸上浮现起坏笑。要是这样的话,自称拥戴安德拉寇拉斯,要打到亚尔斯兰的那群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蛇王撒哈克的盟友。让人不由地要笑出声来。

  “真是的,就没一个正经的家伙吗。”

  蛇王撒哈克以安德拉寇拉斯的容貌,唾弃道。

  “明明亚尔斯兰那小子有,达龙、奇斯瓦特、克巴多跟在身边。朕的身边除了你们,只有伊尔特里休和,岂有此理,像卡泽鲁恩这种人。”

  身着暗灰色衣服的男人——尊师的美丽的面容上,浮现起卑屈的神色。

  “在蛇王大人的威光面前,达龙什么的就如太阳面前的萤火虫一般。请不要为此而担心。”

  蛇王将酒杯饮尽。

  “你准备叫朕亲手解决了所有人吗。就算是我撒哈克,也并非万能的,也想要除了你们之外的人类部下啊。”

  奇夫对自己的耳朵产生了怀疑。

  蛇王?他刚才说蛇王了是吗,那个身着暗灰色衣服的男人是……?他接下来的回答是……?

  奇夫的心中,奇妙的黑雾正在扩大。产生了难得的情感——不安。比起恐惧情况来的更糟糕。奇夫测了测手腕的脉搏。也许是心理作用,好像比平日都快。

  “真危险,真危险。”

  奇夫在内心喃喃自语。要是现在身心失调的话,就听不到重要的事情了。认真地去听,认真的去思考。

  安德拉寇拉斯王与蛇王撒哈克是同一人吗?不,先别急着下结论。

  老实说来侦查卡泽鲁恩的城馆,没抱有多大的期待。但是,他可能发现了不得了的线索。

  “吉斯卡尔的死法太愚蠢了,一点儿都没劲。”

  “您所的对,可是,以后要怎么处理马尔亚姆呢?”

  “吉斯卡尔那家伙,有孩子吗?”

  “没有。”

  “那么眼下就放着别管吧。国王死了,又没有后继者,马尔亚姆要四分五裂啦。没必要把接手烫手的山芋。”

  “遵命。”

  “邱尔克也同样。”

  “因为伊尔特里休杀了国王卡尔哈纳,还杀光了他的孩子们,邱尔克已经失去了一个国家的形体。”

  “原来如此,伊尔特里休比想象中的要有用。话说回来,差不多可以了吧。”

  “明白了。”

  什么差不多可以了?在奇夫疑惑地思考着的瞬间,他身体一仰,往后方一转。因为窗户突然打开了。暗灰色的人影飞越窗框,跃至奇夫的面前。奇夫一转身起跳后,向后跳了三步。被对方先发制人了。

  “怎么样,听到你想知道的事了吧,亚尔斯兰的走狗。”

  “让我看见了不想见到的东西呢。”

  连奇夫这样无畏、傲慢的男人的声音,也有一些嘶哑。他也是一名帕尔斯人。只要听到“蛇王撒哈克”,一瞬间的恐惧便会限制他的行动。勉勉强强能免于被秒杀,是因为他是奇夫。

  “有人吗?有入侵者。”

  美男子魔道士呼唤之后,夜晚变得吵闹了起来。身着甲胄的脚步声跑了过来。卡泽鲁恩等人发出的吵闹声也消停了。

  就在甲胄发出声响,将奇夫包围在中央之时,奇夫的剑将夜晚的风一断为三。两名绕至奇夫身后的士兵,发出绝鸣滚倒在地。总之,奇夫确保了他的退路,又往后退了一步。夜晚的风往庭院送去血腥的气味。

  “你这家伙是叫奇夫吧。我从弟子们那儿听说过你。似乎爱慕着叫法兰吉丝的女人啊。”

  美丽的魔道士发出了邪恶的笑声。

  “你要是妨碍美男美女之间的相遇,我会很困扰的,蹩脚乐师啊。”

  身着暗灰色衣服的魔道士冷笑道。

  “不管怎么说,法兰吉丝是在这几百年间,是我唯一认真地想收为侍女的女人啊。”

  “胡说八道。”

  这么说着,奇夫回了他一个冷笑。

  “你这家伙连给法兰吉丝殿下舔粘在鞋底的泥土的资格也没有。我的真心已经传达给了法兰吉丝殿下了。”

  “你们不还没结婚吗?”

  “我可不像你这么贪婪,臭道士。”

  “哼,我看你嘴硬倒是一流啊。可是,身为自由身却侍奉帕尔斯的王家,做他们的走狗,太惨了。”

  “我记得以前好像也说过……”

  奇夫用舌尖舔了舔嘴唇。

  “我所侍奉的单纯是亚尔斯兰陛下一人。我可不记得有侍奉帕尔斯的朝廷。”

  说完,奇夫从倒下的士兵们的手中夺过长枪。而且,他双手各持一把长枪。在魔道士看穿奇夫本意的一瞬间,奇夫投出了左手中的长枪。

  长枪如龙卷风一般,一边回转着,一边朝着尊师袭去。若是普通的士兵,能将两、三人一同击倒吧。魔道士仿佛在展现他的弹跳力似的,高高跳起,从空中向奇夫袭去。

  奇夫将长枪插在地上后,双手用力弯曲枪柄。尊师明白人类的意图之时,奇夫的身体已经掌握了撑杆跳的要领,浮在了半空中。他就这样翻越过石壁,身影消失在魔道士的眼中。被称作尊师的魔道士,只有徒然落回到地面上。

  “这是个什么人啊。”

  就算是尊师也哑然了。

  “让他逃出去了,要去追吗?”

  “人类之中也有多才多艺的人在啊。别管他了,早晚会把他给碾碎的。比起这个,尊师……

  “是。”

  “把卡泽鲁恩叫来。明天之内做好准备,我们后天早上出发。往叶克巴达那进发。”

  “明白了。”

  安德拉寇拉斯没有做出飞出窗外的事,他留在室内,听见扣响房门的声音,撇了撇嘴。

  “来得太晚了,没用的东西。你们去吃那个叫奇夫的眼屎好了。”

  夜晚,奇夫一边驾马飞驰,一边思考着。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搞不懂啊。安德拉寇拉斯和蛇王是同一个人?不对,是蛇王夺取了安德拉寇拉斯的身体吗?”

  对魔道并不是很清楚的奇夫,只是增加了他的疑惑。

  “就算蛇王能夺取人类的身体,为何偏偏非得是安德拉寇拉斯不可?有为了支配帕尔斯而不得不如此的理由吗?”

  夜晚的风吹打着奇夫的脸颊。

  “唉,宫廷画师,你果然死得太早了啦。托你的福,其余的人要烦恼了。”

  一边说着像他风格的对故人的悼念之语,他一边继续驾马飞驰。

  直接往王都叶克巴达那跑去。

  Ⅳ

  就这样,时间到了帕尔斯历三二六年四月十二日。“安德拉寇拉斯王”亲自率领有八万兵力的“僭王讨伐军”北上,到了同月十九日,于离王都叶克巴达那半法尔桑的地方布阵。

  “哇哦,大军啊。”

  克巴多从城墙上眺望,将讽刺与冰块一同吞进肚里。

  “光看这阵势就想投降呀,但是逆贼是要被处刑的吧。”

  “为什么我们是逆贼?”

  生性认真的伊斯方动了怒气。

  “拥戴冒牌货散播谣言,把亚尔斯兰陛下当作篡位者对待什么的,卑劣至极。简直是丢帕尔斯人的脸!”

  “丢脸的罪魁祸首,大概在那块地方附近吧。”

  奇斯瓦特手指指向的地方,是队伍特别密集,旗帜林立的一带。人马的声音仿佛都能乘风而至。

  安德拉寇拉斯威风堂堂的雄姿,给予贵族和领主们畏惧,使他们萌生勇气与战意。这位代表了豪气与强大的国王,会输给未满二十岁的弱冠少年亚尔斯兰什么的,实在难以让人相信。

  得意忘形者开始在心中盘算着,打到亚尔斯兰之后,要求多少赏赐好。

  “首先是恢复奴隶制度。接着是领地与财宝。我们可是国王陛下的忠臣啊。真想好好地赚它一笔。”

  “有人说,从基兰港收敛来的财宝,在王宫中堆积成山。”

  “我还想要女人啊。”

  “这个还是算了。因为听说,宫女全都是老婆婆。”

  他们心情愉悦,选出一千名声音特别洪亮的人,朝王都的城墙靠近。被选中的士兵们,按照命令扯着嗓子大吼。

  “亚尔斯兰是僭王!”

  “是的,是篡位者!”

  “你们要是投降,就饶恕你们!”

  士兵们齐声喊叫。声音如浪潮般拍打着城墙。

  “怎么了,说点什么啊?!”

  “你们是忘记了多亏了这位僭王才获得了自由之身吗?!”

  克巴多的声音如雷声般轰鸣之后,安德拉寇拉斯军的步兵们,不知所措地互相张望。的确,克巴多说的对,他们战胜后,奖励是变回奴隶。四周安静了下来。

  “我的传记,‘英雄克巴多一声吼,十万的敌人溃败而逃’,能这样撰写吗,哦呀,女神官殿下,有何贵干吗?”

  在城墙上路面的法兰吉丝,看似与往日一样平静,可是她的表情稍稍有些僵硬。

  “法兰吉丝殿下?”

  “精灵的骚乱并非寻常。”

  美丽的女神官的柳眉逐渐变得忧郁,拿起了手中的笛子。

  “我们今日,很有可能,能亲眼看见蛇王撒哈克了。”

  伊斯方握紧了拳头。

  “也就是说,在那之中……”

  “他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法兰吉丝点了点头。

  “这个安德拉寇拉斯与蛇王是同一个人,敌人还不知道这点。若是他们知道了,可能会一起逃跑吧,但在不暴露真实身份之前他们是不会相信的。撒哈克何时才会暴露身份呢?”

  诸位将领沉默了,再一次往半法尔桑前方的布阵眺望而去。

  这时,从扎普尔城逃出,从帕尔斯军手中逃脱的席尔梅斯,在山崖上向下看见了,由大陆公路东进的密斯鲁军队的队列。

  席尔梅斯皱了皱眉。

  “密斯鲁军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果席尔梅斯真的当上了密斯鲁的国王,话就说得通了。以“恢复帕尔斯的王位”为借口,发动简单明了的侵略。然而,席尔梅斯一个人骑着马在这里。

  “算了,去打听打听详细情况吧。”

  席尔梅斯悄悄地跟在密斯鲁军的后面,这一天他杀了三名密斯鲁士兵,在他们死之前打听出了情报。因为其中的两名是队伍最后的粮食输送的士兵,身上只有钝口的刀,悄悄靠近的席尔梅斯,连发出悲鸣的时间也没给他们便发动了袭击,从岩石的阴影中刺出了刀刃。

  他们只是颤栗着请求饶命,并不知道像样的情报,席尔梅斯四咂了咂舌,对他来说只能杀了连被杀的价值都没有的性命。为了封口,他不能让他们逃跑。

  结果,第三个不幸的士兵,成了席尔梅斯情报的主要来源。

  “说起来,你们现在的君主是谁?”

  “是、是女王。”

  “女王?”

  “就是菲特娜大人。”

  “……!”

  席尔梅斯压住了愕然的声音。密斯鲁士兵颤抖得更厉害了。

  “我、我会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请绕我一命。”

  “……女王是以什么理由攻入帕尔斯的?”

  “恢、恢复正统的王位。”

  “正统的王位?”

  席尔梅斯瞪了他一眼后,密斯鲁的士兵从灵魂深处发出颤栗来。

  “不、不管怎么说,菲特娜大人是帕尔斯的前国王安德拉寇拉斯的亲生女儿……而且,现在的帕尔斯国王没有王家的血统,她要把他赶下台,成为帕尔斯的女王……”

  席尔梅斯不由地张开了银假面之下的嘴巴。从纳巴泰来的作为牺牲品献来给国王的小姑娘,不仅是密斯鲁的还是帕尔斯的女王?

  诸神也是恶作剧过头了。

  “你相信这种胡话吗?”

  “信、信不信什么的,我们只是遵从命令罢了……”

  “哼,的确如此。”

  席尔梅斯又打听出了,提尼普被帕尔斯军击杀的消息。

  再之后的事情,便不是一届士兵知道的了。那么,要怎么办。

  “向本人去打听吧。辛苦你了。”

  席尔梅斯的剑,在密斯鲁士兵本能地发出叫喊声前,刺向了他的咽喉。

  “……接下来,要拜见女王陛下的话在晚上比较好吧。”

  喃喃念叨后,席尔梅斯将可怜的密斯鲁士兵的尸体踢下了谷底。他再度骑上马,跟在密斯鲁军的后边。

  密斯鲁军的主力是步兵,行军速度很慢。席尔梅斯好几次都不得不压制住焦躁之情。

  在夜晚还未完全到来之前,密斯鲁军停止了行军,着手准备夜晚的营帐。女王大人似乎没打算忍耐长时间的行军。因而,席尔梅斯在天完全暗下来之前,依然不得不压制住他的焦躁之情。

  完全不属于战场上的,奢华的圆形营帐搭了起来。席尔梅斯脱下假面,故意悠然地接近“女王”的营帐。

  密斯鲁军的哨兵问道。

  “什么人?”

  “是我。”

  冷漠地回答之后,是冷漠地刺出长剑,席尔梅斯的长剑刺穿了密斯鲁士兵的心脏。

  将瘫软的士兵的身体一脚踢开后,席尔梅斯走进了阵营的深处。什么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什么人?!”

  “是我。”

  席尔梅斯劈裂了密斯鲁士兵的喉咙,再一次前进。要是士兵们的尸体被发现,就就管不着了。把“女王”菲特娜当作人质的话,密斯鲁军应该就毫无办法了。

  席尔梅斯掀开营帐的帘子闯入的时候,盛装打扮的菲特娜横躺在椅子上,但是她的脸色变都没变。

  “真是美丽哪。”

  席尔梅斯声音平静地赞赏道。

  “但是,是一朵毁了他人与自己的有毒的花。献给密斯鲁国王的平民女孩,不光成了宠妃,还当了女王,真是要笑死人了。”

  菲特娜让侍女们退下。

  “你也就嘴巴还和以前一样厉害。”

  “你说什么?”

  “参和进混乱之中,我就这样将密斯鲁纳入了手中。然而,以智勇双全而骄傲的你,身边连一个侍从也没有。你所做的不是白白流血牺牲吗?”

  “……”

  “你生气了?”

  席尔梅斯的声音,带着怒气与徒劳感。在密斯鲁的日子,一开始因野心与实际成果而感到充实,然而只是一步失败,全盘皆输。是一段毫无意义的时间。

  席尔梅斯向菲特娜伸出了手。她虽然准备站起身来,席尔梅斯却没有管她,拿起一个鸡肉丸一口咬下,直接对着葡萄酒的瓶子饮了下去。歇了一口气后,又问道。

  “你了解帕尔斯的地理吗?”

  “我有地图,也有向导。”

  “靠不住的。”

  “那么就请你来为我引路吧。”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作为客将军克夏夫尔,替我先行一步。我给你五百骑兵。要是你正确无误地将我的军队带到叶克巴达那,我会给你奖赏的。”

  席尔梅斯赫然大怒。这个女人居然要给我奖赏?!

  Ⅴ

  “你长进了不少啊,小姑娘。”

  “哎呀,长进了什么的。给予有功者正当的奖赏是理所当然的事,以前怎么说的,可是您哪。”

  席尔梅斯哑口无言。有这么一回事吗?

  菲特娜笑了。一瞬间,席尔梅斯看见了令人退缩的妖艳。

  “你和我都没有看异性的眼光。但是……”

  菲特娜的笑颜如同被拭去了似的,消失了。

  “仔细想来,并没有分别过一次,就不能第二次联手的规则。”

  “别自作聪明。”

  “怎么样?帕尔斯虽被鲁西达尼亚蹂躏过,现在仍然是足够肥美的食饵。如果你肯合作的话,也可以让你饱饱的分一份。”

  席尔梅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提出了别的问题。

  “你有多少兵力?”

  “有五万。”

  “五万吗……”

  席尔梅斯用手抵着下巴。兵力越多越好,希望能有十万。但是,兵力与战力不同。士兵的实力和,比什么都重要的指挥官的能力才是重点。席尔梅斯的确比输给提尼普之时有所成长。

  “我听说,提尼普被帕尔斯军给讨伐了。”

  “他的武运太差了。”

  席尔梅斯皱了皱眉。他本想一刀砍飞提尼普那家伙的首级的。

  “话先说在前头,安德拉寇拉斯那家伙可不像我这么天真。在你开口说话的同时,可能就被豪剑给一砍为二了。好好留点心吧。”

  无声的微笑便是菲特娜的反应。

  亚尔斯兰军会占据王都的城墙固守城池。

  安德拉寇拉斯军的这种打算,在一日内就落了空。有时打开城门,有时使用秘密通道,亚尔斯兰军冲了出来,积极地攻击敌人。

  “就算等着,也不会有援军来。由我们来主动给敌人造成损害。他们原本就是乌合之众。当伪安德拉寇拉斯军不利之时,他们便会如同秋日的树叶一般四散而去。”

  亚尔斯兰告诉众人。他是一边回想已故的那尔撒斯的一言一语一边说的。

  他说出“伪安德拉寇拉斯”时坚定的表情,令诸位将领为之振奋。这个没有一滴王家血统的年轻人才是真正的国王,他们的主君,他们均是如此坚信着。

  四月二十日,处理完扎普尔城攻略的后事处理的王国会计总监帕提亚斯等人,也从北方回到了叶克巴达那。然后,翌日的二十一日,叶克巴达那攻防战最初的实战打响了。梅鲁连率领的两千骑兵,从西边的城门冲出,向安德拉寇拉斯军发动袭击。

  梅鲁连将弓箭搁置在马鞍上。把挂在腰际上的长剑从剑鞘抽出。光与音奏响了死亡的前奏。

  敌人手保持握着直刀的姿势,被砍飞上天空,盔甲被砍裂,吐出鲜血。

  “要死还是要逃,你们自己选吧。”

  梅鲁连嘲讽着敌人。妹妹死后,他平日里更为冷淡了,在战场上超越了勇猛更像是无谋。才二十四岁的年轻人,不停地寻求着怒气与责任感的发泄口。

  狠狠地将安德拉寇拉斯军冲散后,梅鲁连片刻都没有参战,宛如一阵风撤回了城内。这是与大军为敌时的一击脱离战法。

  安德拉寇拉斯军的主力正往西移动时,法兰吉丝率领的两千骑兵冲了出来。这边有四眼犬与有翼猿魔在等着他们。一只四眼犬龇着牙,朝女神官跃了过来。

  四眼犬的身体在空中被一砍为二,鲜血与内脏一边四散一边落地。异样的臭味笼罩四周。

  法兰吉丝皱起了她的柳眉。

  “看来还是放弃砍杀比较好呢。”

  她将剑收回剑鞘,手握弓箭。当然,箭矢上涂抹了芸香。

  第二只四眼犬发出凶猛的咆哮,踢了地面。划破阵风的箭头插在了它的鼻尖上。

  空中,有翼猿魔组成的丑恶的云团降落下来,一开始就加入战斗,事实上很令人意外。安德拉寇拉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打算一开始的战斗只让人类士兵参加。

  亚尔斯兰思考着。

  “为什么有翼猿魔和鸟面人妖没有幼崽呢?”

  他想也没有想过。既然有父母,自然有孩子。然而,被抓住的家伙也好,被杀了的家伙也罢,一只幼崽都没有。曾经有记录提到,卡特里克斯王的时代,曾袭击过它们巨大的巢穴,那个时候也是,没有发现幼崽和卵类。

  那尔撒斯是何时开始在意这一点的呢。总之,他想要正确地将这点告知于亚尔斯兰,采取了其他行动,就结果而言死在了席尔梅斯之手。看来这是件非常重大的事件。

  “女神官殿下,依然光鲜动人啊。差不多要撤退了。”

  达龙说完,耶拉姆回应道。

  “接下来似乎是伊斯方出去。”

  往西边移动的安德拉寇拉斯军,再次回到东边的时候,这一日的战斗提早结束了。

  “我想过了。那尔撒斯是想和我说什么吧。我思来想去,终于得出了类似结论的东西。”

  亚尔斯兰歇了一口气,喝了口水说。在晚餐兼作战会议的宴席上,诸位将领聚集一堂。

  “蛇王撒哈克与他的眷属,并非是由父母所生。他们是被制造出来的东西。”

  诸位将领吵杂起来。过去以十六个来计算的座位少了九个,奇夫还没回来,人少了许多也寂寞了许多。

  “不光是撒哈克的眷属们,连撒哈克自己也是。”

  声音的主人是美丽的女神官,其他的将领们愕然地将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亚尔斯兰也不例外。

  “法兰吉丝,你察觉到了吗?”

  “不能说是察觉,只是有所怀疑。”

  “告诉我你的理由。”

  法兰吉丝行了一礼。

  “遵命,请容我道来。关于蛇王撒哈克,有诸多传说和神话故事,可是关于他出生的故事一个都没有。说到底,他活了一千年,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吧。”

  “的确如此。”

  “在我想来,已故的那尔撒斯卿注意到了此事,想要告诉陛下,在这时被银假面急袭了。”

  “银假面这个畜生!”

  发出洪亮声音的是梅鲁连,他粗暴地举起麦酒的大杯。

  “嘛,第一天就这样了吗?”

  安德拉寇拉斯的大本营中,他认真斟酌着法兰吉丝射出的箭矢。

  “不管用多少芸香,也杀不了朕。”

  撒哈克发出了嘲笑声。

  “只是杀了朕的臣下罢了。死了,再造出来就好了。真是无意的事啊。”

  话虽如此,亚尔斯兰军的强大,令安德拉寇拉斯军畏缩。伊斯方、梅鲁连、派拉夫达等人,一日里出战了二、三回,给安德拉寇拉斯军予打击。

  安德拉寇拉斯依然隐藏着真实身份,也没有站在阵头,欣赏着战斗。人类的士兵们死绝了也没关系,这之后,他也许有带上撒哈克的眷属们,展开真正的攻城战的想法。

  四月二十五日,一个令人惊讶的人物拜访了安德拉寇拉斯的大本营。光是高贵的女性便让士兵们惊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话,更要大吃一惊吧。因为她是前王妃泰巴美娜。是安德拉寇拉斯将泰巴美娜喊来的。与其这么说,还不如说是把她绑架来的。

  她尽管美丽,却如灰色的石像一样毫无生机。安德拉寇拉斯发出冰冷、冷淡的笑声,欢迎“妻子”的到来。

  “噢,你的美丽不减当年啊。不过,脸色有些不好哪。”

  “……”

  “怎么了,这可是许久不见的夫妻的再会啊。稍微笑一笑又不会少块肉。给王妃赐座。”

  泰巴美娜以不逊于“丈夫”的冷漠回应道。

  “你不是安德拉寇拉斯王。”

  “嚯,这是个令人愉快的看法啊。”

  安德拉寇拉斯,事实上是蛇王撒哈克的人,笑了,可是那声音如同石块之间相互摩擦的响声。仿佛被这个声音给压倒了似的,泰巴美娜坐了下来。却顽强地保持着沉默。

  安德拉寇拉斯并不在乎她的态度,仰着头大口喝着葡萄酒,但这时卡泽鲁恩前来拜访了,似乎低声私语了什么。

  “带来了吗?”

  “遵您的旨意。”

  “好,那么安排母女会面吧。”

  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安德拉寇拉斯向卡泽鲁恩发送了信号。

  卡泽鲁恩命令士兵带来的,是一位短头发高个子,手持比身高更高的大棒的年轻女性。

  泰巴美娜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血色。

  “噢噢,蕾拉,蕾拉。”

  泰巴美娜踉踉跄跄地起身,朝蕾拉走了过去。

  蕾拉这边,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有九成是面无表情的,剩下一成显示出困惑的神色。过去的蕾拉的头脑与心情,已经被隔离开了。

  “只要有这个叫蕾拉的人在身边,就不用担心泰巴美娜会逃走。”

  “明白了。”

  “很好,这样一来,亚尔斯兰这小子就成了与双亲为敌了。我倒要看看,他有和颜面站在王都的城门之上。”

  安德拉寇拉斯,事实上是蛇王撒哈克的人,悠然地发出哄笑来。因为不管怎么输,他都不会激怒,贵族和领主们的内心很放心,可在撒哈克来看,只要还在流血,是哪方的血都无所谓。

  “泰巴美娜,和朕一起站到阵头来。”

  撒哈克从长凳上站起来后,抓住了泰巴美娜的手腕。正准备走出去时,又停下了脚步。因为泰巴美娜站在原地不肯动。

  “怎么了,你不来吗?”

  “我不愿意。”

  “不愿意?哼,难不成你到这时候打算做一名慈母了吗。”

  “我没为那孩子做过一件像个母亲该做的事。仔细想想,那个孩子没有罪,我却憎恨他……太对不起他了。”

  “不管怎样都不愿去吗?”

  “是的。”

  “是嘛,那么你就没用了。”

  撒哈克的剑鞘发出响声。起风了,血腥味四处弥漫。豪剑化作闪电,往泰巴美娜的右肩砍向左胸,描绘出一条鲜血的丝带。

  “蕾拉……蕾拉……叫我一声母亲……”

  如同被雷电击中了一般,溅到泰巴美娜鲜血的蕾拉呆若木鸡。蕾拉保持着伸出双手的动作,泰巴美娜摔倒在泥泞之中。

  “王妃大人!”

  仿佛清醒过来了似的,蕾拉扔开长长的大棒,抱起泰巴美娜。安德拉寇拉斯的长剑再度发出鸣响。

  蕾拉的头部与身体分离,飞向空中,如同蜜瓜一样落在地上,发出声响。失去首级的身体,从伤口中喷出鲜血,抽搐着,过了一会儿一动也不动了。安德拉寇拉斯故意制造出声响收起了豪剑。

  “没用的女人们。”

  毫无慈悲之心地说完后,安德拉寇拉斯也就是蛇王撒哈克,转过身去离开了此地。被留在原地的贵族诸将,茫然了片刻,可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前王妃的尸体不管,他们挖了洞穴,将两人的遗体一同埋葬。不幸的泰巴美娜大概会感到满足吧。

  Ⅵ

  战斗接连进行了几日。安德拉寇拉斯亲手杀了王妃与另一名女性的事情,城内的人并不知道。

  这是帕尔斯人之间的战斗。

  人数上反亚尔斯兰派胜出了,可是亚尔斯兰派不光是习惯了战斗,伊斯方及其以下的士兵燃起了愤怒与激情,战意方面无法匹及。

  亚尔斯兰军突入,产生了一、两次冲突后,又撤了回去。队伍中也有人就这样逃脱,让安德拉寇拉斯军的诸位将军甚是恼火。

  “这是怎样的丑态啊?”

  安德拉寇拉斯奇妙的以冷静的口吻质问道,卡泽鲁恩浑身颤栗。他看见把泰巴美娜与蕾拉当作虫子般杀害的安德拉寇拉斯,产生了悔意但为时已晚。

  “实在是没脸见您。这就去准备总攻击。”

  说了之后就不得不实行了。

  “全、全军突击!”

  卡泽鲁恩发出喊声,左右展开的骑兵们向前突进。八百名骑兵回应了他,马蹄伴随着喊声践踏地面,卷起一阵风。

  唯一的例外是指挥官本人。卡泽鲁恩在头顶挥舞着长剑下达命令,同时却没有离开此地,仅仅是追求自身的和平。

  派拉夫达和伊斯方还有梅鲁连,三人面面相觑,对敌人冷笑一声后,发动迅捷的攻击。

  梅鲁连持着弓箭,朝着密集的骑马集团,连续射出三支箭。一个人额头中箭,一个人喉咙中箭,一个人胸口中箭,三人从马上栽倒在地。战场的尘土被染成了红色,风一吹四散飞扬。

  伊斯方喊出“全军突击”的号令后,采取了与卡泽鲁恩完全相反的行动。锋利的长剑从剑鞘中拔出后,驭马冲在所有部下的前头。

  好几支箭飞来,可没有一支箭射穿伊斯方的盾牌。敌我双方的马群冲突的瞬间,伊斯方的长剑反射着日光,将一人从左肩至右胸砍杀。

  第二个敌人很勇敢地砍来,然而伊斯方用盾牌将他击落在地,马蹄从他身上践踏过去。第三人只交战了一回合,胸口便被刺穿,从马上一头栽下。

  这时,派拉夫达也已经跃入了敌群。将从左边刺来的长枪挑向空中,用盾牌殴打对方。躲过从右边而来的斩击,将对方伸过来的手,从手腕到手臂斩下。

  “找不太到出场的机会啊。”

  城墙上的克巴多伸了伸懒腰,敲了敲肩膀。奇斯瓦特回应他道。

  “你的出场还早着呢。眼下,死伤的比例我们一对面有五、六。”

  克巴多耸了耸他壮硕的肩膀。

  “达龙啊,因为你杀过了头,鲁西达尼亚也好,邱尔克也罢,都没有像样勇者了。”

  “我的力量不足为道。能做克巴多卿对手的人,还有很多呢。”

  克巴多用右眼目光锐利地看着后辈。

  “我希望是这样。可是,把他们合起来也敌不过你的一个人对手哪。”

  达龙明白了克巴多的真正的意思。克巴多是在暗示席尔梅斯。黑衣的骑士感到浑身紧绷。

  奇斯瓦特的预言事与愿违了。

  “伊尔特里休出现在阵头了!”

  前来报告的人是伏沃伊,是自培沙华尔以来,在克巴多麾下任命的百骑长。尽管他是身经百战的男人,可他的脸庞在抽搐、声音也在颤抖。

  跃入帕尔斯军的阵列之后,伊尔特里休用特兰语呐喊。因为这是超越了勇壮的凶猛,帕尔斯士兵们不由地脸色铁青,甚至连马也畏缩起来,呐喊声宛如雷鸣一般响彻四周。

  伊尔特里休毫不在乎帕尔斯军的反应,欢欣雀跃地开始了杀戮。特兰的直刀如同远处的雷鸣一般,发出轰鸣声,横击一闪而过,两颗头颅飞向空中。鲜血仿佛大雨拍打着地面。

  伊尔特里休骑着马,率领的是邱尔克士兵。虽说很少,却也分享了撒哈克的鲜血,至少会顺从伊尔特里休的命令。他们比安德拉寇拉斯军更为强悍,与帕尔斯军互不上下。头颅飞起,脚掌落地,鲜血在空中卷起漩涡。

  安德拉寇拉斯军大概非常振奋吧。而事实却与此相反。卡泽鲁恩的部队被达龙追击,处于溃败逃走的前夕。

  卡泽鲁恩从马上滚落下来。手忙脚乱地脱下绚烂的黄金铠甲,将其丢掉,往军服上涂抹尘土。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愿放弃装饰有宝石的长剑。

  他摇晃着巨大的身躯,跑了七、八步。此时呼吸被迫停止了。他双脚不灵活,止步不前。就在此时,马蹄发出声响来,映入卡泽鲁恩眼帘的是,溅上了血如同身披夕阳一般的达龙。

  “太难看了啊,卡泽鲁恩,投降吧。”

  “啊……”

  “你只是被利用了而已。陛下也非常清楚这事。他会原谅你的吧。把剑丢掉。”

  完全处于混乱之中的卡泽鲁恩,“哇啊啊啊”的嚎叫着,挥着剑往前冲。达龙放弃了说服他。取而代之的是,一击将卡泽鲁恩斩杀。锐利、沉重、迅速、强力的无慈悲的钢之刃,从卡泽鲁恩的头顶劈下,一口气直达腹部。

  达龙挥落下血滴,看都不看卡泽鲁恩的尸体一眼,环视着周围的战场。

  “没有更厉害一点的敌人了吗。伊尔特里休,在的话出来吧。”

  如此喊叫着,突然间,达龙被一种奇妙的感觉给攥住了。他有着比伊尔特里休更为,被不幸的命运之线所捆绑着的敌人。不用说也知道,那指的是席尔梅斯。虽然说,席尔梅斯不应该在这片战场上,可达龙的嗅觉,和除此之外的其他感觉,察觉到了席尔梅斯的存在。

  没办法做出合理的说明。但是,燃起了杀意的席尔梅斯正在接近。达龙非常确信这一点。

  “那家伙,何时、会从哪里过来呢?”

  难不成是在安德拉寇拉斯军中吗。但是,很难这么去想。那个高傲的席尔梅斯,就算是为了方便,也很难想象他会屈居于安德拉寇拉斯手下。更何况是在冒牌货的手下……

  突然,战场的一角响起了唤叫声。达龙往那个方向望去,因为距离太远又战尘飞扬,他无法看清那边的情况。

  “差不多是时候该回到陛下的身边去了……那是奇斯瓦特卿所在的方向。虽说很可气,不过还是交给他吧。”

  达龙掉转了马首。

  那时的他没有知道的理由,唤叫声响起的地方,的确是在奇斯瓦特的附近。千骑长谢洛耶斯,落入伊尔特里休之手被杀。

  由于谢洛耶斯被伊尔特里休击杀,帕尔斯军产生了动摇,但没有完全溃败。此时,一名千骑长帕拉扎特大喊道。

  “退下,把路让开,别和狂战士硬肛正面交锋。这是已故的军师殿下的指示!”

  已故的那尔撒斯的指示。这句话给了帕尔斯士兵们,从伊尔特里休的凶刃下逃走的正当性。他们朝着左右两侧散开逃跑,却被杀红眼了邱尔克士兵追赶,被追上,不得不与他们刀刃相向。接着,被强行演变成了与先前截然不同的苦战。就算多多少少受了点伤,邱尔克士兵也不退却,无视流出的鲜血,给予斩击与突刺。践踏过同伴的尸体,战斗持续进行着。

  奇斯瓦特就情感上来说,为了给谢洛耶斯报仇,就算是赌上性命也要伊尔特里休再战,不过他有能抑制住激动情绪的自制力。他灵巧地挥动着左右的双刀,让部下进退,同时避开伊尔特里休,斩杀邱尔克士兵,将他们彻底击垮。削弱邱尔克军的战斗力,阻挡与蛇王撒哈克的眷属之间的联系,才是奇斯瓦特的任务。

  安德拉寇拉斯军八万,邱尔克军三万,撒哈克的眷属们不知其数。这就是反亚尔斯兰派的总兵力。另一方面,亚尔斯兰派的兵力为七万。以及叶克巴达那的城墙。

  对亚尔斯兰派来说可怕的是,伊尔特里休与他率领的邱尔克军。事态一口气恶化了,诸位将领只得郁闷地接受这个事实。

  Ⅶ

  降落在城墙上的三只有翼猿魔,几乎在一瞬间便化作了尸体。是达龙的戟夺走了它们的生命。因为从空中而来的敌人有克巴多,从地面而来的敌人有奇斯瓦特,分别承担了任务来击败,达龙的本来任务是作为大将军在亚尔斯兰身旁观看战况。

  然而这位大将军,由于身为一届战士脾性太过强烈,想要亲自挥动武器去战斗。今天也出阵去战斗了,虽说暂时退了回来,可是卡泽鲁恩的首级与三只怪物的首级,完全不足以令他满足。

  亚尔斯兰笑了。

  “达龙,达龙,你出场的机会总会到来的。别为了区区有翼猿魔脏了你的刀刃。”

  “愧不敢当。”

  “……接下来,敌人是打算继续这样攻击下去吗?”

  “到了夜晚,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吧。”

  “市民的情况如何?”

  耶拉姆回答道。

  “现在还很平稳。”

  “是吗,这样就好。”

  在地上,克巴多出场的机会终于到来了。他接连不断地制造死亡。

  克巴多的大剑发出鸣响,有翼猿魔们的首级被开出了一个大口,就这样被砍飞。克巴多看也不看一眼成果,他掉转马首,将从他背后袭来的有翼猿魔的一片翅膀砍落在地。接着他将大剑往天上刺去,从头的上方袭来的有翼猿魔的躯体,被由下至上贯穿。

  克巴多娴熟地驾驭着马匹,避开化作雨水滴落的滚烫的毒血。几滴毒血滴落在他的甲胄上,冒出了烟雾,但本人依然毫发无损,击飞了第四只怪物的首级,击碎了第五只怪物的面部。

  在克巴多边避开毒血边战斗的时候,派拉夫达与不得了的大人物相遇了。

  “那就是蛇王撒哈克……”

  派拉夫达几乎不认识安德拉寇拉斯的面容。然而,如今安德拉寇拉斯已经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在他左右肩膀上,摇晃着的是——那绝不会有错,是蛇。

  面对将自己变为白发的蛇王,派拉夫达踢了一下马腹后,跃入了领主联合军的正中央。

  砍下刺出的长枪的手柄,给予一击反击,他将敌人的右手臂砍了下来。

  血腥的气息腾升而起。

  扫开陆续而来的突刺,砍下逆袭的斩击。他的剑技精湛到了连自己也吃惊的地步。

  “帕里萨特,你在看着吗?我稍微变强了呢。”

  派拉夫达呼唤着在辛德拉,十分安全的爱人。他回想起,对深爱着既不是敌人又不是朋友的他的帕尔斯女性的,难以忍耐的爱慕之情。接着,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为自己并非鲁西达尼亚人,而是鲁西达尼亚系的帕尔斯人而感到骄傲。

  “你、你这家伙是蛇王吗……?”

  他用生硬地声音问道,却没得到回答。

  派拉夫达暂时将剑收回剑鞘,将弓箭握在手中。接连射出三支箭,弓弦发出了鸣响。他射出的其中一支箭,被撒哈克的豪剑给斩断。一支箭射向了空中。但是,有一支箭命中了长在撒哈克右肩上的蛇的脑袋。

  “成功了!”

  派拉夫达不由地喊出声来。蛇苦闷地翻滚着,可撒哈克将左手往蛇头伸了过去,抓住箭矢,毫不做作地拔了出来。

  蛇用憎恶的目光盯着派拉夫达之后,突然张开了嘴,朝着派拉夫达吐出绿色的毒液。派拉夫达回避了,却没完全躲开。毒液在甲胄和手上冒气烟雾,侵入了坐骑长长的脖子与胸膛。马匹发出痛苦与恐惧的嘶鸣声,一下子用后肢竖立起来。派拉夫达自身也受了伤,没能驾驭好马匹。他被从马鞍上甩下,好不容易没直接摔在地上,站了起来。

  邱尔克的直刀插在了派拉夫达的背上。剧烈的疼痛奔走着。

  “呜。”

  派拉夫达呻吟着,朝着后方剑光一闪。保持着握着直刀姿势的敌人的右手,倾斜着被斩落下来。邱尔克士兵摇摇晃晃地发出绝叫。又一名邱尔克士兵刺出了长枪,朝着派拉夫达左肩头刺去。派拉夫达在耳朵的深处,听见了死亡的脚步声。而且还以快速的脚步往心脏靠近。

  “到此为止了吗。”

  他喃喃自语着,注意到这是鲁西达尼亚语之后,嘴边冒出了苦笑与血泡。他朝着刺中自己的邱尔克士兵投去长剑,长剑吼叫着飞去,被敌人的咽喉所吸引。他一边看着敌人被打倒,一边拔出长枪。

  “怎么了,还能再和二、三人交战呢。”

  这次他是用帕尔斯语吼出来的。看见他以血来装饰自己的模样,邱尔克士兵们不知如何是好。

  “反正这家伙要死了。别管他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后,邱尔克士兵们丢下了硬撑着用膝盖跪在地上的派拉夫达。视野变黑之后,他听见了一名女性的声音。

  “派拉夫达卿!”

  “啊啊,法兰吉丝殿下吗?”

  话语与血液一同流出的同时,派拉夫达仰面朝天倒了下来。

  “拜托你了。”

  “不管什么我都答应你。”

  “请你替我向帕里萨特传达……告诉她说,‘你是一个好女人。’”

  “你说的对。”

  派拉夫达像是安心了似的,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梅鲁连已经用三十支箭,射杀了三十个敌人,靠一把剑击杀了十四个敌人。对领主军的将兵而来,他才反而不像人类。梅鲁连不单单是轴德族的族长,还证明了自己是轴德族史上最强大的战士。

  “包围起来,一口气解决他!”

  对敌人来说,靠近他会成为长剑的食饵,远离他会成为箭矢的靶子。在他们无法做出判断之时,奇斯瓦特的双刀与梅鲁连的箭矢,带着死亡向他们袭来。

  又多了十几具尸体,安德拉寇拉斯军胆怯了,有人叫出了“暂时撤退”后,都争先恐后地逃跑。

  梅鲁连对着敌人做出轻蔑的动作后,告诉奇斯瓦特要补充箭矢,暂且朝着叶克巴达那跑去。

  奇斯瓦特吸了一口气,一个粗犷的、有沉重感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不愧是帕尔斯王家的忠臣啊。竟敢杀害我的士兵。”

  奇斯瓦特反射性地转过身去,双刀交叉呈十字型。豪刀发出与其说是吼叫更像是咆哮的声音落下,斩断了双刀中的一把。

  “切。”

  奇斯瓦特咂舌的同时,丢掉了被斩断的剑。重新握好剩下的那一把。他已经确认好了对手的模样。

  安德拉寇拉斯发出哄笑来。

  “真是不幸哪。双刀将军变成了单刀将军了。”

  奇斯瓦特过去的君主,用渴求鲜血的眼睛盯着猎物,缓缓地重新架好了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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